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這世上什麼樣的人最讓人防不勝防嗎?不是像虞子期這樣表里不一、聲東擊西的人,而是像夏鳳輕這種面上和善,背後一刀的這種人。舒愨鵡
看著眼前雙手負立,一身完整,又外加卑鄙氣息到處亂冒的夏鳳輕,陳葉青幾乎要給這小子給跪了!
他上輩子究竟要做多少孽債,才能在穿越之後落到這樣一對表兄弟倆的手里。
相較于陳葉青一臉慘無人色的‘老子終于栽到你丫手里’的悲戚表情,趙煜卻是難得的冷靜下來,一雙冷目,閃著幽光︰「看不出來,你也是個賊心大膽的。」
「煜王殿下誤會了,本殿下只是想請大周的皇後前去做客而已。」
陳葉青眼角一跳,去你丫的做客?見過有你這樣邀請人做客的嗎?趙煜,別信他的話!
趙煜自然是不將夏鳳輕這無關痛癢的話放在眼里,只是冷冷的盯著他,道︰「明人不做暗事,如果七皇子肯在這件事情上高抬貴手,本王可以向你保證,欠你一個大人情。」
本來已經耷拉著眼皮一副等人宰殺模樣的陳葉青詫異的睜大眼,眼神頗為激動的看向趙煜;這小子,真不枉他稀罕他一場,都這個時候了還想著從夏鳳輕的手里護著他。
只可惜,夏鳳輕這個油鹽不進的家伙,根本就是只只听凌洛天吩咐的倔驢子,就看他從懷中掏出那把金股折扇在手中那麼瀟灑利落的一轉,邪笑挑眉間,沖著趙煜就說道︰「如果,我不買煜王爺你的臉面呢?」
趙煜拳頭一握,本來就極為冰冷的眸子在猛然一縮間,電光火石間,就沖著夏鳳輕攻擊而去︰「那就別怪本王下手無情了!」
說話間,趙煜就飛起一拳朝著夏鳳輕的面門打去,而那夏鳳輕也不是好惹的,就看他手中的折扇在他掌心中挽出一個花樣,幾個回影間就堪堪擋住趙煜的攻擊;不過是瞬息之間的功夫,兩個人就已經大打出手,斗得難舍難分。
陳葉青撫著肚子忙後退數步躲在房中的一處木柱子後面,夏鳳輕的武功他可是親眼領教過的,當初在孫府,兩個歹人手拿鋼刀朝他劈過來,如果不是夏鳳輕的武功夠硬出手救了他,恐怕這時候他早就變成兩條臘腸被掛起來風干了;只是,武功顯然不錯的夏鳳輕如今在對上趙煜之後,兩人卻是打得難分上下,一時難以覺察出究竟是誰佔了上風;這就讓陳葉青覺得奇怪了。
就在一兩個時辰之前,他分明眼睜睜的看見趙煜被一個大漢的流星錘重擊打倒在地,隨後又看見他被人胖揍成豬頭的模樣扔進馬車里哼哼唧唧要死要活;就那樣一個慫蛋,怎麼會變的如此厲害?難道說,其實趙煜他也隱瞞了自己的真實實力?從頭到尾,這家伙也是在做戲?!
想到這里,陳葉青怒了!
我去他舅舅的!一幫子演戲唱角兒的家伙,原來各個都是扮豬吃老虎的角色;如果不是事情發生的太快,恐怕他到現在都被這倆裝逼賣傻的家伙蒙在鼓里;想來想去,這最單純最無害沒心眼的人原來竟是自己啊!
陳葉青咬著牙怒視著在房間中大打出手的兩人,忽然像是在看兩個完全陌生的人一樣;在這個動輒就會丟掉性命的時代,他一直以為自己將自己的身家性命保護的嚴絲合縫,可如今看來,其實他才是最傻的那個。
趙煜為了能夠待在他的身邊,不惜裝作被匪徒擊落的痛楚留在了下來;夏鳳輕明明已經偷偷地和自己的手下聯系上,卻依然佯裝出一副弱雞樣,乖覺的呆在這個房間里看著他鬧笑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城府,每個人都知道給自己留後招,只有他,每次都是傻乎乎的拿出自己全部的看家本領去硬拼,甚至有時還傻逼兮兮的用自己僅存的能力去保護扮豬吃老虎的混球;陳葉青啊陳葉青,你現在總算是看明白了吧,在你身邊的人各個都不簡單,就連虞子期人家都有一幫江湖之人助陣,可你呢?除了依靠自己的肚皮,除了依靠自己的身份,你還有什麼?
