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宮策,雲若皇後 【159】這一次,輪到我了(10000+)

作者 ︰ 月下的神兔

房中燭火幽暗,將那幾乎從來沒有在一起過的幾抹人影映襯在床畔。舒愨鵡

這里一片安靜,唯有斟茶的水聲在這里泛起。

姜鳳貞因著方才听到的事情感到震驚,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而徐夙瑛也是擰著眉,在心中盤算著方才雲若所言究竟有幾分真假。

雲若不語,依舊是靜靜的給二位斟著茶,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其余的神情,甚至可以說,就是連方才告知姜鳳貞與徐夙瑛的幾句話,都是如隨口道出那般,冷靜到讓她們完全看不出慕雲若的心情銚。

茶壺,雲若禮貌的指了下茶杯,示意茶以備好,而後她則一臉平靜的繼續在準備著下一壺茶。片刻時間,她對眼前的這兩位主兒,稍稍提到了趙青蓮之事,不過卻沒有說的那般詳細,但是徐夙瑛卻是听明白了慕雲若的言下之意。

終于調完最後的茶,雲若輕輕抬眸看向兩人,放了手靜坐。

姜鳳貞雖感到震驚,但是因為先前早便答應過慕雲若,姜家生死都會追隨她,是故她根本不需多知道。故此她便明白了,今日慕雲若真正要找之人,果然就是徐夙瑛,而徐夙瑛果然也是在震驚之後,化為滿面的嘲諷,似乎是自己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話。

「鳳貞,可否先讓我與徐貴妃聊一聊?」雲若忽而開口,也是嘴角掛著笑。

姜鳳貞應了,便起身出門,將這間房留給了兩人。靠在門外,姜鳳貞還是不由得有些擔憂的向門這頭看看,還是覺得,像這種事情拉上一向敵對的徐夙瑛,簡直就是風險過大。

宮里這女人,大多是為自己著想的,別人死得越早,自然也就樂得開懷,不是嗎?

徐夙瑛可是個不知什麼叫國仇家恨的妖孽,循循善誘。對她根本不會起到任何作用,反倒將這等大事告知徐夙瑛,簡直就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姜鳳貞長嘆口氣,著實不解,也著實擔憂,轉頭看了眼渾身濕透的高旬,擰了眉,冷哼一聲。果然還是沒甚好感。

不過門外嘆聲不止,門內卻泛著一種淡漠的笑意。

「慕雲若,你給本宮一紙字條,讓本宮幫你在御膳房淹了所有的海味,本宮不知你究竟是何意,也不知道你和那些海味有甚過不去,權當你真是有重要事要與本宮講,遂也就暫且幫你做下,結果到了最後,竟是這種不知真假之事。你以為,本宮會信你的話嗎?以本宮看,這不過就是你想要在後宮興風作浪的說辭,本宮才不會相信。」

徐夙瑛說著,將慕雲若方才斟的茶,用指尖毫不客氣的撩倒在地,任著那溫熱的茶水灑了一片,滴滴墜地,匯了濕潤。而這一舉動明擺著,就是連慕雲若倒得茶她都怕有毒,更何況是拴上自己前途去相信這種莫須有的事,「本宮沒有任何理由,與你為伍。」

說罷,徐夙瑛傲慢的冷哼一聲,欲起身離開,可才剛剛挪了窩,雲若便不緊不慢的撿起杯子,擦了擦,將茶壺提起又重新斟了茶,同時道︰「你可以不相信慕雲若的話,但是你敢拿皇上的性命來賭嗎?」

徐夙瑛突然頓了一下,眸中壓過一絲沉寂。而後又笑起,「危言聳听。本宮在宮里呆了這麼久,況且,就算要生了亂,又與本宮何干!倒時朝廷軍定然會將亂黨剿滅,後宮還是會過好後宮的日子。」

