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老爺兒們在這討論愛情是不是有些好笑?」
江南呼出一口氣,就連簡簡單單的夾著煙的手指都覺得滾燙,她在他懷里暈倒的那一剎那,他是真的怕了。舒愨鵡
要是以後身後沒有人再像她一樣,跟在他身後,他該怎麼辦。
「嗯,有點。」
錦方燼回了一句話,呼出的氣體成了一個煙圈,彌漫在這座城,卻轉眼消失不見,他沒有說的是,他曾經犯過更大的錯。
他到現在都無法想象,在他缺席的那五年里,蘇西橙這麼一個從小被家人寵著大的孩子是怎麼樣把一個孩子拉扯大的,其實有些東西,得到了才會害怕,就像他現在,患得患失。
他明白,要是沒有小寶,可能現在的蘇西橙,不會選擇他。
「叫你公子?」江南抽完一根煙,又從煙盒子里模出一根,不知道男人的友誼是不是這樣,只要一根煙,一杯酒,就是朋友。
「嗯。」
「公子,我胡亂說點,你听听就是,我怕我再不說,我會發瘋。」
錦方燼沒有說話,只是轉了個身,倚在欄桿上,模出一根煙,點著了它,也不抽,就看著它慢慢燃盡。
「我小時候,身邊所有人都說她是我的,那時候我想,這麼粉粉女敕女敕的一團,怎麼長大的。但其實不是,時間很容易就過了,我和她是初中在一起的,在一起有十年了吧,讀大學的時候,身邊總是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而她身邊也有不少男人圍著她轉,有時候我吃味,就和那些女孩子打打鬧鬧,還特意被她看見,現在說起來還真幼稚。」
錦方燼想,那時候他沒有找女孩子去氣蘇西橙,他只是把她做的早餐要麼就倒了,要麼就分給寢室的人吃了,有時候他自己也在想,她追了他兩年,那樣風雨無阻的,就不會累嗎?
說起風雨無阻,錦方燼腦里隱隱約約又出現了一段往事,沒有用心去記,現在也已經有些模糊了,那天的天氣並不好,隱隱約約有下大雨的預兆,他剛和一群學生打完籃球,去個洗手間回來之後,發現一群男生笑得詭異,打完一場球他肚子也餓了,就問他們去哪兒吃,那群男生支支吾吾,說等下就有了,他也沒想太多,畢竟學校里外賣還是挺多的。
他們大概有十多個人吧,就坐在教師小食堂里,一群人嘻嘻哈哈地打鬧,錦方燼不喜歡熱鬧,但是也不抗拒,模出一根煙一邊抽一邊看他們打鬧,這時候窗外下了暴雨,是那種已經拉了警報的大雨,他看了看手機,已經過了三十分了,要是外賣來的話,估計也到了。
「我們要不就直接在食堂吃點吧,外賣估計不來了。」
「沒事,蘇西橙說了送來。」
「蘇西橙?」錦方燼想想,已經好幾天沒有听到這個名字了,說來也奇怪,風雨無阻送早餐的她,竟然已經連續三天都沒來了,錦方燼想,一個女生追一個男人追了兩年還不放棄,也夠奇葩的了,估模這次是她想通了吧。
「對啊,老師你別生氣,我們不是听說蘇西橙天天給你送早餐送外賣嘛,剛才打了好幾個電話都說天氣惡劣不願意送,我們就抱著試試看的想法打給她了,誰知道她一听你名字就一口應下了,老師你魅力真大,把一個萌妹子耍的團團轉的!」
那個男生說完,旁邊幾個也在笑,那笑聲到了錦方燼的耳朵里,怎麼听怎麼別扭,錦方燼想,這種想要打人的沖動一定不是因為她。
這時候自己的手機震動了起來,幾個男生在外頭喧鬧,「喲,我看見那個想男人想發瘋了的妹子了,好像也沒有傳說中那麼恐龍啊。」
「要不你要了啊?這麼漂亮的美人兒。」
