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抱著長安下樓的時候,小乖和太平也自己穿好了衣服跟著下來了。于是桌上的菜肴分毫未動,一家人就又移步到了客廳里坐下。
剛坐下的時候長安就想從老爺子的懷里掙出來自己坐在沙發上,可是老爺子緊了緊裹在長安身上的小薄被還是沒敢放她一個人坐。只是慈愛的親了親她的額頭,低聲的說了一句乖。
坐在一旁的老太太也和藹的伸出手來模了模她的小臉,讓她乖乖的坐著不要動,又輕輕的理了理剛才被她掙開了的被角。
看著爺爺女乃女乃充滿了擔心的動作和眼神,長安定了定還是放軟了小身子乖乖的靠在了爺爺的懷里。
她只是習慣了要坐得筆直,只有這樣才會讓她覺得自己能夠戰無不勝無所畏懼。其實,這只是她習慣了一個人面對而已。
老爺子抱著長安坐下以後也不說話,只是沉著臉掃視了一遍家里的眾人。
老爺子坐在主位,右手邊依次是老太太,蔣欣和樊斌,本應該坐在這里的樊襄卻已經許久不回家了。樊襄雖然是最小的一個但同時也是最不著家的一個,總是從這飛到那的拍戲,加上女圭女圭臉夏然的死纏爛打,一年有多半的時間倒是在夏然家度過的。
而老爺子的左手邊則坐著樊御,樊旭和齊向北。至于開家庭會議的時候總是站在各自父親身後的三個小男孩卻都是不在的。
現在是九月份,學校正在上課,所以家里的三個小男孩都被扔到了寄宿學校,基本一個月才能見得到一次。
平時見不到了還會覺得想念,但現在老爺子卻覺得孩子們不在家真好。多事之秋,就連大人都顧不過來,何況是什麼都正懵懂卻心思靈活的小男孩呢。如果他們在的話,不知道小心思里會怎樣想這故事中的大人小孩……還是不在的好啊。
而正對著老爺子的沙發上坐著的,正是殷簡陽樊瓊小乖太平一家四口。此刻,太平緊緊的靠著小乖,而小乖又靠在媽媽的懷里。乍眼一看,沙發上的四個人居然很明顯的分成了兩個部分。
母女三人相互靠坐在一起,竟是似觀望又似抗拒的姿態看著沙發另一端的殷簡陽。尤其是小太平的眼里,迷茫的神色據白天而言更要濃重幾分。
小家伙不明白白天的時候,明明姐姐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很難過的感覺,但為什麼爸爸不去安慰抱抱姐姐,反而還要拉著自己離開。小家伙也不明白晚上姐姐生病的時候為什麼不要爸爸陪,明明是很難受的樣子。
然而,雖然小家伙不明白,但在她的心里,沒有什麼比姐姐更重要的了,哪怕是爸爸也不能夠比。所以當小家伙不懂又感到害怕的時候,下意識她選擇了遠離傷害姐姐的爸爸。
坐在主位上的老爺子看著正對面滿臉頹色一臉困苦,但顯然是依舊沒有想明白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的殷簡陽,忍不住在心底里重重的嘆了口氣。
他又看了一眼沉默的眾人,終于沉聲開口。
「這兩天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吧?」大家相互看了看,都點了點頭。老爺子看著大家的反應點了點頭,但雖然都知道了,老爺子卻還是要把事情簡單的交代一下的。
「現在長安的親生母親懷胎十一個月生不出來,必須要見長安否則就不做手術。」老爺子說完這句話就停頓了一下,朗聲向殷簡陽問道。
「簡陽,我說的對不對?」
殷簡陽好像被嚇到了一樣,停頓了好多秒才遲疑的答了一聲「嗯。」,然後就低下頭去臉色難看的緊。
他一直不覺得讓長安去看自己的親媽有什麼錯,但為什麼前因後果被老爺子這樣一說出來,居然讓人覺得丑陋惡心的很,但偏偏這是事實,讓他抓不出半分歪曲編纂來。
老爺子听到殷簡陽肯定的回答以後也不管他的反應如何,又揚高了聲音問道。
「那同意長安去看生母的舉手?」
一瞬間大家都以為是自己听錯了,不明白小四家的家事他們听听也就罷了,怎麼還開始需要他們的肯定或者否定了。于是大家忍不住的面面相覷起來,最後還是殷簡陽自己舉起了手來。
「除了殷簡陽就沒別的人了麼?」
听到這句話,原本是低著頭舉起手來的殷簡陽猛的抬起了頭來,眼中有著迷惑不解,但更多的居然是憤怒。
他搞不懂這些大人,長安不懂事難道他們也不懂事麼,蔓柔快死了,長安現在堅決的不去看她,但如果等到長安長大了,她回想起來這段往事後悔了怎麼辦。所以她不懂事,作為家長的才更要為她想好以後的路啊。怎麼,怎麼他們也是這個樣子,不同意呢?
