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
「不放!」
「放不放!」
「不放!」
楚清歡一聲冷笑,頭部微微往後一仰,驀然發力往前一撞,力道如此之猛,毫不顧惜。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砰!」兩個額頭重重相擊,料不到她會有此一著的夏侯淵暈了一暈,神志卻十分清楚,一撞之下更為發狠,身體與雙手反而將她鉗制得越發緊。
似乎有溫熱的液體順著額角流了下來,他只盯著眼前女子的臉,淡淡的月光自檐角處斜了進來,照著她略微發白的臉,還有迅速腫起的前額,他只覺得心里沉甸甸的壓抑,還有滿腔的怒火。
什麼都不想,他忽地傾子,對準那雙弧形優美的唇吻了下去。
她驀然扭頭,他的唇便擦著她的唇,落在了她的臉頰處。
臉頰的肌膚細膩如瓷,觸感溫軟中帶著淡淡的涼,這是長時間吹了夜風所致,令他心中乍起驚鴻的卻不是此處,而是她的唇。
那雙唇漂亮飽滿,極為柔軟,不同于他此時的冰冷,帶著少許的新雪氣息,一觸及便是冰與水的交融,讓他為之一震,一震之下心里的怒火就沒有由來地熄了一熄。
不同于初次兩人在水下的較量,那時候他為泄心中怒火而咬了她,意圖將她所有空氣都抽走,讓她也嘗嘗被困于水底而不得上的滋味,並因她的快速反應而抽離得極快,什麼都未及體會。
然而剛剛,就那麼輕輕一觸,如山林間清風悠悠飄拂,如清泉上蝶翼婀娜翩躚,落雪無痕,波瀾不興,心頭卻似乎能听到翠綠的新芽破土而出,拔節生長。
他的唇還停留在她臉頰,視線所及處是她線條優美的頸,心頭的火氣就這麼消失得了無蹤影,但她屈于下風屈于被動的處境,依舊桀驁不馴不肯屈服的動作與性子,卻激起了他更大的好勝之心。
他要征服天下,更要征服眼前這個女人。
微微抬起頭,對上女子漆黑的眼眸與緊抿成一線的唇,他忽地低低一笑,再次低下頭去。
楚清歡張嘴就咬。
既然他故伎重演,她也不妨采用她的老路子。
卻听得男子低沉的嗓音間逸出得意笑聲,被他壓在身後的雙手猛然被合攏于一處,同時身上一重,他的重量與她自身的重量,全都壓在她背後的雙手,動彈不得,更是被身後的柱子抵得骨節生疼。
他空出的一只手已捏上她的下鄂。
他的衣服盡濕,濃濃的濕意透過她的衣衫滲了進來,他滴著水的墨發更是直接傾落在她臉上,脖頸處,順著領口滑下,激得她不由一顫。
一顫間,他已長驅直入,她的下鄂被他所制,想要咬他,除非她能擺月兌他的手。
他早已算準了她會如此。
楚清歡動了動頭,動了動手,再動了動腿,不動了。
既然全身各個部位都已被人壓制得無法使力,她又何必白費力氣。
靠著廊柱,她微微後仰,眸光透過殿檐望向高闊的天空,月光半隱,掛在向上翹起的勾檐上,仿佛至檐上的白雪中升起,那般的近,又那般的遙不可及。
很安靜,安靜得只有彼此的呼吸,男子的氣息干淨又明冽,與她的呼吸交相纏繞,他眼眸輕闔,望不見里面的深海暗礁,驚雲飛鳥,一雙如墨濯洗的眉飛揚如劍,恍若世間最難逾越的險峰,此時就靜靜地亙定在她眼前。
有風輕輕吹來,帶著雪後的清新,還有幾點自檐上飄落的雪花,落于男子如鴉濃黑的睫,久久不化,微微而顫。
他的神情專注,動作輕柔,不留一點余地,細細探索,並不如他先前表現得那般暴烈,暴烈的只是因為她的不配合,一旦她安靜如水,他就是天底下最為溫柔的那個人。
她便有了絲自嘲。
到底是因為動不得,還是不想動。
兩輩子的奔波流離,這樣的日子她不是不厭倦,也不是沒想過結束,可結果如何?