雲若似乎早便料到,輕笑了一聲。

人,安逸的久了,從來不會相信一些可怕的事會降臨到自己身上,寧可找許多借口讓自己安心,也不會去面對,或者去查實。

如此,僅是人性罷了。

「娘娘果然是有做‘商女’的潛質。」放了茶壺,雲若也長舒口氣。

徐夙瑛眉心一擰,即刻轉身重重拍了桌子,「慕雲若,你區區廢後,竟敢將本宮比作低賤的歌女!你簡直——!」

「反正,很快許是連歌女也做不得了。」雲若從容輕笑,撐著桌子起身,徐夙瑛隨著她與自己站齊,視線也漸漸抬起。

且見雲若也輕輕撐著桌子,毫不避諱的看向徐夙瑛道︰「皇貴妃娘娘,有件事,可能你誤會了。」

一陣凜寒的氣息瞬間撩起,使得徐夙瑛也不得不凝了神,回看向這面前的女子。

明明只是一身素衣,而且也明顯是剛剛沐浴完,衣衫閑散的樣子,卻讓她打骨子里滲著寒意。想起來,這還是

第一次與慕雲若如此面對面。

「怎麼,被本宮看穿了這只是你想勢單力薄謀取後位的手段,所以惱羞成怒,準備再惡言相加,繼續來幾句危言聳听嗎?」徐夙瑛說到此,眸里亦是劃過一縷冰冷,「慕雲若,本宮可不是那麼容易被沖昏頭腦之人,本宮,可不是姜鳳貞。」

然即便徐夙瑛說至如此,雲若卻仍舊是唇角微揚,一點都沒有慌亂,仿佛徐夙瑛此刻的一言一行,早就在她的預想之中。

于是雲若輕輕站好,平靜而道︰「慕雲若今兒個可不是來苦口婆心勸你歸善的。」

徐夙瑛沉心,擰眉,「什麼意思?」

雲若莞爾一笑,轉身,漫不經心的拿出了幾冊書,回過,放在桌上,輕輕的推到徐夙瑛面前,「和娘娘說了那番話,不過是不想娘娘雲里霧里。是出于對娘娘的尊重,至于勸說,雲若向來沒那麼大的耐性。不是嗎?」

徐夙瑛一愣,接過,不知為何心里卻又是一陣發沉,甚至有些忐忑,攥了攥手,終于將其翻開。

竟是賬簿?

徐夙瑛隱約感覺到了什麼,翻開第一頁,第二頁,第三頁,越翻越快,越翻越驚慌。

驀然抬頭狠狠看向慕雲若,「怎麼會這樣……這你是從哪里得到的?」

十年里徐家驍勇王一家所有見不得光的買賣。

雲若依舊是平靜的看著她,不動聲色,「被捏住小辮子的感覺,當真不好受呢。」

此語明顯是在告訴徐夙瑛,這些賬簿,就是以彼之道還治彼身,當年她是怎麼對待姜家的,如今也就會落得如此下場。

徐夙瑛頓時有些驚慌了,視線左右輕動,知道若是這些東西被上奏到朝廷,定然會讓徐家多年積累的名譽功虧一簣。她雖一直知道自己父親在外有些買賣,卻沒料到竟已經積累了這般之多,早知今日,便該早早去府里警告父親,奈何此事已晚。

不過,也正是如慕雲若所言,她根本不需要苦口婆心的來勸說于她,她的命脈既然早就在她的手里,就算她什麼都不告訴她,但她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看來,我已沒有退路。」徐夙瑛咬牙,面上僅是痛楚,一個自尊如此之高的人,不得已要受人擺布,這種沉痛,更是別人的十倍。

然,慕雲若卻仍是面帶笑容,而後將那些賬簿一本一本的從她手上收回。徐夙瑛有些慌亂,欲拿回那賬簿,卻又不得不送手,如是個不想放開葫串的孩童。

雲若眯眼,右眉一挑,稍一用力一下就將賬簿拉到自己這方,言道︰「娘娘可是看夠了?」

徐夙瑛唇角微顫,「如何才能放本宮一馬。」

雲若笑容更加璀璨,顛了顛那落賬簿,道︰「知道慕雲若與徐夙瑛有什麼最大的不同嗎?」

徐夙瑛眯眼,等著雲若的回答。

雲若夠了唇,將第一本賬簿捻起,拉到旁邊,突然就松了手,「咚」的一聲,落在了一個銅盆子里,然而第二本,第三本,很快所有的賬簿就都躺在其中,且見雲若拿起了桌上的火燭,亦是拉到了那盆子之上。