老爺子仿佛是听到了殷簡陽心中的疑問,又接著問道。
「說說理由?」這句話一說,倒是把家庭會議開出了軍部會議的感覺,然後就看見樊家老大樊斌果然像做報告一樣的坐直了身子,一板一眼的說道。
「我並不是不贊同長安去看她的生母,但就我個人而言。母女之間的血緣關系並不能成為要挾的籌碼。」
「這怎麼能算是要挾呢?她只是想在死之前見一下自己的女兒,這有什麼不對麼?」
幾乎是樊斌的話音剛落,殷簡陽就激動的反駁道。然而也幾乎是他的話音剛落,就听見一個不屑中帶著嘲諷的聲音輕飄飄的響起,听在眾人的耳中,幾乎是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哼,真是好笑。沒有什麼不對?怎麼會沒有什麼不對。孩子是長在姐姐身上的麼?是姐姐不讓她生的麼?她自己想死怨得了誰?」
說道這里齊向北仿佛不能一直自己的情緒了一般,甩掉身旁樊旭握住自己的手站起了身,對著殷簡陽幾乎是破口大罵道。
「她tmd當年走的那麼瀟灑,現在又回來干嘛!啊!她讓姐姐當了那麼多年的孤兒,現在又想來做母親,她不覺得惡心麼?」
「長安怎麼就是孤兒了?她沒有爸爸沒有家人麼?」
「她怎麼就不是孤兒了,那麼多年醫院里有誰真真正正的陪過她一整年?你有想過當別的小孩都有人日夜看護的時候,她的心情麼?你就真的以為你這個父親做的有多好麼?如果不是她太懂事了,你連個屁都不是!」
「都給我閉嘴!」不等殷簡陽再繼續反駁什麼,老爺子帶著怒意的聲音就在客廳里響了起來,震得眾人心中都是一顫。等到雙方都安靜下來後,老爺子又沉聲說道。
「都給我坐下。」
「我讓你們參與進來,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讓你們來這里吵架的。誰再給我胡吵吵就滾出去。」說著老爺子就用龍頭拐杖敲了敲地。不過只敲了兩下,就被懷里伸出的一只小手輕輕的搭了下來。
長安扶著爺爺的手緩緩的坐直了身子,雙目淡然的看向殷簡陽。而目光不知看向何處的殷簡陽仿佛感覺到了女兒的注視,緩緩的轉過了頭來,父女二人的目光終于對在了一起。
從今天早上到今天晚上,不過是短短的一天,連24個小時都未圓滿。父女二人之間竟然已是幾度波折,殷簡陽眼中的失望還有迷茫都深深地印在了長安的腦海中,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家人能給的不僅僅是愛,還有傷害。
而當殷簡陽想要再從女兒的眼中找到早上的疑惑和不解時,才發現長安的眼就好像是一汪深潭,哪怕他現在投下再多石子也掀不起任何波瀾的。
殷簡陽看著這雙眼楮,覺得那雙眼里的深潭就好像是一盆冰冷刺骨的冰水,對著他迎頭而下,讓他一直發熱的頭腦終于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漸漸的降下了溫度。
只是還不等他理清心里慢慢堆積的愧疚感來,就听到長安冰冷的聲音說道。
「我是不會去看她的。」
「如果她要死就去死吧。」
「你可以說那並不是要挾,但如果爸爸堅持要我去看她,我就……」
說到這里,長安緩緩的抬起了左手手腕,在那縴細透明的手腕上系著一根紅繩,叫做「羈絆」。
長安曾經對著他神聖的說道,「以愛之名,羈絆住彼此的靈魂」,這,是家人的象征。
然而現在,長安正伸出她的右手手指,緊緊的勾住那根紅繩向一側拉扯。隨著那根紅繩越繃越緊,殷簡陽的呼吸也漸漸屏住。就在殷簡陽以為那根繩子會被長安拉斷的時候,長安輕輕的松開了手指。看著那根猛然松弛下來的紅繩,殷簡陽甚至無力思考,只能急促的坐著深呼吸。然後,他听見長安說。
「如果爸爸堅持要我見她,我就拽斷這跟繩子。」
「這不是要挾,只是希望我的爸爸可以理解我。」
說完這些話,長安甚至是給了殷簡陽一個燦爛的微笑,然後就從爺爺的懷里掙了出來,自己走上了樓梯。這一次老爺子沒有再攔長安,因為有得時候有些事情真的只能是長安一個人再做。他們所有的人都走不進她的世界。比如說現在,不如說她一個人望著窗外的時候。
這一邊,長安緊緊的抓著裹在身上的小薄被子,但被子的下擺仍然拖在了地上。竟然讓眾人覺得此刻的長安就像是走向高台的女皇,高傲而又冷淡。只听她邊走邊說道。
「我不愛她。」
「不會見她。」
「絕對不會原諒她。」
「沒有人可以改變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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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寫完了,寫的我都快哭了。
估計五一會沒有辦法更新,因為加起來要坐三十多個小時的火車,也確實沒有辦法更,但我會努力存稿的,
五一回來後我們再見,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