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寢殿一片安寧,遠沒有金鑾殿上的喧嘩耳語,難得寧靜的了一回,就連今日灰蒙蒙的天空變得美麗。(鳳舞文學網)愨鵡曉
慕容楚楚敲著腿斜靠在椅子上,手中端著一個盤子,正在往嘴里一顆接著一顆地塞著葡萄。啊,許久了,還是這樣的動作來的恰意輕松啊!
「不是讓你好好在王府休息的麼?」藍燁略帶無奈的道,為何他就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慕容楚楚砸吧著嘴巴道,「皇宮的吃食好像比燁王府的好幾分,該進來用早膳了嘛。」
還舌忝了舌忝嘴唇,似在回味昨日她吃的糕點,藍燁無奈扶額,權當作沒看見。
早上確實他抱著她回了王府,他將她輕輕放在雋苑的臥室里,床褥是跟皇上寢宮相同的江南絲錦,剛剛將她放下為她蓋上被子,結果警惕性極高的她噌地睜開了墨玉璀璨的眸子,滴溜溜地看著俯身為她蓋被子的他。
「早啊,你是來喚我吃早膳的麼?」甜甜地笑了起來,竟然讓他一時間愣神,然後便看見她坐了起來。
而且還不待他說話,下了床穿好鞋子拉上他往皇宮走去,「走,皇宮的御膳房廚子做的東西很合我胃口,一起吃去。」
「你就不休息休息?」
「再休息好東西可就要被搶走咯。」
她頭也不回地帶著他離開燁王府,燁王府的侍衛們看到主子這麼頭疼都在背後偷偷笑了起來。卻又不敢笑的太大聲,怕引起主子記恨,尋日子將他們懲戒一頓,都悶悶地發出低笑聲,藍燁的背影傳來一聲輕微的咳嗽,那些侍衛又都恢復了原來冷若冰霜的面孔。
慕容楚楚自然知道她身後與身邊之人都發生了什麼,卻也不說話,照樣拉著他往皇宮里去。
一路上,她和他並肩而行,飛躍于空中,一同俯視大地,看著人來人往,看著公雞啼叫,看著城門口圍堵了越來越多的災民。
她不說話,沒了早前嬉笑打鬧的輕松,他不說話,他明白她心中想的是要在早朝之前抵達到皇宮中。
如今她在宮中又沒有了早前途中的肅然,反而一身輕松更甚昨夜今晨。
「其實皇宮的水果也很好吃,特別甜。」她笑眯眯地道,「若是以後天天能吃上也是不錯的,小日子必定恰意無比。」
藍燁看著她,狹長的鳳眸凝視著她,眸中若漩渦般深邃翻騰,她想要告訴他什麼?做皇帝嗎?
「楚兒,你覺得後宮之主如何?」他試探性地問道。
「不如何,左右不過一個女人而已。」她無所謂道,又將一顆葡萄扔到嘴里,雙腳不停晃悠。
藍燁看著她的眸子愈發深邃,她想讓他做皇帝,自己卻不願意做皇後?
「那天下之主該當如何?」他又問道,笑意深深看著那位隨性的女子,平日里保持的優雅在今天全然傾倒,換而言之的隨意更深深倒映在他眸中。
「不如何,左右不過是掌權者而已。」她的語氣更是隨意,更是淡,更是不在乎。
他笑了笑,忽然她對他說,「也要看當權者為誰。」
這一瞬間,她話中的意思透出隱隱的堅定與期盼,緊緊盯著他的眸子,容不得他有任何閃失。
「你的意思……」
「聰明人不必說明,若你無此心我也必定不強求。」只要他不願意,她就沒有理由逼迫他做任何事。
「何苦。」
「利劍不是何時都能順利躲避,更不是所有利劍你能用通天之眼隨時看見。」她目光灼灼,看著悠然而忐忑的藍燁。
是否該為了她而爭取一次?哪怕是一次?
「燁兒,朕也希望你能如此。」藍凌歌虛弱的身子站在屏風之外,立在他們視線之內。
「這個位置太過骯髒,我怕染了我的楚兒。」藍燁不屑地看了藍凌歌一眼,是的,很不屑。
藍凌歌自嘲地笑了笑,有句話自作孽不可活,他算是體會到了。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離,卻感覺自己疼愛二十多年的兒子距離自己如此遙遠。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對著自己兒子說道,「燁兒,即便你不願意,可這江山若不交付你手中,又有何人能托付?」
「呵……這些年對我的彌補就是想要換來接替你的位置麼?」藍燁的話語中仍帶著濃濃的諷刺味道。
有些人做錯事原來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何而錯的!