忽然,陳葉青開始想念趙禮,想念那個坐在關雎宮里埋頭勤奮的帝王;心底深處開始冒出一股怪異的想法,如果此刻他在這里,會不會對自己坦誠以待?會不會從開始都不會隱瞞他一切?!
趙煜和夏鳳輕在屋子里大打出手,很快就引來了賊匪的注意;只是就看那賽北虎提著鋼刀沖進來的那一刻,一直埋伏在四處的夏鳳輕的人卻在這個時候沖了出來。
一時間,大夏的大內高手和這幫江湖匪賊們火拼起來,房間內,趙煜和夏鳳輕也打的難舍難分。
 
雞飛狗跳的日子,乒乒乓乓的動靜,就是在這混亂的場景中,陳葉青看得眼花繚亂的同時也慢慢冷靜下來。
他現在在這里煽情個毛用?難道他內心矯情一下,心底掙扎一下,他就能平平安安的回到芙蓉宮嗎?不!不會!
虞子期想要害死他,夏鳳輕想要將他帶走去見凌洛天,至于凌洛天的目的他到現在還未能完全猜出來;還有一個趙煜,雖說這家伙先才隱瞞了他很多隱情,可畢竟他被牽扯進來也是因為自己,為了趙禮他也不能讓趙煜在這種地方出事。
關鍵時刻,他必須分析好一切事情的利弊關系;將該除掉的人必須除掉!該服軟的人必須服軟,絕對不能跟自己的性命過不去!
外面火拼的賊匪們顯然不是大夏大內高手的對手,不出數個回合,這幫以數十人組成的劫匪便被統統拿下;那個名叫賽北虎的大胡子當場被格殺,還有數名捎帶血性的賊人也死在血泊之中;只有少數苟延殘喘的賊匪被大內高手按在地上,陰冷雪亮的刀鋒就架在他們的脖子上。
陳葉青將外面的局勢盡收眼底,轉眼間就看向屋內的戰況;顯然這幫大內高手在沒有夏鳳輕的命令下不敢貿然攻擊趙煜,所以到現在這兩個人還在拼的你死我活。
趙煜身上的傷勢似乎在他奮起一擊的時候便全好了似的,手腳靈活,伸手矯健,赤手空拳的近身搏擊手拿折扇的夏鳳輕。
瞧著這打的不分上下的一對,陳葉青揉著緊擰的眉心;哎!關鍵時刻,還是需要他站出來啊!
「你們住手吧,夏鳳輕,我跟你走。」陳葉青從柱子後面站出來,正好看見拿著金股折扇朝著趙煜天靈蓋劈過去的夏鳳輕,聲音有氣無力地說道。
正在對打的兩個人都沒想到這時候陳葉青會跳出來,趙煜忘記了去擋住那來勢凶猛的金股折扇,夏鳳輕也忘記了撤去手上的力道;眼看那能彈開長劍鋼刀的金股折扇就要砸到趙煜的天靈蓋時,陳葉青忙尖叫出聲︰「趙煜,快躲開!」
雖說這句話被陳葉青及時的喊出來,可想要躲開這猛烈地一擊現在已經有些來不及了;趙煜只能堪堪錯開腳步,在一個後退間還是被金股折扇打中了胸口。
‘嗯——’!一聲悶哼從趙煜的嘴里發出來!
‘噗!’一口鮮紅的鮮血從那驟然間變的雪白的嘴巴里吐出來!
