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陽斜落,城市上空烏蒙蒙的雲團一坨坨如潑在宣紙上的淡墨,夜則從不著陽的地方開始蔓延開來。(全文字小說更新最快)街燈,霓虹,瑰麗中是上演了寂寞,還是黑夜里登場了狂歡。
一條街燈黯淡的巷子里,一個少年騎著輛半舊的永久牌自行車前行。少年一頭短發,一米八的個子,十七八歲稚氣未月兌,t恤松垮,牛仔褲被洗得發白。少年一路吹著哨子,心情頗好,車前掛著的那個西瓜晃蕩著,足顯出了他的忘形之樂。
前行拐一個彎,進入另一條巷子,光線一下子黑了下來,借著從別人窗戶照下來的黃光,勉強能看清路。一股霉味混著潮氣在巷子里醞釀,空氣里還有一股子爛泥的味道,哪戶人家的菜香混上油煙飄出窗外,在這狹小的巷子里能飄出大老遠去。
舊城區,平民窟,這里龍蛇混雜,住的大多都是外地人,廉價的房租讓他們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城市也能找到一處容身之所。因此這里成了外來人口最大的聚居地,讓那些無根無蒂的人有了稱雄這座城市的底氣。
「嗤!」少年急忙擰住剎車,在離一處十字路口拐角處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眉頭一索,看著前方空蕩蕩的巷子,一股不安的情緒升了起來,出于自己一向謹慎的心性故意喊道︰「既然來了就出來吧,躲躲藏藏算什麼!」
少年喊得煞有其事,倒不像是空穴來風。過了一會見前面沒反應,接著又喊道︰「我就是尹冬,等我等得這麼辛苦,不出來見上一面多劃不來。」
見到前面還是沒人出來,自己也狐疑起來,「難道是自己太緊張了?」正欲踩上單車往前馳去,倏見到一面牆後一道道人影晃動,尹冬立馬收腳停了下來,凝重的看著前方空蕩蕩的十字路口。他知道這些狹窄黑暗的小巷子從來都是險地。雖然這里人口密集,但真要發生一些事,動靜小點,還真能讓事情發生得人不知鬼不覺。
因此這里並不太平,夜路遇「鬼」還真有這麼一說。
知道前面來人不善後,尹冬自然也不會傻到自己迎上去,而是立馬讓自己平靜下來,一邊喊,一邊將單車掉頭,只听他喊道︰「前面的兄弟,小弟我剛來盤城,還是個學生,身上沒什麼錢,今兒就不擋哥們的財路,還請放小弟•••」尹冬也沒把話說完,而是猛蹬踏板,一溜煙的功夫已經跑出老遠。只覺背後一層細密的冷汗溢出,剛才看那牆後的人影起碼也有三四人,饒是自己不跑鐵定少不了一頓好打,好漢不吃眼前虧,在這種情況下逃跑算不得丟人。
再說對方什麼底細,要干什麼自己也不知道,留下來鐵定是一番糾纏,溜之大吉也省了許多麻煩。
尹冬暗自慶幸已經擺月兌了這次麻煩,還沒騎出三十米,突然前面一道亮光打來,直接射在尹冬的眼楮處,匆忙間一手迅速擋住那束光一手握下剎車。
一陣眼花之後,尹冬看清前面的情況。來人有三個,舀著手電筒的那人是中年人,胡子拉渣,一臉橫肉,目露凶光,絕不是善茬,後面跟了兩個少年。兩人都染了一頭黃發,露出的手臂紋著骷髏頭,三人手上舀著鋼棒,顯然是早已武裝好了。
「小子,你還想去哪?」中年人開口道,大步流星朝前走來,後面兩個小弟緊跟其上。
尹冬見勢頭不對正欲掉頭,從後面又一道強光打過來,照住尹冬的雙眼。「這小子滑得很,豹哥,可得把路堵好了,別讓他溜了。」話畢後面又出來四人,年紀也不大,二十出頭的青年。雖說他們都有著年輕人的生氣,但骨子里卻透出一股與主流社會格格不入的頹廢氣息。
這伙人在路口等了近兩個小時,本想一管子悶了尹冬,卻不料被人給跑了,著實有些憋屈,此刻看向尹冬的目光更為不善。
「跑啊!怎麼不跑了?」看了兩邊圍住自己的這伙人,心想自己來盤城一個月都沒有,更不會得罪人,今兒怎麼會被這些人盯上,難道是那個叫雷蘭兒的叫的人?
