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你怎麼樣?」,季巧萱面上急切。♀
江兮淺低首垂眸,眼底劃過一道冷笑,卻掩飾得很好,臻首微擺,「娘,我沒事!」
只是話雖如此,手腕卻微微向上抬起,雪白的皓腕上,一個巴掌大的紅印頓時暴露在季巧萱眼底,江兮淺卻像是受驚般,飛快地垂下手,想要遮掩過去。
「還說沒事!」,季巧萱一把拉住她的手,輕輕地掀開衣袖,紅中帶著青紫,饒是一向溫和待人的她,眸中也不由得帶了一絲殺氣,「季巧巧,淺淺說到底也是你表妹,你怎麼可以下此毒手!」
原道她經此劫難,幾乎算是死里逃生,能改過自新;哼,竟然敢在她面前耍花樣。
季巧巧咬著牙,面色也帶著委屈,「姑母,巧巧沒有,巧巧不是故意的;我,姑父,姑父你信我,你信我……」
到相府多年,這可是第一次被季巧萱用那樣帶著殺氣的眼神瞪著,她也知道有前面之事,今天她不管怎麼解釋季巧萱都萬不會听的,索性轉頭,兩眸含淚,楚楚可憐地看著江嘉鼎,在相府,也唯有他能救她了。
「萱兒,巧巧性子向來柔弱善良,想也不是故意的」,江嘉鼎臉上也帶著尷尬。
季巧萱卻不依不撓起來,「生性柔弱?哪次她犯錯你不是這般說的,甚至以往我也這麼認為,憐她幼年喪母,繼母手下日子難熬,才接了她來,卻原來是個沒良心的白眼兒狼,才平白讓我的淺淺受了諸多委屈。」
「你!」江嘉鼎只覺得身子一滯,沉著臉,「不就是不小心用力大了些,哪有你說那般嚴重?以往之事,不是都一筆勾銷了,還提它作甚?這次巧巧在玄青庵也是受了苦的,好不容易回來你就不能說些高興的?」
江兮淺抬起頭,笑得淺淡,帶著從容,只是在視線掃過季巧巧的剎那帶了厲色,「哈哈,一筆勾銷?那也得看本小姐答應不答應,娘看來我們娘倆加起來在江相心中的地位還不如一個季巧巧呢。」
「表妹,你,你為何這麼說」,季巧巧梨花帶雨。
「我為何不能這麼說?季巧巧裝來裝去,你就不嫌累麼?」,江兮淺嘴角輕揚。
「我,我沒有」,季巧巧低著頭,眼淚滴滴落下,若是看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定是憐惜到了骨子里。
只可惜,現場除了江嘉鼎,其他人都盡是鄙夷。
江兮淺眼底劃過濃濃地嘲諷之色,「當真沒有麼?看來有些賬我們得好好算算了,來人吶,把江管家請過來,有些事,想必江相也會感興趣的。」
「……你又想鬧什麼ど蛾子?」,江嘉鼎對江兮淺的厭惡已經深入骨髓。
「呵呵,我想做點兒什麼就是鬧ど蛾子,那她呢?做了那麼多錯事,一句改過自新就妄想兩清?」,因為早就不抱希望,所以也不會失望,她只是淡淡的,攙扶著季巧萱,寬袖落下時,若有人細心定能發現,那原本紅中帶紫的地方,早已經沒有絲毫印記。
內力化境,致氣血暫時凝滯,于她不過小菜一碟。
江嘉鼎面色一黑,「哼,我倒要看看你還能鬧出什麼來。」
「鬧?本小姐可不是那些市井潑婦,遇事只會撒潑耍賴」,江兮淺聲音微冷,「那明珠做妾委屈了?她區區上不得台面的庶女都知道委屈,陷害本小姐時,可知若此時當真被拍板定案,本小姐當如何自處?本小姐有這自知之明,知曉在相爺心中比不上那些金貴之人,也虧得如此,才攢了些許反擊的本事,說起來,倒是要感激相爺您的成全吶。」
話音未落,江嘉鼎只覺得身子一僵,季巧萱也低首抿唇,雙手緊握成拳。
「放肆,你就是這麼跟長輩說話的?」,饒是心頭波濤洶涌,卻不悅自己權威受到威脅,他厲聲呵斥。
「難道我說錯了?」,江兮淺眉梢微挑,眼角刮到門邊晃過的暗影,唇角微微揚起,「既然明柳說道此事,本小姐青口白牙,也不指望相爺大人能為我做主,江管家既然來了,就讓他說說吧,實在不行,我厚著臉皮去三皇子府一趟,總會讓事情真相大白的。既然給寧青候做妾委屈了,相爺派人去接回來就是,這相府嫡出大小姐的位置,本小姐自願讓賢如何?」
「砰——」
「淺淺!」
江嘉鼎一巴掌拍在桌上,紅漆實木的桌子狠狠地顫了幾顫,險些散架,季巧萱微愣,也輕喝出聲,這人的出身、父母乃天賜,如何說讓賢就讓賢。
「你,你這個逆女就不能安生半日,竟敢說出這等大逆不道之話」,江嘉鼎胸悶氣短,呼吸急促。
「逆女?呵呵,也是,想來江相女兒頗多,本小姐不過早就被放棄的棄子而已,是合該擔這逆女之名」,江兮淺挑眉冷笑,听得多了她早就已經麻木。
逆?如何不逆?
