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鎖在房間里的淺語正發著呆,吳媽便將熱騰騰的午飯送了進來。
「melinda小姐,這是少爺吩咐給您送來的午飯。您請慢用。」吳媽將散發著濃濃香氣的飯菜端了上來,恭敬地說道。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來瞅了淺語一眼,動了動嘴唇,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吳媽,您有什麼話要說嗎?」淺語輕輕問道。
吳媽微微一笑,眼楮中含著幾分歉意,「melinda小姐,我也不知道我兒子說得房客就是您,害得您被少爺找了回來。您是個好人,我和我的兒子兒媳婦孫子都感激您。我們…真的感覺很抱歉!對不起您!」
淺語笑著擺擺手,「我知道你們也是無奈。沒關系的。我並沒有怪你們。」他們不過是給龍御做事的人,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她也是能理解的。
吳媽松了口氣,「謝謝您。謝謝您。」
淺語朝她笑笑,拿起筷子來,夾了一口菜,慢慢地放在嘴巴里咀嚼著,問道,「龍御在家嗎?」
「少爺剛才出去了。」吳媽答道。
「那你家少女乃女乃呢?」淺語又夾了口菜放在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少女乃女乃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吳媽回答。
「哦。」淺語哦了一聲,抬起頭來對吳媽笑眯眯地說道,「我吃飽了。您將飯菜端下去吧。」說完,就將沒吃幾口的飯菜推給吳媽。
吳媽將飯菜撤了下去,臨走之前,說道,「您晚餐想吃什麼可以提前告訴我,我給您準備。」
「好的。」淺語連連應著。
待門 嚓一聲被落上鎖,淺語連忙拿起餐巾將嘴巴干淨利落地一擦,眼楮銳利地掃視了一下房間四周,便往陽台上奔去。
既然龍御和那個女人都不在家,房間里又沒攝像頭,現在不跑,更待何時?
淺語滿懷希望地跑到陽台上,滿懷希望地探出頭去往下一看。
樓下空空蕩蕩的,並沒有什麼人在監視著自己。
嘿嘿,龍御這次也太疏忽了吧!
淺語輕輕松松地爬上陽台,輕輕松松地縱身一躍,便穩穩當當地落在了樓下的綠地上。
淺語的嘴角勾起一抹璀璨的笑意。
她躡手躡腳地沿著別墅的綠地弓著身子小心翼翼地走著,時不時地回過頭去看有沒有在跟蹤,直到她 的一聲撞上了一個強壯的身體。
淺語連忙轉回過頭來,警惕地望向她剛剛撞到的「不明物體」,被撞的「不明物體」穿著一身陳舊的園丁服裝,慢慢地轉過身來,望向她——
淺語一愣,怎麼是他!他怎麼會在這里!
「怎麼是你?」冷非凡放下正在給樹木澆水的水管噴頭,往下拉了拉口罩,皺眉看著面前突然出現的melinda。
淺語嘿嘿一笑,壓低聲音對他說道,「散步,散步。」
冷非凡眼楮中露出幾分狐疑來,他打量著她,譏笑道,「有弓著身子像做賊一樣散步的嗎?」
淺語一愣,剛打算解釋一下,突然听到遠處傳來幾個男人的聲音,連忙將身子一弓,躲到了冷非凡身後。
「幫我擋擋。」淺語低聲懇求地對冷非凡說道。
「那不是助你月兌逃?到時候連累到我怎麼辦?」冷非凡並不為所動,身子還稍微有要移開的趨勢。
「喂!」淺語連忙伸出手拉住了他,身子又向他背後藏了藏,「你就幫幫我,行行好嘛,知道你是個大好人。」
「我都不知道,你怎麼會知道我是個大好人呢?」冷非凡回過頭來朝她露出一抹溫潤中又隱含著幾分戲謔的笑意,把淺語恨得牙癢癢。
冷非凡,怎麼五年不見,你就這麼油嘴滑舌,見死不救了啊!
