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棲遲順利去了軍中,是拱衛京師的龍衛禁軍。(鳳舞文學網)他在侍衛馬軍衙門下,去報名的那天見到是都虞候王冕。
王冕年屆四十,看上去不太像軍人,總是笑眯眯的,待人頗為和氣。
在正式進入軍隊之前,蕭棲遲托人捎話給沈江蘺,說想當面致謝。
事情至此,蕭棲遲心中所想自然不是推倒沈江蘺。一個女人若真的有意于一個男人,絕不是用這種方式。
他所在的軍隊很快要去北方戍邊,也就是說,他離京在即。若沈江蘺真的鐘情于他,豈會給他謀一個這樣的位置?而且她所留的字條,只談前程,無關風月。
那麼,沈江蘺想要的是什麼?她為什麼要幫自己?
兩個人見面是在城外的永福寺。沈江蘺借口宋姐姐妹隨夫人去燒香祈福,邀請自己一起,才出的城。
待禮佛畢,沈江蘺說出去走走,便獨自走出來,去了兩人事先約好的樹林邊。
「蒙小姐仗義相助,恩同再造,在下沒齒難忘。」穿的時間長了,蕭棲遲說著古裝電視劇的台詞,十分順溜,一點磕絆也沒有。
沈江蘺微微一笑︰「舉手之勞而已。」她一個後宅女子,要安排一個人入軍,怎會是舉手之勞?她的這顆棋子必須隱秘。所以她在家中沒跟任何人說,而是直接去了在兵部的堂叔家里,借口說女乃娘的佷子想入伍,求堂叔想個法子。
連打點的銀子都是她偷偷叫人賣了首飾得來的。
「明人不說暗話,在下出身寒素,家徒四壁,自問沒有能得小姐青眼的地方。不知,小姐為何願意如此相助?」
蕭棲遲直接問,沈江蘺卻沒有回答得明白︰「公子並非池中之物,只是一時落魄而已。小女子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公子放心,小女子並無所求。」
蕭棲遲不甘心,繼續說︰「小姐家族顯貴,莫說在下現在不名一文,就是將來有了一官半職,能給小姐的回報,小姐估計也難看在眼里。若小姐不說清楚,在下實在寢食難安。」
看沈江蘺的態度,蕭棲遲就知道絕對沒有那麼簡單。他不相信世上真有人施恩不望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價值。他當然清楚自己的價值。人與人之間的交往,說起來都不過是一場交易。以物易物,或者以情易情。那麼,沈江蘺想交換的是什麼?
「公子不必自謙。我看得出,你不是甘居人下之人。我一個後宅女子,家族再顯赫,但誰知是否真能保我一世無憂?我只希望將來公子顯達了,在不為難的情況下能護我一命。」
一瞬間,蕭棲遲覺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個身著古裝的古代女子,而是他在香港那個狹窄而鋒利的城市里遇到過的女人。她們穿著套裝,妝容精致,笑容得體,聲音溫柔,可是殺伐決斷不遜任何男人。
蕭棲遲這才明白,沈江蘺不過是想買原始股罷了。他施了一禮,朗聲說道︰「在下並非庸常碌碌之人,小姐今日投入,他日必將獲利十倍。」他將像以前做過無數次的一樣,將他的客戶帶到二級市場上,然後十倍、二十倍地回報給他們。
只是這沈江蘺操的心未免太多了些,如她所說,她一個後宅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就算家族真的出點事情,又怎會牽連于她,甚至她的性命?
除非,她所圖的,不僅僅只是後宅。
蕭棲遲盯著沈江蘺離開的背影,暗暗尋思了良久。
蕭棲遲走了以後,沈江蘺的日子突然好過許多。
老太太有心鍛煉沈江蘺,便叫沈由儀拿出一間鋪子給她學著打理。但是一樣的幾個女兒都在,又不好明著厚此薄彼,只得給沈江蔓、沈江芷都安排了鋪子。
沈江蘺突然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出去,興奮不少。
張姨娘是家生子出生,自己手頭上並無產業;趙夫人寒門出生,陪嫁不多,當然也不可能有鋪子。只有沈江蘺的鋪子是開陽當時帶來的,沈江蔓和沈江芷的鋪子都是沈家的產業。
三間鋪子本都是租給別人的,沈家不過收個利錢而已。現在租約到期,便都收回來給了女兒們練手。
這其中最興奮的卻是趙夫人。她手中私放不多,娘家又經常需要貼補,一得了這個鋪子,真如得了萬年基業一樣,整天想著要做點什麼才能一本萬利。
張姨娘呢,保守多了,生怕不僅沒賺到,反賠進去。沈江蔓倒是躍躍欲試想自己做點什麼,奈何張姨娘死活不同意。
母女倆嘔了幾場氣,到底胳膊拗不過大腿,最後是沈江蔓和張姨娘一起托了張家的哥哥尋了人來將鋪子租出去,一年收二百銀子。
謝姨娘知道了,很是不情願,雖然心下也明白是沈江芫太小所以才沒分鋪子,可仍舊不舒服,趁著沈由儀過來的時候,就嘟囔了幾句。
「急什麼!等她年紀到了,自然也會拿出鋪子給她練手。」沈由儀兩句話都堵了回去。
趙夫人太過興奮,完全把這鋪子當成了自己的,絲毫沒問沈江芷的意思,就作興起來要開綢緞鋪。她是想著女人家一來懂綢緞,二來交好的命婦都要買這些,客源就充足了。
沈江芷對趙夫人將自己完全撇下的做法十分不高興,沒管那麼多,直接哭到老太太跟前去了。
趙夫人沒想到自家女兒在背後來了這麼一下子,當著老太太的面,又不好說女兒,心里卻直報怨︰這個傻女兒,自己一門心思幫她,她卻這麼不知好歹。若沒有自己出謀劃策,又去找人,憑她自己,鋪子能順順當當開起來?
