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婿 079 新官

作者 ︰ 明夏輕歌

新婚夫妻這三日自然是整日整日的膩在一起,可惜只有三日啊。

第四天的早晨,六哥四更不到就起來了,我跟著坐起來,實在是困啊,感覺好像才剛睡下。

六哥回過頭,「你睡吧,以後也不要起來,可以再睡一個時辰。」

我實在是掙扎著都爬不起來,昨晚我們也鬧到很晚才睡的。想了想,既然六哥不在意這些虛禮,那我也不守了。不然一會兒怎麼用粉,臉色都不好就更不好了。于是倒頭又接著睡。

察覺六哥幫我把被子拉了拉,然後拉開錦帳出去。低聲吩咐︰「日後只燃最外一對燭火就是,不要吵醒皇後。還有,此間的事,朕不希望在宮中流傳。」

「是。」

然後听到次第遠去的‘皇上起駕’的喊聲。六哥說得沒錯,這樣一重一重的厚重錦帳,垂下很隔音的。我又酣然入夢了。

「皇後,醒醒!」翠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皇後,叫誰?一個激靈醒過來,是我,我是皇後。

「到時辰了?」

「嗯,再兩刻鐘各位娘娘就要來請安了,你要帶著她們去清寧殿給安穆太後問安去。」

對,還有這差使。我坐起來,嗯,雖然不是神清氣爽,但基本睡飽了。翠儂很有經驗的拿來冷毛巾給我敷臉,然後換熱毛巾,這麼一刺激,我完全清醒了。

起身穿衣,說是穿衣,其實我只要把自己當衣架子,把手打開,宮女們就會把衣服套在我身上,然後是重重裝飾。直到坐到鏡前,有專門的梳頭宮女給我梳頭。手藝好得很,完全不會拉痛頭皮,甚至可以說感覺都沒有。這個宮女就專管給我梳頭,按照日子、場合梳不同發髻。

打理好了,按皇後的規制給我上早膳,我對著滿滿一桌子琳瑯滿目的菜色,挑了最近的慢條斯理吃著。今天就開始正式在宮里生活了。打起精神來,十一!

等我放下碗,出去了一趟的翠儂告訴我,「娘娘,各宮的娘娘們除了貴妃跟賢妃,都到了。她們站在屋檐下等,奴婢斗膽說是娘娘的意思,讓她們到殿內奉茶坐等。」

我點點頭,是該這樣,不然傳出去說她們是守禮,我卻有故意給下馬威之嫌。

只是這一下子病了兩個,倒成了她們給我下馬威了。外頭那些女人看似恭敬,肚里乾坤肯定名堂多著呢。這三天有多刺激同是後宮女人的她們,我能體會到。那個話叫什麼,百爪撓心。

我這幾日已經漸漸適應了頭上頂著沉沉的墜飾,我發現我一直以來其實適應力都很強的。小時候每天跟著我娘第一個到老太太屋里報到我也是辦得到的。如今,這後宮我才是女主人,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皇後駕到」的喊聲開道,我施施然的走出去,外頭正殿的地毯上已經跪了十、十一、十二個婀娜多姿的女子,個個俯身不敢抬頭看我。這就是上次選秀選進來的了。時間過得還真是快!

「都平身,賜座!」我在主位上坐下,平平開口。

「謝皇後娘娘!」鶯鶯燕燕們謝恩坐下。

領頭的是董昭儀,其余眾人依跪和坐的位次也能一一對上號。我的眼一一看過去,臉上帶著微笑。被我看到的人,也都報以微笑,只是內容有點多。有略帶討好的,有清冷的,也有些我沒感覺到善意。

「本宮初來咋到,和各宮的人都不是太熟悉,不過沒關系,來日方長嘛,以後有的是機會多親近。貴妃的身子怎麼了?」

一個穿粉色衣衫的圓圓臉宮女出列跪下,「奴婢香荷,是貴妃宮中的掌班女官,回皇後娘娘的話,貴妃娘娘早起說胸悶氣短怎麼都起不來,召太醫看過,已開了藥。特遣奴婢前來告罪,請皇後娘娘見諒。」

