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婿 069 引退

作者 ︰ 明夏輕歌

剛走開,就听到裂帛的聲音,像是衣服在樹枝丫上掛了。

「哎呀!」一聲懊惱的聲音傳出。

「夫人,這可怎麼好?香兒回去替您取一件吧。」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我望天,那你難道要在里頭一直躲著。可事情是我引起的,只好揚聲道︰「是在下貿然撞來,才害這位夫人損了衣衫。請容我讓人下山去替你買一件衣衫賠罪。」

「奴家豈可接受別人贈衣。」

唔,「這樣吧,你報上地址,我讓小丫鬟坐車去你家取來,讓你的丫鬟在這里陪著你,可好?」

過了一會兒,「好,有勞公子了。」

我讓人記下她們的住址,听她報夫家姓謝,住的又是年輕官員住處,心頭一動,「可是謝探花的夫人?」

「奴家夫君正是今科探花,公子認得?」

「听說過。」

她不再出聲,想必知道我听說的內容。原來這就是讓隨王索而不得的美人啊。

我在外行走也知道,這種情況說不得有人就休妻另娶,把老婆送給隨王了。那個謝探花倒有幾分骨氣。這個人,如果以後六哥要除隨王,怕是用得上。

因為她們主僕在這,我怕再有人來,就在外頭大石頭上坐著,背對著她們。這才看到有個尼姑跑過來,原來她是陪謝夫人游山的,不巧拉肚子去了。今日是謝夫人亡母忌日。

嗯,今兒休沐,謝探花該在家才是,他這麼緊張妻子怎麼也不跟來看看。就不怕再遇到隨王那樣的歹人?不過經皇帝出頭,她的主意怕是沒人敢打了,只是她夫君叫隨王記恨上了。

丫鬟拿了謝夫人的信物,很快把衣物取了回來。謝夫人道過謝,謝絕我讓馬車送她回家,自行回去了。

我這才回去和老爺一起吃齋飯。

老爺告訴我,丫鬟去取衣服的時候,居然在謝家看到竇侍衛。

小竇,他是六哥的貼身侍衛。難道六哥在那里,難怪謝探花沒出門。不過他也擔心妻子,是小竇認得林府的丫鬟,謝探花這才放心將衣物交給她帶回的。听丫鬟說,謝探花的眼有些紅,像是流過淚的樣子。

老爺的丫鬟一個字都沒對我說,挺謹慎的。

看來六哥是真有動隨王的心。也是,哪個皇帝容得自己治下有封王擁有那麼大的實力。只是世襲罔替啊,只要不謀反,這就是鐵帽子王啊。

出發那天,林府的人還有四哥都到碼頭送老爺,老爺揮手叫他們回去,還跟我說,這一路就讓船慢慢走,逢山看山,逢水看水。遇上好吃的就上岸去吃。我笑著答應。

上船了,揚帆順大運河南下。

我和老爺在船艙說話,林福進來說︰「有人來送老爺。」看他沖老爺微微點頭示意,老爺便拉我起來,「你也一道去見見。從我入宮面見病榻上的先帝,二十多年了,今天暫且算個了局。」

听老爺這麼一說,我知道了,來的是六哥。之前他人沒來,但遣宮監來送了禮,也有有司官員來相送。他能親自來一趟,也算是念著養育之恩了。

從甲板進來的果然是六哥,他是從另一艘船上過來的。老爺忙迎上去,卻見六哥整一整衣冠,肅然下拜︰「老爺,請受淳峴一拜。」說完,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老爺慌忙扶他起來,自己跪倒,「皇上,臣如何受得起。」

六哥再把老爺扶起來,「朕從小在林府長大,受盡寵愛,本以為可以好好報答老太太、太太,卻沒想到只給她們帶來劫難。心中一直愧悔不已,今日老爺又要離去……」六哥聲音里有些哽咽,方才四哥也是這樣。我想他們對林家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只要老爺不做出太過分的事,六哥想必都能念著這份情,遇事網開一面。

