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哥哥又欺負我!」
「我可是將成為魑魅魍魎之主之人!」
「護吾之人,彰顯其名。」
「如果你讓雛森流血,我就會殺了你!」
「我認為最有效的管教就是疼痛,現在你最需要的不是語言上的教育,而是教訓。」
……
誰?
黑色與白色的碎片在空中不停的飛舞著,一個個聲音從那里面傳出來,帶著不同的味道。雜亂無章——或許可以這麼說,他們正一刻不停的從天而降。
這個地方無比的荒涼,整個世界都由黑色與白色組成,除此之外看不到任何其他的顏色。
「不要太逼迫自己。」嘆息一般的聲音自四面八方傳來,然後將所有的碎片都震散了。
「嗚……」
「回應我……」奄奄一息的聲音完全不想放棄,它嗚咽著,就好像是被拋棄的孩子,它吼出了聲——
「回應我啊!!!」
誰?
「快逃!」
「喚出我的名字!」
「栗原。」
「為什麼……你明明知道的,叫我啊!」
……
她自夢中醒來。
才發現自己額前早已冷汗濘泥,她努力去回想那個夢中的聲音,努力去回想那個夢里的一切。
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那樣的聲音?
「栗原,沒事吧?」一個人影驀地沖了上來,點亮了房間的燈,看著她如此狼狽的樣子有些擔心。
「做惡夢了?」
「大概……」被這麼一打岔,她也不再去糾結夢中的事情,但是,不知為何,心里面卻愈發難受起來。
她打量了兩眼自己面前的少年,大概是因為訓練了一整天,所以少年看起來頗有些疲憊之色,黑白雙色的長發依舊非常有精神的直直的戳在他的腦後。
「這個時候就該一下子撲到我懷里來尋求安慰啊,栗原。」看著她頗為落寞的神情,陸生忽然勾了勾唇角,邪魅中帶著柔和的說。
「我的懷抱可是一直為你敞開的。」
「……」栗原默了一會兒,然後伸出手扯了扯對方的臉皮,眼神里面帶著「這絕對不是陸生」的意味,「陸生你被什麼奇怪的妖怪附身了嗎?」
「想要附身到我身上的妖怪還沒出生呢!」雖然狂傲的說著這樣的話,但是陸生卻還是伸手將對方的包起來放在自己的胸口,動作無比的輕柔。
「喂,去京都前,告訴我——你和老爸的關系吧。」
「……為什麼這麼執著于這個問題?」栗原這一次沒有動怒,她冰冷的手感受著對方胸膛的溫度,感受著那「咚咚」的心跳聲。她不懂,明明就已經沒有希望了,可是對方卻一次次一次次的問這些事情。明明什麼都不記得了,卻還是如此的執著,好像不知道什麼叫做放棄一樣。
「因為我想知道。」他理所當然的回答,好像這個答案無比的正常,好像就因為他想知道所以他就絕對能夠知道一樣。
「那你記得多少?」既然對方能夠問出這樣的問題,那麼說明對方也還是記得一些的,至于到底記得多少,那麼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羽衣狐。」那個拿著破損不堪的刀的少女,那個躺在地上的身影,他都記得。
……
「所以我才說,你沒資格問這個問題啊。」栗原將手從對方手中抽出來,雖然對方身上的溫暖讓她有些貪念,但是有些東西卻是不能夠貪念的。
「如果說去京都之前你沒有想起來的話,我什麼都不會說。」
而去了京都之後,大概就已經沒什麼隱瞞的必要了。
「我累了。」
「……晚安。」陸生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來看待對方,只好笑著伸手捏了捏對方的臉。
「我一定會想起來的!」
栗原的眼楮隨著陸生的身影消失不見,也漸漸的合了起來。對她來講,奴良陸生是否能夠記起那個時候的事情本來並不重要,但是……人心非石,到了現在她倒並不希望他記起來。
因為,伴隨著記憶一同覺醒的,一定那份無能為力的憤慨,一定有那濃得化不開的悲傷。
最開始接近他的理由已經不是理由了,現在這個人已經成為了自己的朋友——她是這麼認為的。能夠照顧她,能夠和她一同笑,能夠有著一樣的過去……這已經是朋友的標志了。
她並不希望對方去京都,但是另外一個人與她的想法恰恰相反。
所以她看著他受傷,看著他被送到這個地方,看著他的成長。
可是,這件事情本不應該是她做的不是麼?做這件事的應該是那個……那個有著不羈笑容的人,伴隨著他的成長,教導著他前進。
而不是被她……
死神們在看到她的時候總會說——「啊這就是十番隊隊長的女兒!」「這是九番隊隊長的女兒!」「她就是那個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等等等等,就連八千流,都只會叫她「小小白」。