「朕……」藍凌歌捂著胸口的手一揪,心口一疼。
是的,他對他的彌補多少存在著這樣那樣的關系,若不是因為藍悅的死去,那這個皇位將是藍悅的,也沒有後來玉妃的死,更沒有如今波濤暗涌的皇朝。
北有回紇,南有南疆。
他原應該將南疆公主郡陵嫁給藍燁的,卻不想多年後自小與藍燁有婚約的慕容楚楚忽然出現,更是治好了原來的啞病。
這都不算什麼,重要的是與自己期待已久的愛子相攜而來,請旨賜婚。
他可以不答應的,但看慕容楚楚的醫術,又不得不為自己的接班人籌謀,若是能讓她的雙手醫治好藍燁的病,那麼將是藍聖的福氣,是藍聖的福氣!
所以,他決定賭!
賭慕容楚楚的醫術,不惜得罪整個南疆。
他不是不知這其中冒險的因素,事到如今卻也無可奈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算不到的是,藍燁將他過去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更在心里種下深深仇恨的種子。算不到的是,這樣的事情他毫不避諱地坦誠在自己新婚妻子面前,將自己父親的所有丑態。
這讓他痛心,仍然要默默承受這樣的苦果。
帝寢殿中又陷入煩悶的空氣,只剩下慕容楚楚吃葡萄的聲音。
——那是他們父子之間的事,她只管顧好自己,其他的又無太大關系。
就這樣,三個人心思各異,但都想著同一件事。
直到,元煥的身影出現在寢殿中,打破那層尷尬,而恰好此時慕容楚楚盤中的葡萄吃了干淨,拍拍手,看著永遠匆忙穩健的元煥。
「皇上,慕容丞相和兵部侍郎李大人求見。」
元煥距離三尺處低下頭,對著藍凌歌道。
「他們來做什麼?」藍凌歌一時間想不出,看了看藍燁的臉色再看慕容楚楚的臉色,想來是這二人主導的了。
「宣……」
「慢!」藍燁出聲阻止道。
「燁兒,怎麼了?」此時他改好好安撫的其實還是這最難搞定的小兒子。
「你如今可是病榻之身,宣大臣進來不是不可,只是將你病的事情傳揚出去,那麼不日整個藍聖便陷入內憂外患之中,這,可是你願意的?」藍燁說完最後一句,挑眉看著藍凌歌,他的父皇真的已經老到昏庸了嗎?這樣的事如何能不知?
「是朕疏忽了,不知燁兒有何想法?」因為藍燁的阻止,他特別高興,至少藍燁還未對他到了不聞不問的地步。
「讓元總管暗中傳口諭給這二人,卻要分開傳。」藍燁淡淡睥睨著,身上王者之氣緩緩釋放出來。
慕容楚楚在一邊看著,有的人天生就是王者,與生俱來!
「依照燁兒的意思是……」藍凌歌故意說猜不透藍燁的意思。
「父皇,我還不相信你當真昏庸到此,何必故作姿態惹人生厭。」藍燁淡淡說了一句,再不願意看藍凌歌,若不是慕容楚楚想要來,他才不會來看他!
「燁兒,你,你終于願意再叫朕父皇……」
因為藍燁這一句「父皇」藍凌歌眼眸中閃出光亮,慕容楚楚隱約看到晶瑩的顏色透著絲微光亮更為剔透。
不知是感動,還是因為以為被原諒。
「元煥,傳朕口諭……」藍凌歌低聲地對元煥說著,元煥得了口諭立即出了帝寢殿。
「燁兒,如此你可還滿意?」他問道,儼然不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而是祈求被寬恕的罪人。
藍燁不說話,靜靜地閉起眼楮不看他。
慕容楚楚也閉起眼楮,開啟神識查探門外之事。
「公公,皇上當真如此說?」慕容天低聲詢問元煥,這似乎與平日里的皇上大為不符合。
「咱家萬不會亂說,丞相還是快快去準備吧。」元煥催促道,然後對著慕容天行了一禮恭送了他。
慕容天不再詢問,轉頭離開了皇宮。
元煥從角落里出來,看著李德正在看著他,元煥一笑,道,「讓李大人久等了。」
然後又是一禮,歉疚之意。
「公公客氣了。」李德也對元煥客氣道,「皇上交代之事,自然又公公親自傳達,公公不需客氣。」
「難得李大人明白事理。」
「公公,皇上到底如何了還請你告知于我才是。」
「這……」元煥四處張望,確定無人靠近時他低聲說道,「皇上如今已經病入膏肓,所以需要李大人鼎力相助,一定要穩住軍心,萬不可被任何人動搖啊。」
「這個一定,李德不惜一切也要穩住軍心。」
元煥點點頭,有道,「青山城的事大人應該有所耳聞。」
「確實如此,所以今日我才與丞相到此尋皇上商量對策。」
「依照皇上的意思……」元煥更靠近李德耳旁低聲道,「依照皇上意思就是希望李大人不要為難難民,盡可能讓難民入城,若是有人阻攔也先行扣押。」
「公公,這真是皇上的意思?」李德思索著。
「咱家還能假裝聖旨不成?」
「那我這就去辦,有勞公公了。」李德得知是皇上口諭便離開而去。
元煥目送著他離去的背影,嘆息道,「這一天終究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