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不懷疑他對我的情意,從在宮中認識他,到東和宮做他的貼身婢女,再到他的府里和他朝夕相對,這一年多以來,他在我面前從不掩飾自己對我的關*之心,即使當初跟我說要我留在逍遙谷一年的時候,我也看得出他眼里的痛苦和掙扎,我相信他心里始終有我,可是,他不應該瞞我。(鳳舞文學網)
如果他早就知道這世上有個女子和他天生一對,命中注定會和他在一起,那我這是算什麼呢?難道他認為我會不介意?但如果他認為我不會介意的話,也不用瞞著我,也不用我在這里待一年了。
回想起以往種種,會不會是他自己之前也不知道呢?他及冠那天,還懇切的跟我說讓我嫁給他,他說,我是他北凌飛的忘憂草,他這一生,唯有我一棵忘憂草。
現在想來他當時應該也不知道吧,到後來他來逍遙谷看我時,總覺得他跟以前有點不一樣了,眉目間總隱隱有一絲憂愁,看我時的眼神也有跟以往有點變化,以往那熱切、寵溺的眼神,漸漸帶了一些隱忍和苦澀,若即若離,再不是以前的坦蕩自若,一目了然。還有那次,在他和我講完狄靖和柳惜月的往事時,我曾說既然遇上了一個,老天何苦再讓她遇上另一個,現在回想當時他听了這話是那樣異常,倉促地逃離。
他也在痛苦,他也在掙扎。
我不顧狄靖的反對,幾乎是賭氣地離開了清心苑,堅持回到琉璃湖覓蘭居,狄靖無奈之下只得帶著陸憫和小桃她們,一起回到覓蘭居住下。
自回到琉璃湖後,我強逼自己不再去想那件事,每天用心練功,我說服自己耐心等待,等北凌飛給我一個交代。無論他選擇了誰,我只想知道他最真實的心意,我想听他親口對我說個明白。
可是北凌飛一直沒有再來。
這段時間我很自覺、很勤奮地練功,每天狄靖都會指導我一個時辰,其余時間我都抓著陸憫陪我練。也許是被我欺負得多了,也許是心痛他的衣服,陸憫現在也比之前進步了許多,狄靖應該會感到安慰了。
「師妹,你最近勤奮得有得不正常啊。」
「你才不正常,勤奮是好事。」
「你以為我不知道啊,以前你老是偷懶,天天貓在湖邊說練武,其實就是躲在那里太陽,現在天天劍不離手,你到底怎麼了?有心事可以跟師兄說啊,不要老是悶在心里。」
我側過臉去看他,那張稚女敕的小臉皺著眉,那故作老成的樣子讓我直想笑,可是他此刻臉上流露出來的擔憂神情卻是真切的,我心里不由暖了一下,往他頭上揉了幾下,「憫兒,你是不是很想快點長大啊。」
「我已經是大人了,不要叫我憫兒,要叫我師兄。」他不屑地揮開了我的手。
十四歲的小大人啊,我心里暗暗好笑。
「我知道,你還在為四殿下那事煩心。」小大人突然用手攏著嘴巴,湊近我耳朵輕聲說道。這小子年紀雖小,卻也看得剔透呢。
「小人精,你怎麼跟你師傅的性子差這麼遠?不知狄靖當初怎麼看上你的,竟收你做徒弟。」
「師傅正是看上我聰慧悟性高啊,不過他老說我的聰慧用錯地方了,不知是怎麼個用錯法。」小家伙有點迷茫地撓了撓頭,「師妹,其實四殿下對你的情意毋庸置疑,你不用擔心,日後他定不會待薄你的。」
「你又知道了?」我懶懶地瞥了他一眼。
「我自然知道,他老是偷偷來看你,如果不是喜歡你,明知道回來會受責罰,怎麼還會帶你下山去玩。」
他這一說,我心里頓時百般滋味,我何嘗不知道他對我的心意,只是,每每一想起這世上有另一個女子與他天生一對,便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嫉恨、怨懟、苦澀一齊襲上心間。
見我沉默不語,他又接著道︰「其實,你也不要太執著了,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啦,像我啊,以後也要煩惱小桃和小杏不知會不會互相吃醋,更何況四殿下日後終會繼承大業的,身為帝王,三宮六院免不了。你應該趁現在抓緊機會與四殿下好好培養感情,四殿下是重情重義之人,以你這普通姿色做皇後是沒可能的了,不過可以做他最寵*的妃子啊。」
啊?我瞪大雙眼盯著他,嘴巴也是張得大大的,這種話也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屁孩說出來的?小桃和小杏……這臭小子這麼早就把兩個小美人當成自己囊中之物了?眼光還真是不錯嘛。狄靖看得真準,這小人精練功不怎麼用心,對其它事倒是上心得緊,還說得頭頭是道的。
「你雖然長得不怎麼樣,身材也不大好……」
我狠狠給他腦袋吃了個暴粟︰「誰說我不好了,本姑娘我秀色可餐,我這身材是高桃苗條,你小子懂個屁!」
「唉,算了,反正看來四殿下也不怎麼介意,也許是山珍海味吃多了也有膩的時候,偶爾也試一下咸菜吧。師兄對你有信心,你日後在宮里的地位一定不會低,一定會在宋師姐之上。」
我又狠狠往他腦門上一拍,「你才是咸菜,你一家子都是咸菜,以後生的女圭女圭都是一窩咸菜!你這小孩子家不懂就別亂說,再胡說八道我天天在小桃小杏面前說你壞話!等等,你……你剛才說什麼?最後那句?」
「最後那句,你的地位一定在宋師姐之上啊,師兄這般看好你,你很感動是不是?」他揉著腦袋說道。
宋莘莘?這是哪跟哪啊?