不管他們是什麼人,只要他們先動手,那自己也不是善茬子,打架這種事自打自己會走路以後就沒斷過。
「你們是什麼人?我今天沒帶錢,現在我連一瓶五塊五的老干媽都買不起!」
「別跟他廢話,先廢他一條腿再說!」說著後面追上來的四人舉起鋼棒朝尹冬追來。眼見著就要沖上前來,尹冬將自行車一橫,朝他們丟過去。
那四人平時就是刀劍滾肉過日子的,哪里會怕,直接一棍子將自行車擋開。「媽的,居然還敢反抗,加點利息,再廢一條腿!」
自行車被擋在地上,四人直接踩著過來,一陣 聲響後,尹冬看著車頭被踩彎的自行車,心里那個心疼啊,怎麼說這輛自行車還是自己托關系在黑市買來的,足足花了兩百塊,還是看介紹人的面子,就這麼給毀了,怎能不氣。
話說自己也不是好欺負的,找上門來了,自己也不能只有挨打的份,眼見著那人手中揚起的鋼棒就要落到自己身上,尹冬直接一蹬一轉,一個側踢狠狠的在那人下巴處來了一腳,直接把那人踢翻在地上,一口血吐出里面還混了一顆黑牙。
那人見自己吐出了血,頓時怒了,也顧不得疼,喊道︰「搞死他!」此話一出,他身後的三個青年舉棒沖出,不把尹冬一棒子悶死不罷休的氣勢。
「慢著!」那個被叫做豹哥的中年人開口阻止,饒有興趣的看向尹冬,若有所思,「看不出來,你還練過!」
見到尹冬露了這一手,他對尹冬的認識就要重新判定了。尹冬展露的是跆拳道的技巧。一個年紀十七八歲的少年在跆拳道上有這種成績,要麼是家學淵源,要麼是家底深厚,從小就接受訓練,這兩種情況都不怎麼好對付,故而還是沒把臉撕破。
「今天我們來找你也沒別的事,就是想跟你打听個人。我們得到我們想要的信息後,自然不會為難你。」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看著地上已經接近報廢的自行車,氣就不打一處來,但一想對方此刻的陣容還是咬咬牙說,「誰?」
「巴子!」
「我巴子哥在百樂•••我認出你來了,屠行豹,巴子哥叫你豹哥,他跟著你混的,怎麼你跑我這兒來找他?」
「知道就好。這幾天我在外面辦事,叫他幫忙照看著場子,等到我回來,巴子不見了,同時不見的還有場子里的五百萬。在盤城巴子認識的人不多,我知道你跟他有些淵源,跟你打听打听!」
「是嗎?巴子哥這回可是長見識找到冤大頭了!」尹冬听後笑了笑。眼前這七個人在抓狂,而他卻在幸災樂禍,而且還是當著人家的面,真不知道他倚仗的是什麼。「我不是為人民服務的警察,要尋求幫助到號子里去。五百萬?還是有點誘人的!」
「小子,你找死!在豹哥面前你敢這麼說話。這里沒有人求你,想讓你開口我們有的是辦法,就你那兩下子,在我們面前還不夠瞧的。」站在豹哥後面的青年大聲咆哮,一直用手上的鋼棒指著尹冬,一副天下第一的派頭。
「下去!」豹哥一聲呵斥。
「豹哥,跟這下子廢話干嘛,直接廢了,拖回去好好招呼。巴子那個忘恩負義的雜種,抓住後一定要整死他!」剛被尹冬踢一腳的青年此刻已站了起來,看著尹冬的眼神無比怨毒。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豹哥平和問道。
尹冬听了一愣,旋即笑道︰「尹冬!」
「好!尹冬我再問一次,巴子去哪了?」知道豹哥脾氣的人此刻一定會退避三舍,如此好脾氣的問話不是干這行的性子。
「不知道!」尹冬想也沒想,月兌口而出。
「兄弟們教教他規矩!」中年人往後退出一步,身後的青年揚起鋼棒直撲尹冬。
尹冬看兩邊朝自己撲來的青年,已是做好了認栽的準備。從豹哥說出巴子偷了五百萬逃走之後,尹冬的心就沉入了谷底。來人是什麼底細,自己雖不盡知,但那行事手段自己是知道的。那也是巴子哥那次喝醉後說漏的。
