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和小杏對我送給她們的胭脂水粉很是喜歡,畢竟都是小女孩,在我房里嘰嘰喳喳喧鬧著,見了那根白玉笛簪子都說沒見過這麼精致的簪子。(鳳舞文學網)
小桃指著笛子的一端說道︰「咦,寧姐姐,你看,這笛子還可以吹呢。」
我仔細一看,這根小小的玉笛子做工極精細,整個玉笛按照真正的笛子來仿造,中間是空心的。我把玉笛放在口中試了式,果然能吹出聲音來,就像個小哨子一樣,雖然只能發出簡單的一兩個音節,可是音色也算是清脆嘹亮,不由贊嘆造這玉笛之人的匠心獨運。
小桃幫我挑起幾縷發絲,挽了個簡單的髻在腦後,將簪子插上,銅鏡中的自己,兩頰因之前的表白仍有點發燙。
他猜出來我送給他的是我的心了嗎?
那根簪子的滴金流蘇隨著側頭的動作微微抖動,金色的流光也跟著閃動,清雅中帶著瀲灩。心思一動,北凌飛今晚應該不回晉陽了,不如去找他,讓他看看我戴著這簪子的模樣,順便把送給宋莘莘的禮物帶給她。
當下立即帶著為宋莘莘準備的香料和飾品,出了清心苑,向小澄谷方向走去。天色已全黑,路上一個人也沒有踫到,我突然有點猶豫,小澄谷我從來沒去過,不知能否進去。
遠遠見到小澄谷門口的牌坊懸掛著兩盞風燈,透著微弱的黃光,那黃光下似乎有個人影,從我這個角度可以看到那個人此刻正跪在門外。
實在是難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因為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北凌飛。天底下除了他的父皇,竟然還有人可以讓他下跪?會是什麼身份的人?
我心中詫異,下意識的站到一棵大樹後面。可是接下來听到的話,更讓我驚駭莫明。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站在門內,看不見她的樣子,听上去應該是一個中年女子,聲音不大,語氣卻是凌厲至極。
「你以為有秦怒在,便萬無一失了?如果真的出事了,憑秦怒一人之力怎能保你兩人周全?上次襲擊的事才過沒幾天,你這麼快就放松警惕了?你不但不顧自身的安危,連他(她)的安危也不顧及,你何時變得這麼任性妄為了?這些年來我是如何教導你的,你忘了自己身上背負著這天下蒼生的重任了嗎?你難道也忘了當初答應過他(她)什麼了?如今竟然對他(她)起了覬覦之心?你如何對得起他(她)?若他(她)知道了,你將如何自處?
你身為幫中首領,不念秦怒多年來為你出生入死,只為一已私欲,罔顧幫中教義,令他與你一起身陷囫圇,是為不忠。辜負你父王多年來對你的悉心教導,是為不孝。身負天下蒼生重任,卻恣意妄為,沖動行事,愧對天下人,是為不仁。違背自己對他(她)的承諾,是為不義。試問一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將來如何能繼承大業,令天下歸心,令朝臣信服?」
北凌飛直挺挺地跪著,頭微微低著,一言不發。我只覺得腦中轟轟作響,心里亂做一團。
那女子沉默了半晌,再開口時語氣已緩和下來,帶著憐*和痛惜。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是,你要知道,這天底下,你對誰都可以有意,唯獨對她你不可有一絲非分之想。你要記住,將來,你得到的會是整個天下,除了她……」
手臂突然被人一拉,我大吃一驚,宋莘莘已對著我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拉著我急急往回走,直走到再看不到小澄谷的入口。
「師妹,你怎麼私自到小澄谷?你難道不知道小澄谷是禁地,任何人不許進入嗎?」宋莘莘一停下來便厲聲質問,語氣犀利。