她不想去懷疑自己是否還有愛人的能力,但也不想再讓感情去影響自己,或者說,根本就不想去接觸,平白心中多份羈絆。
心里有一絲恍惚,隨著他漸至入深的溫柔,她心里某個堅硬的角落也似在慢慢坍塌,初遇時越空而來的那一箭,力敵千軍時孤騎奔來的那一揚鞭,四面火海橫梁墜下的那一護,樊陽城郊月夜下的那一擁……
這一刻如一幕幕無聲電影一般在腦海中回放,緩慢而清晰,她竟不知道,那些刻意被她忽略的東西,竟然如生根了一般,無需她的控制,就這般生動地跑了出來。
有腳步聲由遠及近,不止一人,這個時候還敢直入她住處的人不多,她掙了掙。
身上的人卻如沒有听見一般,反而加重了雙手的力道,呼吸間的氣息越發灼熱。
她不相信他會沒有听見,哪怕縱情再深,這般男子大力踩著戰靴不加掩飾而來的聲響也足可讓他驚醒,他卻似乎鐵了心地不放開她,鐵了心地要讓別人看見。
腳步聲突止,就在階下不遠處,憑她的感觀,數道瞬間經歷無數次變幻的目光正直直地射過來,沒有回避的意思。
不知過了多久,嘀嘀咕咕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你拉我做什麼……」
「不拉著你,難道還讓你繼續打擾主子與姑娘溫存……」
「我還沒看夠……」
「看你個頭,主子親熱也是你能看的……」
「咱們偷偷地看……」
「咱夠光明正大的了……」
「走了走了……」
不情不願的拉拉扯扯之聲漸漸遠去,楚清歡閉了閉眼,希望有些人能管好自己的嘴巴。
再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到唇上一輕,他已離開了她,卻並不起身,而是雙臂一緊,將她緊緊揉進自己懷里,似在努力平息著什麼。
男人的本能,總是來得比女人要快。
她默不作聲地任他摟著,直到他氣息穩定,稍直起身子,她才平靜地抬起眼眸︰「現在可以放開我了?」
他的眸光落在她微腫的唇上,上面證明著剛剛他們做了什麼,他用眸光在上面一遍遍摩挲,象溫柔的手。
她剛才沒有再反抗,現在也很平靜,是否意味著已經被他征服?
可是剛才那樣長的一段時間里,他心里全是從未有過的悸動,全是他自己都未意料到的投入,細細地品味著每一分甘甜,每一分清幽,根本未想起他的初衷。
征服,或許,但未必是他征服的她。
心中一嘆,如果她每次都能這麼溫順該有多好。
念頭剛一出,又覺得有些可笑,如果她真是那麼溫順的人,他還會這般被她吸引?
沒有放開她,而是將她的手拿到身前,對著月光照了照,手背被柱子磨破了皮,有血絲滲出來,而手腕處,是兩個清晰的手印,微微的腫,還有些青紫。
心里一揪,內疚就漫了上來︰「我……」
一開口,才發現嗓音暗啞,低沉得連自己都不認得。
「想道歉的話就算了。」她看也不看手里的淤痕,推開他進了屋。
他以為她會關門,她卻筆直走了進去,亮起了燈光,他掛念著她手上的傷,想也不想便長腿一邁,跟著進去。
里面的人卻很快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個茶壺,他不解,莫不是要請他喝茶?看樣子,又不象。
但見她一直走到台階口,拿起茶壺直接對著壺嘴就喝。
「小心燙嘴!」他臉一沉,皺了眉就要去奪,忽然想起她剛回來,這邊的宮女又讓她打發得一個不剩,哪來的熱水?
「別喝冷水……」他心念轉動間,手已伸了過去,眼前女子的動作卻令他凝若木雕。
楚清歡喝了一大口水卻不咽下,而是含在嘴里漱了漱,再一口吐出,再喝,再漱,再吐出……
表情認真,一絲不苟,仿佛自己正做著一件很嚴肅很重要的事,如此反復,直到將滿滿一壺水全部漱完,才歇。
「你,在做什麼?」已經意識到她的舉動的男人臉色開始不好看。
她竟然,竟然嫌棄他的口水!