他們兩人在敘話,我只好杵在老爺身後站著。方才老爺跪他時,我也跟著跪了。

「怎麼在老爺身邊,也是這副打扮?」六哥忽然說了一句,老爺立即道︰「這船上都是跟了我一輩子的人,你去換身衣裳,把臉上的東西弄掉。我這些日子看你這張假臉,我也看膩歪了。」

我只好回去換了衣裙,重新梳妝。再出來時,老爺正與六哥對酌,還往他碗里夾菜,「這是皇上打小就喜歡吃的菜,賢妃娘娘還特地跟廚子學過。」看到我便叫我過去給他們斟酒。現在船是停在江邊拋了錨,六哥還要趕著回去的。

我先給皇上斟上,然後又給老爺斟了半杯。

「你這丫頭,我怎麼只有半杯?」

「四哥說的,叫你少喝點。」我把著酒壺不給他。

「這丫頭,管到老子頭上來了。」老爺笑罵,卻也沒跟我爭,只把半杯酒慢慢喝著。

六哥一直和他說著話,看也不看我一眼。

臨了,老爺說︰「天下無不散的宴席,老朽回去養老,只盼皇上的江山穩固,生活安逸。」

「您老人家安心,朕會好好待琳瑯的。」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是皇上的人了,老朽不管她了。十一,你送送皇上。」

我跟在六哥身後道甲板去,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停下來,我就直直撞在了他背上。

他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今兒星星倒是多。」

星星,星星是挺多的,我看他抬頭看著滿天繁星,便也跟著抬頭。一抬頭便看見牛郎星和織女星。這兩顆星星還是小時候乘涼,他抱我在腿上坐著教我認的。

于是,他看星星,我看他的側臉。

「你老看我做什麼?」

「皇上,六哥,我會好好記得你對我的好的…」我話沒說完,他猛然打斷,「用不著!」說完轉過頭來,「老四給你說的那個事,不用你去做,不要摻和進去。」

「嗯。」

他盯著我,「你沒話跟我說?」

我不知道說什麼才合適。

他不再說話,回到那邊船上,船很快起錨歸航,在我的視線里化作一個小點。

我說想記住他對我的好,他說用不著。他不想我記著他。過去種種,說不記著就能不記著的麼。

看那個小點消失了,我回到船艙。老爺正在悠閑的剝花生米,見到我抬起頭,「讓人再弄幾個菜,咱父女再喝點?」

「老爺,你怎麼知道我會喝酒?」我疑惑的問。

「你抱著酒壺那樣,一看就是個會喝酒的。姑娘家家的,什麼不學,學喝酒。」

我方才替他們斟酒,的確是被那酒香勾起了酒蟲,本來還想一會兒偷偷的喝點的,不想被老狐狸看出來了。不過,我現在的確想喝酒,一醉解千愁,我倒想試試,我從前還沒敢開懷暢飲過。

「我喝酒,你喝茶。」我把老爺的酒杯搶過來,自己另外斟上一杯茶給他。

「女兒喝酒,老子喝茶,有這道理麼,你目無尊長啊你。」老爺的話在看到我很豪氣的干了一杯後消音。我把酒壺抱在懷里,他另叫林福,林福笑著說只有最後一壺,已經到我手上了。