「你,你這是要——」徐夙瑛難以置信,已經完全模不出慕雲若想做的事,直到火光染過了她的雙眸,映上一片炙熱,徐夙瑛才猛的站起身看向雲若,「你,你把這些東西……」

「燒了。」雲若言簡意賅的說道,對著盆子撢了撢手,順便暖暖手心,「不可以嗎?」

她反問,依舊是平平靜靜。

徐夙瑛徹底怔住,看了看那被燒掉的所有賬簿,又看了眼慕雲若,「你,你不是想要用這東西威脅我嗎?你現在將它們都燒了,究竟是有什麼陰謀詭計,或者說,你手上還有什麼東西?」

這一刻,徐夙瑛是真的慌了,整張臉都變得蒼白。

雲若則是哼笑一聲,攤開雙手,「沒了。」然後傾身,雙手疊放在桌上,靜靜凝視著徐夙瑛,「誰說,我慕雲若要用這種東西威脅你了?」

徐夙瑛一怔,若是此事換到她的身上,必然是要用盡手段牽制對方,不利用到最後,絕對不會將其命脈松開,可是眼前的慕雲若,怎會如此輕易就將那些證據燒毀,若是她此時倏而反口,那豈不是丟了夫人又折兵?

這個女人究竟是怎麼想的,為甚多年居于深宮的她,竟也感到身後一陣寒涼。

看不透,看不透慕雲若。

徐夙瑛不再多說,右手按壓著額頭,感覺自己無比慌亂,半響,低聲而道︰「你難道不想將我們家連根拔起嗎,徐家,不是你的敵人嗎?」、

雲若輕輕動了眉角,接道︰「慕雲若不是海瑞,也不是宗人府,更不想將手伸的那麼長。對慕雲若而言,何為大局,何為兩害取其輕,心中清楚的很。而且慕雲若本就是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懶散戶,你家的事情,你自會對朝廷有交代,慕雲若懶得管。但唯有一事不能不管。」

「為了皇上?」徐夙瑛忽而開口。

雲若眼瞳輕動,而後動動唇,「誰知道呢。」

「那你為何相信我,不怕我反咬你一口?」

「因為,我知道,你是真的在替皇上著想。」

徐夙瑛不由冷笑了一聲,將臉埋在了縴縴玉手中,「呵呵……我第一次從一個女人嘴里听到這種話,深宮呆久了,對皇上的深戀,或許已經變成權力的籌碼,還有什麼好不好,愛不愛……想爭寵,究竟是為了什麼,連本宮都不知道,你難道會比本宮更清楚?」

「或許吧。」雲若輕語,看了看盆子里的火,還有那些被燒的干淨的賬簿,「那麼,你的結論是什麼?」

徐夙瑛思量了許久,半響,唇角倏而揚了一絲笑。

「罷了,本宮早便看著那趙青蓮不順眼了。記住,本宮並非相信你,而是暫且你我利益一致。這一次,勉強與你為伍。」徐夙瑛言罷,起了身,冷冷俯視著慕雲若,「不過,不要再讓本宮做刨水渠的事了,丟人。」

她說完,狐媚的笑了下,終于恢復了原來的徐夙瑛,雲若的唇角輕勾,起了身站在徐夙瑛面前,伸出手,「雲若,記住了。」

徐夙瑛眯眼,望了望慕雲若,讓後回握了她。

這一時,徐夙瑛忽然將雲若向己方拉動了幾步,凝視著她,壓低聲音道︰「慕雲若,那賬簿,究竟是不是真的?」

雲若抬眸凝視徐夙瑛,「任君猜想。」

徐夙瑛倒吸口氣,雙齒都磨得作響,「你真是一個讓人模不透的可怕的女人。」

「你,怕我嗎?」雲若笑起。

徐夙瑛緩緩放了雲若的手,垂眸望向她,而後轉身,僅淺淺到了一個詞︰「或許吧。」

不過這句她說的很輕,很淡,仿佛只有她一個人可以听見。

隨即她抿了抿唇,稍稍揚聲道︰「別指望本宮會太听你的話,你若有事求本宮,便找機會給高旬遞信兒吧。明兒個一早,本宮是要去後花園與其他嬪妃賞花的。」她刻意說了幾句,然後便傲慢的推開門。