「趙煜!」陳葉青此刻也顧不上自己的肚子,喊叫著趙煜的名字就沖上去。
夏鳳輕像是沒反應過來一樣,先是怔愣著看了眼手中的折扇,再抬起頭看向趙煜時,陳葉青已經跑上來,一把抱住了被震開後退數步的趙煜。
「趙煜!趙煜!——夏鳳輕,你他媽瘋了,他可是趙禮的弟弟,大周的王爺,你真的是要殺了他嗎?」陳葉青扶著身體一下有些發軟的趙煜,回頭就去怒喝此刻眼神有些緊縮的夏鳳輕。
趙煜卻在這時伸出手,一把扣住陳葉青扶著他的手腕,嘴角的血跡還未來得及擦去,本是清亮的眼楮里帶著不解和擔憂︰「你剛才說什麼?你要跟著他走?」
說話間,鮮血還是從趙煜的嘴里往外流,看著他華美的錦服上迸濺出的星星點點的血漬,陳葉青的雙手都有些顫抖︰「你別說話趙煜,你現在什麼都別說!」
「我沒事!你先告訴我,是不是要隨著他離開大周?」趙煜一把撥開陳葉青欲要擦拭他嘴角鮮血的手指,臉色蒼白的看著他。
陳葉青低頭,慢慢的抿緊嘴︰「趙煜,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麼,可是現在我們反抗不了不是嗎?你看這幫賊匪都被夏鳳輕的人拿下了,趙禮到現在還沒找到我們,我們不得不听從他們的安排不是嗎?」
「我能救你出去的王八!」趙煜急了。
「怎麼救?你看看,到處都是大內的高手,你怎麼救?」陳葉青看著趙煜顯然是慌了的眼神只覺得心里一揪一揪的︰「更何況我現在的這副身子,你能拉著我躲開這些高手的追擊嗎?」
被陳葉青如此質問,趙煜終于冷靜下來。
是啊!想他從一開始就故意隱藏自己會武功的事實,只是因為想要待在陳葉青的身邊,趁著這幫賊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帶她離開的;只是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夏鳳輕,壞了他全部的計劃。
看明白這一切,趙煜也不再掙扎了,只是就著陳葉青的手臂慢慢的站直身子,看了
眼身邊這大月復便便的女人,終是長嘆一聲,轉眸間,去就看夏鳳輕︰「既然凌洛天要見王八,那我也跟著一塊去。」
已經從錯手打傷趙煜的驚訝中回過神的夏鳳輕眼神淡淡的望了眼那相互扶持的兩人,眼底深處閃過一絲戲虐的笑︰「放心煜王爺,你就是想走本殿下也不打算放你走。」
是啊!聰明如夏鳳輕,他怎麼會輕易讓趙煜離開呢?如果放趙煜離開,那豈不是通知了趙禮,是他夏鳳輕擄走了他嗎?
其實仔細想想,事情發生到這一步,最大的得勝者應該歸屬于夏鳳輕和凌洛天這對表兄弟才對。
虞子期因為嫉恨他便選擇利用孫家大做文章,先是找人傷了孫柳氏,引得他這個皇後在皇宮里再也坐不住,急急忙忙的就出了宮來到孫府探望;接著,又是蒙汗藥又是要挾恐嚇的一大堆,好不容易將他帶到了自己的地盤上;可是沒想到中間卻出現了夏鳳輕和趙煜來攪局,這害得她也不得不暫時收手,以想後招來補救。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凌洛天插了一腳進來,所以夏鳳輕就順水推舟,來了一招黃雀在後,就著虞子期的手抓住了他;反正到時候如果趙禮發現他不見了到處尋他時,也只會尋到是虞子期動手害的他,哪里會找到他夏鳳輕的頭上;虞子期和這幫賊匪們,忙活了這麼半天卻是給他人做了嫁衣,只要夏鳳輕他們這幫人將真正了解事實真相的人滅口,縱然是聰明如趙禮也想象不到,最後是大夏和凌國聯合擄走了他的皇後娘娘。
想明白這一切,陳葉青真是不得不為夏鳳輕的手段和運氣高聲贊揚一番;俗話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沒想到無意之間,他夏鳳輕居然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輕輕松松的就將他這個皇後捏在了掌心里。
陳葉青想明白一切後反倒是心底踏實起來,在事情沒明朗之前就窺破一切動機,這要比糊里糊涂要好太多了。
隨意掃了眼已經以完勝之姿站在眼前的夏鳳輕,陳葉青扶著受傷頗重的趙煜坐到他剛才休息的圓凳子上,可就在這時,陳葉青像是想到了什麼,忙快步走到門口扶著門欄往外一望,在瞧清楚那或是倒在血泊里沒有氣息的賊匪或是被大內高手壓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小嘍們,卻獨獨沒見那個婀娜窈窕的身影。
「夏鳳輕,虞子期呢?」陳葉青著急的回頭問夏鳳輕,在看見夏鳳輕一下挑起來的眉梢時,陳葉青就知道最該抓住的家伙有可能溜了。
夏鳳輕被陳葉青這樣提醒,也忙走出門外到處尋找那個身影,「來人,靖王妃呢?」
就看一個身著短打服飾的年輕男子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朝著夏鳳輕抱拳行禮時,躬身回話︰「七皇子殿下,屬下等人趕來的時候,並未看見靖王妃在此!」
「糟了!這個女人難道是察覺到了風向,先跑了?」夏鳳輕忍不住的擰緊眉心︰「快!派人出去,想必她一個弱女子還逃不遠,將那個女人抓回來。」
「是!」
看著兩員大內高手離開,陳葉青不免一陣唏噓;沒想到虞子期那個女人還真是個不簡單的角色,莫不是她看出了什麼,這才先走了一步?
