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早上,一家人又像往常一樣在詭異的氣氛中吃完飯。這里並不是說誰都不理誰,大家一起沉默那樣的尷尬,而是另類的別扭,父女二人都將對方當作一個不存在的事物一樣,雖然彼此相見著,卻總覺得眼里心里並沒有對方。即便是視線相互交錯,也會像看到了空氣一樣平淡的轉過,面無表情。
殷簡陽可以一邊喂著太平吃飯一邊笑著問昨天和姐姐干什麼了?而長安也可以一邊給太平夾菜一邊听小家伙將昨天醫院里有發生了什麼,爸爸又干了什麼。
明明是和往常一樣的場景,但偏偏誰都能感覺到父女二人對對方的刻意漠視,他們分別和小太平交談,然後就像在听小家伙講陌生人一樣,听過了就算,那語氣那神態根本不把對方放在心上。
然而眾人還是明顯的感覺到,每當小太平向長安講起殷簡陽的時候,殷簡陽不管在干什麼,都會下意識的放慢動作,去等待長安的反應。反而是長安就真的像是在听故事一樣,偶爾發出一聲淡漠的哦,嗯,來回應茵茵。
而往往這個時候,正在吃飯的殷簡陽就會緊緊的攥住筷子,好像是在生氣,又好像是在壓抑什麼。
早上殷簡陽照常一吃完飯就帶著茵茵去了醫院,而長安則是在沙發上看著書,一會兒她也要和小北出門去了。雖然是看著書,長安的心里卻在思考著徐蔓柔的事情。
自上一次趙澤州來家里找她已經過了四天了,今天是第五天,也就是說徐蔓柔的那個孩子懷了十一個月又五天了。昨天爸爸回來時候的表情明顯差了很多,小家伙晚上睡覺的時候也害怕的跟她說徐蔓柔看起來很嚇人。那不出意外的話,也就是這兩天的事了。
生死……也許她就真的在看不到她了。
想到這里,長安悵然若失的笑了一下。
其實一開始,她也並沒有就鐵石心腸的決定了一定會不去看徐蔓柔。畢竟那是生她的人,是第一個承載了她對母親的愛和憧憬的人。而且大多數時候,長安都是一個善良寬容的人。對于一個將死之人,她有足夠的心去呵護一下她。
偏偏殷簡陽做出了那樣的反應,那樣不信任的眼神,失望還有憤怒的語言,都像是一盆涼水一樣的兜頭澆在了長安的身上。
長安是個堅強的人,甚至是個很冷淡無所畏懼的人,然而越是無所畏懼的人,往往就越有著容易受傷的地方。對于長安來說,如果你想讓她痛,讓她遍體鱗傷,無需廢很大力氣的去打敗她。
你只需要做到兩點︰搶走她所在乎的,或者讓她所在乎的離開她。
而恰恰病中的徐蔓柔在不知不覺中就做了這樣的事,想要搶走太平也終究讓爸爸和她離了心。雖然她並不是出于本意,也雖然她並不一定會成功。但不管怎樣,徐蔓柔終歸是觸踫到了長安的底線。那麼即便長安再憐憫她,也不會在寬容的對待她。
這樣想著,長安也終于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合上了手中的書。
這兩天除了徐蔓柔的事情,長安也想了很多,對于爸爸,對于家。一直以來殷簡陽的愛護和寵溺都讓長安以為家人真的就像她所幻想的那樣,相互關心相互支持相互信任相互理解。
然而這一次的事才讓長安終于明白了那樣的愛終究只能存在于她的夢想之中。並不是所有的時候家人都能夠互相理解互相信任,也並不是所有的時候,家人都會寵你愛你慣著你。
也許更多的時候,一家人都會有著各自不同的想法,只不過一直以來,因為愛,也因為長安身體的特殊性,家里的其他人都願意去慣著她,順著她的心意由著她的性子。
只是這一次,遇到的事情是徐蔓柔,那是個陪殷簡陽一直走向成功的女人。都說好男人不會忘了陪他吃過苦的女人,而恰好殷簡陽不只是個好男人,還是個善良的人。
于是,殷簡陽在不知不覺中就將自己的身份從與長安平視的地方,拔高到了俯視的地方,他希望長安能夠听他的話,去完成他認為對的事情。
其實殷簡陽這樣做真的無可厚非,每個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少走些彎路少受些苦,殷簡陽也是這樣的心理,他不希望自己的長安以後因為沒能見自己生母最後一面而感到後悔。
然而偏偏他的長安並不了解爸爸的變化,她還以為爸爸依舊是那個會理解她事實依著她的爸爸。所以長安還如同以往一樣,僅僅是向家人告知自己的決定,卻並不做一絲一毫的解釋。這是長安的自信,也是她對家人的信任。
而殷簡陽的反應可以說是打破了長安對他的信任,也是在那一瞬間,長安才發現自己如果沒有了家人的疼愛那就什麼都沒有了。所以長安開始訓練陛下吃活物,開始勞心勞力的一點點的建立自己的力量。