敢情是在睡懶覺,從前姬瑤位分最高,跟哪宮都沒有往來,安穆太後那里,也就初一十五去點個卯。太後不做聲,宮人可都說貴妃比賢妃差了不只一截。

如今,又給我稱起病來。這第一天的拜見,賢妃給我稱病,那是我親姐,我暫且擔待三分,你憑什麼有這特權。

「一開始只听說賢妃病了,這怎麼貴妃也說病就病了。太醫怎麼說?是病麼,可不要又是讓什麼腌小人魘鎮了,或者撞上了什麼不干淨的東西?」

下頭眾人的反應我沒去理會,面前的香荷愣了一下,「回皇後娘娘的話,太醫說的確是病了,不是被魘鎮或者撞上什麼東西。」

真病了,太醫估計不敢隨便做偽證。不過姬瑤現在這樣悶在宮里,她身上肯定是能找出毛病的。算了,我也不再咄咄逼人。無謂唱戲給下頭這些人看。就當給姬少康一個面子。

「那讓你家娘娘好好休養,本宮得閑去看她。賢妃宮里的人來了麼?」

香荷退到眾妃之後,又一個粉色衣衫的宮女出列,這個我認得,紫櫻。

她剛拜下去,我便說了聲免禮,然後關切的問︰「賢妃纏綿病榻有日子了,吃了藥也不見好麼?」

「回皇後娘娘的話,我家娘娘時好時歹,這兩日竟是連床都下不了了。」

「吃的誰的藥?」

「回…」

我擺擺手,「直說就好。」這樣我成天听得最多的話恐怕就是‘回皇後娘娘話’了。不能叫人統統不要說了,但現在我擔心親姐的病,不耐听是自然的。不管怎樣總是血脈相連,她的所為都是出于愛,我也能理解。

「按例,請的正三品的胡太醫看的。」

「換個二品的吧。」

「謝娘娘。」

心病得心藥醫,有些事情咱們避不了一世,還是早早認清的好。

「兩位娘娘病了,大公主和安樂王呢,怎麼也不見?」我沒有提二皇子,不知董昭儀什麼反應,回頭再問翠儂。反正過于細微的反應,我也看不清楚。說起來慚愧,離得遠的三四個,我壓根沒看清面容,聲音混在人群里也是記不住。

翠儂笑著說︰「娘娘,大公主、安樂王、二皇子都在外面候見母後呢。」

我斥道︰「怎不早說,快抱進來。」

三個嬤嬤各自抱著個孩子,魚貫而入。子玨當先,一身粉色小襖,襯得皮膚白里透紅。她被嬤嬤放在地毯上,旁邊立時有人拿了個蒲團到她跟前,她似模似樣的跪下給我行禮,「兒臣拜見母後!」另外兩個都是被嬤嬤抱在懷里一同行禮。

皇子皇女都有專門的教習嬤嬤教導禮儀,她做得分毫不差。

「平身,快起來。」

「謝母後。」子玨站起來,兩個嬤嬤也抱著孩子起身。

子玨抬起頭看著我,又低頭想想,然後再看,站到一旁不出聲。

這個時候我也不好只表現對她一個人的關注,便轉頭看那兩個抱在懷里的。二皇子還在襁褓之間,安樂王一歲多,抱著都說得過去。只是安樂王一歲多了,還不會說話不會走路,再過個一兩年難道還讓嬤嬤這麼抱著?