趙煜撫著胸口的位置,撐著手臂看一臉緊繃的陳葉青,道︰「王八,恐怕虞子期不會告訴皇兄我們在夏鳳輕的手里。」
「那是自然,我還真沒想過靠那個女人通知趙禮;要知道,她現在一定是想要急急地撇清自己在這件事情上的關系,要不然她怎麼會走的如此匆忙,匆忙到連自己的手下都不通知一聲,她擺明了就是察覺到什麼,想要利用夏鳳輕的手宰了這幫為她賣命的人;這樣就會死無對證,她或許能逃出趙禮的追查也不一定。」想到這里,陳葉青不免惋惜的看了眼被大內高手制服的賊匪們︰「同樣是被利用的棋子,可惜他們跟了一個沒人性的主子。」
听陳葉青說起這話,趙煜微微眯了眯眼楮︰「沒想到那個表面上善良和煦的靖王妃居然會是個心急如此深沉老辣的女人,我和皇兄都被她騙了這麼多年;不過,她未免也太小看皇兄了,也許,事情並非她想象中的那樣簡單。」
陳葉青斂目凝神,看向趙煜嚴肅微怒的神色;他知道趙煜說這句話的意思,趙禮那種人,絕對是極度危險的,被他盯上的獵物,就算是不死也能被扒一層皮;不知道這位靖王妃被扒了一層皮後,還能不能以以前那副高傲冷艷的姿態睥睨他人呢?
就在陳葉青和趙煜都在想著虞子期會不會受到趙禮的偵查時,站在門口的夏鳳輕撿起地上的一面寬刀,銀亮的刀鋒在寒冷的冰雪中閃爍著
比光線更加刺眼的光芒,就看他帶著一股迫人駭血的恐怖,朝著一個趴在地上殘喘咳血的胖子走去。
陳葉青注意到夏鳳輕的動作,在瞧清楚那個面熟的胖子是誰的時候;夏鳳輕冷目抿唇,突然高高的舉起寬刀,在眾人詫異瞪大的眼神中,朝著那胖子的一雙手毫不留情的砍下去!
‘啊——’一聲宛若殺豬般淒厲的嘶吼,像是能刺穿鼓膜一樣在這小小的院落中不斷回響。
只听見‘噗嗤’一聲!殷紅發腥的一道血扇在空氣中一閃而過,接著便瞧見還未及時清除干淨的雪地上早已綻放出了大瓣大瓣血花。
一雙已經毫無生機的雙手就這樣被齊剌剌的砍下來,就像一對肉鋪子上擺放的豬蹄一樣,讓人一看便忍不住心口作嘔。
陳葉青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幕就這樣在他眼前發生,饒是心理素質很好的他此刻也無法控制胃里的翻騰,捂著嘴巴就忙背過身去。
耳邊,那胖子淒厲的嘶喊聲仍然不絕于耳,陳葉青現在只覺得自己眼前都是一片血霧,除了腥臭的殷紅其他任何的顏色都沒有。
趙煜瞧陳葉青露出這般痛苦難過的神色,剛想站起身去扶住他,可身受重傷的他一動彈就體力不支的又坐回到圓凳子上,隨之一聲難忍的悶哼又一次從他嘴里發出來。
可夏鳳輕卻像是沒看見這兩人痛苦難忍的模樣似的,在砍掉那死胖子的一雙手踝後,‘當啷’一聲就丟掉手里的刀,順便還踢了踢被砍下來的手踝,看向陳葉青顫抖打晃的後背,聲音涼涼的說道︰「我答應過你,等我們得救了,會砍了這畜生的一雙手給你泄憤。」
陳葉青自然知道夏鳳輕說這句話的意思,其實,在他揚起刀砍下去的那一刻他就想起來,這個胖子就是先才羞辱趙煜,亂模趙煜臉的那人;當時,他只是以為夏鳳輕只是隨便說說,卻沒想到,這家伙真的能干出這種事。
看來,夏鳳輕這只禽獸,真不是好惹的啊!
