()下月復部的疼痛感和不適感越加強烈起來,宮縮由不規則的疼痛變成每二、三分鐘一次的規律性疼痛。(鳳舞文學網)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疼痛相隔的時間越來越短,而疼痛持續的時間卻逐漸延長。
在乎的人都在身邊,我卻依舊感受到難以言喻的害怕和恐懼。即使無比渴望著童童的降臨、即使同樣的經歷已經體驗過一次,可到了最後關頭還是抑制不住生理感受帶給心里上的折磨和壓迫。
夏末秋初最是燥熱的天氣,我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手難以自制的在發抖,手和腿沒有一絲溫度,也絲毫提不起力氣,任憑身邊的人吵翻了天也沒有辦法出言阻止,生怕一開口會發現自己連聲音也在發抖。
此前產檢的時候盡管諸位醫生多方隱瞞,蘇燦不希望我做過多無謂的擔心,可是自己的情況我清楚的很,也一早便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知道這一天真真切切到來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原來所謂的準備好只是自己的假想,我究竟被即將到來的痛苦和高幾率的死亡而嚇到。我沒有辦法瀟灑的放棄蘇燦和周佩芷,畢竟幾經周折才尋找到的愛人和親人,無盡的悲痛和恐懼在內心不斷累積交織,如果不是在童童即將出生的信念支撐下我幾乎沒有辦法支撐自己。
手邊緊緊握住佩芷,仿佛這樣可以讓自己多一些支撐和堅持,目光依舊忍不住定定的望著蘇燦方能減少一些自己心理上的煎熬。
「究竟在等什麼!還要讓我說多少遍,胎兒胎位異常且孕婦骨盆狹窄是你們一早就知道的,骨盆腔小于胎先露部可通過的限度,根本沒有辦法等待自然生產,只有通過手術將胎兒取出,可如果再拖下去就會錯過準備手術的最佳時間。」病房里的等待時間已經接近了十二個小時,一直以來負責我和寶寶健康的主治醫師再一次忍不住對蘇燦發脾氣。
「還要等下去嗎?」周佩芷向我看過來。我明白她的不理解,畢竟對她而言並更加親近的人是我而非沒有直接關系的胎兒,畢竟沒有十月懷胎的情感聯系便辦法體會到我的心情。
听到我這麼說周佩芷便不再說什麼。只默默在我的床邊坐著,實在辛苦的時候會緊緊攥住我的手。
「我自己堅持的本來就很辛苦。你就不要再動搖了。」一邊忍受著月復部的疼痛,一邊緊緊咬住牙關和心里的堅持和抉擇作斗爭。
「如果不得已正常分娩的話危險性究竟有多高。」蘇燦在病房的角落里和醫生交涉,他和周佩芷都知道我的決定,並且也尊重我直到現在,可盡管嘴上不說,我看得出蘇燦的著急,自到了醫院之後他的眉頭並沒有松開過。每次看過去的時候往日俊逸的面容上總是一片深重的哀愁,即使總是對我露出笑容也依舊難以掩飾。
「都到這種時候了還要自欺欺人嗎,情況早就已經個你們說的很清楚了,如果胎頭長時間嵌頓于產道內。壓迫軟組織引起局部缺血、水腫、壞死、月兌落,于產後形成生殖道瘺;胎膜早破及手術助產增加感染機會何況孕婦體質異常虛弱,很早就出現了出血的癥狀,也就是實際情況會更嚴重,甚至引發子宮破裂。危及產婦生命。對胎兒而言,太長時間的分娩過程將會導致胎兒窘迫,甚至死——」
「夠了!」蘇燦一聲低吼打斷醫生的話。
醫生說起到胎兒的情況,不止蘇燦,我也沒有辦法听到他直接開口的結果。盡管很早便清楚的事實。
「不等了,醫生開始準備手術。」蘇燦打斷醫生的話原來是因為失去了耐性,他以無比堅決的口吻說出了在場醫護一直想說的話,所有人迅速行動起來,我卻沒有辦法再保持冷靜。
「蘇燦!他不過說了兩句對孩子不好的話你就動搖了是不是,忘了答應過我的話了嗎,只有張醫生才能真正保住你的孩子。」宮縮愈加頻繁的陣痛,且每次陣痛持續的時長也在持續增加,月復痛越來越難以忍受,我試圖用身邊人的對話來保持自己的理智。
「難道直到現在你還以為我所做的每一項決定都是為了孩子嗎!為什麼到現在都不肯相信我更加在乎的人只有——」也許受到病房里過分壓抑氣氛的影響,蘇燦向來听不出太多起伏的聲音也已經失控,語氣生硬的對我吼,仿佛正在壓抑著極大的怒氣。
「啊——」月復痛終于在又一次宮縮後傳來難以抑制的劇痛,醫生護士紛紛沖入病房七手八腳的忙碌起來,我卻只知道自己痛的仿佛要死去。
身體被挪動和轉移的過程中身邊似乎一直有人在對我喊話,我極力想要隱忍住痛感,不讓自己叫出聲,可如此一來反而更加痛苦