「喂,他們過來了。幫幫忙啦!」淺語的余光瞥見了幾個朝這邊走的黑衣人,連忙閉了嘴,只能用無比可憐楚楚的眼光望向他。
冷非凡輕嘆一口氣,側過身子完完全全地擋住了她伏在草地上的身子,拿起水管噴頭來若無其事地給樹木澆著水。
「中午怎麼吃得,總是拉肚子。」其中一個胖胖的黑衣人揉著肚子抱怨道。
「別抱怨了,咱們四個快回到陽台下面去監視著去吧。咱四個剛才一下子都離開,要是出了事可就完蛋了。」一個黑黑瘦瘦的黑衣人說。
「不至于,才多一會啊。」剩下的兩個黑衣人無所謂地擺擺手,「那個melinda跑不了的。」
直到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遠,淺語從冷非凡的身後站起身來,撒開丫子就準備跑。
卻是被冷非凡一把拉住,「跑得這麼快干嘛去?」
淺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急急道,「你快放開我,等他們四個回去看到我留在草地上的腳印就慘了,我要趕緊跑出龍家。」
冷非凡微微一笑,松開拉住她的手臂,好心地說道,「從這里到大門口是兩千米的距離,你確定能在他們回去後發現腳印之前能跑到大門口去?」
淺語苦了小臉。她可憐兮兮地拉拉冷非凡的袖子,小聲說道,「那我再在你身後邊躲躲,你努力把他們支開可以嗎?」
「有什麼好處?」冷非凡笑著看著她。
「沒什麼好處。」淺語睜著眼楮,如實地告訴他。「做好事哪里還需要什麼好處嘛,嘿嘿。」
冷非凡擺擺手道,「那我不干。」
淺語皺眉,往遠處一瞥,連忙說道,「那事成之後滿足你一個願望,成嗎?」
冷非凡雖然不稀罕她的什麼願望,但最終還是決定要幫她。竟有種無法拒絕的奇怪感覺。
冷非凡指了指堆在一旁的帽子和口罩,對淺語說道,「我正好帶進來了一個助手,他現在去查探事情了,你先把他的衣服穿上,扮一會吧。」
「哦。」淺語點點頭,小心地將不遠處的帽子和口罩拽了過來,先戴上口罩,然後直接將帽子往頭上扣。
冷非凡皺眉,「你把你的長發盤起來塞在帽子里,我的助手可是個男的。」
淺語只得伸出手準備將長發攏起來,但是因為沒有皮筋綁住,根本無法盤起來。
她費了好半天勁。
冷非凡皺皺眉,輕輕地走到她身邊,說了句,「你怎麼連頭發都不會盤?」然後便把手放在她的長發上,熟練地一綰一卷,突然他的眼楮定格在她的發間,眉頭狠狠一皺,原本疲憊無神的眼楮里突然炸開幾分無以言表的欣喜來…
「喂,快點。」淺語明顯地感到他動作的停滯,催促他。
「好啦。別著急。要相信我。」冷非凡的嘴角勾著一抹溫柔的弧度,他的手輕柔地翻轉幾下,沒用皮筋便將淺語的長發輕輕松松地盤起來,然後幫她認真地戴上帽子。
不一會兒,那四個黑衣人就喧鬧著跑了過來,厲聲問冷非凡,「你看到melinda了嗎?」
冷非凡抬起頭來想了一會,堅決地搖搖頭,然後他伸出手推了推旁邊背對著他在忙碌的「助手」,問道,「你看到那個melinda了嗎?」
「助手」連忙擺了擺手。
冷非凡聳聳肩,恭敬地答道,「您看,我和我的助手都沒看到她。」
黑衣人只能離開,去別的地方再找找。
就在他們即將要離開的時候,淺語的肚子突然不爭氣地咕咕地叫了幾下,聲音雖小,但足以讓四個黑衣人听見。淺語悔死,早知道,剛剛就多吃幾口午飯了!