「放——,算了,老子喝茶。」老爺總算記得我是女兒,把屁字又咽了回去。

我一杯一杯的喝著,眼前出現了幾個老爺,「怎麼這麼多老爺?」

「你醉了,老子活了六十年,也鬧不明白你們在搞什麼名堂。明明郎有情,妹有意的。」我不知道他還說了什麼,總之我听完這句就趴下了,次日起來頭痛欲裂。

翠儂看我痛苦的捧著頭,趕緊把溫著的醒酒湯拿過來讓我飲下。

我好半日才真正清醒過來,我昨晚居然當著老爺的面喝了個酩酊大醉。他居然也沒阻止我。我膽兒太肥了。

「翠儂,我昨天失態了麼?」

「不算太過失態。」

「我干什麼了我?」

「又哭又笑又唱歌,還說要跳舞給皇上看。」

「啊!只有你看到吧?」

「嗯,你是後半夜才開始鬧騰的。」

還好,如果叫別人看了去,我死了算了。

「小姐,老爺不明白,我也不明白。」

「用不著你們明白。」我推開被子起身。心想糟了,昨天居然那麼忘形。結果老爺半點沒提起昨晚的事,只說了句︰「你小的時候,我從來沒多留意過,想不到你卻是最像我的。」

這一路順江而下,一邊跟老爺子取經,一邊在腦子里填滿事情省得自己東想西想,很快就到了維揚地界。我不想引人注目,于是提前帶著翠儂下了船。馬車已經讓車夫趕著回去了,我也謝絕了林福找人送我,看來只好就近雇人搬運行李了。

「當家的!」我們剛站定,就听到脆生生的一聲招呼。堤岸上的馬車可不就掛著石府的牌子,繡鸞正挽起車簾沖我們笑。車夫過來把行李搬上車去。

「你怎麼知道我們今日到,還知道會再這里下船?」

「我估著你會提前下船,但又不會離維揚太遠,那就是這個碼頭了。不過是今天到嘛,我卻不知道,我們已經來了好幾日了。」

因為老爺子一路時不時要靠岸去逛逛,我也不知道具體哪天到就沒通知來接船,想不到她這麼有心。

「一切都好麼?」

繡鸞點頭,「都好,生意如常運作,自從康老板胡老板回來一宣傳說你很有門路,手眼通天的,生意還往上漲了三成。至于家里,我你看到了,小豆子上學堂了,他還長個兒了,也長壯實了。十姐姐的事有著落了?」

「嗯,她跟著四哥去了。」

繡鸞雙手合十,「那就好。十姐姐很可憐,也很可敬。」

我還是沒告訴老爺,這事再等等吧,雖然他現在一張笑臉,可也還是笑面虎一只。難保什麼時候就變臉了。

回到石府,我感到很疲憊,到屋里午睡。恍惚中有人替我把踢下床的被子撿起來拍干淨又蓋到我身上,‘六哥’我呢喃一聲,又醒覺,怎可能是六哥呢。

「是我,繡鸞。」

「哦。」

「你跟這個六哥很好麼?我听你叫過幾次了。」

不會吧,我大囧。不理會繡鸞好奇的眼神,我起身穿衣,「繡鸞,你小時候在家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厄,我小時候一直被關在繡樓上繡東西。說來好笑,後來搬新家也是一到了就讓我去繡樓。我在那里住了一年多才知道新家里有一個很漂亮很漂亮的後花園,丫頭帶我去的時候我真是激動壞了。」

