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子臉紅了半天,才說道,「四姐姐,你覺得崔夫人是不是……」支吾了半天,七娘子還是沒能問出來。
四娘子卻忍不住了,「七妹妹,你就直說了吧,是不是想問崔夫人是不是喜歡你?」
四娘子問得直白,七娘子雖然已經臉紅到了耳朵根,卻還是咬了嘴唇,輕輕地搖頭,「我……我只是怕她瞧不起我們姐妹。」
四娘子冷笑道,「哼,瞧不起?我們姐妹哪里比人差了,有什麼讓人瞧不起的?七妹妹你未免也太妄自菲薄了。」
七娘子卻沒有這麼樂觀,一副患得患失的神情,嘆氣道,「棣哥哥才華出眾,又有父親相幫,前途定然似錦,我……崔夫人不將我們放在眼里也是有的。」
四娘子懶怠多說,「既然如此,七妹妹何必還多次一問?」說罷,起身,「妹妹還有事?我卻是要去和嬤嬤學規矩去了。還是妹妹命好,母親到底偏心于你,我還和九妹妹共一個嬤嬤教導呢,妹妹卻獨自得了一個,還不上心去學?」刺了七娘子幾句,四娘子這才走了出去。
主人都離開了,七娘子也只好站起身來,告辭離開。
第二日,在給甘太太請安的時候,才听到甘太太提起,因為閣老要對崔棣提攜一番,因此請了崔棣來府里住著,一方面好時刻聆听閣老的教導,另一方面,也是和松哥兒作伴,一起準備明年的春闈,就住在白梅院里。
別人都還不在意,唯獨七娘子心里暗暗高興,連後來甘太太囑咐的話都沒怎麼听進去。
這一日,四娘子和九娘子二人正在碧蓮院的花廳里,跟著練嬤嬤在練習怎麼分類首飾,四娘子的丫頭銀蓮在外頭晃了一晃,四娘子瞧見了,坐在對面的九娘子余光也瞥見了。
四娘子放下手中的玉器,站起來對練嬤嬤告了個罪,「嬤嬤,容如荷去更衣。」
練嬤嬤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神情端正,微微點頭,示意四娘子自去。四娘子一步不差,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外頭候著的銀蓮趕緊過來扶了四娘子,二人往淨房慢慢走去。銀蓮在四娘子耳邊耳語一陣後,四娘子驚訝地問道,「真的?你可打听準了?」
銀蓮點頭,小聲說道,「千真萬確,奴婢是听小丫頭奴兒說的,說是……」銀蓮又耳語了一陣。
四娘子听了,沉思了一會兒,才微微笑道,「好麼,還是把我的話听進去了嘛。」
從淨房回來,四娘子也不動聲色和九娘子一起完成了練習,絲毫沒有任何舉動,倒叫九娘子疑惑了一陣,直到結束,四娘子帶著銀蓮先回了自己的東院,九娘子幫著練嬤嬤收拾好東西,準備同練嬤嬤告辭,練嬤嬤卻不慌不忙地端了茶,小聲地說了一句,「九姑娘,凡事三思,勿管閑事!」
九娘子驚訝地看著練嬤嬤,練嬤嬤卻再不開口,只是坐著喝茶,有那麼一霎那,九娘子還以為自己幻听了呢。
回到自己的院子,九娘子想了一會兒,才讓銀釧又給自己換了身衣裳,帶了自己前幾日做的一雙鞋子,往紅德院去了。
甘太太剛和幾個管事嬤嬤對完帳,見九娘子來了,也只是淡淡地說道,「才學完吧,怎麼也不歇歇?」
九娘子神情恭敬卻並不卑微,這是現下她唯一能控制的自己的態度,「母親,小九前幾日給您做了雙鞋子,想過來給您試試,瞧瞧合不合適,要是不好,小九再去改了。」
甘太太這才微微笑道,「你這孩子,就是實心眼,成天的也怪累的,怎麼還有這份心?」說著,卻是示意一邊的三姨娘接過來。
九娘子連忙說道,「還是小九來吧,這樣我也好知道大小合不合適。」說罷起身,走到甘太太身前,輕輕蹲子,先將甘太太腳上的鞋子月兌掉,這才將那雙鞋底厚實,鞋面精致的鞋子給甘太太穿了上去。