*
京郊城外
冬雪,覆蓋了整座繁華的城池,自然也不會落下這里。
往日郁郁蔥蔥的樹林此刻卻是禿著直愣愣的樹枝一個個跟站著的標兵一樣直挺挺的立在被凍得硬邦邦的土地里;被寒雪覆蓋的枯黃的小草,還有落得厚厚的一層的枯葉,不管怎麼看都是一片蕭條寂靜的蕭瑟之景。
可就是在這樣幾乎鳥獸絕境的地方,一個匆忙華貴的身影如受驚的月兌兔一般急急忙忙的奔跑在這人跡罕至的樹林間。
急促的呼吸,驚慌的神色,本是梳理的極為得體的青絲早已亂成一團,頭上的發簪不知何時掉落了一支,現在只剩下孤零零的另一支金步搖幾乎是要搖搖墜墜的垂在烏黑的發絲間。
虞子期像是逃命般的奔跑著,似乎只要她停下來歇一會兒,就會被身後的恐怖徹底襲擊一般。
直到現在,她似乎還能听見耳邊傳來的淒慘的喊叫聲;就在剛才,如果不是她因為氣憤和不甘而悄悄一人走出院落打算冷靜冷靜的時候,恐怕早就被那一批早已潛伏在小院的高手們殺害了。
那批高手,看衣著打扮倒像是大夏的人,想必該是夏鳳輕的手下;沒想到她費盡心機,千算萬算,還是在最後一步上出了岔子;可恨她司馬媚,就這樣眼睜睜的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叫她想想可真夠不甘心的。
許是光顧著記恨司馬媚沒注意腳下,虞子期在又跑了一段路後腳底下忽然被一個冒出來的樹根絆倒;只听見‘砰’的一聲悶響,接著就看見那身著干淨,總是一身高貴氣質的靖王妃噗通一聲摔在地上,甚至還甩出了很遠,本就縴細的身子長長的擦在地上,拖出一道觸目驚心的痕跡。
長這麼大,虞子期還是第一次被摔得如此之慘,疼得她額頭上冷汗直冒,腳踝處更是一陣一陣鑽心的痛楚。
從她發現小院情況不對的那一刻她就選擇孤身一人上路,如今這荒郊野外,自己又被這麼一摔,頓時要多狼狽有多狼狽,要多苦逼就多苦逼。
就在虞子期忍著身體上的疼痛,扶著身邊的樹干準備站起來的時候;耳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想到那幫潛伏在小院附近的高手,虞子期下意識的就想到會不會是夏鳳輕的人來找她來了;虧這個女人還是個有腦子的,就算是淪落到如此境地也瞬間冷靜下來,拖著被扭傷的腳踝下意識的就往一
棵看上去相對比較粗的樹干後面躲藏。
她深知,如果在這一刻被夏鳳輕的人找到,就算是夏鳳輕忌憚她是大周的王妃,可司馬媚也是不會放過她的;先是傷害孫夫人在先,接著又擄走皇後,她司馬媚隨便搬出一個理由就能將她先斬後奏。
只要一想到這里,虞子期這才覺得後怕起來;她還沒有找回趙禮的心,她還沒有搶回本是屬于她的地位,她還沒有成為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她不能就這樣在這里不明不白的死去,不能就這樣毀在司馬媚的手里。
硬是帶著一股不甘心,虞子期又是爬又是蹭的躲在那棵粗壯的樹干後面。
可就在她剛剛躲好的時候,耳邊的馬蹄聲就越來越接近在她附近。
*
「王爺,沒發現王妃的身影。」
就看一支專屬于藩王護衛打扮的男子騎馬上前,在回到自己主子身邊後抱拳匯報。
今日的趙靖,穿著一件暗紅色的藩王華服,本就白皙清秀的五官被這鮮艷的顏色襯托的更加精致如玉;相較于趙禮身上的霸王之氣,趙靖身上好似天生就帶著一股純淨的氣質,眉眼之間平靜宜人,絲毫沒有任何的雜質,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寧靜之氣,頓時讓周圍的空氣都顯得暖和溫潤了許多。
趙靖在听見屬下的匯報後並不著急再次下達命令,只是騎著身下的一匹棗紅色的駿馬在原地逗留了兩圈,當他注意到一道長長的拖痕出現的時候,就看那雙永遠清貴的眼楮深處,閃過一絲譏諷的笑意。
「你們再去別處找找,務必找回王妃。」
「是!」
看著跟隨在身後的屬下們四散著又開始尋找虞子期,騎著駿馬站在原地不動的趙靖卻是神色平淡的別過臉,遠遠的看向數米之外的一棵粗壯的楊樹,許久之後,終于開口︰「王妃還不出來嗎?」
躲在樹後面的虞子期在听見這句聲音後,就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似的,渾身一震的同時臉色由鐵青變的煞白;她早就該知道,趙靖絕對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趙靖並不著急的騎在駿馬上,干淨的手指輕輕地攥著手里的馬韁繩,玉白的指尖上似乎還帶著一股淡淡的藥香味兒,微微上揚的嘴角揉著一抹淡淡的笑容,可是那雙清貴的眼瞳中,卻是清冷一片。
靜雅如菊,清淡如蘭,雖然沒有趙禮那過于精致的相貌,可那股從容淡定、風輕雲淡卻是無人能夠模仿的,這就是大周嫡皇子的風華氣度。
當虞子期提著長裙,狼狽的扶著樹干從楊樹後面站出來的那一刻,就正好看見騎在駿馬之上朝著她投來清冷目光的趙靖。
呵呵!這就是她的夫君,永遠都不肯多看她一眼的夫君!