「都過來,讓…母後看看。」這聲母後自稱得著實有點不習慣。

子玨走過來,嬤嬤也把兩個孩子抱過來。

我跟下面的那些人本來實在是找不出話題,這下子便圍繞孩子說上幾句了。

子玨還在打量我,眼底有疑惑,看來沒人告訴過她這回事。

二皇子闔目睡著覺,不是從嘴里吐出個小泡泡。董昭儀坐在我左手第一個,滿目愛寵的看著他。我伸手模模他的女敕臉蛋,他也沒醒,照樣呼呼大睡,「是個有福氣的,」

翠儂示意小宮女把一早準備的見面禮端了出來,各人一個純金的屬相,一般重量。沒什麼新意,按子玨後來說的還不如我打的花形薄銀片有意思。

不過此時她還是露出歡喜的樣子,退後一步又要跪下謝恩,我一把拉住她,「不用謝恩了。」我這才轉頭去看安樂王,他睜著雙清澈如山間溪流的眼楮,也在看我。我發現,他長得很像姬少康,外甥像舅,果不其然。想想這孩子天生帶有缺憾,又長了這幅模樣,我的心軟了一些,伸出手,「來,讓本宮抱抱。」

嬤嬤小心的說︰「娘娘,王爺有些認生。」

我看過去,他此際是低下頭去了,誰也不看,就窩在嬤嬤懷里,「哦,那算了。」

我沒抱二皇子,卻主動要抱安樂王,其實只是一時起意。

翠儂在耳邊說︰「娘娘,時辰差不多了。」她在提醒該去給太後請安了。安穆太後那里正式的請安是在初一十五,老人家說人多了偶爾叫熱鬧,日日去那就叫吵。不過,還是有不少嬪妃學了賢妃的樣,隔三差五過去噓寒問暖或是送些自己做的小東西、小吃食。這一點太後倒是很歡迎。

今日是眾妃拜見新後的日子,我理應帶她們去清寧殿走一遭。

「好,都一起去見見母後吧。」我當先站起來往外走,乘著鳳攆帶著這些人去清寧殿。還好太後說想圖清淨,不要我們天天去晨昏定省,不然,每天接待這些人我的怨氣一定會積少成多,最後爆發的。

我攜了子玨一起上攆,她乖乖依在我身旁坐著,出了坤泰殿的範圍才小聲問︰「你是小姨麼?」

「嗯,我是。」

「為什麼會變成母後?」她的聲音悶悶的。

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只能模了模她的頭。她沒有躲開,但僵直的小身體表示了她的抗拒。

到了太後那里,子玨跟太後很親,安穆太後把她抱在懷里,叫她‘祖母的小乖乖’,她也膩在太後懷里。我由得她去,知道她是想躲著我。眾妃也紛紛的問候太後太妃。

太後把手一拍,「皇後,你帶這麼多人,可帶她們的口糧沒有?不然哀家不留飯的。」

眾人失笑,把我看著。

我笑著說︰「沒帶,今兒就非要留下吃母後的飯不可。這麼多人,不如大家陪著母後和幾位母妃打馬吊。」

眾人枯坐也是無聊,于是紛紛叫好,就看太後的意思了。太後一指戳到我面前,「不帶口糧,還想贏我們的銀子走。打就打,誰還怕了你們不成,我們人老心可不糊涂。」

「太後,您哪里就老了,說句不當說的話,就像臣妾的姐姐一樣。」說話的是範婕妤,刑部尚書之女。這話有失禮之嫌,大家都不做聲。太後淡淡的說︰「你個貧嘴。」听說範婕妤是走清寧殿走得比較勤的,好像和太後是屬于堂姑和佷女的關系。故而太後並不介意她出言稍有冒犯,還替她解圍。我留意到有幾個人一直都挺沉默的,心事重重的樣子。算了,不管她們了,我一時管不了這麼多。

六哥目前,一後、二妃、一昭儀、一婕妤、二美人、三才人還有三個寶林。

幸而清寧殿寬敞,安了五張桌子還有富余,每桌一位老人家,我坐太後下手,對面坐著董昭儀,還有另一個正三品的範婕妤。我實在是覺得這麼一大群人懶得理會,不如讓她們在這里陪老人家消磨時光。而有幾個活躍的,還邊打邊講笑話逗趣,氣氛調節得不錯。