甘太太的腳非常小,但是腳背卻很高,因為這個,九娘子給她做的鞋子大小合適,但腳背卻很寬松,甘太太穿好,扶著九娘子的手下地走了幾步,贊道,「紅玉,你瞧瞧,我說什麼來著,這家里這麼多針線上的人,就沒一個有小九這份心!」還回頭對九娘子說道,「九丫頭,難為你了,這鞋啊,穿的可真舒服!」
三姨娘也陪著笑道,「太太可見就是偏心了,就是奴婢也給您做過鞋子呢,怎麼就不見您夸夸奴婢?」
甘太太說道,「你還別不服氣,我說給你听,小九啊,這鞋背做的好,我這腳啊,腳背高,平日針線房里送來的,都是大小合適,腳背緊,穿得我是繃得難受,我呢,也不愛吱聲,九丫頭不知道怎麼就曉得了,你說說,這是不是這孩子有心的地方?」
三姨娘連忙湊趣,「那可不是,九姑娘這份心真真難得!奴婢跟了您這麼多年,也是才知道不久,奴婢著實該打了。」
甘太太牽著九娘子的手走回炕邊坐下,「我是知道的,平日里你雖不大說話,但你的心啊,還是極好的。你告訴母親,你想要點什麼?可還要添點衣裳首飾的?丫頭婆子可還听話?」
九娘子連忙笑道,「母親,您也真是的,難不成小九給您做雙鞋子孝敬孝敬您,就是為了討點東西嗎?小九是看母親有的時候忙起來,總是抱怨腳疼,這才想著,小九也不會替母親分什麼憂,也只有給母親做雙合腳的鞋子了。」
甘太太拍著九娘子的手,「好丫頭,多謝你了。你這份心,母親知道了!」
九娘子接著說道,「其實四姐姐和七姐姐也是和小九的心一樣的,才剛我來的時候,七姐姐也說要做個額帶給母親呢,只是有個花樣子她不大會,想去問問棣哥哥的,四姐姐也听著了,還笑話七姐姐來著呢。我想著拉著四姐姐一塊來,可後來也沒找著四姐姐,也不知道她又跑哪頑去了呢。」九娘子繞了一堆話,將四娘子和七娘子都繞了進去,她相信甘太太自會听得懂。
果然,甘太太听了之後,臉色變了一變,還是很溫和地問道,「你說,你七姐姐去問你棣哥哥花樣子了?」
九娘子點點頭,「小九也是不會的,棣哥哥這麼有學問,想來必是什麼都回畫的。」
甘太太點點頭,「你四姐姐不在她自己個的屋子里?」
九娘子微微疑惑地看著甘太太,「是啊,我們一起從嬤嬤那回來,我再去找她,她就不在屋子里啊,怎麼了,母親?」
甘太太搖頭,「沒什麼,好孩子,我這兒有幾盒宮里賞的點心,你拿去和你六姐姐吃吧,我這還有點事。」
三姨娘拿了幾個精致的貼了黃箋的匣子出來,讓兩個小丫頭拿了,送九娘子去六娘子的赤楓院。
九娘子完成了提醒的任務,自然不能再呆,乖巧地起身告辭帶著丫頭們退了出去。
待三姨娘送完九娘子回來,甘太太沉著臉坐著,「 ,問花樣子,還問到棣哥兒那去了?這可真真是我的好女兒呢!」
三姨娘也不敢說什麼,「是不是有什麼內情……?」
「什麼內情?我還沒糊涂到那份上呢,前頭兩次我就當是沒看著,反正這丫頭在我手心里,也翻不出什麼大浪,女兒家,見著個皮相好的少年郎,有點意思,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事,只是,我沒想到,這丫頭膽子這麼大!」
三姨娘也不敢多說,「那要要不要……?」
甘太太擺手,「這四丫頭干什麼去了?」沉思了一會兒,甘太太輕蔑地說道,「到底是卑賤的丫頭生的,別的沒學到,這四處揀漏,煽風點火的本事倒學了不少!」
三姨娘疑惑地問道,「會不會是四姑娘去勸七姑娘回來了?」
甘太太嗤了一聲,「 ,那丫頭就是個損人不利己的,還能有這好心?平日里就會賣乖耍寶的,恨不得把我的華兒凰兒都比下去,顯出自己來才好呢,還能記住這姐妹之情,還能記住我們閣老府的臉面?必是听著信了,唯恐天下不亂,上趕著去踩上一腳了。」
三姨娘遲疑了一會兒,「這七姑娘是糊涂,可這四姑娘未免也太小氣了些,這不都是咱們府里的姑娘,壞了一個的名聲,其她的還能得著好?」
甘太太嘆氣道,「你瞧,這麼簡單的理兒,她可就是不懂不是?」說著甘太太咬牙切齒地罵道,「都是跟她那個狐媚子姨娘學的,一肚子的花招,上不得台面的東西!」