我不禁愣住,自和她認識以來,她從沒試過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我……我不是還沒進去嗎。師姐,剛才是怎麼回事?凌飛竟然……那個女的是誰?剛才她說的那些話你听到了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些事情你是不應該知道的,也不應該去問。」她冷冷地道。
「師姐……我,我不是有意來窺探什麼,我只是有事想找凌飛。」
「師妹,請你記住,小澄谷里面的人,你不要再去打听,剛才你听到的事情,更不要再提,你只當今晚從沒來過這里好了。」
「為什麼?」眼見宋莘莘轉身想離開,我一把拉住她。
宋莘莘猛地轉過臉來直視著我,「不要去妄想得到本不屬于你的東西,如果你真為他好,再不要任性讓他帶你下山了。」
我吃驚地望著她,此刻的宋莘莘是如此的陌生,她望著我的眼中帶著我從沒見過的怨懟,直直地盯著我。
我默然垂下眸子,從懷中拿出幫她挑選的香囊和簪花遞了給她,「這是我今天幫你買的,是夜酣香,上次你說晚上睡不好,這個香可能有點用。第一次送禮物給你,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湊合著用吧。」
她微微一怔接過,剛才的凌厲怒意漸漸消退,低下了頭,「師妹,剛才我……你別往心里去,我也是急了,才一時意氣,我不該那樣說的,對不起。」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先回去了。」我搖搖頭,轉身離去。
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似的,連宋莘莘都知道的事情,唯有我不知道,人人都瞞著我,究竟把我當成什麼?身後又傳來宋莘莘的聲音。
「師妹,你……難道你……」
「什麼?」我停下,轉身望她。
宋莘莘定定地站著,那雙水汪汪的杏目,黯然流出一絲悲傷,「算了,他也是為了你好。謝謝你的禮物。」說完這句,她不再看我轉身離去。
整整一晚,我在床上翻來覆去,腦中不停地響著在小澄谷听到的話,究竟那女子對北凌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她是北凌飛的什麼人?北凌飛竟然要跪著听她訓話?那女子是不是在責怪他今天和我出谷?只不過出谷玩了一天而已,至于說得這麼嚴重嗎?竟然說他是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她說他對誰有過承諾,他又對誰起了窺竊之心,存了非分之想?整個逍遙谷的人都知道北凌飛對我有意,那現在她口中說的那個她,指的是究竟誰?還有剛才宋莘莘那欲言又止的樣子,是不是在暗示我什麼?
一切的一切,仿佛迷霧重重,可是真相卻離我那麼遠。
一想到北凌飛對其他女子起了非分之想,我的心一陣陣地收縮,如被錐子穿過一般,任那劇痛狠狠地撕裂著我。真是諷刺,我剛剛在今天把自己的心交了出去,晚上就听到這樣殘忍的話,是上天有意讓我窺探真相好趁早抽離嗎?這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
凌飛,不要,千萬不要,這一定是個誤會,誤會而已。
第二天早上,我頂著一對熊貓眼,敲開了狄靖了門。
「我昨天跟凌飛下山了,很晚才回來。」
「我知道。」狄靖似乎一點意外也沒有,「你今天應該學一下輕功了,雖然以前四殿下曾說過不教你輕功,可是現在形勢不同了,你還是學一下吧。」他步出屋子往小院落走去。
「我昨晚看到了一些我不應看到的事,听到了一些我不應听到的話。」我跟著他來到院中,在他面前站定,直直地望著他。
「既然是不應看到不應听到的,那就不要問了。」
狄靖站在那里,臉上平靜無波,我真的很想死勁搖晃他幾下,為什麼你永遠都是這樣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明明你什麼都知道,只要開口跟我說幾句,就能解開我所有的疑惑,可為什麼你就是不肯說,為什麼你們都要瞞著我。