楚清歡轉過身來,說得稀松平常︰「剛才被狗啃了一口,嘴里有味兒,得洗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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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日,又有大撥宮人被遣返出宮,還有經選秀入宮卻一直未被承順帝寵幸過的妃嬪,其他的則被送往別宮,宮里沉冗的人員大幅度減少,皇宮驟空,頓時顯得空曠寧靜許多。
自那日之後,葉蘭雅便再沒有來找過夏侯淵,不是就此放棄,而是此時正值人員變動之際,她在耐心觀望,怕萬一夏侯淵與她提及出宮的事,得不償失。
但有些事,不是自己想逃避,就能避得了的。
「夏侯,你找我?」在雲珠的陪伴下邁入御書房,葉蘭雅先是掃了眼兩側,見只有那日見過的兩人在,這才笑吟吟地問。
「嗯,有點事要跟你說。」夏侯淵正提筆批閱折子,隨手指了指旁邊的座位,「坐吧。」
葉蘭雅姿態優雅地坐到一邊,目光始終不離御案後的男子,要說天底下最讓人賞心悅目的風景,眼前就算一幅。
只是那光潔飽滿的額頭,怎麼有一塊烏青?似乎是撞到過哪里。
「這幾日太忙,一直未曾對你提起。」夏侯淵放下御筆,再通覽了一遍才合上折子,方抬起頭來,「按先例,先帝留下的後妃都要送至別宮或者出宮,眼下除了你,其他的都已安排妥當,因此我想,趁著今日得閑,就把此事跟你說一說。」
葉蘭雅早在他提及先例兩字時,就已心中一驚,只是她並未流于表面,等他言罷,便笑道︰「這幾日我也听說了,那些嬪妃你安排得很好,無需來問我的意見。」
「我不是因為她們來問你的意見,而是為你。」夏侯淵將折子往桌上一放,道,「你是皇後,我便往後延了幾日,等到其他人都安排好了再讓人送你過去。」
葉蘭雅眼睫一垂,靜坐了片刻,才恢復了笑容,不急不徐地道︰「夏侯,我是听錯了麼?」
「你沒有听錯。」他一指剛才那本折子,「這是大臣請奏的折子,就是關于送你去別宮的事,我已經準了。」
「你不能這樣!」她笑容驟斂,緩緩站起,「夏侯,你不能這樣對我。」
「娘娘……」雲珠悄悄地拉她。
她沒有去管,只是看著夏侯淵︰「夏侯,我明白自己的身份,絕不會讓你為難。但是,也希望你不要將我送去別宮。我沒有別的要求,我只要你把我留在宮里,能看到你就好。」
夏侯淵搖頭︰「祖宗的規矩不能違。」
「規矩?說到規矩,我倒覺得你還有一條可以遵從。」葉蘭雅見他如此堅決,反倒笑了起來,「舊時曾有先例,新帝繼位,可納先帝後妃為妃,這一條,夏侯你為何不效仿?」
夏侯淵淡淡道︰「娘娘不要忘了,要想被新帝納入後宮,首要條件必須為新帝喜歡。」
「你不喜歡我?」葉蘭雅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盯著他,不管楊書懷與紀望言在場,「我為你做了那麼多,到現在,你還是不能喜歡我?還是因為,你覺得我已經做了夏侯昱的女人,身子已經不干淨了,你嫌棄了?」
「娘娘,你多想了。」
「那又是為什麼?」葉蘭雅又迫近一步,「夏侯,當初我在信中承諾過的事,我都做到了,就因為如此,我背負了一個妖後之名,你可明白我付出的是什麼?你要知道,以我之前的所為,只怕出宮後活不到一個月。」
夏侯淵望著眼前這張明艷的臉,回想起當初那個雖驕蠻卻純真的孩子,終究眼里有了絲惋惜。
「你既然認定我的能力,為何還要作繭自縛?」他沉聲道,「當初你寫給我的那封信,我本不想回,但終究不忍心看你毀了自己,因此回信讓你什麼都無需做,只要做好夏侯昱的皇後。」
「我為你做了那麼多,難道到最後得到的就是這一句作繭自縛?」葉蘭雅搖著頭,淒涼一笑,「夏侯,我知道你心狠,可你不能如此絕情。」
夏侯淵微抿了唇,什麼都沒有說。
一旁的紀望言有些不忍,只能低頭看他的帳本,將自己當作隱形人。
楊書懷暗暗嘆了口氣。
「夏侯,還記得宮里那座最高的亭子麼,你以前最喜歡去那邊看書,而我,也最喜歡在你看書的時候去那里玩耍。」葉蘭雅清淺地一笑,淒艷里多了幾分對往事的懷念,「陪我去轉轉吧,自從你離了宮,這些年我一次都沒有去過……我怕觸景傷情,怕自己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會被一灘眼淚給泡軟了,如今你回來了,我也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他略作沉吟,點頭︰「好。」