剛巧看到姜鳳貞徘徊在門口,眼楮一眯,冷哼一聲邊走了。

姜鳳貞一怔,急匆匆跑入了房間詢問情況。

且看雲若自己喝著給自己倒的茶,在椅子上悠哉的坐著,清澈的眸中看不出有甚情緒。

姜鳳貞不理會她,自顧自的看了看那盆子,還有賬簿兩字沒有燒毀,于是心中一喜,說道︰「原來這個惡女人是有把柄落在你手里,你這個妖狐狸,怎的從不將這件事告訴我!」

雲若搖了搖椅子看去,恍然,「哦,這個,是我在若貞宮住的這幾天隨便寫的。」

姜鳳貞突然僵在原處,一雙眼楮險些登出來,「她因為這個被你威脅了?」

雲若笑了笑,伸出食指在她面前左右擺動了下,「錯,這一計,叫動之以情。」

「情——」姜鳳貞瞠目結舌,徐夙瑛那惡婦還有「情」這個字?猛的晃晃頭,繼續問道,「先不管他,話說你不是號稱是要在蓮妃那里住下嗎?為甚又讓徐夙瑛淹了御膳房,而且你還回來了,這不是誤了你的大事嗎?」

雲若搖頭,說道︰「態度,是要表達的,但是是否真住,也是要斟酌的。」

「可這樣,趙青蓮不就還是會懷疑你不是真傻了嗎?」姜鳳貞百思不得其解。

「多疑謹慎之人,有一個最大的心病。」雲若微微一笑,「她確定時,我便讓她猶豫,她不確定時,我便又讓她信以為真。永遠無法確定的結果,會讓人變得焦躁。于是,慕雲若便成為她的眼中釘,她一定會用盡全力好好的看著我的。」

「那,那你豈不是沒法行事了,慕雲若,你究竟是怎麼想的,你能不能說一句直白的讓我听明白。」姜鳳貞听得雲里霧里,記得開始跺腳。

且听雲若微微一笑,道︰「聲東方能擊西,瞞天方能過海。」

雲若言罷,放了茶杯,抻了個懶腰便向著自己房間走去,留下了一臉沒有悟透的姜鳳貞。

而雲若直到踏出了門,神情才漸漸冷凝了下來。

接下來這一夜,她可是要好好想想,西,要如何的擊,海,要如何的過。

這一次,輪到她了。

雲若閉上眼眸,指尖輕輕拂過右頰,當那半只眸自指縫中透過的那啥,眼中不經意滲透出了一抹如鷹般的利光。

夜空,月雲浮動,遮住了繁星,悄然蔓延至了整個夜空。

無聲無息。

——————————————————————

翎祥宮,忽然一陣冷風自窗外吹入,將燭火熄滅。

趙青蓮猛的從榻上驚醒。清秀的臉上幾乎忽有一滴汗珠自鬢角落下,然後順道下頜,墜落,滲入棉被中。湛藍的眼中就像是受了驚嚇一樣,瞳孔放大,還動搖的打著顫。

姚福似是听到了房內的動靜,匆匆自門外走進,探問著情況,「娘娘,您這是……」

趙青蓮突然揚手打斷他的話,而後扶著右額,眼中迸出了狐疑與冰冷,「姚福,本宮說沒說過我翎祥宮不要那麼多奴婢奴才,全部都給本宮趕到外殿,不要讓他們盯著本宮!」

姚福一愣,納悶的解釋道︰「娘娘,奴才早便吩咐了那些奴才,他們都在翎祥宮外候著呢。」

「不可能!」趙青蓮力喝,雙齒咬住,「本宮明明覺得,渾身發冷,就好像有什麼人,正在後面盯著本宮!」

姚福聞言,不禁笑笑,安撫趙青蓮道︰「娘娘定是今夜被那慕雲若攪合的有些不安了。娘娘可是我西陵大皇子最信任之人,這天下只有娘娘在背後玩弄這些愚昧之人的份兒,哪有人敢站在娘娘的背後,哪有人能站在娘娘的背後。」