「莘莘師姐?你別胡說八道好不好?人家可是有心上人的。」
「她的心上人正是四殿下啊。」
什麼?這下我呆住了,心口突然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般。
「我可沒亂說,那天那些黑衣人偷襲時,我看得真切,你吸入迷香暈倒時,四殿下抱著你著急得不得了,宋師姐在一旁望著四殿下,那眼神可悲切了可絕望了,憑我多年的經驗,絕對是那種看著自己心上人對別的女人好時的幽怨眼神,當時那黑衣人的劍差一點就刺中她了,她連躲都沒躲,要不是師傅替她擋開了,她肯定受傷,我敢保證,她一定是對四殿下有情。」
突然想起那晚在小澄谷宋莘莘對我的態度,當時我也訝異為何她會那麼生氣,畢竟那是我和北凌飛之間的事,與她無關,她還說我不該妄想本不屬于我的東西,現在想來確實有點奇怪。
難道她的意中人竟然是北凌飛?
可是,再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整個逍遙谷的人都知道北凌飛鐘情于我,宋莘莘也常為這事調侃我。而且,她曾承認過她的意中人是住在小澄谷里那位吹笛的神秘人,她說她與他從小一起長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北凌飛雖常來逍遙谷,可不是在逍遙谷長大的。
這樣一想,頓時安下心來,無論如何我也不希望宋莘莘和我一樣喜歡上同一個人。陸憫這小鬼少不更事,自小在谷里長大,見過的人也沒幾個,這男女之事哪里會懂了?知道一點點便隨意猜測,自己就當真了。
「傻小子,這些話以後別亂說了,讓別人听到了,會讓莘莘師姐名聲受損,四殿下和她都會尷尬的,而且莘莘師姐的心上人也絕不是四殿下。」
「不是才怪呢,女人啊,只有在怨恨另一個女人的時候,才會有那樣的眼神,我絕不會看錯的。」
這小子說得還有板有眼的,真是人小鬼大,看來以後要讓那兩顆純潔的小杏桃離他遠點才行。不再和他糾結這個話題,我問道︰「對了,秦怒是誰?」
「啊?秦怒你也不知道啊?就是左護法啊,他只負責保護四殿下,是四殿下的暗人,四殿下在哪他就在哪。」
左護法?一直只知道狄靖是右護法,現在才知道左護法是誰,怪不得在逍遙谷一直沒見過,原來他是負責保護北凌飛的,那自然不在谷中。想來那天和北凌飛下山時,在船上帶著黑斗笠那人便是他了。
「你上次說與四殿下天生一對的女子,身上有個印記,是什麼印記?」
「嗯,我以前偷听幫主和師傅說的,是大悲寺的渙塵大師這樣告訴他們的,至于是什麼印記,我就不知道了。」
心不斷地往下沉,像是有一塊大石頭壓在心頭,揮之不去,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唯有閉上眼楮,深深地呼吸,不斷地跟自己說,就算那人有印記又如何,凌飛心里只有我,他*的人是我不是她,即使他和她在一起了,也只是因為宿命而已,不是因為*,他的*只屬于我,他的心只在我身上。
突然之間很想很想離開這里。
寒冷的冬天漸漸過去。一年四季之中,我最討厭的便是冬天,到處冰冰冷冷的,樹上的鳥兒不叫了,湖里的魚兒也躲起來了,連小黑也不願意出來玩了。林子里的落葉厚厚地鋪了幾層,鳳仙花凋零了,沒有了綠意的襯托,那幾間竹舍顯得一片慘淡,整個琉璃湖也沒有了生氣。