「王爺好興致,怎麼會在大冷的冬天來到這種地方。」虞子期在趙靖出現的那一刻就知道他什麼都知道了,多年來一直盤旋在她心口的疑惑和不解,在這一刻終于得到了解釋。
原來,他心底深處早已透亮的跟個明鏡似的;只有她一直傻傻的將他認為成是那個永遠都窩在丹房里不諳世事的閑散王爺罷了!
趙靖冷眼看著虞子期臉上淒慘的笑容,那個往日里總是將自己打扮的出塵出彩的女人,此刻卻是一身的髒亂,可就算是這樣,那雙眼楮里的野性和狠厲之色依然不減。
「王妃的興致也很高,出現在這里。」趙靖依然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的女人。
一對夫妻,本是這世間最親密可信之人;可眼前這兩人,卻都是薄涼的看著對方,誰也無法在彼此的身上感受到一丁點的溫度。
虞子期深吸一口氣,艱難的扶著樹干勉強支撐著自己站直腰板,她絕對不允許在這個男人面前脆弱一分,這已經是她最後的驕傲。
「趙靖,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以前,我恨你的不思上進,如今我才知道,原來,你比司馬媚還要招人嫉恨,你是故意的,故意娶我,故意傷害我,故意將我放在像冰一樣冷的王府里,故意踐踏我的一切,對不對?!」明明是在憎惡一個人,可是,虞子期眼眶中的淚水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
當一切事實的真相擺在眼前的時候,她才恍然覺悟,原來這世上傷害她最深的人不是司馬媚,更不是當初躥搗著她離開趙禮的姨娘們,而是他,是趙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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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趙靖看著虞子期臉上的淚水,神色平靜極了;冬天的空氣,總是帶著一股發霉潮濕的氣味兒,尤其是在這種林子里,那種令人作嘔的氣味兒更重了些,這讓向來喜歡潔淨的他有些不喜;可現在,他就算是再不喜,也一點也不想要離開這里,因為就在今天,多年來一直纏繞著他們彼此的命運,終于要解開了。
他等了那麼久,掙扎了那麼久……終于……
趙靖忍不住抬起頭看著很高很高的碧空,靜靜地看著光禿禿的樹枝在冷風中微微顫抖的樣子,平靜的樣子像是陷入了回憶的深處,很久之後,才慢悠悠的開口說道︰「虞子期,你恨我,這是我知道的,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同樣也記恨著你;這麼多年,一直……一直……。」
虞子期還是第一次從趙靖的口中听到這樣的話,那個在封地與她生活了數年之久的丈夫,一年也不過只能見幾面的丈夫,就算是見了面連話都不肯跟她多說幾句的丈夫;居然在這個時候,開口說出這樣的話。
「當年,本王是喜歡你的,喜歡到跑去母後面前提起你,可是你呢?是怎樣回報本王的?」明明是在敘說著這麼多年的怨憤,可是趙靖卻是依然神色淡然的模樣,嘴角的笑意沒有減去一分,可那雙清冷的眸子里,卻是聚焦了一簇冰冷的幽光︰「皇家的皇子,豈是你這種女人能夠玩弄的?既然你敢玩,就要有承受後果的準備;本王,是斷不會容下你的!對付像你這種人,殺伐之策並非上上之策,一點一點的磨掉你的稜角,祛除你的光華,看著一朵盛開艷麗的牡丹花片片凋零枯萎,這才是最致命的打擊!」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和其他男子……」虞子期扶著樹干的手猛地收緊,一雙駭然的眼瞳中帶著瘋狂。
看著虞子期眼底的瘋狂,趙靖只是垂眸一笑,似乎天地間最讓一個丈夫不堪忍受的一切都在這一笑間什麼都散了。
趙靖似是不經意的掃視了眼周圍,眼瞳一閃間華光灼灼的同時,像是心情很好的開口說道︰「虞子期,你難道不好奇如此縱欲濫情的自己為何遲遲從未懷過身孕嗎?」