趙青蓮右眸微動,這才漸漸陷入了冷靜,哼笑一聲,「你說的對。或許,是本宮多疑了。」說著,趙青蓮慢慢自榻上走下,用力抽過架子上的外袍披在了身上,但是當她對著銅鏡看到自己那不堪入目的身體時,深瞳還是不由的縮動,「但是慕雲若,本宮也絕對不會對她掉以輕心。姚福,給本宮盯緊了慕雲若,這個女人飄渺不定。不是有句話說嗎?越是不透露心情的人,越是危險。十大老臣即將歸朝,決不能給她任何的機會。」

姚福點頭,上前服侍趙青蓮為她系好袍子。

然就在這時,安成匆匆自門外進來,神經有些緊繃的說︰「娘娘,來信兒了。」

趙青蓮聞言,即刻凝了神,伸出手接過安成遞過來的一張無字信紙,然後將其拿到燭火旁,一一照過,當上面文字映出的時候,趙青蓮深瞳猛的一縮,不經意倒吸口氣,然後慢慢攥住了那紙,即刻又將它燒成了灰燼。

安成與姚福紛紛對視,氣氛也跟著凝重。

且見趙青蓮閉了眼深吸口氣後,又漸漸將眸子抬開,而後喃喃而道︰「大皇子,快等不及了。……待十大老臣帶著鳳印歸朝後,就讓大皇子準備吧,當我得到後位的一瞬,東衛就……」趙青蓮聲音越來越小,話鋒一轉,「所以在此之前,一定給本宮盯好慕雲若,決不允許她來礙本宮的事。」

最後一句話,咬牙切齒,亦透著滿滿的恨意,仿佛那身上的傷口,依稀還在痛著。

————————————————————————————

而同一時間,南書房內,一片寂靜,便是連火光都沒有。

本該無人之地,卻在那雕木椅上添置了些許的動靜,月光耀過,將玉潤的扳指上撩過一抹光亮。夏侯靖沉默的坐在原地,指尖若有若無的摩挲著,而後抬眸看向那偶爾會被夜雲遮住的月。遂起了身向著窗畔走去,負手站于窗前,似乎是在想著什麼。

就在這時,一抹黑影自另一處進入到南書房,來到夏侯靖身後,低聲道︰「皇上,一些大致的東西屬下已為皇上寫下,不過這只是部分。」

黑衣人說著,便從懷里掏出一個卷軸,雙手舉著遞給了夏侯靖。

夏侯靖斜過眸伸手去拿,可是在握住的時候,卻是不經意捏緊,而後猛的將卷軸拉開,當他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寫著的無法計數的名字事,深邃的黑眸中映過一縷冷光。

隨著那一行一行的字映入眼中,夏侯靖的眉心則是越來越緊。

「果然如此。」忽然咬了下牙,夏侯靖便將手上的名冊狠狠甩在了旁邊的書櫃上,然後右手撫著額角,似乎是又開始有些頭疼,然後轉頭看向黑衣人,「你再去替朕辦一件事,此件事絕對不容有誤。」

夏侯靖說罷,便壓低聲音在黑衣人耳畔又交代了幾句。

黑衣人聞言,猛地一驚,但也很快明白了其用意,遂點點頭,而後消失在了黑暗中。

當那片空寂的黑暗再度籠罩了南書房後,夏侯靖已然平復了心情,轉身回了座椅,雙手扶著那雕龍的把手,沉默,冷靜,終于在唇角揚了一絲笑。

而後便將手,輕輕放在了登基時先帝親手交遞的玉璽上,撫著上面的騰龍,似乎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看透此刻來自他心中的想法。