她要如同前世那般逆來順受,只怕早已被啃得骨頭都不剩了,話音落,她的眼角卻是意味深長地睨了季巧巧一眼。
就只是眨眼的片刻。
「你,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江嘉鼎面色一沉,放在桌下的手卻不自覺地握成拳頭,眼楮緊張地盯著她,好似要從她臉上看出花兒來般。
季巧巧也抿著下唇,不敢抬頭,她知道了?她怎麼會知道……
「什麼話?我以為這只要是人都能明白」,江兮淺抿著唇,帶著淡淡微笑,明明已至初夏,可廳內眾人卻只覺陰風陣陣,尤其是她口中的那個「人」字,讓人覺得莫名的好似重錘透過皮肉直接落在那人最致命處。
「你,你這個逆女,咳咳,咳咳咳咳」,江嘉鼎捂著胸口,一口氣沒提上面,面色通紅。
江兮淺挑眉,對他的指責她遭遇已經免疫,「明柳可是需要本小姐將明珠請回來,與江管家對峙;你們若是想與三皇子府上寒總管對峙也可以」,眼前頓時閃過某人那張面無表情,冷如冰山,卻莫名執著的臉。
「……我,不,奴婢,奴」,明柳面色蒼白,貝齒緊緊咬著下唇。
「怎麼?本小姐可當真是好奇得緊,明柳身為江相早就打發了的通房丫頭,十幾年來不僅給相爺育有一子一女,更是與鳳都寧青候府都有聯系,嘖嘖」,江兮淺端著茶杯,故作無奈地搖搖頭。
「沒,奴婢沒,沒有」,明柳頓覺面色慘白,原本還有些雀躍的心一下像是落入冰窟,渾身顫抖著。
「沒有?沒有與他勾結陷害本小姐,還是沒想過居然會弄巧成拙,反而賠上了明珠自己?」,江兮淺的聲音陡然一厲,身上的氣勢也節節攀升。
「沒,奴婢沒有,真的沒有」,明柳的心都在顫抖著,額頭上冷汗直冒;心越來越沉,不,她不能說,絕對不能。♀
只要她咬死了不承認就好,一旦承認,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江兮淺抿著唇,「看來此事當真得好好查查了,江管家若本小姐沒記錯,當年江相得的雲絲雪緞剛好做成一套衣衫,便是連多處的邊角料也都被巧手的繡娘做成了絹花綴到了鞋面上,可有此事?」
「大小姐英明,由于衣料貴重,當年那套衣衫乃針線房的管事與天衣坊的首席繡娘合力修成,剛好成一套衣衫,便是多出的邊角料也都利用上了」,江城低頭俯首,表情恭謹,語氣淡淡,好似在述說著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是啊,本小姐七歲的生辰之禮,只怕相爺早就已經忘記了」,江兮淺若有似無地睨了他一眼,「只可惜後面某人進入相府邊看上了那套衣衫,相爺便給了她,可有此事?」
只見江嘉鼎臉上白了青,青了紫,一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
江城抿著唇,「是」,再多半個字都沒有。
「自本小姐五歲,大哥每月送我一支珠花,原以為……呵呵,只不想最後就連梳妝奩都讓人奪了去」,此話帶著三分哀傷,七分自嘲,只她臉上仍舊淡淡的,聲音不似以往般清脆,低沉婉轉。
季巧萱卻覺得胸口一疼,「淺淺,娘,都是娘不好,你……」
「呵呵」,江兮淺唇角微勾,抬頭看著江嘉鼎,「江相只怕早已忘了吧?」
江嘉鼎捏著拳,松了緊,緊了松,緊緊地咬著牙,只有他自己明白心里是怎樣的波濤洶涌。
「所以,我早就不當自己是相府的大小姐,若要真說起這個名頭?她季巧巧比我名副其實得多吧」,江兮淺語帶深意,「不是嗎?」
在場,知道真相的,都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浮起;而不知真相的,都抬頭看著江兮淺,愧疚,憐惜!
