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千奼園,王夫人正和解氏慢慢走著。(鳳舞文學網)
兩人自居庸閣出來後,王夫人說今日春光好,解氏便從善如流的提出去千奼園賞花。
解氏的貼身丫頭青玉手里挎著個籃子,籃子里是些剛剪下來的花枝。雖然還不到百花盡開的時候,千奼園里也是芬芳一片,只不過現在開放的花朵俱都不大,不能鬢在耳邊,只能多剪幾支湊成一簇插在瓶里。
解氏走近一樹垂絲海棠,笑指著道︰「娘,您瞧瞧這海棠花,當初二爺非要從蜀地移來這垂絲海棠,媳婦還怕這嬌貴東西種不活,沒成想這幾年倒也成了氣候,一到這季節,相熟的夫人小姐都愛來咱們院子里賞花。」
王夫人聞言露出笑容,也走近細細看了看,「確實好看,明哥兒做別的不成器,干這些不務正業的事倒是有勁頭。」
「娘,怎能這樣說我們二爺,海棠花可是有名的‘解語花’,媳婦還在閨中時就曾听聞有詩雲‘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可見這是頂風雅的事。」
王夫人本還帶著笑,听了這話笑容慢慢落下來,嘆了口氣道︰「當初明哥兒娶了熙兒回來,整個人都收斂了,侯爺也道咱們家娶了朵解語花,沒成想不到一年……」
解氏便勸慰道︰「娘,弟妹現下已經能下地走幾步了,雖然身體還虛,但顯見著是一天天好轉,再過幾年身體大好了就能再好好服侍二爺,那時候咱們家的解語花又回來了,再給您生個大胖小子,讓您承歡膝下,可不是雙喜臨門?」
王夫人听了模著枝頭上的海棠半晌不語,待解氏提議去瞧瞧木香花才開口道︰「就……再等兩年吧。當初也是我巴巴求來的好姑娘,來的時候還沒及笄,後來親家母去了也未回去,如今又出了這事……說起來都是我們家不是。明哥兒也好不容易找到個合意的,他年紀……也還不大,再等兩年吧。」
解氏聞言眉頭微蹙,強笑道︰「也是,二爺今年未及弱冠,咱們京城的公子哥兒們到這個年齡未談婚事的也大有人在,又不是小家小戶要兄弟撐門面的人家,晚幾年也不礙事的。」
弱冠還未成婚得子的,大多是先天有不足之處的,或是名聲實在不堪的……
王夫人再沒有賞花的心情,回了榮恩閣便歪在了美人榻上。
閉眼沉思半晌,听見春媽媽的聲音︰「夫人,莊子上李周全家的送了些時蔬來,有夫人愛的女敕春筍,晚膳要不要加一道菜?」
王夫人仿佛被驚醒般出了口氣,道︰「香芽來了啊,叫她來見見我,春筍好,晚上各房都加菜。」春媽媽方轉身去傳話,又听見身後傳來猶豫的聲音︰「芳菲閣就不用加了,」春媽媽正詫異,又听王夫人道,「把人叫來正院陪我用膳吧。」
夫人終究是……
春媽媽將那份訝異藏在心底,面不改色的下去辦事。
居庸閣里,華文熙將將睡醒,內室里空無一人,月復中饑腸轆轆,猜想著是不是過了午膳的時間了,正稀奇怎麼徐嬤嬤沒督促自己喝藥,就听見呂媽媽刻意壓低的聲音。
「……可听準了?」
「听準啦,說是同夫人一道用膳。」聲音十分稚女敕,應該是酒兒。
剩下便是一陣沉默,良久才听得呂媽媽一聲嘆,「夫人真是……」後頭的話又听不著了,只听見酒兒邁著小步出去的聲音。
過了一會,听見踫瓷的輕響,華文熙往門口一看,果然是呂媽媽端著藥進來了。
看見華文熙醒了,呂媽媽有些詫異,忙問︰「二女乃女乃醒了?怎麼不叫一聲?」
華文熙心里煩躁,卻強壓下那股勁,道︰「剛醒一會,正想叫人呢。」
呂媽媽眼珠轉了轉,「女乃女乃什麼時候醒的?听見什麼聲音沒?」
華文熙覺得她的眼神有點奇怪,好像是……期待?
「你進來的時候剛醒,听見什麼聲音?」華文熙反問。
「沒,沒什麼聲音,」呂媽媽表情更奇怪了,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慶幸,「女乃女乃醒得正好,不醒也要叫醒你喝藥了。」
華文熙控制自己不要多想,道︰「等一下再喝藥,我餓了,墊墊肚子先。」
呂媽媽聞言放下藥碗,端了個小炕幾,倒了一杯茶放在上面,「先喝口茶潤潤,我叫人去廚房拿點吃的。」
待呂媽媽端著盤點心進來,正看見華文熙喝干了杯子里的茶,手指模著茶杯玩,便笑道︰「這套雨過天青汝窯茶具是當年大少爺特地給二女乃女乃尋的,二女乃女乃可記得?」
大少爺?華文熙想了想,「是哥哥嗎?」
呂媽媽高興得盤子都端不穩了,「是是,二女乃女乃想起來了?」
華文熙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沒有,我猜的。」
「唉,無妨,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慢慢來吧。」說是這樣,卻還是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擺好點心倒好茶,呂媽媽就站在一旁看華文熙吃東西。華文熙有點受不了,叫呂媽媽搬個繡墩來,「媽媽陪我一起用一點,我一個人吃也沒意思。」來這這麼長時間,她也學會同這邊人一樣的說話了。
「我就不吃了,陪二女乃女乃喝杯茶吧。」
華文熙也不勉強,兩人吃吃喝喝間,呂媽媽握著茶杯總有些走神,還有些欲言又止的。華文熙暗嘆一口氣,這段時間她身邊的人經常出現這種表情,搞得她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想問也不想問——這也是她這些天頻頻煩躁發火的主要原因。
總覺得不問好像就會避過這些事情,有種鴕鳥的感覺;問了吧,就有種接受現實,接受華文熙的一切的無奈感。想了半天華文熙臉上竟也出現了欲言又止的表情。只不過呂媽媽心里也亂著,並未注意到。
二人心中俱有事,一個茶沒喝出清香,一個點心沒嘗出滋味。
正準備喝藥時,門簾子動了一下,童兒的頭冒出來,看見呂媽媽正服侍二女乃女乃喝藥便松了一口氣。行了禮開始收拾炕幾上的杯盞,眼楮卻總是往呂媽媽臉上覷,耳朵也支著听二人說話。
華文熙見了暗暗好笑,待呂媽媽下去了,便留童兒說話。
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一會,華文熙終是問出了那句話︰「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
童兒听了眼楮一亮,正要開口卻又咬住嘴唇,臉上露出忌憚的神色。
華文熙嘆口氣,「是不是嬤嬤不讓說?」看見童兒的臉色又道,「說吧,我讓你說的。」
童兒想了想拿定了主意,試探地問︰「二女乃女乃記不記得穆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