扶著樹干的手猛然收緊,虞子期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一雙本來就被憤怒遮住的眼瞳此刻更是布上了一層可怖之色。
「趙靖、你、你……是你……」
看著自己恨了這麼多年的女人如今在你自己面前露出這副吃驚痛苦的模樣,趙靖只是淡笑著說道︰「我們的婚事,本就是一個笑話,一個騙局,你何必在這個時候露出一副被我傷害的模樣?四弟沒被你傷害過嗎?我沒被你傷害過嗎?母後沒被你的偽裝欺騙過嗎?從頭到尾我們都在唱著自己的戲,表演著屬于自己的角色;既然這一切都是假的,就沒必要手下留情。」
說到這里,趙靖終于停下來,眼神平靜的看著已經一臉灰白之色的虞子期;其實,他最不擅長的就是與人勾心斗角,這也是為何他寧願放棄皇位選擇當一個閑散王爺的最大原因;只是,眼前的這個女人讓他見識到了人性的丑惡,看懂了太多表面上看不穿的東西。
雖說身為皇子他應該從小就看多了爾虞我詐,可就正是因為看得太多才會厭倦,更會不屑;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會使用一些卑鄙的手段;皇宮生活給了他尊貴無比的身份地位,可也教會了他很多骯髒丑陋的手段,讓一個女人終身不孕這種事就連一個小小的後妃都會使用,更何況是他呢?!
他的孩子,只有他最心愛的女人才有資格生育;虞子期?她根本不配!
其實細想當年,在他決定娶虞子期的那刻起他就已經選擇走上這條路;他不會將虞子期的行為昭告天下,因為這個女人是母後替他向父皇求來的,母後親賜,父皇下旨,當年風頭無二的大婚如果一旦將真想公開,最先無法承受打擊的只會是他的母親;他不要天下人笑話他的母親有眼無珠,選了一個這樣德行全無的女子成為他的王妃;他更不願意讓皇家為這樣一個女人背負污名,不要那樣驚才絕艷的四弟毀在這樣一個女人的手里。
平靜的欣賞著虞子期的崩潰,淡然的看著她臉上無法遮掩的羞辱;對付這種心比天高的女人蹂躪她的**根本不是最大的泄恨,只有將她的虛偽拆穿,才是最大的勝利。
趙靖打馬上前,最後在停到虞子期前面的時候慢慢勒緊馬韁繩,「你今日之舉我會如數上表給四弟,勾結江湖匪類先是重傷孫夫人在先,接著又綁架皇後在後;恐怕我現在就算是想要放你一馬四弟也不會放過你;虞子期,為了你的家族,你還是選擇自裁吧!」
自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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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當虞子期听見趙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本來已經無神的眼楮里頓時布滿了恐怖,淒惶的淚水,終于在恐懼中流了出來;她掙扎著站直身子,看著眼前騎在駿馬上的男子,剛想要伸手去模,那馬兒卻像是嫌棄她一樣嘶鳴著退後了兩步。
看著手中什麼也沒抓住,虞子期慌亂的抬起頭怔怔的望著趙靖︰「其實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要害了司馬媚是不是?」
「對!」趙靖毫不遮掩的回答。
「那你還任由我做出傷害孫夫人的事?眼睜睜的看著我的人混進孫府擄走了司馬媚?」
「只有任由你做出這等荒唐謀逆的錯事,才能讓你真正跌入萬劫不復之地;虞子期,這些年來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本王的眼中。」
一直在他的眼中?意思也就是說這些年來她荒誕絕倫的舉動和自以為事的認為在這個男人的眼中都是一個笑話了?哈哈!趙靖,你果然夠狠,夠能隱忍,你成功了,成功的將她自以為事的一切都踐踏在腳底,成功的將她推向了羞辱絕望的邊緣;得到了終于等到的答案,虞子期就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量一樣,噗通一聲跌坐在地上。