「我明白了,在如花的年紀,見到了這樣一個花園,就勾動了你的春心。」知道往事已然如煙,我笑著打趣。

繡鸞也笑笑,「是啊,一切很自然就發生了,只可惜他只是我想象中的良人。你的六哥,是你的良人麼?」

我斂去笑容,「你說皇帝能是良人麼?」

「皇帝?」繡鸞臉色的血色立時沒了,人也搖搖欲墜。

「你怎麼了?」我趕緊扶她坐下。

「我一听到皇帝這兩字腳就打哆嗦。我可是掛在旗桿上暴曬過的人。」

我端起旁邊的茶,「來,喝口茶,壓壓驚。」舊情可以如煙散去,恐懼卻不行。

「你別怕,不是皇帝饒你不死我哪救得了你。」

繡鸞半日才恢復過來,「我知道,可我還是怕皇帝,怕皇宮。不過,你怎麼回事啊?我一直以為你不喜歡皇帝,喜歡六哥,所以才拼命要逃出宮。」

「你不知道麼,皇帝小時候是在我家長大的,頂了我姐姐賢妃娘娘的位置,行六。我一直以為他是我哥,現在也還改不了口。」

繡鸞吸吸鼻子,「我單知道他在你家長大,可不知道行幾。我還以為‘六哥’是你對情郎的愛稱呢。可是你既然喜歡他,又干嘛要逃呢?做他的妃子娘娘不好麼?」

「你說的啊,男人靠得住,母豬都上樹。」

繡鸞辯解︰「是我女乃娘說的,可惜我當時不信。你小時候過的什麼日子啊,怎麼會連娘娘都不當跑出來的?」

「我,我是家里出身最低的姨娘生的女兒,家里稍微得臉的下人都不把我們母女放眼里。我那時太敏感吧,總覺得很多目光里都有輕視和惡意。我答應過我親娘以後不給人做妾。我也不想過那種深宅後院的生活,更別說深宮了。我小時候只喜歡幾個哥哥。其中,就屬六哥待我最好。我剛才做夢夢到八歲時候的事。」

「什麼事啊?」

「不是什麼好事,只是那時候我不懂。」

那時候我成天想出門,但又不得其門而出。最喜歡的就是繞著院牆轉悠。有一回踫到六哥他們三個翻牆回來。我就納悶,他們是男孩子又是大人了,是可以自由出門的,為什麼要翻牆呢。

三個哥哥看到我都很驚訝,在我的打量下顯得有些手足無措,還一個勁兒的叫我不要告訴別人看到他們翻牆,還給我吃的、玩的。我本來就沒想到處去說,自然把東西統統收下然後守口如瓶。現在想想,他們三個那個時候肯定是干壞事去了,趁著魏先生醉酒的當口。沒準是結伴上青樓去開眼界去了,有沒有身體力行就只得他們自己知道了。

小豆子追著我問了幾次十姐姐幾時回來,這個,我也不知道。四哥好像是打算帶著十姐姐一路同行吧。

「豆子,十姐姐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你就安心跟著我就是。等姐姐回來,一準已經變成個大美人了。」

「真的麼?」

「真的。」

在康老板的搭線下,我開始和曾家打起交道來。繡鸞今日便和曾家的康姨娘一道听戲回來。

「嗯,我把禮物送給康姨娘那位小公子了。他挺喜歡的,但也挺矜持。我覺著他跟豆子比,就像個羞怯的女娃兒。」

「大戶人家的幼子,如果得寵多半如此,養在深宅婦人之手大都嬌弱。哪比得我們豆子經風雨見世面。」我們家那幾個是例外,都是從小就身負眾望的,從小沒有半點松懈,想放風都得等魏先生喝醉了老爺又不在家的時候。

豆子趴在旁邊寫字,听了我的話笑眯眯的,「石大哥,我長大了要跟你一道去見世面。」

「哦,你想見什麼大世面?」

「走很多地方,賺大錢。」

「我可不要沒本事的人替我做事,就算是你這後門也不能開。」

「那怎樣才可以做個有本事的人呢?」豆子很認真的問。

「你現在先念好書,學問熟,吃羊肉,學問生,吃夾饃。而且,從商很辛苦,等你十年後還是這個想法再說。」

「嗯。」

繡鸞拿著手上的布料在豆子身上比劃,我看到是上等的夾綢,「你要給他做什麼?」

「做中衣,我今兒看到曾小公子,那身上穿的,嘖嘖!連鞋面都是綾羅綢緞的。咱們又不是穿不起。」

「包子有肉不在褶子上,我們家老爺說的再窮不能窮孩子,再富也不能富孩子。連我六哥都沒拿綾羅綢緞做過鞋面。豆子也不用做這些。對吧,豆子?咱跟那些娘兮兮的男孩子不一樣。」