這一點要求,他找不到理由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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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的忙碌,以及那些頗有含義略帶點顏色的目光,讓楚清歡決定找個地方清靜清靜。
自從那晚進行了現場觀摩之後,那幾只見著她就嘻嘻地笑,尤其石堅,嘴角咧到耳朵根,巴不得通報全天下︰我家主子終于得手了。
不過鑒于以往的教訓,他們很識時務地守口如瓶,也正因為如此,那晚的事反倒成了他們幾個心中的小秘密,見著她就一副心照不宣不可言說的曖昧模樣。
她視而不見。
至于夏侯淵……心情應該不會很爽利。
好好的一個有意境有心情有情調的吻,自我感覺萬分良好萬分投入,卻被當事人稱之為狗啃,並萬分嫌棄地用了一壺的水漱口,相信誰的心情都不會太好。
因此這幾日,兩人能不見面不見面,見面之後能不說話不說話,萬不得已要說話時,能公事公辦就公事公辦,把那等著看熱鬧的幾只給驚訝的。
悠然地背靠著假山,楚清歡望著天空隨風而走的千里層雲,心情也跟著開闊了些,拎起手里的酒壺,一抿,發現一壺酒不知不覺間竟已飲完。
隨手把酒壺擱在腳邊,卻不想動,偷得浮生半日閑,現在宮里一切趨于正常,無需她時時盯著,不妨享受片刻悠閑。
只是世事往往不如人願,她想偷閑,有人卻不願讓她如願。
她轉頭透過假山的縫隙往外看,本以為這里人跡罕至,連只鳥也看不見,正好沒人打擾,想不到也有人抱著與她相同的想法,尋了這個地方來。
視線一凝,入眼處,妝容精致淡雅的美人在侍女的陪同下拾階而上,而她身後……一角墨色袍袖在美人身後時隱時現,雖被美人擋了臉容,但楚清歡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來人,並得出了結果。
幽會。
青梅竹馬,郎情妾意,又特意找了個沒人的地方,不是幽會是什麼。
背轉了身,她凝神思量,如果真是幽會,她在這里待著明顯不合適,且不說她沒有听牆角的癖好,要是被發現了,指不定那個男人會怎麼想。
可若是現在出去,兩人就免不了會見面,她又不願在這種情況下來個三方會晤,尤其葉蘭雅在這里。
這一遲疑間,那兩人已走了上來,入了假山前的那座玲瓏八角亭。
楚清歡便泰然地坐在原地不動了,凡事有個先來後到,她並不是故意要听別人的牆角,是他們自己不會挑地方。
「一晃都過去十三年了。」一聲悠悠的嘆息,順著風飄了過來,「那時候你喜歡坐在這個位置看書,而我呢……」
葉蘭雅一指身後的假山,「我就喜歡躲在那里看你,你看書看多久,我就在那里躲多久,現在想來,真是懷念。」
「那時候還是小孩子,玩興大,有此之舉也是情理之中。」夏侯淵站在高處,整座皇宮盡收眼底。
就是因為站在此處有天下盡在指掌之中的感覺,當年他才喜歡經常來此,一坐便是半日。
「雖然那時還小,卻並非只是玩興。」葉蘭雅在他常坐的位子坐下,輕輕撫模著上面的石紋,「夏侯,打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了你。你沉穩,冷峻,天生就是做帝王的料,與同齡的孩子完全不同。那時候我就告訴自己,這才是我葉蘭雅今後要嫁的男子,再不會有別人。可是你……」
她有些自嘲,又有些好笑︰「可是你,連正眼都不給我一個,著實讓我心有不甘,卻也激起了我的好勝心……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是太子,而是你不象其他因為我長得漂亮而喜歡我的男子那般庸俗,這才是獨一無二的天之驕子。」
夏侯淵回首淡淡一瞥。
「怎麼,不信?」她掠了下鬢發,「不要以為就你一個人心性早熟,我也一樣。」
「倒不是不信,只是在我眼里,你不過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驕傲又刁蠻,對于自己想要的東西,並非一定是出于喜歡,只是不能忍受別人拒絕。」
「現在你還這樣認為?」她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臉。
他不答,只是負起雙手望著遠處。
