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婿 096 勉之

作者 ︰ 明夏輕歌

他點頭,激動的說︰「找回來了,都四歲了,很漂亮的小姑娘。」他拿袖子抹著眼淚。

我最受不了別人在我面前淌眼抹淚,趕緊讓小順子攙起來,到一邊坐下,等他自己平復情緒。

「是小姑娘啊,改明兒帶進宮讓本宮也瞧瞧。」我現在可喜歡小姑娘了,因為我身邊的全是小子。蕭栩、旻兒還有十七,我就想要個小姑娘。而且這個小姑娘又是沒娘的,听說她娘帶著她改嫁,新的夫家嫌棄這個孩子。現在她娘又有了孩子,對她的關照也日漸減少。可以說,六哥的人到的正是時候。他們帶回這孩子沒花什麼功夫。

「你來宮里當值,你姑娘怎麼辦?」

老章說︰「放在鄰居家了,臣給了銀子。」

我蹙眉,「還是不能放心吧,心里也想得慌。干脆這樣吧,本宮一向喜歡小孩兒,你姑娘跟大公主還有安樂王年歲也差不多,你早上進宮帶進來,晚上回家接回去,怎麼樣?」我說著說著就兩眼開始放光起來。

老章有些猶豫,「這…」

「別這啊那的了,本宮不嫌麻煩,孩子來了跟旻兒他們也可以做個伴。你反正一直就在坤泰殿,姑娘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就這樣定了吧。等你不用常駐坤泰殿了再說。」

秦嬤嬤道︰「章太醫,娘娘是一番好意,希望你們父女多些機會相處。」

章太醫站起來,「是,謝娘娘恩典。」

子玨不是天天過來,雖然是親姐妹,但畢竟大家現在同為皇家婦,我也不能對賢妃太特殊,她也不願多見六哥。于是,子玨也不是常常過來,她還有些禮儀課程的要學。我估計六哥的所為,還是有些把賢妃給傷著了。

所以,對這位新來的小姑娘,蕭栩、旻兒,還有今天剛好進來的陳默,都比較好奇。排成一排在門口等著,把老章給嚇了一跳。

「章太醫,你就放心,我們會好好帶著章家妹妹玩兒的。」蕭栩笑著說,然後走到章小姑娘跟前,「妹妹你好,我叫蕭栩,你可以跟他們一樣叫我‘詡哥哥’。」

章太醫看看眼前這排既富且貴的孩子,猶豫著不肯松開孩子的手。

人家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能放心交給這樣三個孩子帶著去玩麼。你們表現的也太熱切了一點。主要是蕭栩,旻兒是什麼都不懂跟著他跑,而陳默被旻兒牽在手上,也就跟著列席了。

蕭栩,我理解你,我把你叫進宮給旻兒當‘多陪’,陪吃陪玩陪發呆有時候還得陪睡,你想親近親近小姑娘是很平常的。可是,你太急切了。你把人家小姑娘嚇到他爹身後了。老章能讓你把他女兒帶去玩兒?