「嗯。」豆子推開繡鸞手里的布料,「多謝石大嫂,你已經給我做了不少衣服,夠穿了。我明年又要長個子,再做就浪費了。」

繡鸞收起來,「那好,咱不做了。咱豆子長大了要做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們一屋子的女人都等著你來保護呢。」

「有石大哥在啊。」豆子納悶的說。

繡鸞一時不知怎麼接口,我看看鐘漏,「豆子,寫好了麼?」

豆子站起來,「寫好了,石大哥,我出去做五禽戲。」

我教豆子每天這個時候出去做五禽戲,還說等明年送他到武館學拳。他高興得很,每天照做。這小子其實不喜歡跟一堆女人呆在一塊。他想跟著我,可我也是女的呀,還是送他到武館去。

「看不出,你管教孩子還挺有一套的呀。嗯,我今兒打听到一個消息,姚家跟隨王府有點沾親帶故的關系,具體還沒問出來。」

哦,這倒是個發現,「康姨娘那里你多留點心,銀子使多些沒關系。還有,人家也知道咱是忠義侯府的親戚,沒準也想在你那里套點話。」

「這個我省得,不該說的不會說。」

和四大家族攀交情這是維揚政商兩界都會做的事。所以,繡鸞的夫人外交並不會太打眼,但也不能操之過急。

我則按照老爺說的,在靠近內海外海的地方各置下一個鋪子,並和本地的船運大戶簽訂合約運貨。

今日正是出海的商船返航的日子,各家商行都到岸邊來接貨。

「少爺,咱們的貨接到了。」翠儂領著車夫,還有鋪子里的伙計過來。

「核對好了沒?」

「對好了。」

去鋪子上好貨回家,我告訴繡鸞今天接貨時听說的事,「要換父母官了,又得出血了。」

「我也听康姨娘說了,听說是翰林院出來的。」

「翰林院那種清貴地方,沒油水的,怎麼弄到這個肥差的啊。」六哥怎麼弄個翰林院的書生到這個龍蛇混雜的地方來呢,不明白。

康老板是商會的頭頭,新官上任,他會去打听。

這舊的父母官離開,他還叫上我一道作為商界代表去送萬民傘呢。上回他們回來給我大肆宣傳的事,我略提了提,林侯爺恐怕不喜歡我打著他的招牌在外頭混,他表示明白。沒再提起我是林府親戚這茬。我有點懷疑他跟我結交,也許是受了誰的指使吧。

今晚,他在十方館請客。十方館這個地方水太深,我不敢貿然去淌。

十方館是維揚最有名的莊子,其中有維揚排名第一的青樓與小倌館,另外里頭還有賭場、跑馬的地方,還有供人邊泡澡邊玩樂的地方……不知道是誰擁有這座十方館,財力著實驚人,里頭的裝潢隨便挑一件都是汝窯的碗,鈞窯的瓷……更不要說滿屋子的前朝家什。怕是老爺去了都要驚嘆。我估著得有三百萬以上的資金才能讓這麼個銷金窟運作起來。只是這背後老板一直沒露過廬山真面目。

听說里頭幾乎所有的維揚地界的官員都去過。我看他們又要繼續拉攏新來的知府了。一個沒開過什麼眼界的清貴翰林能抵擋得住財色誘惑麼。據說,每一個都能在里頭找到心頭好,想不動心都難。

