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歡很想說「不想」,但是真的不想麼?
自那日離開之後,她一直都在想,她那時候是否太過決然,可有傷他的心?或許她可以多給他一點機會解釋,各退一步,哪怕婉轉一些?
尤其在得知他親率大軍攻入文晉之後,她更是整夜難眠,不能確定他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否是因為那日之事。
這些日子以來,嚴子桓刻意不與她見面,所有從宮外送進來的奏折直接送入御書房,與戰事有關的消息她一概不知,她知道這不是故意隱瞞,而是不想讓她左右為難。
可以她的作戰經驗,以及對齊都與大鄴邊境那段距離之間的熟悉,還有兩軍的實力,她又如此猜測不出他行進的速度。
每一日都在想,此時他到了哪里,駐扎在何處,破城用何方法,耗時多久?
「我一直在想你。」見她久久不語,頭頂的聲音又沉沉傳來,「想你為何如此狠心,狠心為了別的男人拋下我,一想到你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我的心就跟刀子在絞一般……」
一想到那天她就那樣抱著嚴子桓離開,他就嫉妒得發狂,想殺人。
「你對我就這麼沒信心?」她抬起頭來,看著他,「我以為你很清楚我對你的態度,也該知道就算我跟別人在一起,也不可能做出跟你做過的那種事,你在擔心自己,還是在擔心我?」
夏侯淵微抿了唇,落在眸子里的是一片坦然嚴肅的神情,在這樣的神情面前,他心底里那股酸溜溜的醋意無形地就被壓了下去,以至于不得不承認,這些日子吃的這些莫名干醋,實在是太過莫名其妙。
她是怎樣的人,怎樣的性子,他再清楚不過,他竟然……
他一向自認自己頗具胸襟,看不起小家子氣的男人,可如今,那小家子氣的男人,正成了他自己。
心里的火氣蕩然無蹤,他的唇角止不住向上彎了一彎,不無自嘲地坦然承認,「我是對自己沒信心。阿歡,你太優秀,走到哪里都會吸引世間那些優秀男子的目光,我是怕……怕有朝一日,有人會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他說得甚沒志氣,情緒又很是低落,楚清歡看著他那‘情場失意’的模樣,忍不住嘴角抽了一抽。
「夏侯淵,若是以前你象現在的表現,我一定看不上你。」她沒什麼表情地道。
他眸光一沉,繃著聲音道︰「那現在呢?」
「現在麼……」她久久地頓住,不答。
他的呼吸微亂,雙眸緊盯著她的臉,眸心深處的暗潮不小心便泄漏了一絲緊張。
她忽然便覺得有些好笑——這個男人這副表情就象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哪里還有半分以往的霸道和霸氣。
撐著他的胸口,她身子往上挪了幾分,在他微微驚愕的眸光中吻上了他的唇,舌尖輕輕描繪著他的唇形,輕聲道︰「我跟你都做過了男女之間最親密的事,你還來問這個問題,不覺得有些傻麼?」
在他漸漸流露出笑意,欣喜得忘了作出反應時,她又道︰「沒有人告訴過你,親吻的時候是要閉著眼楮的麼?」
「沒有人告訴過我。」他猛地咬住她的唇,反身將她壓在身下,含糊地道,「也沒人有這樣的機會。」
細細密密的吻象雨點一般落了下來,不同于之前的粗暴,綿綿如春雨,浸潤著被磨破的地方,小心翼翼,飽含歉疚。
「我不是瓷女圭女圭,沒那麼嬌貴,你用不著用這種肉疼的眼神看著我。」楚清歡一手捂住他的眼楮,重重地吻了上去。
這種內疚得恨不得自殺謝罪的眼神實在讓她受不了。
夏侯淵默不作聲,深深吻住她,抱住她的雙手似要將她嵌進身體里。
多日的思念,在這一瞬間爆發,全部付諸于眼前這番唇齒廝磨間,象是怎麼也要不夠,怎麼也要不夠……
呼吸漸促,衣衫凌亂,鎧甲衣袍紛紛跌落,衣帶軟衣亦層層散開……
夜色中有白潤的膚光若隱若現,象是沉浮在汪洋大海之中的那一葉偏舟,隨著浪潮推送拋跌,誰也未去顧及此時已是嚴寒冬日,男人細密的汗珠混著鐵與血的剛強,與女子柔軟清冽的氣息融為一體,在這濃濃深夜中綻出無數翻涌浪花。
當激潮涌至,她猛地抓住身側的衣物,卻抓了一手蓬松軟草,便恍惚的意識到,剛才被甩落時,身體似乎被反彈了兩下才滾落,原來是運氣太好,落在了干草垛里。
最後,這唯一的意識也漸漸淡了去……
……
也不知過了多久,楚清歡感覺到有什麼柔軟滑膩的東西在舌忝她的臉,頭一偏,便躲了過去,沒好氣地道︰「不來了。」
不知道這男人的體力為何這麼好,剛剛還打了一仗,之前又那麼多天一直在行軍打仗,做起這種事來居然還如此龍精虎猛,讓她這個最近沒怎麼活動筋骨的人甘拜下風。
那舌頭卻不肯放過她,跟著湊了過來,繼續舌忝。
她也不願意睜眼,正想一巴掌拍過去,便听得「啪」地一聲響,隨即她的上身就被裹入一個懷里,一件衣服迅速蓋住了她的後背,只听得男人斥道︰「這也是你能看能踫的?一邊去!」
她這才意識到事情並非自己所想的那樣,倏地睜開眼楮,一張碩大的馬臉便直愣愣地撞入了眼簾。
「呃——」
她模了模剛才被舌忝的臉,指尖放到鼻尖下一聞,果然……跟這男人的味道不同。
再抬眸,便見男人的臉拉得比馬還要長,冷冰冰地盯著馬臉,眸子里冒著幽幽冷光。
墨騅低低地嘶鳴了一聲,萬分委屈地低著頭——這麼凶!人家又不是故意想踫的,還不是因為剛才情況那麼凶險,你們兩位先前看著還有動靜,可剛剛都躺著不動了,不知是生是死,人家也是擔心你們不是?