狄靖說,那是因為我的心沒有了生氣,所以看一切事物也是如此。也許他說得對,因為,即使是現在,初春已至,春草如絲,樹梢上已吐出了綠芽,琉璃湖里春水潺潺,避寒的鳥兒已南歸,鶯舞蝶飛,本應是生機勃勃的景致,為何看在我眼里仍是一片淒清,到處都是灰暗無華。
我想他說得對,因為北凌飛整整一個冬天都沒有來。
終于忍不住朝著狄靖大聲怒吼︰「我討厭待在這里!我要出谷!」
「師傅,我陪師妹一起出谷,這樣好照顧他。」陸憫一听,滿懷期待地插嘴。
等來的卻是無聲的嘆息,狄靖嘴角微勾,那淡淡的笑顏原應是顛倒眾生的,可是此刻在我眼里看來卻是那樣的面目可憎。
「到了夏天,你的一年之期就到了,到時自然可以出谷。」
陸憫攤開兩手無奈地朝我聳了聳肩。
不待我再發怒,狄靖已轉身離去,淡青色的素袍迎風翻飛,如墨的青絲松松散散地綰在腦後,春日的暖陽懶懶地灑在他修長的背上,恍若踏著光環慢步人間的仙人。
可惡的人啊,永遠是這樣一副雲淡風清、不慍不火的樣子,我沖著他遠去的背影狠狠地叫道︰「狄靖是世上最討厭的人!」
簡直比悅妍那小潑婦更討厭!
現在的我,無比的想念那個神出鬼沒的上官逸,多希望他能再次出現在琉璃湖畔。自最後一次見面,到如今已經好幾個月了,是不是因為現在逍遙谷的防衛比以前更深嚴的緣故?我還提議在那杏林里埋了捕獸夾,難道他不是沒來過,而是來的時候給夾死了?心里不禁後悔起來,寧萱啊寧萱,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人家只不過是把你扔地上去了,你又沒少根胳膊少條腿的,你過橋抽板就算了,還黑心得想把人家當山豬一樣夾扁……果然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啊。
我找陸憫打听了一下最近有沒有人闖谷被抓,他說自上次那些黑衣人偷襲之後,谷中暗衛防布比以往多了一倍,而且青羽堂堂主宋青林還在谷外布了個九宮天罡陣,想闖谷的人在谷外就被擋住了,根本進不來。
我心下稍安,以上官逸的輕功,被人抓住的可能不大。只是這樣一來,他要進谷就不可能了。看來我還是只能乖乖呆到夏天才能離去了。
北凌飛生辰之日,便是我離去之日。
「憫兒,你師傅說飛羽幫從不參與江湖之事,那為什麼會有外人想闖谷呢?他們闖谷意欲何為?」
「我也不明白呢,最近好像闖谷的人也不少啊,不過幫主心存仁念,不願開殺戒,所以才讓宋堂主布陣的。照說呢,谷里又沒有金山銀山,又沒有神器秘籍,那些人千方百計地想進來,究竟想干嘛呢,听說闖谷的人各門各派的都有呢。」
不為財,那就是為人了。上次那兩名黑衣人因為分不清我和師妹,便想兩人都帶走,還強調要抓活的。我一名不見經傳的小奴婢,自然不會是朝我來的,那便是朝著莘莘來的了,只是不知莘莘這自小在谷中長大的女子,為何竟成為江湖人士競相爭奪的對象了。心下替她擔憂,但是如果她不出谷的話,以幫中實力還是可以保她周全的。
又過了月余,谷中已是春意濃濃,放眼四野,一片綠意盎然。
午飯過後,狄靖上主峰去了,陸憫手里拎著一根柳枝,柳枝上爬著一條毛毛蟲,奸笑著嚇唬小桃和小杏,三人嬉笑著追逐打鬧,稚女敕的歡笑聲不絕于耳,比樹梢上鳥兒的鳴叫聲更悅耳。
心中酸楚的人最見不得這種景像,我嘆了口氣,默默地出了圍籬,又坐到湖畔那大樹桿上。望了一眼對面的樹桿,又是空空如也,不見昔日那如雪白衣。
正失望間,一低沉的男聲突然在頭頂響起。
「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