「胎兒的先露已經進入骨盆入口,沒有辦法準備手術,準備催產針,馬上通知助產士準備……」
主刀醫生鎮定自若的主持手術室的戰場,作為唯一沒有絲毫反抗能力的我而言對此沒有任何質疑和反抗的能力。
手術室並沒有人來人往的騷亂,看來張醫生還是沒有來。
「深吸一口氣,用力!」長時間沒有進食,營養液的輸入似乎並不能給人帶來力量,空空如也的胃部讓身體產生接近虛月兌的錯覺,助產士冷冰冰的手擠壓著月復部不斷用力,耳邊傳來機械、沒有感情的話語。
「呼氣。」
「用力,忍一忍,就要出來了,再用力。」助產士的手愈加用力的作用在月復部,我甚至產生了胎兒被觸動而有所移動的錯覺,她手上不斷動作,口中自始至終重復著相同的話語,僵硬的語氣似乎已經麻木,讓人听起來就會覺得異常痛苦。
「啊——」月復部的劇痛讓我的所有精力只能集中在疼痛上,沒有辦法感受到自己究竟有沒有在用力,分娩的過程已經持續了很久很久,將體內僅村的力氣全部來宣泄依舊沒有辦法能讓劇痛變得可以忍受。
「病人的血壓升高,出現神智不清醒癥狀,隨時有可能陷入昏厥,難產已經持續兩個小時了。」吼叫的間隙耳邊听到醫生和護士之間的對話。
「保孩子——」我明白自己的身體已經達到了極限,分娩的過程越拖越久,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會再次陷入昏迷,而更大的可能是再次醒來的時候身體中已經沒有了童童,我也永遠沒有辦法再次見到她,當然也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那邊是身為母親的我沒有再次醒來的可能。
生理上的疼痛已經讓我完全忘記了最初的緊張和恐懼,作為活了第二次的人此時已經忘記了此前所有的遺憾和牽掛,心中唯一的念頭便是希望童童能夠平安活下來。
「無論如何請保護這個孩子,大人不要緊,我要孩子活,一定要保住——」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一直這麼說,只知道這是自己唯一記得的,于是只好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
一陣短暫的反應時間過後,我意識到自己就是他們口中的病人,什麼叫‘這個樣子’,我應該是很清醒,至少清楚的在听著他們說話,可是開口想要再次吶喊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根本發布出任何聲音。
我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很危險,就此蘇燦應該已經被要求簽訂過協議書,以求在大人和孩子的取舍上最大程度的尊重大人的意願,此時自己最大的念頭就是希望醫生們真的能夠按照協議書上的結果來履行。
身體也許的確如同听到的那樣,即使強烈的幾乎讓人恨不得死去的痛楚也已經變得斷斷續續才能感受的到,不時恢復意識的時候能夠清楚感受到溫熱的液體從不斷流出。
「醫生——」趁著神智清醒的時候我很快意識到應該立即做些什麼,我睜開眼楮試圖開口。
「病人恢復了意識,不要說話、盡量保存體力,配合助產士進行生產。」穿著藍色消毒服帶著藍色口罩的醫生眼中能夠看到的似乎只有病人身體的參數,而不是眼前病人最直觀的精神狀態。
「醫生,如果我不行了,請你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孩子。」我努力提高音量,以求吸引醫生的注意力。
「通常情況下一般都是選擇保大人,但我們會尊重家屬的意願。」醫生的視線在儀器和我身體上的管子之間反復徘徊,沒有感情和語調的回答著我的話。
「家屬希望的是保大人。」身後為醫生擦汗的護士開口提醒,醫生似乎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可這個回答卻讓我心底深處最後一絲信任崩塌,忽然竄出的怒火已經足以讓我暫時忘卻眼前的痛苦。
「副院長?」
產房里猛然傳來開門的聲音,或者略帶驚訝或者如釋重負的人用各種口吻稱呼著來人,隨後主治醫生和護士在動作短暫的停滯後繼續開始了助產工作,而我知道自己一直堅持等待的,也是全心寄托的希望終于來到了。
「張叔——保住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