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時候何淑香才意識到辦公室里還有別人在,愣了一下,隨即弄明白了這女人的身份,把腰一掐尖細的嗓音凶巴巴的道︰「原來你就是李燕她媽啊,我正愁找不著人呢,你倒撞上來了。你閨女把我兒子打進了醫院,你說這事兒怎麼辦?」
崔玉鳳從位置上站起來,一米七二三的個頭直接就壓了何淑香一頭,把包往肩頭上一挎,抱著胳膊冷哼道︰「你兒子動手動腳的煽我閨女巴掌這仗我還沒跟你算呢,你反倒打一耙還敢找我事問,我看你是腦子有病。」
「你才腦子有病呢,我兒子現在躺著還不能動彈,你閨女可還好好的活蹦亂跳,我不找你們找誰?告訴你,今天不把這事說清楚我跟你沒完。」
崔玉鳳鄙視的斜睨了她一眼︰「想跟我耍橫你找錯人了。劉老師,我閨女被打你還沒給我個說法,你要是解釋不了我就找你校長去?」各瞅了兩人一眼,那意思是別以為你們是親戚就可以為所欲為,有得是地方說理去。
劉家棟本來的意思是想找李燕的家長過來把這件事說個清楚,是道歉也好賠錢也罷,總之把胡一凡被打的事給安排好了,省得他三姨過來鬧騰。可沒曾想崔玉鳳這麼厲害,不但沒有道歉的意思,反而追究起李燕被打的事情,這真是葫蘆沒按下去瓢還起來了。這兩女人都不好對付,他夾在中間是真不太好辦。
何淑香看她外甥被兌囊的沒了音兒,直接把話茬兒接過來道︰「她想要找校長那就讓她去,我還真就不信了把人打住院了還有理了?我告訴你,想不賠錢門兒都沒有。」她以為崔玉鳳只是怕拿錢想耍賴,打定主意要鬧到底。
劉家棟也覺得崔玉鳳不太上道兒,拉著臉子道︰「李燕家長,你就算是找到校長那兒又能怎麼樣,胡一凡被打到住院是事實,你要是想就這麼拉倒了顯然是不可能。這你也看見了胡一凡家長就在這兒站著,她要是想到派出所報案,那這件事不就鬧大了嗎,我想你也不願意吧?」
崔玉鳳邁出去的腳步停了下來,轉回過身,明面上是笑著眼神卻很冷道︰「劉老師,你想威脅啊?」微頓後語氣轉為凌厲︰「我告訴你們,要是有證據證明就是我閨女李燕干的你們盡管去告,判多少我擎著,別說他破個皮出點兒血,就是腿斷胳膊折我也付得起這個錢。可你們要是沒有證據就別在這兒瞎汪汪。」
「別淨跟這兒吹牛逼,還多少錢你都付得起,十萬一百萬的你掏得起嗎你?」何淑香把嘴一撇,掰扯了老半天不就是想少掏錢嗎,還裝什麼大爺啊。
崔玉鳳今天穿得很一般,用她閨女李燕的話說就是低調,她覺得上學校來實在沒有必要刻意打扮一番,自已做的衣服合體舒適,料子也很大眾化,表面上看不出怎麼地,不認識她的人根本不會想到她會是火凰服飾的設計者兼老板,也難怪對方會輕視。
劉家棟對于班上的學生也疏于了解,加上平時李燕比較低調,自然不知道老李家的具體情況。何淑香這麼說了,他也沒提什麼意見。
他們這是拿門縫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崔玉鳳心里冷笑,不屑的瞟了何淑香一眼,諷刺道︰「想要十萬一百萬,別說受點兒小傷,就是你兒子一條命也值不了這個錢,你還真有臉開這個口?」