看明白情況的楚清歡搖頭一笑。
這男人要吃起醋來,果然比女人還可怕。
安慰地撫了撫墨騅的頭,雖然被看了,但對方只是一匹馬,難道你還要跟一匹馬嘔氣?
她倒是沒多大感覺,夏侯淵卻臉色很不好看,沉著臉抓過衣服一件件替她穿上,直到裹得嚴嚴實實再也看不到半點春光,才收拾自己。
楚清歡便想說,既然這麼在乎被一匹馬看,早干嘛去了?剛才就該做好防範措施不是?
鑒于男人的臉色,她還是沒有說出口。
「回去吧。」她拾起地上的鎧甲替他套上,「城內外的人都該等急了。」
一大幫子人都在緊張對峙,戰事一觸即發,他們兩個唱主角的卻在這里自顧享樂,這要讓人知道了,不知該作何感想。
「讓他們等著。」夏侯淵輕哼一聲,一手將她攬了過來,按在懷里又狠狠地親了上去。
兩人之間的氣溫又漸漸升高,呼吸急促間,楚清歡一把撐開他,看了眼剛剛整理好又有散亂跡象的衣襟,道︰「再這樣下去,還要不要辦正事了?」
「要辦。」夏侯淵低頭湊過來,語聲暗啞,「現在辦的就是正事。」
「……我倒不知,你也有這般不分輕重的時候。」她抵住他的唇,「兩情若在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你說呢?」
他凝注著她的眼眸,末了,惋惜地嘆了一聲,「你總是有道理……可惜了這麼好的時節,這麼好的去處。」
好時節?好去處?
楚清歡朝四周看看,大冷的天,荒郊野外的,她還真沒看出哪里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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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們回到齊都城外,已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
天色太黑,先前又放縱墨騅自由奔馳,兩人在馬背上糾纏誰也沒有注意去路,以致回來時多走了好些冤枉路,若加上前面耗去的時間,已經將近過去半夜。
「說好了,等會兒後退十里扎營,過兩日就退兵。」在接近城門時,楚清歡再一次確認。
「你還信不過我?」夏侯淵摟著她的腰,懲罰性地捏了捏,讓她舒適地靠在他胸前,「答應你的事,我不會反悔。」
「嗯。」她閉著眼,冷風自身邊吹過,身後男人的氣息依舊隱隱約約地傳過來,讓人感覺踏實,「我信你。」
他與嚴子桓並無直接仇怨,嚴子桓又已受過他一箭險失性命,這個恩怨就此作罷,她向他求來這個安穩,過兩日便可離開文晉,欠嚴子桓的情也可償還。
至此,她方覺得身上輕松了許多,這些日子積壓在心頭的石頭就此撤去。
嚴子桓……
她只能為他做到這個地步了。
越過方陣,清河見他們回來,頓時露出一線白牙,其他人亦是高興,卻不敢顯露出形,都暗暗地偷覷著夏侯淵的臉色,看看到底是陰還是晴,還是暴風雨發作前夕。
結果令他們大松一口氣,還好還好,雖然還是板著臉,但高高上揚的唇角分明顯示陛下心情大好。
果然還是要姑娘出馬。
正暗自歡慶間,城門忽然大開,沖出一騎,朝著楚清歡飛快奔來。
「公主——」
呼聲悲愴哽咽,俱是悲痛之意,楚清歡驀地轉頭,但見火光中,鐘平一臉痛色,眼中淚光隱隱,可看出竭力壓抑,卻難掩哀慟之色。
心頭,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