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莢豆小船輕輕蕩漾著,湖面上一片氤氳水氣,魚兒浮出水面,張著小嘴一開一合地透氣,低飛的蜻蜓不時在船上停留片刻,隨即又飛走,在湖面上輕輕點水。(鳳舞文學網)剛放晴不久的天空,此時又被厚厚的雲層遮擋。
這雨已經連續下了一個月,雖然現在宸邑大部份地方也是連綿雨天,可是寒楓說這在潛龍島是極不尋常的。以往潛龍島下雨一般只下兩三天,從沒試過像這次這般連續下這麼久。
我抬頭望了望天,這雨似乎又要下了,伸手在湖水中撩了一把,往上官逸臉上彈去,「晨教主,下雨!」
上官逸驚醒,也笑著撩起湖水,往我臉上潑去。
「啟稟教主,國師求見。」寒櫻來到岸邊,遙遙朝上官逸喊道。
上官逸的臉一沉,不耐煩地道︰「不見!」
寒櫻正要再說,上官逸已沉著臉瞪了她一眼,寒櫻不再說話,那雙嫵媚的眸子卻帶著怨氣朝我射來,見我也正望著她,面無表情地轉身走了。
「國師又來找你要銀子?」我問道。
「不是,銀子早已命人撥過去了。」
「那他又來做什麼?」
上官逸沒有回答我,抬頭望了望陰沉的天色,之前愉快的心情似乎已被破壞,悶悶不樂地拿過桿子,用力一撐,「又要下雨了,回去吧。」
在潛龍島上與世隔絕,我已經將時間忘掉,轉眼間,大婚的日子快到了。島上仍是天天下雨,蓬澤湖的水已漫過堤岸,島上到處都是汪澤一片。
我坐在床上,透過窗欞望向窗外。雨仍在淅淅瀝瀝地下著。一直都是陰郁天氣,此時窗外也是一片漆黑,天幕上只有厚重的烏雲,將所有星辰遮擋。
驀然間,那一抹熟悉的藍色身影一晃,若有若無,漂浮于空虛之中。
「凌飛……你來了?」
我起身朝他奔去,北凌飛離我很遠,遠得我看不真切他的眉目,只模糊地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和憂郁的眸子。正遠遠的凝視著我。
無論我怎麼跑,他始終離我那麼遠,沉默著不發一言。「凌飛,和我說說話,我想你……凌飛,別走,等等我……」
我朝他伸出手。北凌飛卻突然消失了。正失望間,身後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我猛地回首,一張和北凌飛一樣一模的臉,正痛惜地望著我,我心里清楚地知道。他不是北凌飛,是北凌羽。
我輕輕呼喚了一聲,「凌羽……」
北凌羽痛惜地望著我。薄唇輕啟,似乎在向我說著什麼,可我卻听不清楚,「凌羽,你說什麼?我听不見……」
空中突然傳來轟隆雷聲。我急忙用雙手捂住耳朵,當雷聲漸停。北凌羽也消失不見了,只剩我一人在茫然天地中無措地徘徊。
又是一聲雷鳴,我睜開雙眼,眼角仍殘留著淚印,窗外天色已開始微微發白,雨水正滴答滴答地落在窗檐上,腦中不斷浮現北凌飛和北凌羽那悲哀憐憫的眼神。
我正怔怔出神,平兒甜美的聲音在床邊響起,「無雙姑娘,你被雷聲驚醒了?正好時辰也到了,平兒正要喚你起床呢,今天可是姑娘和教主大婚的日子,平兒祝願無雙姑娘和教主舉案齊眉,白頭相守。」
我笑了笑,起身由平兒伺候著洗漱裝扮,那件精美的大紅喜服,此刻已穿在我身上。我站于鏡前,鏡中的人兒薄施脂粉,一頭青絲已束于腦後,挽成一個發髻,鳳冠上的金流蘇垂下,晃動之間閃過灼灼金光,加上那一身的大紅,映得我的臉色也明亮起來。
「無雙姑娘,你今天真漂亮!宮里的娘娘只怕也沒有你漂亮呢。」平兒望著我驚嘆道。
「傻丫頭,等你出嫁的時候,你才是比宮里的娘娘漂亮呢。」我笑著道。
辰時已到,一身盛裝打扮的寒櫻,引著我來到天魔教總壇大殿外的長廊上,而長廊的另一頭,同樣一身大紅吉袍的上官逸,在寒楓寒柏的簇擁下,朝我緩緩走來。
鮮紅的袍子,金色的繡線織成的祥雲紋,白色的襯底,將上官逸襯得分外俊逸,外面的天空仍是陰霾一片,上官逸卻是前所未有的神采飛揚,所有的一切在他面前頓時變得黯然失色。
他一步步朝我走來,鮮紅的衣袂隨著他的步子輕輕翻飛,兩人在長廊的中間相遇,相視而笑,他朝我伸出手,我輕輕搭著他的手,隨他一起步入大殿。
大殿之中喜氣洋洋,到處掛著彩花、如意結,殿中站滿了天魔教的人,一見我們步入,齊聲高呼道︰「恭賀教主大婚之喜,願教主和夫人攜手到老,百子千孫!」
大殿盡頭,一張大大的案台上,擺放著各種祭品,案台後的牆壁上,刻著一只巨大的蝙蝠,這只蝙蝠正展開著雙翼,伏踞在一個形似八卦的器物上,黑色的蝙蝠,雙翼的邊緣卻是白色的。
白翼蝙蝠?在燕荊山雙龍峽的岩洞里,當我和北凌羽被洪水所困時,全靠那只有靈性的白翼蝙蝠,將我們引出岩洞,讓我們逃出生天。沒想到,被天魔教奉若神靈的,也正是白翼蝙蝠。而它所伏踞著的那個八卦,像極了在岩洞中的壁畫上所看到的八卦,當時那位大豐國的公主,手中舉著的正是這個東西。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麼,為什麼這里會刻著它的畫?