董昭儀牌打得很穩,範婕妤卻有些沖動。不知牌品是否真如人品。

幾個小女圭女圭被留在偏殿有人照顧著,一會兒听到二皇子的哭聲,想是睡醒了,然後又不哭了。董昭儀叫了個人去看,回來說是餓了,現在吃女乃呢。

太後掂掂贏的銀子,「今兒收獲不錯,夠你們在這兒吃晚飯了。」

範婕妤噗嗤聲笑出來,「太後,您老人家下午還想贏吶?」

「母後,兒臣好像听說今晚要設宮宴招待外邦使節,午後估計就會到各宮傳旨。」

「那好,歡迎你們改日再來輸銀子。」太後這樣的人精,自然知道大家不會贏她的錢,而我打了兩圈也就看出這兩人其實是馬吊高手。看來,範婕妤並不像表面這樣沖動。

董昭儀笑︰「太後,臣妾下次可要來贏回去的。」

听我說起宮宴,這兩人眼里都是一亮,這可是名正言順見皇帝的機會。乾元殿處理政事是不讓進的,如無意外皇帝肯定還會在坤泰殿逗留,她們就算想趁請安的時候見到,那也要看我答不答應。這宮宴嘛,卻是人人有份參與的。

太後笑董昭儀的錢是長了腳,自己就會跑到她袋子里去,又把話題轉到不約而同生病的老對手身上,「一下子病倒兩個,要好好看看。」太後眼底有深意,她顯然不願意有後妃不和的傳言傳出去。

「兒臣知道,賢妃那里已經督促換好一些的太醫了。貴妃是才病的,先吃著藥看看。母後,兒臣有一個想法。」

「你說。」

「貴妃和賢妃都病著,大公主和安樂王恐不宜再跟在身邊。如果她們還不能好起來,兒臣想把兩個孩子接過來照顧。」

太後眼里一閃,含糊的說︰「你是嫡母,是要多操心。」

我看到董昭儀放牌的動作頓了一下,她是在想如果她病了,我是不是也要搶她的兒子?

其實我才不想操這心呢,干嘛替她們養兒子,又養不家,還要背上個拆散人家骨肉的惡名。我只是拿這個刺激下我那聰明的賢妃姐姐。有這功夫我不如自己生一個。

在太後處吃過午飯,我就讓大家解散,各回各窩,還說我那里也是初一十五,我可不想天天和她們相見兩相厭的。今兒從明面上看,清寧殿熱熱鬧鬧,大家邊打馬吊還邊講笑話的。可那些暗流誰知道,誰又沒有個小九九。

我回去不久,六哥就從乾元殿過來了,「听說你把人都弄到清寧殿大聯歡去了。我本來還說回來同你吃午飯的。」

「那你干嘛不過來?」大聯歡,我是懶得動嘴皮子敷衍那麼多人,听著恭維也是挺費精神的。坐著打馬吊我可以名正言順不出聲,就听她們講笑話逗太後太妃,我適時笑笑就是了。多省事!

「我要是過去了,我今晚還想上床啊?」

那是,你敢過來看後妃一堂和氣,我今晚就叫你睡塌去。再是滿堂和諧,這個香餑餑一過去,所有人肯定都眼巴巴、含情脈脈的、或明或暗的向他送秋波。

我本來是歪在榻上听翠儂念書,他一進來,翠儂就合上書本退下。

「嗯,你小心戲唱過了。」看來清寧殿有某人的耳報神啊,我剛說了多久的話他就知道了。

「心病得心藥醫,我們在這里你儂我儂的,秋夕殿纏綿病榻我心頭總是難安。為了女兒她也會振作起來的。」

他擠上塌來,「我說的是旻兒,姬瑤都不管他,回頭你真要接來?」

「她就這一個兒子啊,都不管,那個時候旻兒病了她不是發瘋一樣的來找我麼?」

「她那個時候就想找個渠道發泄一下,所以被人一挑撥就去了。旻兒平日都只有嬤嬤宮女照管,在她面前她也當看不見的。好在他身旁的人都是我精心安排的,會盡心盡力的照顧,也不會有什麼不好的話傳出去。」