我在殿內直想笑,又只有忍住,陳夫人小聲說︰「難怪我家陳默說坤泰殿有意思。一听說我要來,一大早都不用叫就起來了。」

我看看外頭蕭栩打頭,兩個小的一臉興奮的跟在後頭。就知道旻兒和陳默都叫蕭栩這活潑小子帶壞了。

「蕭栩,你還不去上課,娘娘說了,回頭可別叫人去小校場保你。」我在殿內覺得蕭栩此為實在是不大氣,于是讓翠儂去轟他走。

他看看日頭,時辰的確不早了,只好說,「那我先走了,你們玩吧。」

翠儂又說︰「章太醫,娘娘在等你了,讓你把小姑娘一起帶進去。」

老章帶著女兒一起進來了,挺伶俐一小姑娘,跟著她爹給我磕頭,說‘請皇後娘娘鳳安!’看來是老章特意教過。

「快起來,花骨朵一樣的,本宮喜歡。」我讓她到跟前,給她一塊糕。

她看看她爹,老章說︰「謝恩!」

小姑娘趕緊又要跪下,我伸手攔住,「一塊糕,不要這麼多禮了。以後你常來就知道我這里沒那麼多禮的。你們兩個,別杵在那了,過來跟小姐姐打個招呼吧。」

旻兒和陳默拖著手進來,旻兒結結巴巴的說︰「孤、孤是安樂王。」

小姑娘趕緊行禮,「王爺安好。」

唉,雖然老章特意教過,但四歲的小姑娘就這麼懂禮規矩,從前的日子肯定不太好過。

旻兒撓撓頭,「好像不對。」

小姑娘一驚,看旻兒是在跟我說話又忍住,以為自己行禮行錯了,有點手足無措。

「你先叫小姐姐起來,又忘了麼。」

旻兒恍然,「哦,起來。」

「謝王爺。」

小姑娘謹慎的站著,我笑著對旻兒說︰「知道哪不對了嗎?母後跟你說的,認識新朋友不這麼說,這是見臣子的時候說的。」

旻兒想了下,又說︰「我是旻兒。」

陳默接著說︰「我叫陳默。」

小姑娘有點發楞,我問她︰「告訴我們,你叫什麼啊?」

老章鼓勵的拍拍女兒的肩,「別怕,皇後娘娘很可親的。」

「娘娘,臣女叫勉之。」她這才口齒清晰的說。

「章勉之,挺斯文的名字。跟旻兒他們去玩吧。」

旻兒跟陳默不約而同的放開了對方的手,都跑來牽章勉之的小手。子玨平時都是一副長姐樣,這倆都有些怕她。這回見來了個溫溫柔柔的章勉之,一下子就把好奇的一面表現出來了。

老章看看,就是兩個兩歲左右的小屁孩,也就沒說什麼,任他們牽著女兒去偏殿玩去了。宮女和嬤嬤們都趕緊跟了過去。我已經讓人給勉之收拾了一間屋子出來,供她午睡。也準備了些適合女孩子玩的玩具。

章勉之猶豫了一下,就被一左一右的手給牽走了。

見女兒安頓下來,老章就拿出小脈枕請脈。他現在每日就是在坤泰殿負責我的調養,我的衣食住行都要他過目。

老章今日給我提了個建議,「固本培元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但是娘娘要想法子開始收腰了。」

也對,雖然不能近身,但好歹不能看著也讓人敗胃口。我之前不敢胡來是因為我底氣都還沒夠,多動一陣就要喘氣。現在老章說了,那自然就可以多動動了。

老章繼續去研究有沒有什麼可以更改進的地方,我拉著雲兮讓她教我收腰身,束形體的動作。她想了半日,給我編了一套動作。

我換了練功服跟著學的時候,三個小孩出來看。旻兒和陳默跟在我身後做,勉之得了她爹的囑咐,含笑站在一旁看。

陳夫人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因為旻兒也在做,她也不好說陳默‘活寶’。

很久沒動了,我的手腳動作都不太協調,旻兒更是有時同手同腳就出去了,還摔了個大馬趴,勉之跑過來扶他起來。陳默有時就笑他,他也不介意。勉之看我有些喘,停下來的時候就貼心的給我捧杯青草茶過來,「娘娘,喝茶。」

我笑著模模她的頭,小姑娘看起來挺懂事。這讓我想起了小時候被迫懂事,只有在我娘跟四哥六哥面前才敢稍微放肆的自己。

我喝了茶剛放下杯子就看到旻兒有樣學樣的也捧了杯茶過來給我。厄,兒子,你怎麼就只有去牽人家小姑娘手的時候反應沒慢呢。我再渴也喝不了兩杯水啊。

「謝謝旻兒,母後等一下再喝。」我接過茶放下,也模模他的頭。他就高興的站到旁邊挨著勉之。

只是,看他剛才的表現,別說跟著蕭栩去習武了,他能把左右分清就不錯了。坤泰殿,除了陳默有時會捂著嘴笑一笑旻兒,其他人都已經習以為常了。勉之開始小小驚訝了一下,後來也就沒有了。反而很耐心細致的跟旻兒一起翻繩,還跟著他說順口溜。這是旻兒最得意的,他練習了好久。我見他喜歡,而且還挺增強自信的,就一直找一些簡單的教他。他練得勤快,自然說得就流利了。