「我可不敢,誰知道這種女人會不會隨時出牆,那時候我頭上的綠帽子可就多了。」
「不過也說不定啊,你看她這麼想男人,對吧……嘿嘿。」
錦方燼接听了電話,這應該是他第一次有點……愧疚的感覺吧。
「喂?錦老師?你在嗎?我在你們食堂樓下了。」蘇西橙那頭的聲音說來,淅淅瀝瀝還能听到下雨聲,滴滴答答的。
錦方燼下了樓,才發現蘇西橙全身都已經濕透了,她的外套蓋在了那十多盒飯菜上,穿著短袖的人,一下子玲瓏曲線盡顯,錦
方燼有些煩躁,接過了飯菜甩給她兩百塊轉身就走。
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關系,他隱約听到身後有人在呢喃,「還真把我當成是送外賣的啊。」
那時候他沒回頭,直接就走上了食堂,那群等著吃的男生已經把盒飯分好了,一邊吃還一邊議論蘇西橙,說她長那麼張臉蛋還真是白費了,有個男生說的興起,還說因為蘇西橙不要臉,倒追男人,他們已經找到把那妞關在廁所一夜了。
有的人還在旁邊嬉笑,不會吧,第二天早上去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東西啊?
二十多歲的男生對這種話題總有一種先天性的領悟能力,一群人笑得詭異,有個還說,我以為她忍不住寂寞就找男人來了。
那個撩起這話題的男生說,哪能這麼便宜她,我老婆說了,手機扔到她廁所的隔間,還免費贈送了她一盆水。
錦方燼這頓飯吃得不是滋味,幾口扒完,就回到了宿舍,還沒換衣服,手機又開始在褲兜里震動,他第一次拿手機出來拿這麼快,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滋味,好像被人掐了一把心髒似的。
電話拿出來,卻發現電話不是蘇西橙打的。
他怎麼知道呢?是啊,兩年的時間,他並沒有存蘇西橙的電話,只是一天一個電話打來,就是偶爾瞄一眼,兩年的時間也大概記住了她號碼是哪些數字。
他接了電話,平時看到陌生號碼就掛斷的他,破天荒接了一個。
「錦方燼你別以為你是老師就了不起,不就是長得好看了點嗎,至于這麼折騰人嗎!你肚子餓你不會叫外賣,蘇西橙這混球喜歡你但是不是讓你這麼折騰的!你知道她昨天還燒到39度嗎!就算是你嫌她煩也不要這麼折騰人好嗎!外面雨下這麼大,又打雷又閃電,男人都不一定敢走出去,你讓她給你送外賣?錦方燼你自己模模你自己的心,是黑的嗎!」
「我不知道。」錦方燼回答,也覺得自己的語氣很淡定,幾乎把自己置身之外。
他想,電話里那個咆哮的女生該氣成怎麼樣了?
果不其然。
「是啊,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她發燒!這說得過去!但是她辛辛苦苦送外賣給你,好歹你能給她一把雨傘嗎!就算是路人見到也會給把傘吧!錦方燼你真把自己當成是誰了!要不是她喜歡你!你什麼都不是!」
林以瓊說完,電話就掛掉了,來的時候風風火火,掛掉的時候也干脆利落,錦方燼從口袋里模出一根煙,最近好像抽得頻繁點了啊。
他想給自己找理由,例如當時沒有傘?可是哪里會沒有,教師食堂向來都有幾把傘備用著。
那時候的他或許只是想要讓她死心吧?還是想要告訴自己,不要越界?
錦方燼從回憶中回來,江南已經斷斷續續地說了好多,只是他沒有听到,也沒有留心去听。
他只是在想,他欠了那丫頭這麼多,該怎麼還?