唯是在這月色即將消失的那一霎,他輕輕用五指壓住了心口,緩緩的,無聲的,念了一個名字。

————————————————————————

若貞宮。

天色已經漸漸添置了些銀兩。

正在房中趕著寫一封信的雲若突然間停了筆,似是心中方才被什麼狠狠擰過了一樣。

有些痛,卻不知為什麼痛,就是覺得有什麼在悄然消失。

她有些失神,指尖不由撫上了心口,五指按壓,這才稍稍得以安心。

筆尖的墨,倏然墜下,染在了信上,暈開成了朵墨色的蓮花。雲若恍然驚醒,有些懊惱自己的失神,遂專心將自己的最後幾個字寫完。

然後將這張紙攤開,拉起,輕輕吹了吹。

這時,房里傳來了敲門聲,而後姜鳳貞便邁了進來,見了雲若手里拿著的東西,她便明白了此物何用,然後將其安穩放好。

便是在她姐轉身要走的時候,雲若還是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臂,然後道︰「如此,便是與趙青蓮真的為敵,你,真的相信我嗎?」

聞言,姜鳳貞忽而失笑,也故作生氣的鼓了腮,隨後揚起手,「啪」的一下點在了雲若的額心,「本宮,沒那麼笨,自己的事兒,自是已經決定了才會去做。就算本宮其實也和徐夙瑛一樣,是個後宮里的女人,但爹得也從小教得一句話︰言必信,行必果,然小人哉。」

莞爾一笑,轉身離去,雲若望其背影,露出了一抹憐惜的笑。

———————————————————————————

那一日,當真過的很快。

姜鳳貞差了王永承,兜了好幾個圈子之後,才將手上的信封交代了徐夙瑛手里。與嬪妃們一同賞花的徐夙瑛不露聲色的接了,且藏于袖中。

而無論是姜鳳貞還是徐夙瑛似乎都已經感覺到,在他們的周圍,似乎是多了許多陌生的面孔,明顯是有人已經開始從暗處看著她們,尤其是姜鳳貞。

不過幸好的是,徐夙瑛向來與慕雲若敵對,也從沒在她口中听到有關慕雲若的好話,再加上徐夙瑛幾次都想至慕雲若于死地,所以在慕雲若的問題上,沒人會往徐夙瑛的身上想。

如此,徐夙瑛不由的會在心里想,慕雲若怕本就是算準了如此,所以才拉上了她一起下水。

攤了信,大致是幾件事︰

將浣衣局的太監文柏,更名改姓差入徐府。

將另一張小紙交予文柏。

留點清水遙的桂花糕在徐府,切記。

雲。

……

&

nbsp;「……」回到寶瑛宮的徐夙瑛,凝望了紙條好一會兒,冷不丁的將那紙條狠狠捏住,口中沁出一聲不悅。這慕雲若不讓她刨那宮里的水路,便讓她當成跑腿的?

文柏,文柏。恍然一怔,這才想起當年被自己獨佔鰲頭後,丟到浣衣局的慕雲若身邊的那個太監。如今竟是她親自要將那太監迎回,而且還要迂回,比調走他時難上十倍。果真還是應了一句話,有些事,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如今,是還報的時候。

然,想著想著,徐夙瑛卻突然一定,再次看向了這張紙。

為什麼她覺得,這里所有的事情都好像發生在徐府,發生在她家?

難不成……

徐夙瑛臉色一正。

難不成,這女人是要去……

頭上倏而有些陰沉的痛感,只覺得自己好像惹上了更大的麻煩。

最終,徐夙瑛還是按找雲若的話,差了高旬親自跑了趟浣衣局,不過確實私下見了主管,而後為了混淆視听,分別調了幾名太監去不同地方,文柏則是和另一個叫雙樂的太監放到了民間,雙樂似乎與文柏相識,而且也是相處了多年,是故深得文柏的信任,願與他同行。高旬倒是不願插手文柏的事,遂就隨了他的便,而後帶著兩人一同去了徐府,並且還是以家丁的身份入住,文柏化命張彥,雙樂化名喬晏,當做是兩兄弟。

突然得知自己家閨女竟然送了兩個下人來府里,驍勇王徐毅十分的不解,不過家里向來是這大女兒有主意,所以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是總覺得新進的兩個家丁,怎地長得都這般細皮女敕肉,和個女人似的。

兩人安置好,文柏沒有多余的時間用來惆悵自由,而是在徐夙瑛找借口回府的時候,即刻接了雲若通過高旬地給他的紙。徐夙瑛怎麼說也是大家出身,遂並沒有提起拆開,這會兒便是坐在上座,耐著焦急的望著文柏,而後冷聲問道︰「慕雲若上面說的什麼?」