再看陳默,那可真是將門虎子,雖然年小力弱,領悟動作要領卻很到位。雲兮像是發現了寶貝一樣的看著陳默,趁著我休息的時候又教他一些簡單的動作,也很快掌握。陳默走的時候,一大一小都有點難分難舍了。

陳夫人知道雲兮是皇帝特意尋來跟在我身邊的,見她喜歡自己兒子也很高興。在旁邊陪我說話時還不住的看著那邊練習的人。

這回,勉之也過去學,她大一些,學得也快。

我的旻兒跟在後頭就像是專門出場搞笑的了。他不時出錯動作,但是還是不放棄的學著。他也只有在坤泰殿會如此,在外頭就會很拘謹。知道外頭的人會笑話他,而坤泰殿是他的家,這里的人都是他信賴的人,笑一笑也沒關系。

直到勉之和陳默回家了,他還在跟著雲兮比劃,雲兮耐心的糾正著他的動作。我心頭一動,旻兒是男孩子,雖然慢,但他好動。另找師父不如塞給雲兮好了。

「雲兮,你還沒有傳人吧?」我靠在榻上,閑閑的開口。

雲兮看一眼又同手同腳出去的旻兒,小心的說︰「王爺可以練著強身健體。」言下之意,其他的,還是最好免談了。

我知道你看不上他,「我說的是勉之,我覺得那孩子資質不錯。她進宮來你可以教她呀,至于陳默,他要學的不是一人敵,而是萬人敵。」

「屬下知道的,有陳將軍在,哪用得著屬下。」

我搖頭,「能多學一些還是好的,只是他的側重點不在武學上。你考慮下勉之,你的身法更適合女子。我想老章應該也樂意,這樣勉之以後就不會隨便被人欺負。」

雲兮想了一下勉之,果然覺得很合適。

「恩,你教勉之的時候,就順道教教旻兒就行了。」想來旻兒也樂意給勉之當陪練。

雲兮知道推不月兌,只好說︰「是,屬下一定盡力。」

六哥回來看到旻兒在軟綿綿的出拳、踢腿,就要搖頭,我趕緊沖他打眼色,鼓勵鼓勵啊。

他嘆口氣,過去模模旻兒的頭,「恩,不錯,好好練。」

旻兒喜滋滋的點頭,更加勤奮練習。

次日,雲兮同老章一說,老章果然很高興,當即叫勉之跪下拜師。勉之也很願意,昨天雲兮還帶著幾個小孩在外頭玩飛飛什麼的。勉之覺得她很有本事,現在能有機會跟雲兮一樣本事,她很高興。

可惜我還不能出去吹風,他們出去玩的時候,我就在十七的搖籃邊做收身的動作,他倒是很感興趣的看著,還不時咧嘴笑,口水都流到圍兜兜上。

我找勉之進宮本來是想給我解悶的,沒想到旻兒對她比我還感興趣。我讓她們都到大殿內來練習,反正這里大得很,完全夠她們練習。

只是,勉之的功夫才要開始築基,只能專心致志的跟著雲兮練習,我在旁邊一邊推搖籃一邊看著。旻兒還是興致勃勃在旁邊跟著,陪練得十分快樂。

老章有時候來請脈,或是看我有沒有犯什麼禁忌,看到旻兒滑稽的樣子,忍不住肩膀聳動。我自然也拿這當樂子看,旻兒對于自己認定的人,怎麼笑他他都不計較的。這一點是我培養了好久才給他培養出來的。不然,走一步說一句都怕人笑,那就別活了。即便你是皇帝兒子,人家不敢當面笑,可旻兒特別敏感還是能感受到的。想起他當初趴在床上,縮頭縮腦不敢動作我就心酸,能這樣,也是一個進步吧。