「你說什麼?還想要我兒子的命,你倒是敢,看我不撕了你——」何淑香朝著崔玉鳳就撲了過來。
崔玉鳳也是一肚子的火,哪里能讓這個勁兒,頓時兩女人就抓巴到了一塊兒拉起了黃瓜架。
女人打架無非就是你揪我頭發,我薅你衣裳,糾纏在一起腦袋頂腦袋抬腳互相踢。崔玉鳳比何淑香長得高,胳膊腿都長上一截,掐起架來就佔了上風。劉家棟在一旁看著自然是向著他三姨,可又不好明擺著太幫著她,見她吃了虧就趕緊上去要拉架,卻被崔玉鳳一句給兌囊了回去︰「劉老師你最好給我離遠點兒,幫了小的還想幫老的嗎,敢拉偏架我就告到你們校長那去。」
劉家棟一看沒辦法,趕緊招呼外面的其他老師進來,好歹一起使力把兩人給拉開了。
再看兩女人,頭發散了衣服也亂了,各自臉上也都掛了彩,何淑香明顯比崔玉鳳狼狽一些,氣喘吁吁的沖劉家棟使勁︰「劉家棟你還是不是我外甥,你三姨我被人欺負你還干看著,不會幫著上啊?」
三姨,你真是我親媽,怎麼也不看看火候,什麼話都能往外撂啊?劉家棟想撞牆的心都有了,倘上這麼個姨姨可真是夠受的,既然都已經鬧到這份兒上了,那就干脆一次性徹底解決了吧。也沒搭理何淑香,咬了咬牙,硬著頭皮跟崔玉鳳道︰「李燕家長,你看這樣好不好,你少拿點兒錢也算是那麼個意思,怎麼說胡一凡還住著院呢,要是你這邊不表示總有些說不過去。至于李燕被打的事,我替胡一凡道個歉,你看這樣行不行?」
「不行,她不能光拿錢,還得給我賠不是,不然這事兒沒完。」還沒等崔玉鳳開口,何淑香先不干了。
劉家棟真想拿卷膠布把她嘴給封上,她是真沒看出來還是假沒看出來,這個李燕媽媽可不是好惹的,剛才要不是及時把架拉開了,吃虧的肯定得是他三姨,哪還會像現在這樣站在這里不依不饒的。
「胡一凡家長,你先別說話了,听听李燕家長的意見?」劉家棟背對著崔玉鳳沖她直擠眼楮。何淑香一看覺得他不能讓她吃虧,倒是老實的把嘴閉上了。
崔玉鳳暗自冷笑,哪會看不出他們的把戲,深吸了口氣才道︰「想叫我拿錢也行,不過我得問問你劉老師,你表弟的傷我可以給錢讓他治好,那我閨女損失的名譽你打算怎麼給找回來?」
「什麼損失名譽,我兒子不就是模了下她肩膀嗎,又沒睡了她,你——啊——」何淑香一聲驚呼,捂著被煽了一耳光的半邊臉,瞪著眼楮愣在原地。
「你嘴巴給我放干淨點兒,再敢吐半個髒字,看我不撕爛你的嘴?」崔玉鳳沉著張臉,厲聲斥道。
「你敢打我,我、我跟你拼了——」何淑香在短暫被震攝的怔愣後,不甘心就這麼被打,做勢要撲上去。
劉家棟一把拽住她︰「三姨,你就別再鬧了。」他已經意識到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李燕被模的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她家人非要追究下去確實不好辦。就像剛才她媽說的,傷可以拿錢治,損失的名聲可就拿金錢無法衡量了。也怪他,沒有在第一時間認清楚這一點,以至于把事情鬧到現在這樣的地步,這該怎麼收場啊?