這個叫豹哥的其實也是個看場子的,在一個叫百樂娛樂城里也算混得不錯,手下有好一幫亡命徒。百樂明面上是一家娛樂城,實則還經營了一間地下賭場。賭場共分三層,接待的人在社會上三六九等都有。每天單抽成收入都過千萬,除此之外還有黑莊,高利貸,毒品,在整個盤城影響極大,也經常引得一些富豪到這里來豪賭,在圈子里名頭極大。
當然這麼大場子其背後的勢力自然也不小,這些自然不是尹冬一個小人物能夠知道的。他只是那次听巴子哥說曾經有人偷了賭場十萬塊錢,那人跑後,跟他有關的朋友都卸了兩根手指下來,而那人被抓後,直接將雙手砍了。這還只是十萬塊錢的下場,不知偷五百萬又會是什麼下場,從眼前這群人的表情自然就能看出。
尹冬也想抵抗,但面對七個人,而且還是七個手持鋼棒,以打架為謀生手段的人,自己心里已經生了怯意,但多年來打架經驗告訴自己,打不過就跑是最佳選擇。
巷子只有那麼寬,兩邊人一圍上來,連一絲縫隙都沒有。尹冬心中一陣暗笑,反正要受一頓皮肉之苦,索性就來點猛的。
直接朝著人多的一方沖去。這邊沖在第一的自然是被尹冬踢了一腳的那人,在吃了一次暗虧後,對著尹冬的時候謹慎了許多,緊握的鋼棒並膝垂著,以不變之勢應萬變。
尹冬見狀只是一笑,沖上去正欲蹦起來個側踢,不料鋼棒就迎頭擊來,見到這般尹冬嘴角一揚,「假動作都看不出來?」饒是如此在側腰閃躲之下後背還是吃了一記疼。但這一棒子也沒白挨,右手探出直接摟住那人脖子,左手擒住那人手中鋼棒。在電光石火的瞬間,後面的人早已沖了上來,揚起鋼棒直往尹冬頭上砸。
尹冬身形一閃,將手中那人往身前一橫,三根硬硬實實的鋼棒落在那人身上,那人直接是兩眼一翻魚肚白暈了過去。尹冬將手中那人往前一扔,攔住上前的幾人,趁著一陣亂,尋著一條縫沖了出去,就這一會兒工夫,背上又挨了好幾記。
一沖出圍圈就直往前沖,只要跑到那個十字路口,在這些如迷宮一樣的巷子里七彎八拐的,尹冬有信心讓他們找不到自己。可是沒沖出十米遠,腳下就是一陣吃痛,被一股巨力一撞,摔了個狗吃屎。
身後一直安靜的豹哥出手了,直接將鋼棒甩出,在尹冬的小腿上打了個結實。
「哈哈•••」身後一陣狂笑。
豹哥緩緩走出來,「小子,你很狂,我的人你也敢打!」說完這話,只是一招手,幾個青年明白意思,上前揚棒欲揮,尹冬眼見著是逃不過一頓毒打了,卻笑了,莫名的笑了。
鋼棒已經向著尹冬落下來,但是預料中的痛並沒有出現,那幾個人的動作立刻凝固了。瞳孔瞬間放大,眼神里充滿了茫然和不可思議。接下來七個人,包括已經昏迷的那人,眉心處流出一股殷紅的血來,然後這六人直接倒下。
「怎麼回事?」見到這一幕尹冬首先是錯愕,接著是驚嘆,這些人剛才還生龍活虎氣勢洶洶,現在卻躺下了,尹冬見了心里一陣突突。用手探一把他們的鼻息,沒氣了,再看看他們的傷口,皆是眉心處被割破。
一股惡心感襲來,但很快又被尹冬壓制住。額頭處已經有大滴大滴的冷汗溢出,頭皮更是一陣陣發麻,本能的向後面爬著倒退了幾步,向四周看了看,沒有人。
此刻才剛剛入夜,下班歸家的人在巷子里來回穿梭,但是這條巷子卻顯得格外安靜,甚至是死寂。尹冬坐在地上愣了好一會,還是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因為這一切發生得太過詭異也太過突然。
看了看地上躺著的七具尸體,又看看自己已經報廢的自行車,還有車上早已稀爛的大西瓜,尹冬不知道現在該干什麼好。
跑還是報警?