「勉勉,下面呢?」旻兒在復習剛才的動作,可是比劃著就忘了下面的,于是出聲問。勉之就過去再示範給他看。

雲兮正在旁邊的桌案上伏案畫著什麼。

我看看被秦嬤嬤抱著好興奮的看著他大哥比劃的十七,伸手替他擦擦流出來的口水,走過去看雲兮在畫什麼。

原來是一個小人兒,每一頁都有不同的動作,簡單易懂。

「這個就是傳說中的秘笈麼?」我好奇的問。

雲兮趕緊站起來,「不能算是秘笈,屬下覺得讓安樂王另學這樣簡單實用的動作,練得熟了萬一有什麼情況也可以應個急。」

我點頭,恩,這套動作倒是挺適合旻兒練的。

「不過,你得哄著勉之一起練,旻兒才能有動力練。」

雲兮看看場中地毯上又摔了,正被她徒弟扶起來的旻兒,不禁失笑,「是得勉之一起練,才能哄著王爺勤快的練。」

十七滿月的前夜,六哥過來問我︰「真的只要我抱他一下,其他什麼都不要?」

我點頭,「只要你抱他就夠了。該是他的難道還會跑了不成?」

六哥大笑,「我還真怕你想不明白。」說著在我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我推他,「你也不嫌我身上有味兒。」這不能沐浴的,真是難受,可秦嬤嬤把我看得可緊了,生怕她一轉身我就跑去洗頭洗澡一樣。我根本找不到機會,最多只允許我擦擦身子。

他還作勢要來嗅嗅,我惱了,「不許嗅,我現在可不好聞了。」

「好好,不嗅。你早些休息吧,我過去書房了。」

「恩,等一下。」

他回頭,「還有事?」

「厄,明天我是出不去了,你讓賢妃抱十七出去吧。」我一來是還沒滿四十日,二來元氣未復。所以明日十七的滿月宴我就不出席了,就是十七也只是去露個面而已。

六哥好像不太情願的樣子。

「我好生生的立在這里,人家還會來搶我兒子不成。」

好說歹說,六哥總算松口,「不過她只是皇妃,不能站在你的位置上。」

「嗯嗯。」

我讓翠儂過去,請賢妃明日代我抱十七出去露面。她略一猶豫,便爽快答應。

明日要爭的,是林家的臉面。

第二天,我便在坤泰殿望著那堆得跟小山似的禮物嫉妒十七,那真是什麼都有哇。小屁孩出去露了個臉,就換回來這麼多好東西。

翠儂把一件繡著松竹梅的小披風拿來給我看,這是,丹華的手藝。

「高昌的禮物里特意把這件擺在上頭,奴婢一看就是丹華郡主的手藝。」

「嗯,收起來,你可跟人打听了?」

「恩,郡主過去過得很好,只是一直沒有身孕。」

我嘆口氣,這些事情,真的得靠自己了。不管什麼原因不孕,都是個很大的問題啊。

翠儂又拿出個東西,「這是柳相私下給奴婢的。」翠儂今日就站在賢妃身邊看顧著。

我抬頭,「小柳他回來了?」

「是啊,柳相正是這次千里來賀皇子滿月的特使。」

我迫不及待的打開外頭的盒子,小柳私人送我的,是個陶制的人偶,看得出來是我的模樣,手里抱著個胖女圭女圭。

「呵呵,他手藝還沒退步。」

以前在別苑的時候,他還教過我拿黃土捏人。我那個時候特猖狂的叉著腰說︰「哈哈,你看,捏黃土造人,我是女媧娘娘。」惹得他低頭大笑。

一晃眼,就已經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彼時,他正年少,己正年少,常常一同笑鬧。不知今日已位高權重的他,可還有當年的赤子情懷。

真想見一見故人吶!