徐夙瑛故作不在乎的把玩著手上的玉鐲,心高氣傲的鳳眸始終低垂,就是不肯多看文柏一眼。

文柏似也對上面的內容不解,凝神望了半天。

房內,似乎一片寂靜,唯有屋中擺放著的洋人贈送的大鐘擺左右動著,不時響起些聲音。

這樣的氣氛,徐夙瑛是既不喜歡的,剛要起身直接問,卻見文柏更加不解的抬頭看向徐夙瑛,道︰「娘娘,可有妹妹?」

「這紙上提到子盈了?!」徐夙瑛揚聲而問,慕雲若怎知道她有妹妹,而且……她妹妹能做什麼?

徐夙瑛終于忍不住了,索性扶了把手來到文柏身邊,拿過那紙條,果真是寫著「徐子盈」三個字,眉心愈擰愈深。

就在這時,忽而見到一身平淡衣裝,穿得雅致大方的徐子盈淡漠的靠在了牆邊,毫無波瀾的眸子看過房中所有人,道︰「怎麼?」

文柏一怔,看向徐子盈,而徐夙瑛也跟著看去,上下打量,再配上這慕雲若的字條,恍然大悟。

這時才發現,徐子盈的氣質,竟是與慕雲若有幾分相似。

似是看出了他們的視線,子盈微微揚唇,走到了身邊,徑自抽過那小紙看。

未曾蒙面的子盈,上次交過一次手,雲若記憶猶新,是故稍稍問了下關于你之事,對你也有些認識。如今有一事相求,還望子盈答應,不過此事略有危險,必要隨機應變的高手,若是你平日還算閑暇,也想認識認識慕雲若,望,考慮此事。

子盈輕輕努了下嘴,卻從容不迫的笑了,將紙條塞在文柏手里,如來時那般輕輕盈盈的走了,走後尚有一個聲音輕過,「看明白了。三日替身,雖然不知慕雲若在做什麼,但是這瞞天過海的點子,還是蠻有趣的,進宮玩玩,尚可。就這麼回了。」

說完,她便走了,留下了略有怔然的徐夙瑛,而後長嘆一口氣。

看來,上回在慕雲若處理阮采芸的事上,自家妹妹反而很是欣賞慕雲若。

字條上講,慕雲若將會有幾天入府,拜托子盈幫她瞞住趙青蓮,慕雲若究竟是想做什麼呢?不過話說回來,慕雲若狠狠乍了趙青蓮一次,促使「慕雲若」引去趙青蓮所有的注意。

看來,正如慕雲若所言,子盈確是最佳

人選,因為算計人這一點,還有防被算計這一點,她這個妹妹,可是比任何人都厲害。慕雲若看來是對子盈有了一番了解,才知唯有子盈,才會安穩的渡過這段時間。

看來,慕雲若比想象中的,消息的來源要多的多了。

徐夙瑛嘆氣,然卻在擔心另一件事。

「慕雲若提出掉包,可相貌都不一樣,怎能瞞著趙青蓮那妖女?」

這時,文柏稍稍起身看向徐夙瑛,道︰「民間的易容術,我還是學過的,可以試試。」

徐夙瑛眼前一亮,恍然大悟。

————————————————————————————

不久後,慕雲若便收到了來自宮外的消息,然後在姜鳳貞的打點下,終于鋪好了可以掩人耳目離開皇宮的路,而那片刻的時間,也僅夠子盈入宮與之交換,然後便會再一次的被趙青蓮的人盯上。

于是就在半日後的一個夜里,雲若拿著一個包袱,坐著馬車離開了皇宮,同時已經被文柏易過容的子盈亦同時入宮。

當馬車交匯的一霎,兩人側簾均是被風掀起。

視線有了一瞬間的交換,映出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且听一方淡淡而道︰「只能堅持五日,五日之內,可要記得返宮。」

雲若淡淡而笑,隨著那簾子漸漸遮掩了她的面龐,一聲輕語,蕩在空中。

「五日,足矣。」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九宮策,雲若皇後最新章節 | 九宮策,雲若皇後全文閱讀 | 九宮策,雲若皇後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