我正愣自出神,上官逸已朝我遞來一柱香,他將點燃的香高舉過頭,閉上雙眼,口中念念有詞,神態恭敬,殿中所有天魔教的弟子已跪伏在地,虔誠膜拜。
天魔教的規矩,所有大事舉行前,都必須先拜祭被他們視為神聖之物的蝙蝠,即使是我們的大婚,也只能在拜祭過蝙蝠後,才能行禮。
拜祭完畢,寒櫻扶著我的手,將我引向後堂,等待吉時到來,再蓋上紅蓋頭,才正式拜堂。寒櫻的手有點冰涼,嫵媚的雙眸此時寒若冷霜,在我坐下後,面無表情地望著窗外。
氣氛有點尷尬,我伸了伸腰,試著緩解這氣氛,「這雨真是沒完沒了的,蓬澤湖的水都漫出來了,也不知要下到什麼時候才罷休。」
「這是天怨。」寒櫻突然冷冰冰地道。
我一怔,不明所以,問道︰「天怨?什麼天怨?」
寒櫻將目光從窗外收回,移到我臉上,「有的人要逆天而行,觸怒神靈,才會有這天怨。」
我的心一跳,她這話指桑罵槐的,該不會是在說我吧。她又接著道︰「可惜我們教主已被蒙蔽了眼楮,一意孤行,將祖宗祖訓都忘得一干二淨了。就連他一向敬重的國師,三番五次進言他也全然听不進耳。」
「祖訓?國師……要做什麼?」我問道。
寒櫻朝我冷笑了一下,眼中滿是睥睨,「教主此刻正和國師相談,聖女如果有興趣想知道他們說什麼,寒櫻可以效勞。」
自我到了潛龍島,上官逸似乎很避忌我這聖女的身份,只說我叫無雙,這個寒櫻卻在此時稱我聖女,她到底是什麼意思?剛才她口中說的祖訓是什麼?難道上官逸和我成婚是違背了他的祖訓?在我疑惑望向她時,她也挑釁地望著我,那眼神似乎在說,你敢不敢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我起身,朝她道︰「那麼,有勞寒櫻姑娘了。」
寒櫻定定望了我片刻,像是終于下了決心,朝我道︰「跟我來。」
寒櫻帶著我,避開所有人,穿過幾條回廊,來到殿後一個祠堂前。她停下腳步,回身望向我,聲音平靜無波,「聖女,請不要怪罪寒櫻,我也是為了教主好,如果你真心愛他,應該知道怎麼做。國師和教主就在里面。」
寒櫻說罷轉身離去,只剩我滿月復狐疑,同時心里有點不安的預感。上官逸的聲音隱隱傳來,有點激動,似是在爭辯什麼。我放輕腳步,屏氣走到堂外。這個祠堂上官逸數天前已帶我來拜祭過,里面供奉著他父母的靈位,此刻上官逸的聲音正是從里面傳來,帶著一點憤怒。
「這些年來,我安氏撥了多少次款給國庫?我從沒計較過,上官盈一有難就只懂找我,我上官逸難道是欠了他嗎?」
國師重重地嘆息了一聲,「宸邑也不知是走了什麼霉運,這十多年來都沒風調雨順過。如今赤霞派駐重兵到東澤和蓬龍,共二十萬兵馬之眾,若不是要對宸邑圖謀不軌,這兩個彈丸之地,何需這麼多兵馬駐守?只怕雨季一過,秋天之前就要開打了。教主,請三思,這次不同以往,乃關系到國之存亡,不可意氣用事啊。」
「就算如此,我安氏名下這麼多產業,難道還抵不上一個寶藏嗎?再說,里面有什麼東西根本沒有人知道,誰能保證里面一定是寶藏?非要冒這麼大的險將它打開?」
國師蒼老的聲音也有點激動,「教主,當初老教主逝世前,已明明白白地說過,當年大豐國為免錢財流失到冰夷族手中,將財富集中運到這里,留待日後復國之用,由大豐公主親自封穴。里面是大豐國傾國所有,安氏產業再多,如何能抵得上一國之富?當時曹滄子在場,教主也在場,難道教主忘記了嗎?」
我的心一跳,他們說的寶藏,難道是江湖上傳說的那個與我有關的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