我一轉頭,發現雲兮有點走神的樣子,遂壓著聲音問︰「那個聶政來沒有?」

翠儂搖頭。

這不會也是一段他正年少,己正年少的風華往事吧。

我手里摩挲著那個陶瓷女圭女圭,不舍得放下。

「娘娘,奴婢替您收起來吧。」

「恩。」

我蹲在搖籃旁邊,伸手戳戳十七的女敕臉蛋,「臭小子,得這麼多好東西!」

「你想要什麼,我送你就是。」六哥被秦涌扶著從外頭進來,嘴里微微傳出酒香味。

「你說的啊,我就想出去玩玩。從懷上到現在,我都憋了快一年了。等滿了四十天,我要出宮去玩一趟。」

六哥瞪著我,「你是想去見什麼人吧,哼!」

我好笑的看著他,「兒子都給你生了,你大方一回行不行啊?」

六哥哼哼兩聲,「去吧去吧,我就大方這一回。」

我笑眯眯說︰「那個時候我們三個在懸崖底下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沒想到……」

六哥的臉扭曲了,「什麼?你還要去見姬少康?」

我點頭,「是啊,你松口的機會多難得啊,當然要抓住機會。」

「我和你一起去!」

你在旁邊黑著臉杵著,那我還去做什麼,去看他們給我磕頭玩啊。

「不過是兩個曾經生死與共的故人,我出去見見就回。好嘛,好嘛。」在小柳回高昌前夕,我和姬少康在皇家別苑為他踐行。六哥最後好不容易才答應了,卻要求我必須在皇家別苑,而不能放肆的到酒肆茶樓去。

