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佣一個人來照顧她,其實並非慕尋言不可,且他年齡在她眼里看來實在太年輕,不是照顧老人的最合適的人選。舒愨鵡
她本來打算雇佣他一段時間後,就換一個人,卻沒想到這個大男孩雖然青澀,但在照顧人上面出奇的溫柔。
之前還在組織時,她在執行任務時,在銀行里以其他身份存了一筆數額不知的錢。組織雖然奪走她的青春健康異能,但組織向來是不缺那點兒錢的,故而,她雖然被拋棄,錢倒還是她的。
她利用那筆錢買了一套中等價格的房,慕尋言跟著住了進去,以方便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因為她的精神上有問題,在她不清醒時離不開人,慕尋言果斷的放棄了自己的學業,二十四小時在她身邊。
她自然也不會白白的耽誤了一個大好青年該學習的時間,在她清醒的時候,她會將自己腦子儲存的一大堆知識一一細細的講給慕尋言听。
說起來,組織里出來的人,哪怕是個掃地,其學識也非常人可比,慕尋言得了她的教導,受益匪淺。
就這般兩人的‘同居’生活,勉強的磨合一段時間後,漸漸的讓她生出了一股溫馨閑適之感……
每一日早上醒來,她睜開眼的第一瞬,就會看到慕尋言拉開窗簾,讓明朗的陽光流瀉入室內,一室生輝中,身穿白色居家服,俊雅美好的男孩對她微微一笑,給人一種春暖花開的錯覺。
然後他嬉笑著道,「老師,早上好呀,昨天晚上有沒有做美夢啊?夢里有沒有你英俊帥氣的徒弟啊……」
每一日從早上她起床開始,他如同照顧嬰孩一般,給她穿衣,洗臉,喂她吃飯,然後推著她去外面散步等等,細致的,耐心的照顧她,有時候,讓她都好奇,在慕尋言這個年紀的男孩,不該是沖動沒耐心,年輕氣盛,最不喜老太婆的嗎?
為何他待她如在呵護珍寶?
尤其是在有一日她從不正常中清醒後,偶然發現慕尋言遮蓋在長袖下的青紫傷痕,她就對他的溫柔耐心更不明白了。
她的精神因為組織的藥物,最初時,只是人不自覺的就睡著,然後陷入深深的噩夢中,後來漸漸的,她不再睡過去,而是完全失去理智的暴躁——瘋瘋癲癲,見人就攻擊,也就是在看見慕尋言手臂上的傷痕後,她才突然意識到,那份藥劑似乎會讓她蒼老的軀身體在瘋狂中被激發出一些潛能,使得她的身體不似平常那般行動不便,而是變得有力靈活一些。
她觀察每次她瘋癲後周圍的環境,發現自己的房間總是會比之前干淨清潔一些,她便猜到自己瘋癲時,應該弄壞了不少東西,而溫柔細心的慕尋言總會將一切痕跡消除,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
她有一日憋不住問他,「我跟你沒有半點兒血緣關系,你的付出已經超過我付給你的報酬。」
慕尋言只是笑著意味不明的道,「老師,有些東西不是能用金錢計算的,照顧你,我心甘情願。」
她還是不明白,而他依舊每一日對她溫柔淺笑,漸漸的她被那份不明白所驅使,誘惑,目光更是越來越多的落在對方的身上。
她發現,除了他那讓人越看越不能自拔的美麗容貌,他很聰明,無論她給他講了什麼,最多不過一天,他就能完全消化,舉一反三。
他其實不愛笑,每當他推著她的輪椅,在外面閑逛時,那些青春活潑的女孩子有不少故意的來搭訕,而他總是對她們冷著一張臉,疏離得像一個高高在上的冰王子,但古怪的是,他面對她,總是能勾出一個輕輕淺淺的笑,燦爛得讓人只覺眼前百花盛開。
他很安靜,十七八歲的男孩,不去和同年齡的男孩打籃球揮灑汗水,而是專注冷靜的沉浸在各類書本之中,沒有任何人來找他,仿佛他的世界不允許任何人闖入,卻偏偏讓她走入,而她又是一個除了教授知識外完全不多話的人,每當那時,他就會一直喋喋不休給她講述各種故事,甚至有時候,他還會給她講童話……
她覺得他很幼稚。
有時候,她冷淡得性子都被他給擾得煩不勝煩,完全把他的話權當耳邊風。
但她卻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她的世界里只有她一個人,每當周圍寂靜一片,听著自己的孤單的心跳聲,實在是一種沉悶難受的體驗,而若是有另外一個人的聲音,不是一個人的感覺,總會讓人或多或少的覺
得心里充實了什麼。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不知不覺,兩人相處了五年。
美麗的男孩幾乎是一年一個樣,長得越發的修長俊朗,絕美驚人,而她對他的那份好奇和不明白亦是與日俱增,甚至終有一天,她發現自己的的夢里,關于那一段可稱為悲劇的初戀越來越模糊,而另外一個身影越來越清晰……
她的精神上的問題,也奇跡般的開始慢慢趨于良好,不在每一日都會發作,而這也給了她更多的清醒的時間,進而給了她更多看著那個男孩的機會。
