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一世長安,第七十二章
當殷簡陽從後視鏡里不經意的瞥見長安時,又如同以往一樣淡淡的轉移了視線。ai緷騋但下一秒鐘殷簡陽驚恐的神情就出現在了後視鏡里。
「長安,長安,你醒醒,看看爸爸。長安,寶貝……」
刺耳的剎車聲在清晨的街道上響起,殷簡陽幾乎是連滾帶爬的翻到了後座上,把那個毫無反應的小身體抱在懷里,原本就紅著的眼眶此刻像是要滴出血來。
他有些失控的搖晃著長安的肩膀,又不斷摩挲著女兒已經變成了紫色的嘴唇還有蒼白冰冷的小臉。直到最後才想起來藥的事情,但是當他手腳慌亂的模過了長安所有的兜都沒有發現藥瓶,準備翻到前座去拿放在那里的備用藥的時候,才發現那個小小的藥瓶正被長安緊緊的攥在手里,蓋子都還沒有擰緊。
那一刻殷簡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他的女兒寧願一個人忍受著疼痛昏厥過去,都不願意開口向他詢問一下幫助。他只知道恐慌和歉疚就好像是那無邊的大浪一樣,毫不留情的向他拍來,追趕著前僕後繼著,想要將他淹死在這愧疚的深海里。
殷簡陽緊緊的握住小女兒攥著藥瓶的手,只覺得喉頭好像是哽咽住了一塊大石頭,讓他就連哭都發不出來聲音,他只能不斷的吞咽著空氣試圖咽下這一塊哽氣,最後的結果卻只能是淚流滿面。
他來不及伸手去抹一把滿面的淚,也不願意去這樣做。殷簡陽緊了緊懷里的長安,打開後車門抱著長安一起進入了駕駛座,然後絕塵而去。
一路上殷簡陽的淚水總是不停的滑下,一滴一滴的打落在長安的臉上。
他想開口告訴懷里的女兒,對不起,是爸爸的錯,爸爸不應該這麼逼你,不應該那樣的對你。對不起,爸爸就是個混蛋,對不起,你千萬不要有事,你醒醒好不好。爸爸的長安,爸爸的寶貝……
然而所有的話只能哽在喉頭,哽著哽著就變成了一聲嗚咽,然後是接二連三的抽噎,一聲一聲仿佛要背過氣去。殷簡陽就像個孩子一樣,咧著一張嘴不斷的抽泣,不斷的淚流,然後在像個孩子一樣伸出手去粗魯的抹去。
除了哭,他不知道該做什麼來接觸自己內心一刻都不停歇的折磨。他明明,明明那麼愛他的長安。可為什麼,現在傷害她的人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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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外,開著車一路追過來的齊向北一拳狠狠地打在了殷簡陽的臉上。原本就頹廢的靠在牆上的殷簡陽被打的側過了身子,他深深地閉了閉眼楮,干脆順著這個姿勢滑坐在了地上,只是目光依舊盯著手術室的門。
方才顧及著這是姐姐的爸爸,已經甩了甩胳膊停下了手的齊向北,看見殷簡陽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也不再多想,快走兩步一腳就踏在了殷簡陽的肩上。殷簡陽也不防備不還手,順著他的力道狠狠的撞在牆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齊向北蹲子還想要繼續打,但當他看著殷簡陽面無表情顯得荒涼無比的臉的時候,卻忽然收回了拳頭。他忍不住對著殷簡陽嗤笑一聲,也不期待殷簡陽的反應,只是語氣輕蔑又嘲諷的說道。
「你根本不配做一個父親,姐姐是不會原諒你的。」
一直毫無反應的殷簡陽在听到這句話的時候,驀的僵硬了一下然後緩緩的回過頭來,盯著齊向北的眼楮,可憐兮兮的問道。
「怎麼辦?」
齊向北被他問得愣了一下,最後卻是冰冷著臉丟下了兩個字。
「活該!」
當樊旭帶著老爺子和老太太上樓了以後,看到的就是二人各據一邊,都痴痴地望著手術室的背影。陽光灑在醫院的走廊上,白色的牆,白色的地板,原本金色的光亮也被鍍上了一層慘白。陽光下兩個人投下的陰影更是為這樣的色彩添上了一抹暗沉。