「這些年來,你可是在怪我當初也冷落了你,在你最寂寞孤苦的時候拋棄了你?」她出神地望著他稜角分明的側臉,語聲也隨之飄然若霧︰「九歲那年,宮里發生了變故,你母妃因宮殿著火而死,你的痛苦我全看到眼里,我跟自己說,我要永遠陪著你,再也不讓你痛苦。第二年,你父皇說你犯了錯,廢了你的太子位,並要送你去淮南,我不相信你會遭到如此不公的對待,認定是你父皇年老發昏,便進宮去求他收回成命,但還沒進景陽殿就被攔了下來。」
「我去求我姑姑,向來寵愛我的姑姑連見都不見我。我又跑回家去求我父親,結果從未罵過我甚至連句重話都不曾說過我的父親,竟然重重地斥責了我,並將我關在家里不許出門。」她笑了一下,眼神卻是冷的,「我跪在我父親書房前,求了三天,直到最後體力不支昏倒,再醒來時你已離京。」
夏侯淵眸光微深,緩緩轉過身來。
「之後一年,我逃過,自殺過,都沒有成功,我的房間里每天十二個時辰都被人看守著,任何時候都有人不錯眼珠地盯著我。」她慢慢卷起袖子,如藕細白的手臂一道道發白的傷痕交錯縱橫,讓人不得不懷疑,當年的孩子是有多大的狠心與決心,才會對自己下如此狠的手。
旁邊的雲珠已背轉了身,眼淚直流。
楚清歡透著石縫看著這些傷口,這個女人,確實對自己也是狠的。
一個僅僅十歲的孩子,倔強地跪了三天直到昏倒,想逃跑被自己父親捆了雙腳,想以自殺抗爭,又被無數人日夜不休地盯著,這一切,不過是為了去追心里喜歡的那個人,這樣的心性,一般人難以企及。
「後來我不逃了,也不自殺了,整日就象一潭死水一般。」葉蘭雅輕撫著手臂,勾起一抹嘲諷,「我父親開始時還擔心,後來就覺得我想通了,慢慢撤走了看守我的人。再後來,你父皇駕崩,新帝登基,不久後宮里就來了旨,將我指給了新立的太子,也就是夏侯昱,你知道我是什麼反應嗎?」
她抬起頭來看著夏侯淵,微笑著問,那笑容看似單純明亮,眼楮里卻是大片大片的黑。
夏侯淵緊抿著唇,沒有說話。
「我家人極為擔心,他們擔心我會反對,會鬧,但他們都猜錯了。」她笑,「我一點都沒鬧,等到及笄的時候風平浪靜地嫁了,先是做了太子妃,之後是皇後。做一個寵冠六宮的皇後真是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什麼時候給夏侯昱下毒,就什麼時候下毒……」
「你給他下毒?!」夏侯淵眸子一眯。
「是啊,下毒。」她點頭,無視他眼中的暗沉,「慢性毒藥,要不了命,不過是讓所有他寵幸過的女人懷不了孩子,要不你以為,夏侯昱為何至今仍沒有子嗣?」
「我不能要他的孩子,也不能讓他有孩子。」她靠著亭欄,手臂上的衣袖依舊挽著,她也不覺得冷,「這本就是你的天下,我要讓他遲早歸還給你。我要讓他沉迷于美色,荒廢朝政,不顧蒼生疾苦。民不聊生又如何,暴動頻生又如何,我就是要這份基業毀在他手里,哪怕會因此而得到惑亂後宮媚惑君王的妖後之名,那又如何?只要你能得民心,能奪回天下,一切都值得。」
「你不該如此想。」夏侯淵沉沉地看著她。
「不該麼?可我不僅如此想,還如此做了。」高處的風吹起她的長發,擋住了她的臉,她也不去拂,眯起的眼楮里寒光微爍,「我並不覺得苦,也不覺得錯,為此姑姑罵我,我就將她送去了別宮,冠以頤養天年的美名。父親罵我,我便讓夏侯昱罷了他的官,讓他在家休養。而其他人,我更不放在眼里,全天下,我在乎的人只有一個。」
「夏侯,跟你說這些,我不是為了你的同情,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這些年來的堅持是為了什麼。」她站起來,朝他走近幾步,站在他面前,不高傲,也不卑微,面容近乎于平靜,只有眼楮里有些很深沉的東西,「我已經眾叛親離,除了雲珠,所有人都背我而去。我的家人以我為恥,大鄴臣民恨不得我死,即便如此,我心中從不曾失去希望,每日盼著你來,只等著你來……而如今,你來了,卻也是要讓我去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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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夠早吧,嘿嘿……上了點那什麼湯湯,還是末末的,妞們自己體會哈,可以適度展開想象,我已經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