「可是,他現在一歲多抱在懷里很正常,再過個一兩年到時人家的嘴是堵不住的。」這個孩子,禍兮福兮吧。他被封王,已經明確告知天下不會是將來那把椅子的競爭者。而不管是誰坐到那位子上,為了表示仁厚,都不會讓他過得差了,只是如果天下人都在暗地里嘲笑,那他還能安樂麼。

六哥的眉皺成個川字,「我回來看到也發愁,放到地上一松開就倒地。連聲都不出,別說說話了。我懷疑他是啞巴,或者听力有問題。可太醫說沒有問題。」他看向我,「如果,讓旻兒跟著你,想必可以得到更好的照料。」

我傻眼,我本是為了刺激賢妃才說那個話的。

「我一直對姬瑤,對旻兒心懷愧疚。姬瑤越是那樣,我越是難受。」

「那,如果賢妃好了,姬瑤還病著就讓他到我這里來吧。那孩子不吵人,怯生生的。看著我也有些心酸,歸根結底你當初酒醉也是因為我而起。」

這次宮宴,是我大婚後第一次公開亮相,所以格外重視狀態好不好。等我舒舒服服一個午覺睡了起來,六哥早就起身在坤泰殿特意收拾出來的一間書房里看折子了。

我看看時辰還早,便披散著頭發坐在榻上吃零食。這宮里的小點心好吃,一會兒宮宴上肯定是吃不飽的,我先墊墊肚子。

六哥忙完手頭的事過來的時候,我就揚著手問︰「你要不要先吃點?」

「太後沒給你吃飽麼?這才什麼時辰。」

「我一向是少吃多餐的,何況宮宴我只是觀禮的時候都吃不飽,何況現在。」

六哥的手伸過來,拿掉我臉上的碎屑,「這臉都睡得紅撲撲的了,再貼上點芝麻啥的真是讓人有食欲。可惜不是時候。算了,你就這樣吧,改了我還不習慣,得懷疑是不是誰扮的了,好在近身的都是心月復。」

「我知道呀,要我整天端著好辛苦。」秦嬤嬤跟雲兮翠儂都早習慣了我私底下的做派,只當沒看見。

六哥隨手拈了一個丟進嘴里,我拿手肘撞撞他,「上回跟你跳舞那個蠻女,你指給誰了?」

「咳咳」六哥被點心噎住,我貼心的把我的八寶茶遞給他,「吃東西的時候要專心。」

「給蘭王的小子當繼室呢。」他喝了一大口茶咽下去,然後嫌棄的放下,他不喝這種甜甜的茶。

哦,蕭栩的後娘,這麼說,那個漂亮女圭女圭的親娘歿了。唉,可憐。

「六哥,我方才想到,蕭子玨、蕭子旻還有蕭子瑜……」

「啊,怎麼了?」六哥放下茶盞。

「怎麼跟四哥的名字那麼像啊?」四哥叫蕭子承。

他好笑的看我一眼,「你才發現啊,按蕭家的族譜,老四本來就是我佷兒。只不過不是血親而已。」

我吃驚地用手反指著自己,「那我豈不還是他的嬸嬸。」

「對啊,不過他又是你的姐夫。」

我揮揮手,「真亂,算了不理這些了。」

接下來,叫人進來給我梳妝,他就靜靜靠在大迎枕上看著,看了一會兒就闔目養神。他回頭把常服換作禮服就好,不比我這麼麻煩。又要梳頭,又要上妝的。

等到我們都打理好,時辰也差不多了。太後一早說了她不去,所以我們不必跟她踫頭,乘龍攆鳳攆出發,下攆,在天子御樂中攜手走到正中的位置去。下頭山呼萬歲,又呼‘娘娘千歲!’