何淑香被自已外甥難看的臉色和嚴厲的語氣給嚇了一跳,倒是才實的沒再吭聲,揉著被煽疼的臉蛋暗里謾罵不已。
劉家棟緩和了語氣問崔玉鳳︰「那依著你的意思,這件事該怎麼辦?」
崔玉鳳下巴微抬,冷傲道︰「好辦,就讓那小子給我閨女當著全班學生的面兒道個歉,這事兒就算拉倒了。」
「行,就按你說的意思來。」這倒也不是太難,劉家棟點點頭。
「行什麼行,難道我兒子就白挨打了嗎?」
崔玉鳳正眼都沒看她︰「你有證據是李燕干的嗎?誰打的你兒子你找誰去,跟我犯不著說這個。」看向劉家棟道︰「劉老師,別忘了你說的話,我過後會問李燕的,你忙吧我先走了。」說完也不等對方回應,抬腳就走。
劉家棟把她送出了幾米遠外,返身回到了辦公室。其他老師知道他還沒處理完,全都識趣的出去了。
「劉家棟,你剛才什麼意思啊你,沒幫著我說話就算了,還讓你弟弟給她們賠不是,我看你真是胳膊肘往外拐,沒有遠近了你?」何淑香壓抑了半天的火氣,這會兒全都反了上來。
「三姨,你怎麼就沒弄明白呢?」劉家棟覺得腦仁兒都一蹦一蹦的疼,嘆了口氣︰「人家那話你沒听清楚啊,現在不是置氣誰有臉誰沒臉的時候,怎麼說都是一凡輸理,誰讓他手賤去模人家胳膊,人家就是不依不饒拿這個說事兒,往小了說是玩笑,往大了說那是耍流氓,真要鬧下去也不好收場。」
「那、那你弟弟就白挨打了啊?」
劉家棟道︰「當然不能了,人家不說了嗎,讓你找打的人去。」
「打的人咱們也不認識啊,上哪找去?」
「咱們不認識,肯定有人認識。當時那麼多學生都看見了,他就算想賴都賴不掉。你放心吧,我會找人問清楚那小子到底是哪來的,等有消息了我就告訴你。」
「那就只能這麼辦了。」何淑香模了模臉,恨聲道︰「可惜白了挨了那女人一巴掌。」
誰讓你嘴賤瞎亂說,人家當媽的能讓你當著她的面兒埋汰她閨女?打你一巴掌那都是輕的。當然,這話劉家棟可不會說出來,除非他嫌鬧騰還不夠大了。
李燕坐在教室里听著課,精神溜號的想著她媽見到劉家棟會怎麼樣?想著想著她媽就出現在門外,跟任課老師打了聲招呼,把李燕叫出了教室。
「媽,你臉這是怎麼了?」李燕沒忽略崔玉鳳臉上幾道發紅的抓痕和有些散亂的頭發,驚訝道︰「你跟我們老師打架了?」
「沒有,你別管這些。媽跟你們老師說好了,讓那小子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兒給你道歉,他要是不這麼做你回去告訴我,看我不找他算帳?」
「就為這個你讓人給撓了?」李燕有些心疼,為了給自已爭口氣,她媽還傷著了,這讓她感到一陣內疚。
崔玉鳳不自覺的模了下臉上的傷口︰「沒事兒,就是被劃破點兒皮,回去擦點紅藥水就好了。那小子他媽比我慘多了,要不是你們那些老師拉著,看媽不撕了她,敢說我閨女壞話真是不想活了?」
「媽——」李燕鼻子發酸,眼眶一陣潮濕。
「哭什麼,這件事咱們也沒吃虧,哦對了,你得讓勒小東小心點兒,他們肯定得找他麻煩,怎麼說他也是幫著你出氣,要是需要花錢咱們來拿,別讓人家吃虧。」
「嗯,我知道了媽。」
崔玉鳳疼愛的模了模她的腦袋︰「以後要是誰欺負你別自已動手,回家告訴媽,讓媽出面找他們算帳,省得自己吃虧,知道了嗎?」
李燕垂著腦袋點著頭,極力控制快要掉下來的眼淚。上輩子她在小學任高小年欺負,一把削鉛筆的小刀就能讓她嚇的幾宿不敢睡,無非就是家里父母不給她撐腰,才會那麼膽小窩囊。頭一遭感受到有個彪悍護犢子的媽是件這麼讓人感動窩心的事。
通過這件事,李燕深刻的領悟到了有個堅強的後盾力量是這麼的重要,就算再堅強的人在受到傷害欺負時都會想要得到身邊人的安慰和支持。這些人可以是親人、愛人、朋友,他們的關心都會成為療傷的最好良藥。
