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靜英一路疾行,風馳電掣地向著「樂園方向」行進。(鳳舞文學網)——汽車雖是穩穩當當地行駛平坦大路上,此刻,她腦海里,思緒卻似一葉扁舟,波濤洶涌海面顛簸打旋兒,預演著各種可能會出現「姐妹重逢」戲碼,猜測當真相浮出水面時,「那孩子」大概出現反應,並據此,排練出自己應該采取不同應對措施……
思慮著,思慮著,汽車竟變成了半自動行駛——方向盤後主人因為把注意力都放了預測未來和籌謀計劃上,精神游離,眼楮和手月兌離開大腦控制,勉強維持車輛安全行駛,不至于撞上其他物體、發生危險罷了,不知不覺中已然偏離了正確航道——直到眼前出現一片廣闊田野,靜英這才霍然發現︰天呀,這是哪里?我干什麼呢?怎麼會跑到荒郊野外來!
一邊暗暗責罵自己白白浪費寶貴時間,一邊慌忙調轉車頭,重尋找道路。這會兒,不敢再胡思亂想,打起精神,放下心事,聚精會神地開車。經過一番曲折拐轉,終于到達了目地——「樂園」。
管家鴻伯對美人「突然造訪」深感意外︰「郭小姐,您……您來了?」
看到面前雞皮鶴發老人,靜英眉宇間不自覺地浮現憂色,心說︰現,樂園里,就只剩下這些毫無抵抗力老弱病殘,若是金藏找上門來,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不過,如果可以把那孩子帶走、藏起來,只要找不到她、確定她不這里,那男人應該就會離開……大概,不至于難為這些毫不知情下人吧。
想到這里,靜英微微頷首。繼而囑咐鴻伯︰「晚些時候,光輝少爺也會過來,有勞您準備午餐。」
听聞此言,鴻伯下意識地愣了一下,繼而謙卑地躬身應允道︰「這是小人分內之職,小姐無需客氣。您請坐,小人馬上去準備。」
說罷,剛欲轉身離去,卻又被靜英叫住︰「請稍等一下……」
鴻伯趕緊停住腳步,恭敬地聆听主子「特殊要求」︰「哦。我想說,今天我們不要吃西餐了。光輝少爺喜歡天和居繡球干貝、蟹黃魚翅,高昇樓蜜汁火方、瑪瑙雞片。還有福隆元蟲草鴨。我過來時間早,人家都還沒開張,現……想麻煩您幫忙前去購買……」
靜英一面說著話,一面掏出錢包,取了一沓鈔票。遞向鴻伯︰「對了,順便再去小紹興買一瓶花雕,或者,醉京師桂花陳酒也好。」
「這個……」鴻伯猶豫著,不敢貿然接下鈔票,為難地說。「小人很樂意效勞,可是,三少女乃女乃也需要照顧。如果小人出門話,怕……」
「怎麼,三少女乃女乃這里,我這個未來二少女乃女乃話就不管用了?」
美人聲音似嬌鶯婉轉,語氣卻透著尖酸刻薄。再看那嫵媚容顏已經明顯籠上一層怨怒之色——知道這位「未來二少女乃女乃」不比「三少女乃女乃」好說話,人美。脾氣也大,鴻伯趕忙說︰「您多心了,小人這就去辦。」
看著鴻伯緩緩挪動腳步,不情不願地走出大門,漸行漸遠。衰老清瘦背影終被園中瘋長花草枝葉掩住,看不見了,靜英才偷偷松了口氣。慶幸自己演技沒有退步之余,又不禁暗想︰唉,肯定被當成不講道理、仗勢欺人野蠻女主人了……不過,這樣做是為了大家好,希望您老人家能夠體諒我苦心,原諒我無禮……好吧,不管怎麼說,難纏鴻伯被支走了,剩下那些人打發起來就省心多了。
收拾思緒,她粗略地計算了一下時間︰想把剛剛說那些美食買齊全了,沒有兩三個小時是回不來——時間充裕,足夠有條不紊地實施計劃。
靜英沉著冷靜地踏上樓梯,來到二樓。正她為不知道光赫房間位置發愁時候,一個秀眉俊眼小姑娘捧著托盤從某房間走了出來。
見有「陌生人」站走廊發呆,姑娘有些驚訝,又有些害怕,怯聲怯氣地問︰「小姐,您是……」