三姨娘輕輕嘆道,「唉,還是九姑娘好些,到底是年紀小點,沒那麼多花花腸子。」
「哼,你想得倒是簡單。」甘太太再次嗤道。
三姨娘心里一驚,「怎麼,難道九姑娘這里頭也有錯?」
甘太太微微笑道,「她倒是個伶俐的。你以為她今兒怎麼這麼有心送鞋子來了?當然,這丫頭算是個有心的了。」甘太太瞧著自己腳上這雙大紅鞋面,繡著蓮花無比熨帖的鞋子。
「就沖這雙鞋子,這丫頭也比小四小七來得聰明。小四小七啊,是把心思用錯了地方。小九就比她們看得清,在這府里頭,沒有我點頭,她們想靠自己個的姨娘,想靠著那點小心思,那都是瞎糊弄!」甘太太冷笑著說道。
三姨娘連忙湊趣,「可不是,這府里上上下下,可都是捏在您的手心里的,任誰也翻不出去的。」
甘太太點頭,「九丫頭還小,我還看不太真切,但是如果今兒她是有意來給我報信的,那這丫頭還真不是一般的伶俐呢,怪道三丫頭和松哥兒都向著她。知道她兩個姐姐這事做的不地道,來給我報個信,這是聰明,有心,又不魯莽,知道找最有效的法子,那是她做事謹慎,知道分寸……如果她真的是這麼想,那麼……這事還真就得落在她身上了……」甘太太微微出神,自言自語了半天。
三姨娘心里直打鼓,壯著膽子問道,「那白梅院那邊……?」
甘太太沉吟了一會兒,「崔氏現下肚子大著,不好驚動她,你去,你帶著金枝金葉去,看著點,把四丫頭和七丫頭給我帶回來。」頓了頓,又吩咐道,「還有,這事,別鬧得太大,別讓棣哥兒下不來台,老爺還得用他呢。」
三姨娘點點頭,「太太您放心,奴婢知道該怎麼做的。」
甘太太點點頭,閉了眼靠在迎枕上,三姨娘叫了小丫頭進來,給甘太太捶著腿,自己帶了金枝金葉並幾個孔武有力的婆子一起往白梅院去了。
而白梅院這邊,正在看書的崔棣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卻是那七姑娘。崔棣听到丫頭來報,微微吃了一驚,想了想,還是讓丫頭將七姑娘迎進了花廳,雖然都有丫頭婆子在,崔棣還是稍稍側身行禮,「七妹妹怎麼來了?可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崔棣說話帶了幾分提醒。
偏偏七娘子見了崔棣,早就紅霞滿臉,心兒亂跳了,哪里還听得進去崔棣說什麼,只是低著頭扭著手里的帕子,半晌才扭捏地說了一句,「也沒……沒什麼大事,就是想問問棣哥哥……」
崔棣眉頭不經意地皺了一皺,自己客居在閣老府上,這麼私下里見府里的姑娘,傳出去可不是什麼好听的話,可現下又沒有什麼別的辦法,只好敷衍地說道,「七妹妹,有什麼要問的,不如明日在太太那里問好了,今日棣還有些要緊事要辦,就不陪七妹妹了,還望妹妹能見諒。」
崔棣話說到這份上,已經很明白了偏生七娘子把四娘子那番話記得太深,崔棣一站起來,她就馬上跟著站起來,也顧不得丫頭都在一邊,直直地就問道,「棣哥哥,難道你就這麼討厭菡娘嗎?」紅了眼眶,揪著帕子,眼神直勾勾火辣辣地盯著對面的崔棣。
崔棣頭皮都發麻了,這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里嘆著氣,回身道,「七妹妹說的是哪里話,我們……」話還沒說完,外頭卻傳來一個銀鈴般的笑聲,「喲,這唱的是哪出啊?我怎麼就瞧不明白了呢?」
崔棣和七娘子朝外頭看去,卻是四娘子帶著丫頭從外邊走了進來,嘴角還帶著一絲揶揄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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