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十。
是寧錦母親去世的日期。
這個日子對寧錦來說,就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了心底。
寧錦母親的墓並沒建在寧氏陵墓里,這點連寧相都不知道。眾人都以為那位風華絕代,卻死于大火的女子,是葬在當家主墓里,日後是要和當家的同墓。
其實不然,寧錦母親入墓的第七天,少時的寧錦就親自去了主墓,扒開了主墓,將那壇骨灰偷出來,葬在了鐘靈毓秀的青山上。
一壺酒、兩只杯、一束香石竹。
墓前,只有寧錦一個人。她是從相府後門出來的,沒有向寧相打招呼,也沒有帶一人,只孤身前來。
陵墓的佔地雖然不大,但勝在干淨雅致,周圍也沒有荒草,顯然是打理的很好。寧錦彎腰仔細拂去墓碑上細微的塵土,便坐下來輕輕的靠在墓碑上。
寧錦倒了兩杯酒,一杯撒在墓碑前,一杯飲下。
她抿了抿唇,又問了那句話︰「娘親,你這樣做值得麼?」
放棄了一切,身份、家世、收斂本性甚至搭上生命,只為了一段不對等的愛情。
寧錦又倒了一杯酒,開口道︰「值不值得我都無法再繼續下去了。」她喝下這杯酒,又說︰「夢中十載,我實在不能再重復這樣的路子。娘親走了,父親就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我不能再冷眼旁觀,看著整個相府陪葬。」
「死者已矣,生者如斯。娘親,你怪女兒自私也好不孝也行,我已經原諒了父親,也要盡全力保住相府。」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細白的手指按了按眼角,情緒低落道︰「一夢十多年,為什麼這一覺醒來,不是在娘親在世的時候?」
「如若真是那般,該有多好?」
「錦兒真的想娘親了。」
「……」
灰蒙蒙的天際被一束初生陽光沖破,紅日從東方緩緩升起,一只信鷹展翅從遠方飛來,從一個斑駁黑點慢慢現出身形,盤旋在低空。
寧錦放下酒杯,抬起手,那只信鷹便減速飛來站在她手上。
信鷹帶來了一張紙條,上面只寫著十來個字,卻讓寧錦無限欣慰。
——錦兒,節哀。
——我一切安好。
——林遲。
她簡直能想到對方表面上冷著一張臉,實則在別扭的組織著語言,最終敲定了最別扭、最簡單的詞匯,提筆給她寫信。
林遲。
寧錦默念著這個讓她想起來就溫暖的名字。
母親去世後的第三年,寧錦曾離開相府一年。而她在這段時間里,認識了受了重傷的林遲。
沒有一個人,能夠抵擋住在自己最難過時,別人對自己的好。
林遲就是這麼一個人,他不太愛說話,大多數時間一直沉默,可卻對寧錦很好很好。
在那段時間里,他們兩人同住一個屋檐。寧錦在鑽研醫書時,他會在一旁練劍;寧錦在做飯時,他會打打下手;寧錦生氣的時候,他也不會哄,只是站在那里,冰冷的臉上會透出些許無措。
可惜這樣的日子不長,寧錦被寧相找到回了相府,而林遲重傷好後,也需要回遙遠的北齊國。
不過,唯一慶幸的是,兩人一直保持著聯系。
明明是兩三年前的事,寧錦回想起來,卻恍惚覺得似乎已經過了十多年。
她忽然想起了那個逼真的夢境。
在她嫁給楚懌後,林遲就一直沒有出現過。就算她被囚禁在地下,他也不曾來找過她。
難道是因為找不到?
這個理由寧錦是不信的,林遲有多大的能力,她很清楚。別說找到她,就算救走她,甚至救下整個相府,也是有可能的。
林遲、林遲……
寧錦實在不想懷疑這個讓她心動的人,很想親自問問他。
想到此,寧錦把酒水倒在泥土里,蘸著髒兮兮的泥水,在紙條的背後寫了幾個大字,卷起來綁到了信鷹的腿上。畢後,她又拍拍信鷹的翅膀,讓它飛走送信。
——林遲,我要嫁人了。
紙上短短的一句話,端看林遲到底如何應對。
寧錦抬頭,看著飛向天際的信鷹成為一個黑點,才收回目光。祭拜完母親,她並沒有回相府,而是一直等著。
暮色四合時,信鷹返回。
寧錦認為今天等不來回信,所以見到信鷹時有些驚訝。她以為林遲應該在北齊國,以信鷹的腳程,也得半月一個來回。能這麼快收到來信,顯然林遲是在楚國境內。
卷開紙條,只見六個大字
——等我,我會娶你。
寧錦握緊紙條,淡淡的笑了。
她本來以為自己會很開心,可內心卻十分平靜。
寧錦想,如果沒有那場夢境,想必她早已喜形于色。而現在的她,心境變了,也不是不高興,只是高興的程度淡了,記掛的事情太多了。
現在的她依舊相信,林遲會言而有信。可她也會懷疑,僅僅只一句姑且算作承諾的話,她能當做真的嗎?
她又能拿自己的一輩子都賭在這一句話上麼?
寧錦不知道該不該信,她靠在母親的墓碑上又思量了許久,最後模了模冰冷的墓石,才下定決心︰「母親,我喜歡林遲,我要再等他三年。可好?」
她喃喃自語︰「三年時間,也夠看清林遲、看清我自己了。」
寧錦從來都不否認自己的感情,喜歡就是喜歡,她會努力爭取。但她也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人,如果對方不能給她對等的感情,不能回應她,那麼她寧願放棄。
否則到頭來,還是一場散。
------題外話------
林遲?(大霧,一听就是假名咩)和錦菇涼的騷年番外,會有噠表示非常有愛,過幾章會放出來。
慕容世子︰(╰_╯)誰都不能跟我搶阿錦,誰搶殺誰!
楚渣楚懌︰明明就是我老婆,泥煤下章我一定出來修理小三!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