黑衣人轉過身來,對冷非凡說道,「平時都是你一個人來,今天怎麼帶了個助手?讓我們也認識認識唄?」
冷非凡自然不願意,「能有什麼好認識的,你們現在不是有事嗎?等忙完,我拉著他一起去找你們喝酒。」
黑衣人不依不饒,「沒事,我們一會再去找melinda,先看看你的助手吧,多認識個朋友嘛!」
淺語低著頭,欲哭無淚。
冷非凡笑道,「那jack,你和大家認識認識吧。」
淺語遲疑地轉過身來,還沒來得及站穩,手便被身側的冷非凡緊緊拉住。
「跟著我!快跑!」冷非凡拉著她快速地朝大門口跑去,他堅定的望向她,眼中含了一抹濃的化不開的柔情。
耳畔傳來呼呼的風聲,身後是陸續響起的槍聲。
「真抱歉,連累了你。」淺語內疚地望向一側的冷非凡。
「和我還說什麼抱歉不抱歉的。」冷非凡笑著,將她的手拉得更緊。
眼看著就要到達大門口,突然一顆子彈直直地飛過來,打到了冷非凡的左腿上。冷非凡一個踉蹌,歪倒在地。
淺語連忙頓住了腳步,跑到他身邊關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冷非凡一邊捂著不斷有殷紅的血液滲出的膝蓋,一邊著急地推了推淺語,「別管我,你快走!」
「不行!我要陪著你!」淺語說得堅決,從他身邊穩穩地站立,不動分毫。
她要陪著他,她要以自己為砝碼幫助冷非凡離開。
冷非凡不認得她,她未必就不認得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凡哥哥。
剛才,她只想著借他躲一躲,並沒想著要拖累他。沒想到,那幾個黑衣人卻是不依不饒,愣是把冷非凡也牽扯了進來。
如今,冷非凡因為救自己受了傷,她就更加不能給他造成麻煩。他是楚天傲的人,一旦被這些人抓到,下場只有一個死。
所以,她不能在這種關鍵時刻,拋開他不顧。
其實,她現在已經有些後悔了,不過是被關在屋子里,干嘛要逃呢,導致現在還拖累了冷非凡。
幾個持槍的黑衣人追了上來,彎下腰去就要拉受了傷的冷非凡。
「等等。」淺語厲聲呵斥道,「這個園丁是無辜的,都是因為我威脅他,他才幫的我。你們放他走,讓他趕緊去醫院。」
黑衣人依舊去拉冷非凡。
淺語連忙又道,「你們的任務就是看住我,現在把我帶回去不就可以了嗎?把這個園丁放了。」
黑衣人頭頭思索了一下,想著反正melinda在就好了,這個園丁也沒什麼用處,就揮揮手,道「把他放了吧!」
冷非凡艱難地站起身來,如水般柔和的眼楮又深深地望了淺語一眼之後,離開了。
淺語被帶回了房間,再度被鎖了起來。
她躺在床上無聊地看著房頂,漸漸地睡著了。
正睡得迷糊之間,突然听得 嚓一聲,淺語一個精靈醒來,望向門口,卻是在看到門口隱約出現的一張臉時,臉色瞬時冷了下來。
也是,她剛剛真的是睡迷糊了,怎麼會天真地以為他會放自己離開呢?
龍御走進來,隨手打開牆上的小燈,然後在床的一側輕輕坐下。
「打擾你休息了?」他眯起墨眸掃了一眼睡眼惺忪的淺語,淡淡道。
「你知道就好。」淺語伸出手揉了揉眼楮,嘟囔道。
「很累?」龍御嘴角勾起一絲並不分明的笑意,淡淡地望著她。
淺語皺眉。
「也是,今天下午不是想辦法要逃走嗎?應該白費了不少力氣吧。」他慢慢地說著,語調平平淡淡的,讓人分辨不出情緒來。
但是,淺語知道他是微微帶了些怒氣的。所以,她知趣地沒有說話。
況且,他說的,也都是事實。
她閉著嘴巴不說話,只是垂著眼楮安靜地看著手指絞著薄被。
龍御便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她微微低垂的眼楮和絞著薄被的手指。
她的手指很縴細修長,看著很是漂亮。
龍御不自覺地伸出手去輕輕攏住了她的手指,沉沉道,「別動。」
「嗯?」淺語微微一愣,手指倒也是听話地不再動了。
「你的手很像我妻子的手。」龍御突然沉沉地說了一句話。
淺語抬起眸子來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收到了她莫名的眼神之後,龍御一愣,隨後呵呵地笑了起來,他擺擺手,正言道,「我說的妻子是我真正的妻子,我的愛人。」不是你這個假扮的妻子。
淺語的眼神微微有些閃爍,然後她迅速地垂下了眼楮不想讓他看見。
他說得那個「愛人」到底是那個假扮自己的女人呢還是就是原原本本真真正正的自己呢?
