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老祖不是一千五百年都沒出來了麼?」
「這不妨礙祖訓的執行!」
衛瞳看著蘇蓉那張勢在必行的臉,只覺得心里憋了一股氣,轉而去看蘇卿,卻見他低垂著眉眼,微抿著嘴唇,那模樣說不上反對,也算不上高興。
還想著終身大事,這人至少會反抗一下下的,沒想到,連個聲兒都不吭啊!簡直是盲從!
想到此,衛瞳不服氣地開口,像是故意為難,「那若是個男的呢?」
難不成結為兄弟?心里倒盤算起她和蘇卿結為兄妹的可能。
自以為想到一個可行辦法的衛瞳,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誰想,蘇蓉下一句話,險些沒讓她嗆死。
「先祖遺訓,不得違背,若是男子,自當卿兒嫁過去,怎可讓委屈先祖的後人?」
好一個先祖遺訓,都不顧陰陽結合了麼!衛瞳好不容易咽下喉中的茶水,抬頭就看見蘇蓉一臉理所當然,頗有些無語凝噎。
這到底是對結親有多執著啊!
委屈?難道強迫她成親,就不算委屈了嗎?
再看蘇卿,那是那張冷淡的死人臉,若忽視了他細微抽搐的嘴角,否她還真以為他滿不在乎呢!也對,真要嫁個男人,蘇蓉一定會以不委屈先祖後人的理由,斷絕蘇卿反攻的可能。
這得有多苦逼,想到此,衛瞳心里反倒有了一絲詭異的平衡感。
「再說,姑娘也不是男人!如今,陰陽結合,天地之理,此皆大歡喜,姑娘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不滿意大了好麼!衛瞳沉默不語,或許,在修道人的眼中,可以將結親當做修煉的一種手段,畢竟,這世上還存在一種名為雙休的功法。不過,對于做了二十幾年普通人,看似冷酷,骨子里卻純情的衛瞳來說,就過于勉強了。
縱使經歷了一次失敗的愛情,她還是期待一次次真正完整又美好的愛戀,為此,她尋覓,等待。自然不期望它有沾染任何瑕疵的可能,否則,日後遇到真心喜歡的人,他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她又拿什麼去給他呢!
可能是衛瞳的臉色太難看了,蘇蓉頗為體諒地開口,「你可以有一天的時間考慮。」
衛瞳心里微松,總算有個緩沖的時間,好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蘇蓉繼續道︰「不過一天之後,你一定要給出個答案,若想接管瀅索宮,必須與卿兒成親。卿兒是個實誠的好孩子,我可向你保證,只要你們結合,他終其一生,只侍奉你一人,不會去看其他女人一眼。」說話間,她側眸看向蘇卿,意思對方表個態。
蘇卿對于自家師父,從來都是個乖寶寶,接到暗示,不急不緩地開了口,「卿兒遵命!」
看著他那張泛不起半絲波瀾的死人臉,衛瞳嘴角直抽,他說的是遵命,只遵他師父的命,並未對她做出一星半點地承諾。他只拿這次結親當做一次師門的任務,認真地去貫徹執行,盡管這個任務很可能歷時一輩子。而不是從當事人的角度去考慮,他喜不喜歡,她願不願意。
任務無所謂好惡,只有完成與否。
衛瞳又問,「若是不答應呢?」
蘇蓉面色一肅,「我瀅索宮好不容易才尋回仙府和紫青雙劍,萬不可讓它外流。你若無意瀅索宮,自可離去,東西卻得留下來。」
衛瞳眉頭一皺。
心道,這洞府和紫青雙劍是你們瀅索宮尋回來的麼?這話倒是真敢說。東西好不容易拿到手,萬沒有吐出來的道理,大不了帶著寶貝跑路,天大地大,就不信你瀅索宮還能只手遮天了。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蘇蓉淡淡一笑,卻讓人無端生出一種壓迫感,「還請姑娘千萬不要生出逃跑的心思,我瀅索宮再不濟,也是此間東道主,怎能讓客人來去自如?姑娘不听話,到時候鬧起來,傷了可就不好了。」
這是危險,赤果果的威脅!衛瞳拳頭緊握。
「時間不早,衛姑娘旅途勞頓,還是先回去休息。」
衛瞳看著突然替自己解圍的蘇卿,有些詫異,這會兒倒是不裝木頭人了?