老爺子輕聲地詢問了兩句,得知醫生還沒有通知什麼消息時,也就不再多言,拉著老太太的手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等待著手術的結束。一時間,走廊上寂靜無聲。
只是不過了兩秒鐘,走廊的另一頭就傳來了小女孩淒厲的哭聲。「哇」,孩子尖利的哭聲中包含著的恐懼與害怕透過無人的走廊一直傳到了眾人的耳中。
下意識的所有的人都支起了身子,這個聲音怎麼那麼像太平的。還不等眾人詢問開口,就看見殷簡陽踉蹌著起身,跌跌撞撞的向
著走廊的盡頭跑去。看到殷簡陽的反應,大家怎麼還能不知道那就是自家茵茵的哭聲。
于是,看著長安還沒有出來,老爺子也牽起老太太的手急急忙忙的趕了過去,樊旭站在那里看了看齊向北未曾回頭的背影,又看了看老兩口相攜離開的背影。腳下挪動了好幾下,最終還是快走了兩步追上了自己的父母。
齊向北听著身後越走越遠的腳步聲,回頭看來只剩下淡淡模糊的身影,下一秒就消失在了轉角處。齊向北的唇角忍不住勾出了一個涼薄的弧度,然後輕輕的回過頭來,眼神溫暖的看著緊緊閉合著的兩扇大門,臉上也換上了一個明媚的笑容。
姐姐,不怕,小北在這等著你……
就像那麼多年前你在校門外等著小北一樣,等著你。
不多時,殷簡陽就抱著太平走了回來,老兩口和樊旭也跟在後面一起回來了。幾個人折騰了一趟都終于在椅子上安定了下來,小茵茵埋頭在爸爸的懷里哭的直打嗝。殷簡陽沉默的安撫著懷里的小女兒,臉色難看的緊。
齊向北也只是沉默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雖然他也很擔心小太平怎麼了。但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正在做,那就是安心的在這里等著姐姐。這樣想著,齊向北就又轉過了頭去。
倒是一直注意著他的樊旭向他走了過來,輕聲的給他講了剛才的事。齊向北听著樊旭的講述,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殷簡陽。
這麼盡心盡力,換得的卻是這樣的後果。這一次,他該是歇了那些大善人的心思了吧。
剛才樊旭告訴他,早上的時候徐蔓柔終于昏迷不醒,醫生就下了病危通知書告知家屬做好最壞的打算。所以殷簡陽就火急火了的趕回家揪來了長安,在走之前他把小太平留給了趙澤州看護。
而徐蔓柔手術,趙澤州肯定要守在門口,小太平沒人帶只能和他一起等在門口。原本應該是殷簡陽接完了長安就會帶她一起去手術室門口等徐蔓柔,可是沒想到長安自己也進了手術室。殷簡陽又像是受了重大打擊般,根本忘了還撂在另一邊的小女兒。
剛才醫生出來通知手術結束,徐蔓柔最後生了個死胎,孩子發育的很好,是個男孩,只不過因為徐蔓柔堅持不給生而活活憋死在了肚子里。
因為孩子已經成型了,又是這樣的死亡原因。所以醫院特意把孩子抱出來給家屬看。孩子抱出來的時候包著小被子,不近看沒人能發現那是個死孩子。偏偏小太平就不知道,還以為弟弟抱出來可以看弟弟了。
孩子是抱在趙澤州的懷里的,小太平個子小原本是看不見的。只是不知道趙澤州出于什麼心思,當小太平拉著他的衣服說想要看弟弟的時候。趙澤州盡然就真的彎下了腰把孩子遞到了太平的眼前。還加了一句,這是弟弟。
然而孩子畢竟死了已經多時了,生下來時整個身體蜷成一團根本伸展不開,而且嬰兒的整個身體都是醬紫色的。這般駭人的模樣直愣愣的出現在太平的面前,把孩子嚇得整個人的開始發抖起來。
等殷簡陽趕到的時候,小太平就站在地上扯著嗓子哭,把她抱在懷里才發現小家伙的身體冰的像個冰塊。
而當原本就已經開始後悔歉疚的殷簡陽抱著小女兒哭的直顫的小身子,听著女兒已經沙啞的聲音,只是面無表情的盯著抱著一個死孩子欲哭無淚的趙澤州說了三個字。
「我真賤!」
說完這句話,殷簡陽就抱著小太平頭也不回的回到了長安的手術室門前。
想到這里,齊向北最後看了一眼面色晦暗的殷簡陽,又淡淡的轉回了目光。