「我不想學!」拋下這句話,我便轉身離去。狄靖這人表面永遠溫雅如玉,無慍無怒,可是如果他不想說的話,我無論如何求他,他也不會說的。
如此又過了十多天,北凌飛一直沒再來,連宋莘莘這段時間也像有心躲開我似的,我找過她一次之後也沒再找她了。我心里雖然對那晚听到的事耿耿于懷,卻又無可奈何,唯有向狄靖發脾氣,他叫我練劍什麼的我一概不理。
「師妹,你這幾天怎麼脾氣這麼壞啊,我又沒得罪你,你怎麼老是跟我的衣服過不去。」陸憫指著剛被我的劍挑破的衣服,苦著小臉。
「上次我不是幫你買了幾件新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這衣服本來就破破舊舊的,有啥好心痛。廢話少說,再來!」我手下不停,持劍又向他功去。
「師妹,你是不是跟四殿下吵架了所以心情不爽啊……」陸憫一邊接招一邊問,我不言語,一招比一招狠。
「師妹,別說我這做師兄的不提醒你,世間上唯情之一物最難消受……」
「你這小毛孩懂什麼呀,別學人嚼舌根了。」我最不待見他老是一副故作老成的樣子,看他這不懂裝懂、裝模作樣的樣子便覺得好笑。
「我哪不懂了,我勸你還是看開一點吧,四殿下即使對你再有情義,畢竟他的身份也不可能只你一個的,其實我也知道他待你極好,但是他始終還是要等那個和他命中注定一起的女子,到時你該怎麼……」
我的手停在半空,愣愣地望著他,心中如巨浪翻滾,「你……你剛才說什麼?什麼命中注定一起的女子?」
「啊……你還不知道?那……那當我沒說過吧。」陸憫張大了嘴,神色有點驚慌,轉身便想跑開,我哪里肯讓他走,縱身一躍便擋在他前面。
「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訴我,不然我把你枕頭下面的那本《滌蘭經》交給狄靖。」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啊,女孩子家怎麼可以跑到男人的房間翻人家的床啊,你有沒有羞恥心啊。」
他的小臉霎時一陣青一陣紅,因為那本《滌蘭經》除了封面,里面全是春-宮-圖。
「嘿嘿,何止是床,我連你的衣櫥、櫃子通通都翻遍了,沒羞恥心的人是你,不想被你師傅知道就把你剛才說的話給我解釋清楚。」我把手中的劍一扔,雙手揪著他的衣領狠狠逼視著他,好讓他明白我此時的決心。
「我……我……其實我也不是太清楚,我都是偷听回來的,也不知是真是假,也許是我搞錯了……」
「少羅嗦,說!」
陸憫咽了咽口水,一副豁出去了的樣子,「好,算你狠!是你逼我的,听完了傷心可別怪我。四殿下一直在等一位和他命中注定天生一對的女子,听說那女子將會輔助他奪天下,可是那女子現在還不知道在哪里,所以四殿下唯有等了。」
我腦中「嗡」的一聲,完全僵在那里,然後我听到自己那顫抖著的聲音問道︰「天生一對?憑什麼說那個女子就是和他天生一對呢?」
「听說那女子身上會有個印記的,這事師傅和幫主他們都知道的。石懷恩堂主幫四殿下算過,說那女子應該就是今年內會出現的……」
原來如此……
陸憫再說了些什麼,我已完全听不到了,心里不停地重復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難怪他非要我待在逍遙谷一年,原來那個與他天生一對的女子會在這段時間出現,如果我整天跟著他會礙事吧。難怪那晚女子那麼嚴厲地斥責他,是怪他和我在一起,所以對不起她?難怪狄靖從來不肯告訴我,是怕我傷心難過吧。難怪那晚宋莘莘欲言又止,她其實也知道這事,只是不能告訴我。難怪那天北凌飛叫我記住那一天,說那一天是屬于我們的一天,因為以後再也不會有那樣單純的日子了……等我出谷的那天,他們已經是成雙成對了吧。
心突然好痛好痛,一下一下的痛,從來不知道原來心痛的感覺竟是這樣的,剎那間,原來滿滿的心好像被抽空了一般,什麼都沒有剩下。
北凌飛,為什麼?為什麼你要瞞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