繡鸞拿走我手里的燙金請柬,「要去?」

「不敢去。」

「那就推掉,就說今兒是我生辰,你要留在府里。」

「你總不能總是生辰吧。」

「那,替你討十七八房小老婆回來,輪著過生辰。」

「別說笑了,我當初想得太簡單,維揚這個地方,不是簡簡單單就能站住腳的。我先去把這個帖子回絕了。」

我以內人生辰為由,推掉了這個宴請。

過了幾日,新任的王知府來了。

我當初並沒有意識到什麼,是繡鸞拜會知府夫人回來說起她面貌嬌媚,卻愣是隱隱一股煞氣的時候我才知道來的是誰。

「這兒是不是有一顆紅痣?」

「對啊,你認識啊?」

「熟人。你還挺有眼力,居然看出她的煞氣來了。你知道她以前干什麼的麼?」

「什麼?」

「女大王。」原來新知府是錦瑟的那個書生啊,那觀望觀望。

商界歡迎新知府的宴會我去了,看到了王知府。看起來很溫和,但不經意間又會流露嚴厲的一面。不知道他們家回到家是誰說了算。

這次見面會後,我就沒怎麼再參與到康老板他們的活動中去。自從我拒了他幾次邀約,他雖然沒說什麼,但漸漸有些淡了。沒關系,繡鸞跟幾家夫人倒是走得挺攏的。而且四哥只叫我稍微留意,六哥更叫我不必管這檔事。我也不打算管太多,因為我覺得這里頭不是僅靠我的一些小聰明就能做什麼的。我只能留意他們有沒有大的動向,平常往來的人有哪些。其它的事我不敢托大,不然就是幫倒忙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家都等著看王知府要先燒哪一把。哪曉得,先出事的卻是他夫人。

錦瑟大鬧紅袖招,差點把那里給拆了。紅袖招就是十方館里的青樓,听說網羅了江南一帶的數名絕子。

「少爺你不知道,紅袖招的老鴇臉都綠了。維揚這個地界,還沒人敢在紅袖招鬧事呢,他們上頭有人。可這位王夫人,這回是大鬧特鬧,還放了一把火說要把它給燒了。」

「燒出什麼來了,幕後老板還是上頭的人?」

翠儂搖頭,「沒有,老鴇倒是抱著手說任她燒就怕她賠不起。王夫人也沒真燒,王知府出來就作罷了。」

「這一鬧,替王知府鬧出個懼內的名稱,回頭王知府被他們邀到哪里她就鬧到哪里。這招不見得高明但卻有效。也只有錦瑟姐姐能豁得出去鬧了。」

王耀這人應當是六哥特意放到這里的吧,讓他來看住維揚的牛鬼蛇神。

「繡鸞,姚府和隨王的關系打听清楚了麼?」

「听說是姚府老太太是隨王殿下的乳母。」

「哦。」這層關系其實很近了。

繡鸞最近心事重重的,我找了一天問她,她期期艾艾的好半天才說陪康姨娘去敬香遇到個臨摹佛像的畫師。

「這是好事啊!」我替她高興。

「可是,可是他畫完就要走了,而且我、我是不潔之身。」

我擱下筆,「那你們窗戶紙捅破了沒有?」

「還沒有,就見過三次,可是他的目光總是落在我身上。」繡鸞說著說著臉上緋紅。

「厄,他和女香客之間沒有什麼有阻隔麼?」廟里不會那麼大意吧,怎麼都要用簾子遮一遮的。

「有的,那日就是簾子突然掉地我才會轉頭看過去,正好看到他停下畫筆,就這麼視線撞了一下。」

「這是第一次,還有兩次呢?」

「第、第二次是我下山時,掀開車簾看到他站在寺門處盯著我們的馬車。還有一次是另一次去,在山脊上他在擔水,我的手帕飛出去了……」

「長得很是不錯吧?」

「嗯,很清俊儒雅。」

「你們說上話了麼?」

「沒有。」

原來全是用眼神交流啊。不過,這也足夠了。

「我知道,他只是個過客,馬上就要走的了。知客僧說他畫完大雄寶殿的佛像就要離去了。而且,我、我不是你夫人麼。」

「繡鸞,第二個問題真的不是問題,大不了咱們不在維揚呆了。倒是那個畫師,來歷什麼的咱們都不清楚,得好好模模底。得,回頭我也上山去瞅瞅。我是男客,可以和他攀談攀談。」繡鸞很聰明,只是比較感性,因為從小被拘束得太過厲害,所有的熱情都被壓抑在心中,所以遇到情愛就會跟飛蛾撲火一樣。