略敘了敘舊,小柳笑說起如今高昌後宮是硝煙彌漫,爭得你死我活的,不過來自華禹的王後,並沒有落于人後。

姬少康執壺的手一頓,「別說高昌後宮了,等閑一個大家族,誰家又不是如此呢。」

我看看他們倆,「你們這是在警告我,得居安思危是吧?」

姬少康白我一眼,「你覺得你現在這個狀況很正常啊。按說早該有嬪妃跳出來了,可始終也沒人真的敢出來爭寵。這里頭,皇帝威懾是一部分,但是,這里頭難道沒有更多的東西?」

小柳點頭表示贊同。

我撓撓頭,「怎麼你們兩個好像比女人還懂宮斗宅斗的樣子?」

小柳說︰「我是看高昌後宮明刀明槍,著實有些嚇人。」

姬少康則是拍拍自己的胸口,「我這顆好人心被傷到了。」

我抬腳踹他一下,「你才是小狗。」

小柳低頭去笑,「都當母親的人了,還是這個德行。」

我對小柳說︰「我一輩子都不要變。」至少在你們面前,我一輩子都不會變的。

姬少康剛被我踹到一邊去了,其實我根本沒踹到,腳剛挨上他,他就勢就滾出去了。現在又回來,和小柳說︰「你說她一會兒要是人來瘋要拉咱們結拜,拜不拜?」

小柳搖頭,「不拜,我一直想要的都是一個好溫柔的妹子。」

姬少康點頭,「我也是,已經有一個不溫柔的妹子了,再不要了。」

「呸,誰還賴著你們不成。」我斟了杯酒給小柳,「來,小柳,雖然西出陽關你還有故人,但是畢竟是離家萬里了。」

小柳慨然一笑,「好!不過我本就不知是哪里人氏,所以,他鄉故鄉都是一樣。山高路長,各自珍重吧。他年論史,但願我們都與這片江山同在。」

「這話豪氣,來,我也陪飲一杯。」姬少康端起酒杯,「柳兄,保重了!」

「好!後會有期。」小柳放下酒杯就走了。那身影已不再是幾年前的少年,眉間多了些風霜。但依然是我心底的那個小柳。

我是以茶代酒,輕輕放下茶杯,吐出口氣。

「我當年,小覷此人了!」

听到姬少康的話,我轉頭看他,「你不是一心歸隱山林的麼?」

他笑笑,「大丈夫來世間走一遭,既然風雲際會,自然是要從龍從虎,大展身手。」

我看他兩眼,心頭存疑,但此時只能長話短說︰「當年姬瑤滑胎的事,你查到了麼?」

「查到一半,線索斷了,特別是皇帝把慧芷宮的人都換過後,更是查無可查。但是我估計皇帝知道。」

「那怎麼什麼動靜都沒有?」

他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究竟,但是皇帝是很能藏事的人,也許這事以後會鬧出來,在皇帝認為需要的時候。」他看著我,「你在宮里多加小心,就是賢妃,也別掉以輕心。我之前說的她的把柄,其實就是你們林家那個叫珠兒的,也曾是皇帝的妾。她在賢妃之前曾經懷過孕,但是小產了,一尸兩命。」

「你說是賢妃干的?」

他低頭喝茶。

「也許還有我家老爺、太太,唉!」我嘆口氣,深門大宅都是這樣的。

姬少康站起來,「我走了,不然皇帝……旻兒進步很大,謝謝你!」

匆匆的見了朋友,我便被侍衛恭請回宮。

我去隔壁看過十七回來,六哥說︰「這麼早就回來了啊?」

「我這不是掛念兒子麼,我怎麼也是當娘的人了,在外頭會擔心兒子哭沒哭啊。」

「哦,嚎過兩場,現在又在休養生息了。你要不回來,等下歇夠了保準還有一場。」

「我知道,秦嬤嬤已經告訴我了。我平常看他有我沒我都那個樣,誰知道我一走他就開始哭啊。」我內疚的說。

六哥嘿嘿笑兩聲,知道我再不敢隨意說出宮的事了。侍衛負責我一個人的安全都很多事情了,再添個十七還得了。再說,我也不敢帶他出去啊。

我剛過去的時候,發現他已經哭累睡著了,臉蛋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旻兒和勉之兩個站在搖籃旁邊。但是連他們在內都不敢伸手給十七擦淚怕把他弄醒,再嚎一場。