「我是光輝少爺……未婚妻。」
雖說靜英有深厚表演功底,但當提及是他「未婚妻」之時,心里還是覺得有道坎兒,感覺很別扭,嘴巴上說時候,不由得缺了底氣,臉上還飛起了紅暈——不過,好,這句話還是很有效用,立刻打消了姑娘種種戒心和疑慮。她匆忙鞠躬行禮,帶著單純友善笑容說︰「您好,二少女乃女乃,我叫銀屏,是服侍三少女乃女乃。」
靜英也回以「甜美」微笑︰「三少女乃女乃現何處?我正好要去找她閑話家常。」
「三少女乃女乃正房里休息,您請進。」銀屏說完,便給靜英讓出路來,做出邀請她進門姿態。
「好,謝謝銀屏姑娘。」
說罷,靜英就向門里走去,忽而,像是記起了什麼重要事情一樣,停下腳步,對姑娘說︰「對了,剛剛鴻伯出門辦事,讓我轉告你,辛苦你準備午餐。」
「哦……不辛苦。」銀屏憨憨地笑著,心說︰我手藝,鴻伯不是不知道,怎麼會讓我準備午餐呢?——然而,心中縱有疑惑,也不敢多問,只能硬著頭皮點頭答應,「那麼,我……我去準備了……」
但是,還不等她離開,「二少女乃女乃」就又補充說︰「三少女乃女乃身體不好,需要補充營養,你去買些鮮食材回來吧。」
銀屏一怔,還沒想好該怎樣跟主子回話,就覺得手上一沉,托盤中赫然多了厚厚一疊鈔票。緊接著,耳畔響起天籟般悅耳聲音︰「去買,剩下錢算是你辛苦費。」
「謝謝,二少女乃女乃,我馬上去。」
銀屏麻利地下了樓,收好托盤,攥著錢,一路小跑,離開了樂園。
故技重施打發走了小姑娘,靜英謹慎地環顧四周,機警地聆听聲響——缺少人氣豪華府邸,依舊保持著古樸矜持和貴族尊嚴,無人打理造就殘破增添了歷史滄桑。太陽光輝被厚重牆壁阻隔外,室內人感受不到一丁點兒溫暖氣息,倒是有一股子陰冷潮濕霉味充盈鼻腔。空寂長廊中,形單影只自己遍布灰塵地毯上拖出了長長、淺淡伶仃影子——確定房屋里只剩下自己和「那孩子」同時,她心也毫無原因地揪了起來。
邁步,緩緩走進光赫房間,滿堂古董家具毫無預兆地映入眼簾。隱匿大腦深處前世記憶,令她不由自主地熱淚盈眶——就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何這似曾相識華美景象勾起竟然是痛徹心扉絕望和無助。
這時,一個虛弱聲音怯怯地從內室傳了出來︰「銀屏?是銀屏嗎?」
靜英深吸一口氣,穩住情緒,輕移腳步,走進房內︰掛有錦繡帷幔架子床里,容顏憔悴佳人病弱地依靠色彩艷麗靠枕上,臉上帶著被苦難蹂躪過悲慘神情,失神雙目茫然地投向虛空。
看到記憶里嬌女敕柔美如同花骨朵一樣她變成了眼前昨日黃花淒涼模樣,靜英頓時感到一種發自內心深處、源于血緣親情傷感胸膛里澎湃,不由自主地抿緊嘴唇,沉默起來。良久,才低聲回答︰「別怕,是我……」
「你是……你是郭小姐?」
蒼白面龐上綻開欣喜笑容,令靜英添罪孽深重自責和愧疚。她清楚、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胸膛里,一股猛烈煉獄之火正熊熊燃燒。熾熱火焰由內而外地炙烤她身軀,折磨她靈魂,拷問她良心。血淚皆已枯竭,無論她有多麼悲傷難過、哀憫憐惜,都「無法」、或者說是「不敢」表露出來,只能默默地、獨自啜飲「自作自受」苦酒。
靜英輕輕走到床邊,坐下,悶聲不響地拉起婷婷冰冷小手,久久凝視這張與自己有著一半血緣關系面容,一時間,千言萬語,不知該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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