繡鸞緋紅著臉說要去繡坊看看,我便繼續低頭寫信。四哥之前有信來,說十姐姐的臉已經拆紗布了,恢復的效果比他預料的還好。他們已經啟程,繼續四處行醫。

雖然我自己的事搞得一團糟,但我希望我身邊的人都能有個好的歸宿。

‘叩叩叩’翠儂在外面敲門,然後進來,遞上一張請柬,「少爺,王知府請你過府赴宴。」

我接過帖子,好一手飄逸的柳體,不知是師爺代寫還是王耀自己寫的。

「是單請我麼?」

「問了來人,單請你。」

怪了,他請我做什麼,難道他知道我是誰?不會吧,連大嫂都不知道。

「那,準備準備,一會兒你跟我一起去。」不管什麼原因,父母官相召是不能不去的。

晚上,我帶翠儂過府赴宴,王知府很是熱情,然後我發現他身旁的勁裝侍衛居然是錦瑟改裝的。四哥說他的易容丸是給想改變容貌但又不會易容的人用的,就是我這種了。而錦瑟只是穿了男裝,變了膚色,畫粗了眉毛…總之,做得比起我來是比較粗糙的。所以我一眼認了出來。其實也不是認,畢竟我眼神不好。而是她說話的聲音,她整個給人的感覺讓我確認這個侍衛就是錦瑟。

她是為了保護她相公?也有可能,听胡老板他們說王知府挺不上道的。不合作的官員,如果沒有根基的確是要擔心一下自身安危。

王大人說明他是听說我是林府的親戚,所以才特意設宴款待的。我估模還有兩層意思,一是我沒怎麼和康老板胡老板他們一道給他設財色陷阱,二麼,從錦瑟站的直面我,視線還時不時飄到我臉上,應該是她想看看我長什麼樣。四哥和石小姐相好的事她知道了,所以想瞅瞅我這個石大少長什麼樣,推測一下石小姐的長相。白費心了,我這是張假臉。

他方才幾次跟我提到四哥,然後又說了他初來咋到的難處。說是四哥建議他,有事可以問問我。原來四哥這麼說了呀。那就算交底說我跟他是一伙的了。

「石大少,請!」

「好好,王大人請。」我伸筷子夾了個蝦丸,這里時常有船出海,吃海鮮還是很方便新鮮的,我好這一口。可不敢吃多了,萬一再出現出疹子看大夫的事就丟臉了。思緒又不禁飄回跟著六哥出門喝喜酒那個時候。

錦瑟又看我了,你累不累啊,一人分飾兩角,又是王夫人,又是侍衛的。不過這樣,倒是把王耀盯得再緊沒有,想偷腥都沒機會。

我也是一人分飾兩角,可林十一現在在躲災,我就是石大少而已,還不至于分身乏術。我低頭和王大人踫杯,他沒說什麼別的,就問了我維揚地界上的情況。既然是六哥的人,那我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一人分飾兩角,我看著酒杯里晃動的倒影,忽然生起一個念頭,那會不會有兩人同飾一角呢。換言之,替身。我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然後許多線索在腦中連了起來,做出一個很大膽的推測。

京中被六哥監控著的隨王會不會是個替身,畢竟他一直在封地,而六哥從前根本沒見過他。他只需要做傳言中隨王可能做的事就行了,譬如調戲謝夫人。而真的隨王,卻可能在某處正在進行不利六哥的事。至于相貌,我能易容,別人也能,找個身高臉型相似的人,再稍微易容很容易騙過只見過他幾次的官員。