旻兒小聲告訴我,說是三弟的哭聲好大,比平時還大,他一開始被嚇了一跳。

我看十七已經睡著了,便叫上他和勉之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然後回正殿。

豈料,剛說了幾句話,翠儂就急急把十七給我抱了過來,「娘娘,三皇子醒了。」準確說是三皇子又開始嚎了。

我心疼的接過來哄著,十七淚眼朦朧的看了我一會兒,確認是他親娘,這才慢慢的小了哭聲,然後再抽噎著停下。

我現在也能多抱一會兒了,就抱著十七在地毯上走來走去的,他在我懷里慢慢安靜下來,我才抱著他坐下。

十七已經被放開手腳了,六哥這會兒走過來,握著他的手道︰「手大掌乾坤,腳大江山穩。這小子的確是手大腳也大。不過這嗓門大是管什麼的?」

開玩笑,九斤二兩能不什麼都大麼。

十七把頭埋在我懷里,好像我懷里的氣息能讓他安心一樣。

翠儂告訴我,他今天消耗比較大,所以乳母喂食的時候雖然因為我不在很不高興但是也沒有拒絕,還比平時多吃了幾口。然後又能繼續哭嚎,表達他對我外出的不滿。

我抱了一會兒,把他放到床上,然後到床上陪他玩。

我月兌了他的小襪子,握著他的兩只腳丫撓他的腳底板,他就發出清脆的笑聲來。

六哥現在有時候也把折子帶回寢殿來看,這會兒正捧著一本在看,听到兒子的笑聲抬起頭來說︰「還是你本事啊。」

我笑,「這麼說,方才哭的時候,不買你的帳?」

「我過去看,他嚎得正厲害,我說了他兩句,他比我還大聲。」

我握著兒子的腳丫哈哈的笑。某人現在私下還是肯抱一抱兒子的,但是得避著宮人。我能想象出他當著眾人說了兒子兩句,然後被更大聲的嚎回去那個場面。

「他知道什麼啊,你跟他講道理肯定不行。還有,他現在是無知者無畏,既不怕皇帝,也不怕爹。」

我想了很久,還是沒問姬瑤的事。他既然沒告訴我,也許有他的道理吧。至于珠兒的事,我傻才會問。原來老爺太太手上也有一條,不,是兩條人命啊。

這個人我印象不太深,主要那個時候六哥身邊很多侍妾,環肥燕瘦都有。這個珠兒不是太顯眼。當然,現在知道,那里頭有些只是頂了個名頭,譬如錦繡跟錦瑟。

但是她能在賢妃之前懷上,應該也是六哥曾經比較喜歡的吧。

「你的那些女人這一年多挺消停的啊,我本來以為進宮後要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呢。」

六哥把手里的折子放下,「嗯,今天出去,他們給你提的就是這個醒麼?早知道我就不讓你去了。」

「我就說你這回怎麼這麼大方了。」我嘟囔。

床上的十七見我們說話不理他,‘哦哦’的叫起來吸引我的注意力。

我趕緊應他兩聲,然後又逗著他玩。

「我是想著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也許他們能看到些我看不到的事。之前那三個妃子不就是姬少康提醒的麼。」

我疑惑,「那三個人不是沒來得及做什麼嗎?」審出來的東西不就是她們對我很不滿,想找人咒我結果還沒得逞麼。因為還沒施行,所以沒有對她們做什麼,只是沒有行動自由了而已,一直在嚴密監視下。畢竟她們的父兄在朝堂上也是舉足輕重的。

「那些東西,有用的時候自然就出現了。你就別管那三個人了。安安心心的修養身體是第一要務,你早一天養好,我就早一天,呵呵。就是你要安排剩下那些女人,也得等自己身體養好了才好。這個時候,別操那些心。」

「恩。」我點頭。最要緊的還不是對付那些女人,女人在宮里是前赴後繼的,最要緊是看緊眼前這個男人。但是,男人是長腳的,如果守不住他的心,那是一定看不住人的。

我一邊跟十七依依哦哦,一邊想著這還有好久呢。希望老章能讓我們驚喜一回。不然,前景堪憂啊。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哦,事兒不多。」

我想了一下,「該不會我一不在,就有人到乾元殿獻殷勤去了吧?」那人家的消息夠靈通的啊。

六哥喝口茶,「太後叫人去給我送水果,人嘛,倒比水果還鮮女敕。像是範家另外的女孩兒。」

「換人了啊?她怎麼就是不肯死心呢?」

乾元殿跟坤泰殿都不隨意讓人進的,但是太後派去的人嘛,明面上還是要給點面子的。只是,六哥連範婕妤都不肯踫,怎麼會再動範家的人。太後當範婕妤還不夠美麼,她也不想想,六哥能要目的這樣明確的女人?

「她不是日日吃齋念佛麼,怎麼盡干些干涉兒子、媳婦閨房中事的勾當。要幾時才肯真的榮養啊?」我抱怨道。

六哥嘆口氣,「礙著那些禮法,我也不能對她怎麼樣啊。除非把什麼都攤開到桌面上。不過,听說她其實讓範家人氣得挺厲害,可再不爭氣也是自己娘家人,不得不多操點心。得讓她知道,她是蕭家媳婦才成。你跟十七玩兒吧,我到書房去。」

我伸手去撓十七的癢癢,他笑得咯咯咯咯的,別提多開心了。一身白白女敕女敕的肉,我忍不住親到他的手窩窩里。

他‘呵呵呵’的笑著。

我留意到一旁的秦嬤嬤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屏退其他的宮女。

「什麼事?」

秦嬤嬤猶豫了一下,「娘娘,皇上那里,您是如何打算的?」

如何打算的,我思忖了一下,秦嬤嬤是問侍寢之事。我當然是不想有人趁著我身體沒復原,爬上了六哥的床。

見我沒有出聲,秦嬤嬤繼續道︰「皇上年紀輕輕一個大老爺們,長期這樣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奴婢是想說,與其讓別人趁機得了去,不如娘娘安排個拿捏得住的人吧。」