勒小東的出手,崔玉鳳的爭取,都讓李燕覺得非常的溫暖,充滿感慨的暗忖︰「有個護短的媽真好,有個厲害的男朋友真好!」
比起她來胡一凡就沒那麼幸運了,在住了兩天院後本該出院了,何淑香卻非逼著他再住下去。據她說打人的小子已經找著了,是勒家糧店老板的兒子。這可是個有錢人家,得讓他們多賠些錢。
這樣的如意算盤並沒有打響,一天下午病房里突然闖進來七八個小混混,帶頭那個把刀子架在胡一凡脖子上問他︰「是卸你一條胳膊一條腿,還是現在就辦理出院,你選擇一樣?」
胡一凡哪見過這陣仗,當時就嚇得尿了褲子。等到何淑香打水回來,他自己已經拔掉針頭,連哭帶喊的跑出了醫院。就算是何淑香再刁蠻潑婦,在遭遇黑澀會那也是嚇得麻爪,不敢再上勒家門提索要賠償的事。
李燕並不知道這里頭的細節,只覺得後來胡一凡見了她跟耗子見了貓一樣,怕得不行。在回學校上課的第一天就當著全班的面兒賠了理道了歉,打那以後倒是老實多了,嘴也不那麼發賤說這個說那個,班上少了他說話幾乎就少了一半兒的噪音,不少人都拍手稱快。
在問及賠償數目的時候,勒小東只是輕描淡寫的扔給李燕了句︰「就給了些醫藥費,統共加起來也沒有幾個錢。」他這倒也不算撒謊,事後確實掏了兩百塊錢找人送了過去。這跟害怕沾不上邊兒,只是覺得他們挺識象沒再鬧下去,算是打賞了。
因為他這次的出頭,李燕打從心眼兒里覺得窩心,看他的眼神多了些溫暖,態度也更親近了些。這些勒小東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表面上絲毫不露,心里卻是暗喜不已。這可是難得拉近關系的好機會,要是抓不住那他可就是笨蛋了。
只是不能操之過急得循序漸進,由小處滲透慢慢養成習慣。勒小東是個聰明懂得自我反省的小子,在和李燕相處問題上他吃了不止一次教訓,兩人分分和和也鬧了幾次,他也學乖了,深之逼得太急會把人嚇怕的道理。
于是,李燕就發現勒小東最近多了些小動作,說話聊天的時候總愛踫踫她,有時候是手背,有時候胳膊,要是說到熱鬧處還會笑著摟她肩膀,還總時不時的揉她腦袋。當然了,這些小動作都無傷大雅,感覺起來還挺近乎,她也沒有什麼不適感也就默許了,一來二去的倒成了習慣,他不踫反倒覺得疑問了。可以說兩人的關系往前邁了整整一大步。
十一假期里,崔玉英從高台村過來找李燕,四五組的山林要往外出售,讓她趕緊過去跟村長商量商量。
那一千塊錢是真沒白送,黃福貴真把她的事放在了心上,這段時間他動員兩組的村民往外賣林子,辦得七七八八的時候這才叫崔玉英聯系李燕。
臨放假前,各科老師像紙張和墨都不花錢似的印刷了一摞子的單元試卷放下來,讓他們在假期里作完,開學的時候好統一復習檢查對照答案。二中的情形也差不了多少,學生們也都是被成打的卷紙試題幾乎給淹沒了。李燕本來的計劃是跟勒小東一起窩在飯店里作題,正好可以相互討論研究。林子的事兒這一傳來,原計劃就只得中斷。勒小東知道了後非要跟她一起去高台村。
李燕一尋思正好可以作伴兒了,也就沒有反對。哪知道讓他跟著一起來還真是決定對了。
據李燕大姨崔玉英講,高台村的村民們,就屬這四五組人最為操蛋。這兩個組姓楊的人比較多,彼此間都能扯上點兒親戚。正是因為這是個大姓,楊姓人家在這里都不太好惹。
黃福貴之所以叫李燕過來一來是看看林子滿不滿意,二來是動員的過程中遇著點兒堵力,如果她真的決定買那就跟她商議下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