蘇蓉看了一眼蘇卿,眼里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芒,周身的低氣壓一斂,整個人又恢復了笑容,如初般的慈祥溫和,「卿兒說的是,那邊送丫頭好好休息吧!」語罷,又轉向衛瞳,「丫頭可要好好想,千萬不要做錯了選擇,老身靜候佳音!」
看著蘇蓉變臉跟翻書似地,衛瞳心道,自己方才還真是看走了眼,這人哪里是什麼溫柔大姐姐,簡直是個笑面虎。仰或是,對結親太執著了?
出了門,衛瞳一把抓住蘇卿的衣領,將他逼至一旁的廊柱上,雖然比他矮了將近一個頭,衛瞳的氣勢可不輸他,眼楮如鷹隼般的銳利,「既然討厭,為什麼不拒絕?」
虧她這麼相信蘇卿,這是進了虎口,還是入了狼窩了?
戰斗之外的蘇卿,將氣息收斂的很好,淡漠卻無害,此刻,竟也由著盛怒又憋屈的衛瞳,騎在自己的頭上,一雙眸子淡淡地回視著眼前暴怒的女子,語氣毫無波瀾,「沒有討厭。」
衛瞳一愣,隨即冷笑,「但也不喜歡不是嗎?」
沒有感情的婚姻,根本沒有意義可言,她也不會和他雙休,反倒因著這層身份,憋屈難受得很。
蘇卿抿唇,不說話。
這樣子,分明就是默認了。
但是對方的修為明明比自己高深,卻放任自己的無禮,衛瞳不好太過,訕訕地松開了他的衣領,方才,是氣不過。
「你知道成親的意義嗎?」
蘇卿眼里有些迷茫,稍縱即逝,仔細思考了一下,再開口時,語氣依舊平板,「兩個人一起生活,你有難,我幫你,直到我死去。」
衛瞳看著他認真的眼楮,很好,是實話。
手上的拳頭,禁不住又握緊了,真想掄他一拳。
他特麼什麼都不知道,夫妻定義理解得跟親朋好友一樣,還大言不慚地說要和她成親,偏偏對著他這張無辜又無害的臉,又下不去手。
他不理解,但是他很誠實,而且很真摯,雖然理解有誤,卻是個說到就做到的人,這樣的人,就算讓人賠進一輩子,也不虧。但那是別人,不是衛瞳!
衛瞳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蘇卿低頭撫平衣襟上的褶皺,神色間沒有任何不愉,抬起步子緩緩跟了上去。
他得替她安排住處。
青羽正等的有些不耐煩,衛瞳正好出來了,青羽忙迎了上去,「怎麼樣?」
衛瞳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于是,青羽將滿心地疑問藏在心底,回頭再說。
發現蘇卿跟上來的時候,衛瞳還是挺意外的,自己對他的態度並不好,有一點遷怒吧!可能見識了他在蘇蓉面前柔順的模樣,了解一點兒他的性子,篤定他不會對自己怎麼樣,膽子就肥了起來,誰讓他將自己帶入了狼窩!
蘇卿給兩人安排了住處,便離去了,只是走之前,讓衛瞳好好考慮。
衛瞳可不認為,這人是因為想跟自己生活在一起,而是怕自己讓他的師父為難。而且,他最後一句話,確實觸動了衛瞳。
「我知道你舍不得仙府和雙劍,不若听師父的話。她是真心疼愛你,只是放不下心,你給她老人家定個心。我,日後不會為難你。」
她確實舍不得這兩樣東西,也知道,若是與蘇蓉達成了共識,那人勢必言出必行,問題是,條件太苛刻了,她辦不到。
于是,她開始盤算逃出去的可能,「小八,你有把握帶我們離開這里嗎?」
「你個有手有腳的都沒辦法,我個沒手沒腳的能有什麼辦法。」
衛瞳氣結,「我認真的。」
小八裝作一副很無辜的樣子,「我也是認真的,加上青羽,算上赤翎,還有我這個軍師,也逃不出去。人兩千人馬,可不是吃素的,不消蘇蓉出手,弟子們車輪戰耗也能耗死你。」
好吧,這回是認真到讓衛瞳沒話說了!