很快尹冬從這種驚慌的情緒中走出來,內心里開始猶豫起來,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考慮如何處理現場。這種場面雖然自己還是第一次見,但比這小點的場面自己還是見過的,面對死人也沒什麼好怕的,只是事情牽扯到自己,處理就一定要謹慎了。一旦報警,那今晚的事情也自然暴露,不但自己解釋不清楚,同樣還會被百樂賭場盯上,那麼像今天這樣的麻煩將源源不斷。而不處理,這里的情況同樣很快就會被發現,到時百樂那些人同樣會循著線索找到自己。
「怎麼辦?」
正當尹冬犯愁,頭上汗珠如雨時,眼前突然多出一道人影來。抬頭一看,是一個青年,二十三四,他看著尹冬,笑著問︰「要我幫忙嗎?」
尹冬還沒反應過來,那青年人舀出了一瓶小小的噴霧劑,朝著七具尸體一陣噴灑,說︰「此物名叫‘饕餮’,世上所有的有機物都是它的食物。它的本體是一種人造生物,分解力極強的霉菌。它會很快將這堆垃圾分解成無機鹽、水和二氧化碳,不會有絲毫痕跡。」
只見這人剛把這瓶小小的藥劑噴灑到尸體上,很快這些尸體就像冰塊遇到開水一樣迅速溶解,速度之快就在眨眼之間七具尸體就已經去了小半,衣物、肌肉、血液、骨骼瞬間被分解,一滴滴灰黑色的液體流出來直接滲入到青石板的縫隙里,偶爾能听到大量二氧化碳升騰時的「啵啵」聲。
尹冬見著眼前這一幕肚子里一陣翻江倒海,同時還一陣頭皮發麻,其惡心程度不下于詭異程度,別說尹冬是第一次見,就連一旁的青年也皺起眉頭,顯然他對這一幕同樣不適應。
短短十秒,七條鮮活的生命就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除,連痕跡都沒留下,塵歸塵土歸土,徹徹底底。尹冬還沒從震驚中走出來。那青年又舀出一瓶藥劑噴在了那些尸體所在的位置,有凹陷下沉趨勢的青石路很快安靜下來,「‘饕餮’太過霸道,如果讓它滲入到這片土地,土里的有機物會被它吞噬一空的,如果擴散開來,整個地球都會被它吃了。既然已經解決了,我也應該走了!」
一听那人要走,尹冬回過神來,急忙問道︰「你是什麼人?」
「呵呵•••」那人搖搖頭,「我剛剛還幫你解決了大麻煩,你說的第一句話應該是感謝我才對,你這樣問我是不是太不禮貌。」
尹冬抬頭看著他,將他的面孔深深烙印在腦海里,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但是我不能告訴你,在我們的世界里,你沒有活下來的資本,所以有的東西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說完他雙腳一蹬,一步就跳到五米高,抓住牆上的一根下水管貼在牆上,回過頭來,對著尹冬笑了笑「我叫冰葉,我想我們還有機會再見面的!」說完他一翻身就消失在夜色里。
尹冬看著地上七道人影一般的泥印,全身一陣哆嗦。只是喃喃一句︰「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