當齊向北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就看見自己的姐姐微眯著眼楮,一臉冰冷的注視著蹲在自己面前的陛下,手上卻是溫柔的撫模著陛下的頭顱。
齊向北忍不住在心里嘆了一口氣,他能夠感覺到姐姐的不安和防備,就好像又回到了前世一樣。那個時候,即便是笑著,姐姐都會帶著微不可察的防備。因為姐姐是個瞎子,看不見的世界哪怕在溫暖也會讓她覺得危險。
而現在,姐姐可以看的見這個世界的溫暖了,但同時也看到了它具有傷害性的一面。所以小小的姐姐又開始了她有始卻好像無終的自我保護。
這幾天姐姐跟他待在公司里,幾乎是不停歇的在翻看報表,在了解人員安排,今天更是約好了和龔老見面。他知道,姐姐這樣做並不是想要他的那些財產,她只是迫切想要在最短的時間里獲得力量,獲得可以保護自己的力量。
而當老爺子問起他來,他也是這樣告訴老爺子的。他說,姐姐陪著他一起辦公,總問他這個那個是干什麼的。其他的並沒有多言,而老爺子卻是面露疼惜的嘆了一口氣。他知道,老爺子已經從這只言片語中了解到了姐姐的不安,而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只有家里最大的掌權者知道了姐姐的不安,才能給姐姐最有力的保護。
這樣想著,齊向北就露出了一個胸有成竹的表情,輕輕的向長安走去。他蹲在長安的身前,像多年以前一樣,微微的仰著頭,滿目依賴的看著她。
「姐姐,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
「嗯」,長安看著小北臉上明媚的笑容,也還給他一個溫暖的笑容,然後輕輕的點頭應到。
等二人站在玄關處和家人道別後,長安就伸手擰開了門把手。幾乎是長安剛打開了一個縫,里開的門就狠狠地被人撞開了,剛好打在了長安的身上。
長安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胸口,微微的彎下了腰,雖然沒有打到心髒,但門撞上來的力量依舊大的不是她能夠承受的了得。
還不等她抬頭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就感覺自己捂在胸口的手被大力的拽了開握在一直強有力的大手中,然後就是用力的向前拉,根本不顧她踉蹌的步伐。
「跟我走!」
听著耳邊傳來的冰冷熟悉的聲音,長安微彎著的身體僵硬了一下,然後不可置信的抬起了頭,看著身前這個頭也不回只顧著拉著她向前疾走的背影。然後小小的聲音似驚痛又似恍惚。
「爸爸?」
只可惜身前的殷簡陽被沒有听到身後女兒愴然中帶著冰冷的呼喚,依舊冷著一張臉紅著眼眶向前走去。等走到停在路邊的車旁時,他在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語氣冷漠的幾近殘忍。
「她快死了,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說完以後殷簡陽就僵硬著臉等待著長安的反駁抗拒,沒想到長安只是仰起頭看了她許久,然後聲音壓抑又模糊的說了一句。
「她不是我的媽媽,我媽媽很健康。」
然後就掙開了他的手,自己打開車門坐了進去。殷簡陽感受著手心一瞬間的冰冷,有些恍惚的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跑上了車。
等到齊向北穿好鞋追出來的時候,留給他的只是汽車絕塵的尾氣。
汽車上,殷簡陽只顧著開車,並沒有發現坐在後座上的長安痛苦的皺著眉頭,動作緩慢的掏出小風衣兜里的藥瓶,小手顫抖著倒出兩個藥片,喂自己吃了下去。
感受著心髒傳來的陣陣疼痛,長安一邊用手捂著胸口一邊在心里輕輕的說道。
「加油,長安,沒關系的,馬上就好了。你可以的……」
不知道是在安慰這自己的心髒,還是一點點冰冷下來的心。長安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從後視鏡里看向殷簡陽。
看著爸爸緊緊抿著的唇還有緊繃著的臉龐,忽然覺得有些難過。什麼時候爸爸這樣擔心而又硬撐著的表情不再是因為她而展現的,什麼時候爸爸連她的不舒服都感覺不到了。
爸爸,你和長安究竟怎麼了。
長安的眼里劃過一抹傷痕,緩緩的閉上了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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