六哥坐下一抬手,秦涌揚聲‘平身、賜座’。下頭分兩列跪著的人紛紛回到方才的位子上坐好。

六哥說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諸如‘遠道而來’這類話,然後自有負責贊禮的宣布開筵。我只要負責坐在鳳椅上得體的微笑就是了。這麼遠的距離看下去,別說我眼不好使,就是好使,我也不太看得清台階下那些使臣。我看得清的就是旁邊比上午更加嬌媚的眾妃。當皇後的福利是什麼,那就是能光明正大、名正言順的坐在皇帝身邊。

許是這次鳳椅上有人的緣故,沒人敢舞過來拉皇帝下去跳舞。那群妃子也知道從今往後我才是該最出挑的,雖然不時偷望六哥幾眼,但還不敢過分。

不時有人站起敬酒,恭祝帝後百年好合、早生貴子。我只要端起杯子意思一下就是了。而且好些話需要傳譯,只有一個不用,那就是高昌話。當時我一听那口高昌話,樂了,莫丹,想不到他會親自到華禹來。這廝肯定別有打算。

果然敬完了酒,他就說想多盤亙十日再回高昌,要留在京城好好體會下禮儀之邦的禮教、文化,以便回國推廣。六哥慨然準了。這家伙的位置坐得已經那麼穩當了麼?

可惜來的不是小柳。我不無遺憾的想著。其他的使臣我就不認得了,更別說費心去記。這些人不是我必須打交道的,就算他們到我跟前,也會有人通傳,我就不用去听聲辨人了。

回去後六哥笑著問我,一直認認真真的看著歌舞,不知到底看出了什麼名堂。

我總不能隨便找個地方盯著吧,那萬一是不該我看的呢。如果傳出宮宴上皇後一直盯著某使臣的流言,我多冤,我壓根就看不清。至于歌舞,看不清舞者的面容有什麼打緊,我可以看清人影就行了啊,還可以听她們的舞步。這次之後就傳出了我端莊的名聲。哼,只要你是上位者,就算是木訥也會被捧成端莊。何況我自覺自己對于皇後這個皇帝身後的女人,表現得還是比較得體的。本就不需要我妙語連珠,反而還得端著,有些疏離感。

「莫丹怎麼會親自來了?」

「他想求娶宗室女。」

「哇,還沒死心啊。」

「還有就是他自己說的想親眼看到華禹的先進文化,我估計他想拐一些能工巧匠跟他回高昌,這個人倒是眼界比其他人寬。要金銀不如要人才。」說完又酸不溜丟的說︰「你放心,小柳在那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過得好得很。紅綃已經懷孕了,阿蓮娜還沒有動靜。」

還特意告訴我紅綃懷孕了。

洗漱完上床,六哥又湊過身子來,我推開他,「你喝酒了。」這三晚,我們是夜夜被翻紅浪,沒有節制。好像從養生的層面來說,不該如此的。六哥說新婚夫妻都是如此。我說他又不是頭一次成親了,他還振振有詞的說成親他就是頭一回。

「啊!」六哥狀似痛苦的低叫一聲,然後倒頭睡下,「離我遠點。」

這還不好辦,這張床大得很。我抱了另一床被子,睡到邊上去,兩個人中間留了一個人的位置。

可剛閉上眼一會兒,他就悉悉索索的鑽到我的被子里來了,「好容易娶回來的,我干嘛要離那麼遠。」

「嘻嘻!」我低笑兩聲,伸手抱住他,蹭了蹭,找個舒服的位置睡下。

只是,這剛剛才食髓知味,**的摟著睡在一起,實在是有點難熬。過了一會兒,我偷偷的睜眼,發現六哥的眼也睜著正看我,「真是受活罪,我們不做到最後,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不知道。」