不一會兒,手術室的門就被推了開,出來的是一直為長安看病的老大夫。老大夫看了一眼緊緊抿著嘴的殷簡陽,想說什麼最終卻只是化做了一聲長長重重的嘆息。最後,老大夫繞開了殷簡陽把視線放在了早已緊張的站過來的老爺子身上。
老大夫的聲音和緩而又輕柔,只是話語中的內容卻讓站著的眾人都繃緊了肌肉。
「按理說,長安是因為早產導致的心髒病,隨著她身體的成長,各項的身體器官也會日漸完善。她的心髒雖然不能夠和正常的孩子相比,但年齡越大,發病的幾率也應該會減少。但是短短的一年,孩子就又進了兩次手術室。」
「如果你們再不愛護她,那麼我也無能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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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說完老大夫也不去看眾人的反應,徑自伸手撥開了站在他身前的殷簡陽走了過去。老大夫的皮鞋聲在空曠的走廊上響起,一下一下的,就像是榔頭一樣敲在了眾人的心上。
什麼叫做「無能為力」了,眾人好像都听懂了卻又好像是什麼都不懂,就連老爺子都呆滯著站立了許久,更不要說抱著太平好像失了魂一樣的殷簡陽。
依舊是齊向北做出了比較正常的反應,他攔住一個剛從手術室出來的小護士詢問了長安的去向,然後就安靜的離開了。樊旭看見了他的離開,也趕緊喚醒了其他人,一家人才恍然回過神來的跟了上去。
病房里,剛剛搶救完的長安還沒有醒,小小的身子安靜的躺在病床上,陷入了一片白色之中,分外的蒼白脆弱。
一直在哭泣的小太平看見躺在病床上的長安就好像被嚇到了一般,激靈的打了個顫。她不知道怎麼一轉眼的功夫,自己的姐姐就躺在了這里,但是接二連三的驚嚇已經讓小家伙有點哭不出來了。
所以小太平只是安靜的推了推爸爸的胳膊,示意爸爸把她放下來,當殷簡陽把她輕輕的放在了床上以後,小家伙就溫柔的模了模姐姐的臉,然後小心翼翼的從長安沒有打吊瓶的那一邊手鑽進了被窩。
能夠和姐姐枕在一個枕頭上,睡在一個被窩里,還能夠抱著姐姐,哪怕再多的恐懼都會消失不見。
小家伙伸出胳膊攬住姐姐的腰,小腦袋在長安的肩窩上蹭了蹭,安然的閉上了眼楮,乖巧的睡去。
眾人看著這熟悉的一幕,都忍不住嘆了口氣。太平這個孩子真的是讓人忍不住的心疼啊。
老爺子上前去模了模長安的頭又模了模太平的頭,看見兩個孩子現在都沒有事情了,就帶著老太太和小兒子出了病房。當走過殷簡陽的身邊時,老爺子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的說。
「你也好好想想吧,別再……」
別再什麼了,老爺子沒有說,最終都化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跟著他一直消失在了門後。
等到眾人都離去了以後,殷簡陽忍不住頹然的靠在牆上。他看著病床上安然入睡如同天使般美好的兩個孩子,終于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是他的錯,所有的人都沒有變,只有他被那些多余的所謂的善良所謂的放不下給帶偏了軌道,自以為自己高尚的不得了,做的事情有多麼的值得稱贊值得認同,卻不知道所有的人都在包容著他的自以為是,等待著他自我醒悟自己回頭。
可他偏偏死鑽了牛角尖,認為自己說的做的一定是真理。一直要等到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才能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不知道,長安還能原諒他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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