她看他越發成熟穩重,漸漸生出一種逼人的氣勢,一句一舉動都不復往昔青澀,而是風華無限,魅力非凡。
越來越多的年輕美麗性感的女人來找他,本來安靜的住所,很快便是門庭若市。
她突然煩了,不吭聲不出氣的找了一家條件不錯的養老院住了進去,她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態變好了一些,住在養老院里,更清靜。
再者,慕尋言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窮小子,她雖然沒有去關注,但也知道這些年他似乎混得不錯,有時候她想想,自己當初是用金錢將他綁在身邊,讓他照顧自己,如今他有能力了,錢不再是問題後,她或許也就不重要了吧。
她不是一個死皮賴臉等著別人跟她說抱歉的人,與其到了那尷尬的一天,讓她不舒服,還不如早點兒離開。
只是,有些事,她找了諸多借口跟自己解釋自己的離開,還是不能欺騙自己︰她其實不想讓自己的目光不由自主,不受控制的跟著他。
那感覺,就如同她還是那個風華絕大的冰山美女one時,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要去追尋那個叫做程以諾的男人眼里的溫柔和光明。
直到那時,她恍惚明悟了什麼,卻又清醒的發現殘酷的事實︰他正青春美好,而她已經紅顏遲暮,半只腳入了棺材。
他們身體的年齡,是橫隔在她和他之間深不可測的鴻溝。
他對她永遠不會生出除了對老師長者的尊敬愛戴之外的其他感情,從一開始,她就沒了可能。
這猶如打翻了一盆涼水,淋了她個透心涼。
她無比沮喪,卻不知她的這個認知起的連鎖反應,遠不止讓她心情不好。
多年前那場悲劇的初戀看似淡去,實際是如同蟄伏的毒蛇,在她最沒防備的時候,突然攻擊得讓她措手不及。
在養老院沒有慕尋言陪伴的第一個晚上,她就陷入了更深的噩夢,以往的一切血腥暴力痛苦,一幕幕比任何時候都還要清晰明白的呈現在她眼前,整整一夜她都在水深火熱中,無聲的掙扎嘶吼,直到熟悉的氣味撲面而來,她猛然睜開眼,看到面色疲倦勞累的慕尋言坐在她的床側,緊緊的抓著她的手,目光沉靜幽黑的看著她。
電光火石之間,她突然想起幾年前,程以諾飲彈自殺,她醉生夢死,愧疚悔恨得生不如死的守在程以諾墓前那幾日。
她想起那個暴雨夜,自己曾經救過一個倔強青澀,明明眼里黑沉憤怒一片,卻依舊深藏這希望的曙光的少年。
她記起眼前的慕尋言就是當年的那少年。而她也明白,怪不得當年在養老院里她看到慕尋言的第一眼就選中了他。
想想那時候,她本就已經麻木得六親不認,居然還會有善心救人,現在想來她感嘆那真是一個奇跡的同時,她也清醒的意識到當初救人後自己是什麼心情。
恐懼。
她沒想到自己救了人後,居然是恐懼。
處在黑暗中的人,渴望光明,卻也害怕光明,前者是因為從來未有得到過,所以想要得到,後者是因為得到過,又慘烈的失去,再也承擔不起失去的痛苦。
而她從來都不曾有資格去追尋光明,因為身不由己,她是黑暗,被她追逐的光明,終將被吞噬,曾經的程以諾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那一瞬,她一顆心冷得不能再冷。
她不知該慶幸自己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感情白痴,能及早的認識到自己的心意,在還未陷得更深時,懸崖勒馬,還是該可憐自己不合時宜的動心……
她忍下心中的紛亂,狠心劃清兩人的距離,對著慕尋言道,「我們的雇佣關系就此結束,你走吧。」
……回憶模式結束……
雲微看到記憶里那個蒼老的女人狠心說出那句絕情的話,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那一瞬,有一股似是壓抑在心底許久的遺憾沖了出來,讓她心酸,那一刻的無望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
影被雲微放開後,就癱倒在地上,但她畢竟是曾經one的克隆人,精神力雖然比不上雲微,其本身的就不弱,此時她緩緩睜開眼,目光驚懼的不可置信的死死的盯著臉色有些發白的雲微,駭然道,「你……居然……」
她居然是真正的one!
要說之前,影只是見兩人容貌相似,就把雲微劃到替身那一欄去,至于雲微就是她曾經的本體,她是怎麼都不會相信的。
要知道,她可是繼承了她本體所有記憶的克隆人,自然知道幾十年前,她的本體是不是真的死了。
可就在雲微的精神力侵入她的記憶時,那一瞬兩人的精神力產生的奇異的共鳴,她突然就意識到雲微的特殊……
她不敢相信,死人居然真的可以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