「公子,你看我,除了長得過得去之外,哪里值得她去這麼做。」
「……」
走出病房的時候,錦方燼扔下一句話,「去找醫生處理一下你的傷口吧。」
錦方燼打了個電話給蘇西橙,蘇西橙告訴他,小寶已經睡著了,錦方燼剛想說他晚點再回去,讓她不要等他,可是僅僅沉默的這麼一下子,電話就已經掛斷了。
錦方燼坐在醫院的長廊里,旁邊坐著胖子監制,胖子監制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有些事情不用多說。
從口袋里模出煙,剛才在欄桿那兒順走的,在胖子監制面前晃了晃,要不?
胖子監制倒是苦笑了一下,連忙擺手,「不要,這東西我戒掉很久了,你也是,別吃太多。」
「我沒有煙癮。」
「有事情想不開?」
「沒啥,我們說回《美人》的事情吧。」錦方燼剛想模一根抽抽,但是又收回了手,把那包煙扔在旁邊的座位上。他剛才給東子打了個電話,大概這個點數也差不多到了。
東子是他們這群人里唯一一個學醫的,說來也奇怪,和錦方燼一起玩的一堆人,很少說是繼承家業的,如他,選擇了當導演,
如東子,當了醫生。但是其實他們都明白,他們只是完成年少的夢想,到了年齡,玩夠了收心了,還是要幫忙家里的,這是他們不能推卸的責任。
「成,等你願意說的時候再說,我看過了,江南倒也好說,他現在的心情倒也適合拍他後期的角色,只是顧燃……」
胖子監制沒有說下去,因為大家都明白,顧燃現在這個狀態,實在是不適合拍戲,先不說她剛剛做完手術,就是江林林出事,還是因為《美人》這部戲出事,她估計也很難繼續演下去。
「等她醒了之後我問問她的意見,要是她自己不願意,那我們和投資方說一下。」
「成,現在也只能這樣了,不過說真的,這角色還真的像是幫顧燃量身定做的那樣,母女倆合作拍一部戲,光是這個也很有看點,不過要是真不行我們也不能強人所難,我最近看到幾朵小嬌花,雖然比不上顧燃,演技也沒有她成熟,不過演秦九這個角色還是可以糊弄糊弄觀眾的。」
「再說吧。」
手機在褲兜里震動,錦方燼看了看來電顯示,跟胖子監制點了點頭,就乘電梯下樓了。
其實你別看東子這人老大不正經的,他在國內臨床,也是一顆閃耀耀的新星,雖然大伙兒經常吐槽說他拿手術刀切豬肉,但是他的醫術,還是……挺信得過的。
東子一收到錦方燼的電話,就放下了手頭的事情,直接就訂下了下一班飛往錦方燼他們那兒的飛機,本來早就到了,只是又遇到氣流什麼的延誤了,這才現在才到。
這會兒已經十點多了,顯然這人還沒吃飯。
「先給兄弟我找點吃的,胃疼受不了。」
錦方燼還沒開口,這人就已經老實不客氣地說話了。
「嗯?」
「……」
「想吃什麼?」
「公子,我吃面包就好。真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可以再加杯豆漿。」
「……」
「營養。」
于是,錦公子用一個面包再加杯豆漿,就把這顆在國內醫學上閃閃發光的明日之星給摘下了。
「公子,你這麼著急找我來,是不是你兒子出什麼事了?」
錦方燼在電話里頭也沒說清楚,直接就說有事情找他,至于是什麼事情,那簡直是想都不用想,所以周東游想都沒想,就拿著自己的手術刀過來了。
錦方燼瞥了這小子一眼,說他兒子?
剛想給他點教訓,又想起自己這會兒好像還需要他做點什麼,嗯,先記著好了。
「我兒媳婦。」
「你……你媳婦?嫂子出什麼事了!」周東游這會兒是真吃驚了,前幾天見到還活蹦亂跳的一活人,怎麼轉眼就出事了?