這是要我安排個通房吧,這倒也是有的,我家有兩位姨娘原先就是太太身邊的侍女,在太太懷孕期間做了通房,後來生兒育女,又因為听話所以升做了姨娘的。可是,老爺還不是一口氣娶了十二個,現在還在跟十三姨娘過日子。

我知道秦嬤嬤現在是一心向著我,她所受到的教育就是這樣的。可我不想妥協。

說起來,因為小時候不受重視,我沒有受到太多這些想法的燻陶。說句大不敬的話,我甚至覺得老太太一把火把自家人燒了是腦子有問題。像十姐姐能活下來多好,何必管那麼多閑言碎語。可憐我娘,就這麼被燒成了焦骨。外公當時一看到我,就忍不住老淚縱橫啊。他半生漂泊,就只得這一女啊。

像老太太,自己找一個枷鎖來套上,不但套死自己,還要套死別人。

還有就是那三年,如果我沒有被送去別苑,看那麼多無法無天的雜書,應該也是被那套枷鎖套死了手腳,被他們培養成賢妃這個樣吧。

說來好笑,那個時候小柳大字不識,他看到什麼書就一氣兒給我搬來了。然後我教了他認字,他才知道他從書肆給我搞了多少少兒不宜的書來看。

再然後就是六哥硬說我喜歡他,自顧自的對我千依百順的。

我就是這麼長大的。我就知道,我和六哥相愛,他要是跟別人做會有小女圭女圭的事,我會很難受。我不要他跟別人做這種事。

我當然知道那些女人不能跟他做那些事也難受,但是,愛情是自私的,容不得我大方。對賢妃我尚且做不到孔融讓梨,別人就更別想了。

秦嬤嬤看說不動我,嘆口氣,「這里頭的誘惑太大了,別說那些明證言順的娘娘們,就是宮女,又有幾個不想一飛沖天的。娘娘三思!」

宮女?

六哥說他的乾元殿近身伺候都不敢用宮女了,就怕一個把持不住做下什麼事來。而我這坤泰殿,照顧十七和旻兒的,倒大都是年輕宮女。

「是不是有什麼人……」

秦嬤嬤點頭,「是有人趁娘娘不在,妄圖……是皇上讓奴婢去處理的,人已經弄到永巷去了,這輩子別想再出頭。可皇上扛得住一回二回的,難保次次如此啊。」

我的手狠狠捏起,到處是魑魅魍魎的,我這坤泰殿里也有。

「哦哦」十七在床上又叫喚起來,要我關注他。

我捏捏他的女敕臉蛋,你小子隨了誰呢?

肯定隨你老子了。我小時候听說是很自得其樂的。

這麼需要人關注,你小子是小所以無所忌憚的表現出來,你老子好像也在暗示我,自從有了你,對他有點漠不關心了。

我哄著十七又睡了,听秦嬤嬤說中午六哥自己用膳,沒用幾口就擱了筷子,便到廚房精心下了一碗面條端到書房去。

敲門後,六哥說‘進來’,侍衛替我把門開開。

面碗擱到他手邊,他嗅嗅,「真香,還是我媳婦下的面香。怎麼想起要慰勞我的?」他慢條斯理挑著面,一邊斜眼看我。

矯情!

明明就是要讓秦嬤嬤把事告訴我。

「這不是覺得你不容易嗎,不是,是太不容易了。」我托腮坐在旁邊,端茶遞水的,看得出某人相當的受用。

「不錯,還能記得我。我還以為你就知道記掛你兒子在家哭沒哭呢。」

我心頭暗笑,你跟他還吃醋啊。不過,比起來,我兒子是比他老子會鬧騰,一得不到關注立即鬧騰。沒準以後還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子。

不過,我也是由兒子推老子,才知道某人最近是在哼哼唧唧跟我尋求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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