她分辨不清,可她也不想再問。
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氣聲從龍御冰冷的唇間逸出,在房間里漸漸地飄散開來。龍御的眉頭緊蹙,他慢慢地松開了淺語的手指,然後轉過頭去,原本沉靜的聲音又恢復了冰點的溫度,「把黑鑽項鏈還給我吧。」
淺語平靜的心湖瞬時激蕩起來,她冷冷地瞅向龍御,拒絕道,「不要。」
「這東西不屬于你。」他說道。
「那屬于誰?你那個未婚妻嗎?」她怒目一瞪,聲音中透著幾分譏諷和悲涼。他的那個所謂「未婚妻」,根本就不懂得珍惜這串珍貴的項鏈。
龍御抿唇不語,半響才淡淡道,「這是語兒的東西。」
「呵呵。」淺語無聲地笑了起來,她笑著看著他,眼楮里竟然不自覺得變得有些模糊。她連忙垂下了眼楮。
「把項鏈給我。」龍御的聲音又冷了幾分。他這次不僅開口下了命令,還向她緩緩伸出手來。
「不要。我不會給你!」淺語的手指死死地護住自己的脖子。
他淡淡地望向她,墨色的眸子里中沒有一點的波動。他態度很堅決。
就像她一樣,態度很堅決。
這項鏈,都是他們二人想拼命護住的東西,背後是他們各自想要拼命留住的回憶。
她想留住的,是她對母親的懷念。
他想留住的,是他對語兒的思念。
只是,彼此並不自知。
兩個人僵持著,誰也不肯讓步。
淺語試圖通過瞪眼楮來撐點氣場把他給壓下去。
不料,瞪了半晌,她的眼楮已經是生疼,龍御的眸子卻仍是大如銅鈴。
淺語頹喪地伸出手揉揉眼楮,嘟囔道,「你瞪著眼楮那麼久,不疼嗎?」
龍御下意識地隨口回答,「我沒有瞪眼楮,我只是眼楮大。」
說完這句話,二人皆是一愣。
在很久很久之前,淺語窩在龍御的懷里怒道,「你怎麼能瞪著眼楮那麼久?」
龍御伸出手輕輕敲了一下她的小腦殼,笑道,「傻瓜,我哪有瞪眼楮,我只是眼楮大。」那模樣,很是瑟。
淺語拼命地眨了眨眼楮,心里暗暗後悔道,剛剛自己怎麼月兌口而出問了他那麼一句話?
龍御則皺眉,心里暗暗思索道,這個場景怎麼這麼熟悉?她為什麼說的話和語兒說的那句一模一樣?
直到一聲輕咳才打破了房內詭異的靜謐,淺語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揚起臉來問道,「不如我幫你做點事,作為報酬你把這串項鏈送給我,怎麼樣?我真的很喜歡這串項鏈。」
龍御皺眉看著她,不語。
淺語又繼續說道,「那你想想,你有什麼特別大的願望嗎?」
龍御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澀。
淺語自然沒有注意到。「喂,我覺得這個交易可行,你覺得呢?一串項鏈而已嘛,我會盡我的最大力氣去幫你實現願望的。」
龍御將手指從她的手掌下冷漠地抽出,起身離開。
「喂,要不要做這筆交易嘛?」淺語連忙拉住他的胳膊。
他並沒有回頭,而是甩了她的手,冷漠地走了。
房門又 嚓一聲落上了鎖。
一句話都沒說,就這麼走了?淺語嘟嘟嘴,覺得這個男人真是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