「……」
「公子你說啊,我著急呢。」
「我兒媳婦。」
「你你你……兒媳婦?你兒子他老婆?」周東游這回可真是吃驚了,現在的熊孩子都太早熟了,這才四歲這麼點兒大的小屁孩,那啥都沒開始發育就開始給自己找老婆了。
「嗯。」錦方燼瞥他一眼,見怪不怪。
東子被鄙視了,可是這真的不是常人能做到的好吧?東子又想,嗯,這是錦公子的基因,所以彪悍一點,也能理解。
「唔,公子,咳,你兒媳婦怎麼回事了?」
「右腳高位截肢,皮膚三度燒傷。」
「……」
「說話。」
「右腿已經砍下來了?」
「嗯。」錦方燼皺了皺眉,對于一個醫生的措詞,還真是不敢苟同。
「那就沒辦法了,要麼就坐輪椅,要麼就裝假肢。」
「我知道。」
「你知道還問我?」
「林林還沒過危險期。」
「我等會兒去看看。」
兩人靜默了一會兒,錦方燼又想起了一些什麼,「對了,等下再去幫我看一個人。」
「誰?」
「我兒媳婦她媽。」
「公子,你這是幫你兒子在孝敬他丈母娘嗎?」
「……」
「好嘛,你兒媳婦她媽怎麼了?」
「具體情況我不是很清楚,但是胃部切除了四分之三。」
「……」周東游緩了好一會兒都沒說話,「這一家子還真是多災多難。」
「江南你認識嗎?」其實錦方燼也不是很習慣這樣多管閑事,但是想起顧燃和蘇西橙的關系,算了,這也算是討好老婆的一種吧。
「江南,江家?a市的?」
「嗯。」
「我倒不是很清楚,你也知道,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我在a市頂多就是一出名一點的醫生,不過這a市江家我也听說過一點,據說他們家老爺子跟你們家老爺子也是舊識,在a市這一帶勢力範圍也不小。」
「顧家呢?」
「也是a市的?」
錦方燼沒說話,因為他知道有人會說下去的。
「顧家早些年還好,現在怎麼說呢,兒子兒孫太多,人人都盼著那老頭兒兩腳一伸分家產。」
說完之後周東游才發現錦方燼問這有點奇怪,「你問來干嘛?」
「我兒媳婦的爸爸姓江,媽媽姓顧。」
錦方燼簡要回答,周東游一听,一掌就拍在了錦方燼的肩膀上,「可以啊,這都傍上豪門了!」
「拿開你的爪子。」
「……」
「丫頭要是知道你踫了我,今晚就不給我睡床了。」
「……」
周東游走到病房門口,才發現好像有一件事情忘了,直到他幫顧燃好好檢查了一遍,肚子餓得咕咕叫的時候,才發現,錦公子已經摳門到連一個面包和一杯豆漿都坑了。
後來,周東游向錦方燼索要面包和豆漿,錦方燼還特別正經地回答,「我要養老婆孩子,賣尿布女乃粉。」錦方燼頓了頓,才反問,「你有嗎?」
東子淚流滿面,你兒子都六歲了還要買尿布?還有,不準歧視未婚人士啊!
「這叫未雨綢繆,你不懂。」
後來,當一個月之後,蘇西橙來他醫院產檢的時候,東子終于明白,未雨綢繆是什麼意思。
顧燃醒了,江南不在,那廝已經被胖子監制拖去片場拍苦情戲了。
顧燃一醒來,見到坐在床邊的人是錦方燼,眼神掠過一片黯然。
「他去拍戲了。」
「沒關系,我沒有找他。」
「你怎麼知道我說的他是誰?」
顧燃,「……」
「顧燃,你還想要拍《美人如歌》嗎?」
「我不知道。」
「首先,你要清楚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以公來說,我十分希望你繼續參加拍攝,畢竟找到一個合適的演員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于私,我希望你好好休息。」
「于私?」
「你是我兒子的丈母娘,我得幫兒子先討好一下。」
錦方燼這話其實說了,不管你女兒現在怎麼樣都好,在他們一家人的眼里,不會帶有有色眼鏡去看待。
他兒子喜歡江林林,那她哪怕是撅了腿瞎了眼,都是他們家的兒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