趙夫人還有一點私心,想把鋪子做好一點,壓沈江蘺一頭,將來沒準出嫁的時候,江芷的嫁妝里能多添上兩間鋪子。
「既然說了是給她們姐妹們練手的,你就不要管了,作好作歹都在她們身上。」
趙夫人一臉羞愧,答應了是。
回去以後,沈江芷卻沒討著好。趙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淚,把她好一頓說︰「我掏心掏肺全都是為你打算,你倒好,反去告我的狀。我什麼都不管了。你以後有事情也別來找我。」
听趙夫人一直哭,沈江芷沒料到會變成這樣,不知所措起來,也陪著哭了。
見女兒也哭了,趙夫人才收住眼淚︰「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我做那件事情不是為了你考慮?綢緞你不懂?別致衣裳你不愛?你願不願意開綢緞鋪?」
沈江芷連連點頭。
于是沈江芷的綢緞鋪在趙夫人的決策下越來越興旺。
她偶爾去鋪子里轉轉。趙夫人也將賬本拿給她,請了女師傅給她將價錢、成本,新出的綢緞,京師里女眷都喜歡那種綢緞。
漸漸的,沈江芷的心情也平復了,覺得這綢緞鋪真不錯。不僅自己有時新的衣料穿,每個月還有那麼多白花花的銀子入賬。
畢竟是自己親生女兒,趙夫人在賬務上從來不瞞沈江芷。只是真金白銀都叫她收起來了,並沒有真的拿給沈江芷而已。
那邊,沈江蘺卻許久沒有動靜。店倒是沒關著,開了門,掛著塊她自己寫的匾額「若水齋」,也看不出來到底做的什麼買賣。
沒過幾日,找了個念過幾本書的經紀來做掌櫃。等掌櫃的招齊了人手,沈江蘺卻遲遲不說到底作何生意。
三個女兒,三間鋪子。沈江蘺遲遲沒有動靜,沈江蔓的轉手又租出去了,只有沈江芷的紅紅火火,不說日進斗金,一天也能賣個四五十的銀子。
趙夫人在沈府越發得意,說起鋪子是,眉毛都是飛起來的。
老太太心下也打鼓,莫非自己看走眼了不成?又自我安慰到,江芷有趙夫人幫襯,自然起步快。江蘺完事靠自己模索,難免要走彎路。至于江蔓嘛,跟她娘一樣,是個沒膽子沒手腕的。
就在不少人已經磨刀霍霍準備看沈江蘺笑話的時候,她卻不聲不響撿了個大便宜。趙夫人苦心孤詣孜孜不倦許久,沒想到結果竟變成這樣,真是氣了個倒仰。恨不能磨刀霍霍直接磨了沈江蘺。
事情是這樣的。
那日晨起無事,若水齋的掌櫃的便去城外溜達。溜達著溜達著就看見一個人推著一輛車,里面放了一個巨大的烏龜殼一樣的東西。
掌櫃的見著奇怪,便與那人答話。
那人說自己跟船出海,這是在一個荒島上撿來的,打算拿去市場上看有沒有人要,能換幾兩銀子回去給老婆打個金頭面也是好的。
那人說著,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可能不值錢,換幾個銅錢也好,慢慢攢下來總能給老婆打個頭面的。」
掌櫃的便將這個人領去了若水齋,又令人捎話給沈江蘺。
結果沈江蘺立即令人封了兩千兩銀子——一千兩是做生意的本錢,還有一千兩算是管沈由儀借的。
那個鄉下漢子見了兩千兩銀子,眼楮瞪得比銅鈴還大,漲紅了臉,連連擺著手︰「我哪能要這麼多錢?不行……不行」
錢到底是收下了,漢子喜滋滋的去銀匠那里定了一副上好的赤金頭面。
沈江蘺立刻命人將龜殼鋸開,剖出了十顆雞蛋般大小明晃晃的明珠來,當場就驚呆了眾人。
消息傳出去之後,過沒兩日,就有識貨的商家找上門來,開出的價格只能用「價值連城」來形容。
所有人都當沈江蘺行了大運,遇上這樣的掌櫃,而掌櫃又遇上了這樣的鄉下漢子。
只有沈江蘺和掌櫃的知道,那日掌櫃的是奉了沈江蘺之命去城外轉悠。
而只有沈江蘺一人知道,前一世時,行這大運的並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