她為此驕傲,卻也為此煩惱。
她——只是日番谷栗原,僅此而已。
她張開眼,才發現她又來到了這個荒涼無比的地方。
她仔細地打量起這個地方。灰色的天空看不到一絲光芒,地面也是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整個天地都籠罩在這暗沉的顏色之中。
她咬咬唇,繼續向前走去。
地面有些凹凸不平,但這些對于她來說並不算什麼難事,只要小心的避過那些地方就行了。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終于看到了一堵高高的城牆——或許用城牆來形容有些夸張,但是確實是直立起來的泥巴色的陡坡。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徒手攀援過去。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世界里,除了最原始的體術,她什麼能力都發不出來。
有鮮紅的顏色在坡上被沾染上去,留下猩紅的點點,如果遠看的話,或許會以為這是什麼孩子的涂鴉也說不定。——可能會很漂亮,她這樣漫不經心的想,然後繼續攀爬。如果到了陡坡對面,或許她就能離開這個世界了,她抱著這樣的心情再次抓緊了那凸出的石頭,然後撐著身子往上。
近了。她的心跳聲忽然的就毫無規律的向上升,好像要從她的胸膛里面跳出來一樣,她咬咬牙,最後一次撐起身子,將頭探出那個陡坡的頂端。
寂靜無聲。
她就維持著那個姿勢,緊緊的盯著那個陡坡里面的場景。
一池的猩紅。
這里就好像一個大池子,里面被灌滿了猩紅色的液體,然後,一個個黑色的物體在上面漂浮著。
——那是,人頭!
她的眼楮慢慢的張大,然後看著里面的人頭一個個的聚集起來,排著隊一樣的出現在她無法動彈的身體面前。千萬個鎏金色的眼楮呆呆的望著她,然後向她浮動過來。
但她卻無法動彈。
為什麼會是他?為什麼這個世界里面,會有他……而且,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
「是你。」
「都是因為你。」
「如果不是你,他就不會變成這樣。」
……
誰?
你到底是誰?
在腦袋中掙扎著,一不小心更是可能會踩爆掉好幾個腦袋,她有些慌了起來,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嘶吼著。
為什麼、為什麼要將他變成這樣?為什麼?
「不是你將他變成這個樣子的嗎?」
那個聲音帶著濃濃的嘲諷味道,卻又好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一樣。
……是我,將他變成這個樣子的?
「不可能!」她月兌口而出,她怎麼可能會將他變成這個樣子。她希望的是看到他一如既往的笑容,她希望對方仍舊擁有就第一次見面那樣的微笑,她希望對方能夠揉揉她的頭,對她說——「要一起來玩嗎?」
她才不會,將他變成這個樣子。
「怎麼不可能。」那個聲音依舊在笑,或者說比起之前還多了瘋狂。「你一邊說著沒關系,一邊卻又一直一直的回憶著那個時候。一次一次的回憶著他被刀刺到砍到的畫面,有多少次了呢?那個人,究竟被你殺死了多少次了呢?」
「你知道嗎?」
「不,我不知道!」她驚恐的捂住了耳朵,不!她不會的,她怎麼可能……可是那只要一睜眼就能看到的腦袋們,只要一睜眼就能看到的鎏金色眼楮卻好似在控訴著她。
——是你啊,都是因為你,所以我才變成了這副模樣!
是你——殺死了我!!!!
「不是……我……」支離破碎的詞語從她的嘴里吐出來,她看到她的身體被什麼拎了起來,然後被丟進那猩紅色的血池里面。
窒息感在血水浸到鼻子的時候一下子就變得凶猛起來,她想要掙扎,身體卻像是被什麼給束縛住了一樣,完全動不了。
「栗原、栗原!」有誰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她的手輕微的動了動。是……陸生嗎?是啊,她還要和陸生去京都,她還要去找羽衣狐……她要幫他報仇……
身上的束縛感忽然變得輕了起來,她開始了激烈的掙扎。
然後,逐漸冒出水面。
她睜開眼,看到的卻不是之前所看到的畫面。
她看到的是少年濃濃的黑眼圈,還有額上的汗珠。
「ベゾモ,我一定會幫你報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