「石大少?」

「厄,王知府,十方館的幕後老板我著實一無所知。我方才倒是想到一件事,你有機會同四爺提一下。」這里只有王耀同錦瑟兩人,我也沒听到有暗伏的人,想來直說無妨。

王知府看我面色一下就嚴肅起來,忙問︰「何事?你說。」

「我想到,京中那個隨王會不會是替身。這只是我的一個大膽猜測,還需要你們去小心驗證。」

王知府放下筷子,想了一下,更進一步的說︰「那會不會,隨王跟我要查的十方館幕後主人還有關系?」

「嗯,我夫人打听到,姚府老太太是隨王乳母。」

「哇,那真的很有可能哦。」出聲的是王耀身後的錦瑟,面對王耀薄責的目光,她小聲說︰「他不是自己人麼,不然四爺怎麼會叫我們有事問他。說起來,他還是四爺的小舅子呢。」

我差點失聲笑出來,我是四哥的小姨子還差不多。說起來,老爺竟是養了兩個童養婿。

「王夫人性子直爽,是女中豪杰,賢伉儷夫唱婦隨,著實令人羨慕。」

王耀挑眉,「你怎麼知道她是我夫人?」

「夫人的聲音一下子就能听出是女子,她敢在知府大人面前這麼說話,想必是親近之人,又沒听說您有妹子。」

王耀笑嘻嘻的說︰「讓石大少見笑了!听說尊夫人才是秀外慧中,難得一見的美人,性情又好。」

我看著錦瑟,故意說︰「嗯,她是做不出大鬧紅袖招的事。」一邊拿了酒杯品著。

眼見錦瑟變了臉,卻強忍著不好發作。我估計我一告辭她就會攥著王耀問是不是喜歡那等溫柔如水的女子。

王耀看我一眼,「石大少認得內子?好像挺了解她似的。」

錦瑟的注意力果真被轉移了,「對啊,說你是林家的親戚,我看你跟林家誰都不像啊。你到底是什麼人?」

厄,「這個,我是林家姨娘娘家的親戚。」

「哪一位姨娘,林府姨娘我都認得。」錦瑟不依不饒的問。

我為難的看向王耀,一副我有難言之隱的樣子。他也覺得他夫人這麼咄咄逼人的問有些不妥,便喝止她,「夫人,有些事別人不想說就不要一直追問了。」

「別人我可以不問,但我現在懷疑你是一個人,我一定要問一問。石大少,你姓石名什麼?」

「錦瑟姐姐,你幾時這般敏銳了。是我,我是十一。」

王耀驚得站起身,「林府的十一小姐?」

「不是她還有誰,我就說怎麼錦繡也到了維揚。」

這一下驚的是我了,「錦繡,你說錦繡在維揚?」

錦瑟白我一眼,「她被叫去給你當跟班,這會兒正貓在樹上呢。」

我還真不知道,居然跟蹤我。結果不只錦繡,連雲兮都在。錦繡還跟我訴苦︰「十一小姐,你看,你坐著吃熱的,我跟雲兮只能啃干糧,你睡覺我們還得有一個睜著眼。你坐車我們得用輕功跟著,還不能叫你和其他人發現。你耳力那麼好。這幸好有雲兮,不然我一個人肯定撐不下來。」

我做不到理直氣壯了,一路跟著還得不讓我察覺她們是挺辛苦的,可是,「那為什麼我叫高昌人擄走,你們都不出來救我?」

「因為聶崢,我們兩個打不過聶崢和一群女兵。主要是聶崢他是我師兄,我沒把握在他手里完好的救下你。所以只好隨你千里去了高昌。」

聲音很陌生,我瞅瞅閉上嘴的雲兮,「原來你不是啞巴啊,騙我這麼久。」

「只有小順子是啞巴,我同他一起自然比啞語,是十一小姐你問都不問一聲就拿我當啞巴了。皇上又說你狡猾得很,讓我不要輕易同你多說話,省得被你騙了還不知道。」雲兮說到最後一臉的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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