「以後如果必須要喝酒,我就再喝一碗藥。」

「那現在是要我明日喝?」

「我舍不得,萬一已經有了呢,那多造孽。回頭我忍著。」六哥嘴里說著,手已經在開始解我的衣襟了。

這個,能忍住麼?好像從前六哥的忍功不錯。我來不及細想,已被他拉入**的深淵。

總算,在最後關頭,他抽身而出,全灑在了我腿間。

好險,到最後我已經完全忘記了,幸好他經得起考驗。已經有一個前車之鑒了,我們不能做這麼不負責任的爹娘。

我听到六哥恢復過來,又低低詛咒了一句,「這真不是個事兒,一半在極樂,一半在無間。」說完抱我到後頭清理。

旁邊的浴池完全被我們忽視了,六哥頂喜歡浴湯中那寬大的恰好露出水面的漢白玉大床。不過今晚,不敢再冒險了。在他替我清理時,我放心沉入黑甜鄉。

我這一劑心藥,事實證明很有效。兩日後,賢妃便由紫櫻扶著到坤泰殿來了。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面對消瘦許多,態度異常恭謹的賢妃,此刻我心頭的感受只能用百味雜陳來形容。想當初劫後余生,我們兩人見面時多麼歡欣鼓舞。如今,卻是如此會面。

「娘娘」翠儂推推我,我反應過來,還沒叫起呢。

「平身,請坐!」我心頭有一點慌亂,賜座也說成了請坐。

紫櫻扶了姐姐起身落座。

「翠儂、紫櫻,你們都出去吧。」

「是。」她們兩人並其它侍從宮人都退了出去,我從主位上下去,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兩姐妹一時相對無言。

過了一會兒,我問︰「你身體沒事了?」

「是,所以臣妾特來請求皇後娘娘收回成命的。」她扶著扶手站起來,向我墩身一福。

「我…本宮的原話就是如果你們還不好起來,就把公主和安樂王接過來。既然賢妃已經好轉,那自然是不必了。」

「多謝娘娘,臣妾告退。」

「嗯。」我揮退眾人,本想好好說說話,可是坐起來才發現我能說什麼,說我當初要你幫忙助我詐死逃走,現在又照舊回來做皇後,其實情非得已麼。不,這不是實話。當初的走與此時的留都是我內心的真實反映,我只是照我娘說的,依心而動。而這樣卻傷害了旁人。

可是,這種事是沒有對錯的,只有彼此的立場。所以,我也不必覺得對誰抱歉。只要她不再病病歪歪的就好。眼見紫櫻扶著賢妃走遠,我心頭知道,我們姐妹是很難融洽的了。

我翹首期盼著姬瑤也能好轉,結果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她還真是不在意這個唯一的兒子麼?

沒把姬瑤等來,倒把她請旨讓娘家人進宮來探視的折子等來了。她口中的娘家人,自然不是六哥賜給姬家父子的女人,而是她自小喪母特別依賴的表姐——金夫人。

我拿著那張折子,宮妃病了,若是想見娘家人,允與不允從我這兩天在翻看的記檔上看都是有先例的。我不是那些大家族專門培養出來做皇後的人選。最合宜不會出錯的,便是循先例辦理。于是找人拿了記檔的冊子來看。金夫人似乎不是省油的燈,她進宮來看過,姬瑤會怎麼出招呢?

「雲兮,替我去查查姬家、還有金家最近有沒有什麼異常的?」我把折子輕輕放下。你遞了折子,我可沒義務立時便要回復你。

「是。」雲兮不是宮內正式的宮女,不過是頂了宮女頭餃的貼身保鏢而已。平常沒什麼事,就在我身遭五步之內,連面都可以不露。

身邊有個高手還是有好處的,她可以知道些你不知道的事,不知道也可以想辦法知道。不過,我沒想到她辦事效率這麼高,一轉呀就回來了。

「是這樣,皇上在兩府安插了人,屬下就問了一下而已。」

「那些人肯告訴你?」

「都知道屬下是皇後的人啊。」雲兮理所當然的說。

我隱隱覺得有些不妥,「你說吧。」

「是這樣的,宮宴時貴妃和賢妃沒有露面,姬將軍知道貴妃還不曾給娘娘請安以後,就出手小小整治了金夫人的相公一下,然後把金夫人叫到府里吩咐了一番。至于說了什麼,就不得而知了。姬將軍很厲害,無法靠近。」