趙靖啊趙靖,你真不愧是趙禮的好兄弟,都是有這樣的好手段啊!原來,那樣風情雲淡的你也會耍出這樣的本事;可笑她一直被當成猴子一樣被戲耍還不自知。
粗壯的楊樹干上,最後一片枯黃的樹葉打著旋兒的從最頂端緩緩地飄下來。
在這冰天雪地中,一個白色的瓷瓶被虞子期從袖中拿出來;瑩瑩美目中早已蓄滿了淚水,最後在她忽然放聲的一聲淒喊中,那枚紅色的藥丸晶瑩剔透的出現在她的掌心之中。
也許,這就是命運!也是劫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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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京城外的官道上,一隊神秘的車隊正飛速地朝著西北方向前行。
陳葉青坐在顯然跟剛才不同檔次的馬車里,一眼焦急的看著半躺在他懷里一個勁兒咳嗽的趙煜,心疼極了的使勁拿著帕子輕輕的擦拭這小子嘴角的血漬。
就說夏鳳輕這家伙混不是個東西吧,他算是看清楚了,這小子手里的扇子根本就不是用來扇風的,分明就是要人性命的嘛;快看看他的傻逼,都快被這小子打死了。
「喂!我說夏鳳輕!」終于,在趙煜又悶聲咳出一口血的時候,陳葉青終于不淡定了。
此刻,正貼著馬車壁閉目養神的夏鳳輕終于睜開眼,轉頭看向陳葉青︰「你又有什麼事兒?」
「什麼事兒?你小子看清楚,我家傻逼快要被你打死了,你沒見他一個勁兒的咳血啊,你不知道找個大夫過來看看他啊!」陳葉青擔心不已的又緊抱了趙煜的身子幾分,只要一想到這家伙前面還上躥下跳的根只發瘋的螞蚱似的,這一刻卻是這副病貓樣兒,他這心就揪的直發顫。
可是,夏鳳輕那個沒人性的根本像是沒看見趙煜一臉痛苦的模樣似的,只是淡淡的掃了眼臉色青白的趙煜後,又閉上眼楮︰「放心,他這點內傷死不了;一個大男人吐幾口血又怎麼樣?」
「我呸!夏鳳輕,你當我家傻逼是女人來大姨媽呀,流流更健康嗎?快停車!趙煜快要死了!」
夏鳳輕真心不想承認,自從他遇見這個能要他命的女人之後,他差點都對天下女人都絕望了;他實在是沒想到一個女人的折騰能力會這麼厲害,從剛一上馬車就開始叫嚷著讓他給趙煜找大夫看病;笑話,這個時候找大夫?不是拖延時間等著趙禮來抓他嘛,這女人真當自己跟她一樣傻了?
所以,夏鳳輕二話沒說,直接提留著趙煜的後領子就將這死不了卻很慘的家伙扔進馬車里,隨後招呼上自己的屬下,便朝著表哥所說的地方趕去。
只是沒想到,這隊伍剛走上官道,她就又開始鬧騰起來。
饒是夏鳳輕的耐性再足,此刻也有些受不住了︰「司馬媚,你再折騰我就真的一刀子下去剌了這小子。」
陳葉青自從親眼見識過這小子毫不留情的將那死胖子的一雙蹄子砍下來之後就對夏鳳輕心有余悸,在馬車的顛簸中忙出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蓄滿悲憤眼淚的眼瞳委屈無力的看向此刻正枕在他腿上的趙煜。
早就猜出夏鳳輕這小子是個混球,但是沒想到會這麼混;陳葉青自然清楚他不肯為趙煜叫大夫是因為害怕因為趙煜而耽誤了與凌洛天的回合,更害怕趁這個空檔趙
禮的人會追來;真是沒想到這龜孫子狠起來,如此不念舊情的。
可就在陳葉青對夏鳳輕的狠辣無情碎碎念的時候,一直以來都有些小小抽疼的小月復忽然像是被一把鋼針齊齊使力迅猛的朝著他扎過來似的,一陣難以形容的刺痛一下就從他的月復部傳到了全身。
只听見陳葉青抱著自己大的嚇人的肚子‘啊’的一聲尖叫,頓時就嚇壞了正閉眼養神的夏鳳輕和半死不活的趙煜。
趙煜離陳葉青最近,自然是將他的詭異神色看的最清楚,在瞧清楚陳葉青陡然間變的慘白的臉色時,縱然渾身無力,可他還是勉強撐著手臂坐起來,一臉焦急道︰「王八,你怎麼了?」
陳葉青急促的呼吸著,一雙緊抱著自己肚皮的雙手在這一刻像是恨不得摳進自己的肚子里一樣,連臉色都有些不受控制的扭曲起來︰「夏鳳輕,這下,看來你是不得不請大夫了!老子……老子好像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