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唯一離開後的第二天下午,楊新澤坐在辦公室里,看著窗外,天空很藍,沒有一只飛鳥飛過。
新招的小助理莽莽撞撞的敲門闖進來,說公司的人都在辦公室里,開會的時間到了。
楊新澤面無表情的走出去,開會,討論,與以往一樣,與以往又有些不一樣。
肖唯一,看著新來的小助理,我忽然想起你,那時的你就是這麼莽莽撞撞的強行闖進了我的生活,然後,再也無法將你驅逐出去。
想起那次,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哭泣,我的心開始為你微微的疼。
大概是你的大學生活開始後的第二個月吧,那時的你看起來很適應大學里的生活,每天看上去都很開心,整天瘋瘋癲癲的,和人打打鬧鬧,說說笑笑。
小五說,肖唯一好像每天都很開心,沒有煩惱似的,真的很羨慕肖唯一,然後就嘆口氣,老氣橫秋地說,「唉,我們都老了」。
宿舍的人就開始一起攻擊他,「滾,你老了,我們可沒老,你個千年老妖」。
「你們別不服,咱們真的老了,相比新生來說。」
肖唯一,我有的時候真的覺得我的心靈已經很老了,我們總像是不在一個世界的人,你說你的生活充滿了動蕩不安,我理想的生活是平淡安寧,你看,我們之間總是無法調和到一個頻道,雖然,我們的關系越來越親近。
肖唯一的生活里每天都有驚喜,應該是快樂的。然後有一天晚上,肖唯一忽然打電話過來,「楊新澤,我很累了」,聲音里充滿了疲憊不安,「楊新澤,我害怕」。
楊新澤那時正在自習室看一本很是晦澀難懂的工具書,肖唯一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來,楊新澤走出自習室,肖唯一對楊新澤說,我累了。
「你在哪里?」楊新澤收拾好書包,走出了教學樓。
「大操場上」,肖唯一的聲音很低。
當楊新澤花了幾分鐘走到操場,「你在操場哪里?」
「南邊。」
操場很大,僅有的幾盞燈並不能將操場照得通明,南邊只有操場外的小路上昏黃的路燈隔著樹叢將一點點燈光照進來。
楊新澤走到南邊,仔細的看著,才在南邊靠近樹叢的地方找到肖唯一。
肖唯一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抬著頭,看著夜空。
楊新澤走過去,也坐在地上,「怎麼啦,跟我好好說說」。
「楊新澤,有一件事情我沒有做好。」
「什麼事,重要嗎?不重要的話,就算了。」
「不是很重要,可是,楊新澤,你知道嗎,我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不想麻煩別人,也一直都堅持將事情做好,在此之前,我做的一直都挺好,對我的朋友好,保護我的媽媽,學習在我們那個地方也好,可以說,我從未經歷過多大的失敗。可是,到了這里以後才發現,我所驕傲的別人都有,我所沒有的別人也有,令人艷羨的家世,出眾的才藝,漂亮的外貌,出眾的口才,有很多是我所沒有的,我不是嫉妒,我只是不知道一直以來我的堅持是對是錯,我不知道怎麼辦,楊新澤,你告訴我該怎麼辦?」肖唯一像是一個迷途的羔羊,找不到回家的路。
「肖唯一,你要相信,你也很棒,就像你說的,你對你的朋友真誠,對你的家人愛護,你也很自立,這些都是你的優點,你不是一無是處。」
「可是。」
「肖唯一,沒有可是,你要有信心,你所看到的別人身上的閃光點,總有一天也會變成你的,你只要好好的去學習就好了。」
「我知道,我只是很難過,你不知道,這兩個月一直這樣撐著,很累的,看到有的同學打電話的時候都哭著說想家,我很不屑,我不敢哭,怕媽媽听到了擔心,我一直說著很好很好,其實我過得一點都不好,我每天都在害怕,你知道嗎,我選擇這個城市,只是因為這里離家只有幾個小時的車程,那樣我就可以想回家就回家了,我怕我不在,媽媽會受欺負」,肖唯一哭了,「我想我媽」。
「傻丫頭,你媽在家里怎麼會受欺負,你想多了吧」,楊新澤無奈地說。
「你不知道,你知道什麼」,肖唯一像是一只炸毛的獅子,一剎那變得狠厲,然後就泄氣似的又變得有氣無力,楊新澤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楊新澤,你要我怎麼說,我的家並不像我說的那樣風平浪靜,我說的那些都是美好的事情,可是,那些難以言說的傷痛我要怎麼說出口,我真的害怕,怕我不在家里的每一天,媽媽真的會受傷,會沒有人替她說上一句公道話。我也知道,她遠遠比我想象中要堅強,人說為母則強,我只是習慣了這樣為她想。
「楊新澤,我沒事了,謝謝你啊,在這里當我的垃圾桶」,肖唯一擦了擦臉,揚起笑臉說。
「沒事,誰讓我是你的學長呢,本來就應該照顧你們這些小學弟小學妹的。」
「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
「沒事了,你真的沒事了嗎,我送你回宿舍吧」,楊新澤說。
「不用了,我的宿舍離這里這麼近,你還是快回去吧,你們宿舍挺遠的」,肖唯一擺擺手,催著楊新澤回去,自己也轉身走向歸去的路。
「那你好好休息,別亂想了」,楊新澤揮揮手,囑咐道。
肖唯一回頭,「知道了」。
肖唯一,那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哭泣,隱忍的聲音讓每一個听到的人感到極致的壓抑,可是,我知道你不需要同情,你只需要一個人陪著你,只是陪著你。
楊新澤,謝謝你,願意陪我听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你看,你就是這樣一點點的讓我的心淪陷,最終完全陷了進去,找不到出口。楊新澤,你一定不知道,我只在我認定的朋友面前才會脆弱,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你在我的心里的重量越來越重,一直到現在這種情況,楊新澤,看你那麼傻,一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