「我知道了,雲兮,以後我想知道的事你還是不要去問諜報處人的了。能打听到就打听,打听不到就算了。」

雲兮一愣,「是。」

在宮外當然什麼都行,六哥的人也任我使喚。可在宮里,有些事還是要顧忌一些。而且,萬一以後我養成了習慣,想知道的事涉及了朝政,還沒有忌諱的問,那可不好。他們肯告訴雲兮,肯定也得問過才行的。我還不是不要給人留下這樣的印象比較好。

「叫人去慧芷宮告訴貴妃,就說本宮準了。」金夫人,我一直當她是煽風點火的,沒想到還能被姬少康使喚著來勸勸姬瑤。

想來是要勸她向我低頭吧,省得兒子被抱走。姬瑤,你有姬少康這個哥哥,真真是三生有幸。

金夫人進宮,先來拜見我,我讓她起身後,她就恭敬站著。

「姬貴妃的病,可得想法子標本兼治啊。」

金夫人一凜,「是,回皇後娘娘的話,妾身這次進來一是來探病,二是替少將軍帶話給貴妃。」

「哦,那你去吧,來人,送金夫人出去。」

我晚上把這事講給六哥听,他不是很有興趣的樣子,「姬家的事你別管,至于姬瑤,她若是犯了宮規,你依律懲處就是,現在前朝事務繁多,我沒功夫多過問後宮的事。」

「好。」

「你對姬瑤好像挺客氣啊,琳瑯也就罷了,姬瑤,以你那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性子,居然也不動她。怎麼,姬少康找你求情,要你擔待他妹子?」

「這種話他說不出口,而且,他哪有機會給我帶話。」

「可是你看他面子,就會對姬瑤容讓幾分。」他的眉眼冷下來。

「難道皇上不希望後妃和睦,看這樣子竟是要慫恿臣妾去和貴妃打一架似的。」

六哥被我的話說得無語,半日才說︰「人善被人欺,在宮里尤其如此。」

「人善人欺,天不欺。就算怎麼樣,我還有六哥啊!」

他看我半晌,然後像小時候一樣,伸手輕輕模模我的頭,「是,你有我。我是絕不會讓人欺負我的十一的。」我抱著他的腰,心里在想,我才不能出事就靠你呢。這深宮里每一步我都要看仔細了才踏下去。現在,有很多背後的東西我都麼看清呢。我決定再給姬瑤兩日。

又過了兩日,姬瑤還沒有動靜,「來人,擺駕慧芷宮,看看貴妃去。」

雲兮趕緊說︰「娘娘,屬下陪您去。」

「你當姬瑤真沒腦子啊,她現在可不敢動我一個手指頭。」于是我便大搖大擺的擺駕坐著鳳攆穿過幾重宮殿到慧芷宮去。

姬瑤平素再是霸道,不把人看在眼底,也只得出來跪迎。不然,我就有權叫人打她,也算報了當初那一巴掌的仇。

姬瑤跪在地上,我怎麼看她也不像是重病在身起不來的樣子,只是昔日健康活剝的紅潤臉蛋被如今帶著怨氣的臉取代。

「貴妃可安康?起身吧。」我走過她面前,並不停步直接進去。

「謝皇後娘娘。」姬瑤依禮微落後我半步,「多謝皇後娘娘前來探視,臣妾這病時好時歹,正要去向娘娘請安。娘娘鳳駕親至,臣妾著實惶恐不安。」

听她嘴里說得客氣,我回頭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說來這里我也不是頭回來了,安樂王出生的時候我還跟著大嫂來道過賀。當時姬瑤可是好好‘招待’了我。我本來今日沒打算對她客氣的,她卻有禮起來。

我這也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她這樣稱病對我是極大的不尊重。如果後宮的人效仿,日後都對我陽奉陰違,那我在後宮要如何立威。本想拿她開刀,可是姬少康出面教訓他妹子了,姬瑤雖然有些不甘對我還算恭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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