「我看這蘇卿蠻好的,長的漂亮,修為也不低,最重要的是,嫁了他就能得到瀅索宮。青羽對你忠心可嘉,你乘此機會扶他一把,讓瀅索宮和青羽的勢力相融合,統一東海,指日可待。」
聞言,衛瞳一驚,小八,居然已經想到這麼遠了。這個人,哪怕是一點兒契機,都能讓他擴展成一條長線,從而釣到大魚。
見她不說話,小八「哎」了一聲,語氣又開始不正經了,「你是不是怕易寒不高興?沒事兒,瀅索宮跟中土道門沒什麼來往,乃至于整個東海也跟中土道門不怎麼和睦。畢竟,一方是人,一方是妖,道不同,不相為謀。以蘇卿那性子,不會跟你回中原,除非你要求。易寒那性子,沒事也不會來東海揭你的老底。你在這兒嫁了個小相公,就算回去跟易寒說的情比金堅,海枯石爛,他也不會懷疑的。反倒是,兩個大小相公,坐享齊人之福,豈不樂哉!」
聞言,衛瞳的臉,徹底黑了,「你真是越說越離譜,別說我和師父根本沒什麼,就算有什麼,我這事兒也做的不地道。」
小八又「哦」了一聲,笑得賊兮兮地,「你終于承認你想跟易寒有什麼了?」
該死,居然被他套進去了,這人真是巧舌如簧。衛瞳氣結,又說不過他,索性不說了。
雖說沒身體的人就這點樂趣,但小八這張嘴,有時候真欠揍啊!
見她有生氣的趨勢,小八見好就收,他從來都把握得度,每次將人惹毛了,卻又不至于真的將人惹火。既滿足了惡趣味,又不至于真傷了感情。
而且,這丫頭,對于自己人,打一棍子再給顆糖,還是行得通的。
「我給你想了個辦法,要不要听。」
果然,衛瞳立即豎起了耳朵,「什麼辦法?」
小八暗暗一笑,「權衡利弊,我還是覺得你嫁給蘇卿最有利。」
「這算什麼狗屁辦法,你這是讓我往坑里跳!」衛瞳當即就不干了,早知道還是這個結果,她還用得著回來想麼!
小八無力翻了個白眼,如果他有眼楮的話,「就蘇卿那性子,只要娶了你,怕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忍無可忍,最多離家出走。你覺得你和蘇卿,誰比較火坑?」
衛瞳眉頭直跳,「你諷刺我?」
「不,我只是想表達,蘇卿是個好人,嫁給他,你哪怕是不洞房,他也不會有怨言的,你上哪兒去找這麼一個乖寶寶?出于責任,他對你,會有一種類似對她師父的順從。多個人,端茶送水也好呀!」
衛瞳想起蘇卿今日斟茶的模樣,不由得嘴角直抽抽,「我不需要別人端茶送水。」
小八卻忽然打了個哈欠,「好了,不逗你了,我的意思是,讓你和他假成親。不過就是個儀式,沒必要墨守成規,相信他也是這樣想的。你也不用擔心,日後遇到心愛的人無法交代,若這點小事都不能理解,他也不配與你比肩。青羽很有潛力,只要你助他一臂之力,甚至不需要多費氣力,就能收獲整個東海,只需要,委屈那麼一下下,很劃算吧!」
確實,很劃算!難得看他苦頭婆心,衛瞳撲哧一聲笑了,「好了,我知道了,不就是假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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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劇場
衛瞳︰端茶,倒水!
蘇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