一室靜默,良久。
一道柔弱的聲音響起,還帶著抽噎,「妹妹,都是姐姐不好;你別怪姑父,是姐姐的錯,姐姐這就回去將那些東西還你,都還給你。」
「怎麼?本小姐的東西時你想拿就拿,想還就還的嗎?」
江兮淺真的惱了,一巴掌拍到桌上整個人站起來,上半身微微前傾,「還?好啊,這相府誰人不知本小姐幼年時愛竹成痴,那竹園可是大哥親手替本小姐布置的,你還啊!你把竹園還給我,你把大哥還給我,你還啊……」
「當年你明知那是大哥為我生辰準備的驚喜,卻偏偏在我生辰前夕要搬進去,怎麼,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
「什麼和園偏遠?什麼想與本小姐聯絡感情?」
「你敢說你不是听到大哥與江文武的對話後臨時起意?」
「是啊,大哥自幼待我極好,他親手布置的,紫檀雕花四喜屏,花梨木月拔步床,雪籠紡紗竹帳,更有他親自提筆手繪的百節常青竹」,說到這里,江兮淺閉上眼深吸口氣,眸中不知不覺氤氳出了霧色,「你敢說不是?你還我啊,既然要還,就給本小姐滾出竹園!」
「江兮淺!」
听著她聲聲責問,可句句都像是打在他的臉上。
那雲絲雪緞是他做主給的,梳妝奩是他強要的,甚至連竹園都是他強換的……
現在說這些,不是打他的臉是作甚。
江兮淺卻是冷冷一笑,「怎麼?江相這是想起來了,我還以為江相年紀大了,這腦子也不夠用了,還想什麼時候讓逍遙公子過府,給您長長記性呢!」
「你敢!」
上次樓外樓,那任逍遙竟然讓人將他扔到大街上,那可是他生平大辱,這江兮淺竟然還敢提起。
身上煞氣翻涌,江兮淺卻渾不在乎。
季巧巧早已經在江兮淺逼問時就面色白成一片,貝齒緊咬下唇,眼見那宛若凝脂的肌膚上一個血印若隱若現。
「有何不敢?」,江兮淺慢條斯理。
「你,你!」
「姑父,您別再說了,我搬!」
季巧巧抿著唇,強忍著,只是那臉上驟然多出的兩行清淚卻並不這般想。
「江管家听到了」,江兮淺冷聲,「這可不是她自己說的,和園旁邊的秋園不錯,看天色尚早,待會兒帶人過去給她搬了吧。」
「是」,江管家低著頭應聲。
「你敢!」,江嘉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本相還沒死呢,這相府何時輪到她一個小丫頭片子做主了?」
江城躬身,卻抿唇不語。
「哦?也是,江家何時有本小姐這個外人做主的一天」,江兮淺聲音微冷,帶著嘲諷。
季巧巧卻像是下定了決心般,「姑父,您別再說了;我搬」,說著眼淚吧唧掉了下來,偏頭看著江兮淺,「妹妹,我真的,真的不知那是大哥特地為你準備的,我……妹妹,我不是故意的,我今天就搬……」
「哼,裝模作樣?不知道,不知道會在進竹園的第一天就下令將所有的竹子全部拔掉?不知道,不知道會撕了大哥親手所繪的百節常青竹?你還啊,任你把竹園種滿翠竹,卻永遠不會是大哥親手種下的那些,你拿什麼還,季巧巧別以為這世上就你金貴,別以為有他江嘉鼎撐腰,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啪——」
為字音未落地,空中陡然傳來一聲脆響。
眾人頓時愣住。
連心中帶著愧疚的季巧萱都愣在當場。
誰都沒想到江兮淺竟然會動手,再看看季巧巧臉上那突然多出來,紅中帶著青紫的巴掌印。
「這是教訓你,別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可以任你拿捏的江兮淺!」
初回鳳都,為了替自己正名,為了一掃那讓母親、兄弟蒙羞的污名,她忍了;可現在,同樣背負著心如蛇蠍罵名的人是她季巧巧,她還有什麼理由姑息,她可不是江嘉鼎,更不是齊浩遠。
憐香惜玉?
抱歉,上天沒給她配有那個設備!
江嘉鼎好久才回過神來,「江兮淺,你,你給我跪下!」
「憑什麼?」,江兮淺只輕飄飄的回了他一句,低著頭嘴角微勾著。
「淺淺」,季巧萱抿著唇,眼中含著淚,當年之事也有她的一份,都只道她生性要強,對家人的佔有欲更強,季巧巧幼年喪母,便對她帶著一份不自覺的疼惜,可誰知卻是這樣的結果,「娘對不起你。」
江兮淺默,起身,「記住,今日酉時前,所有人都滾出竹園,到時候若發生了點兒什麼,別怪本小姐沒提醒你們,若薇,我們走!」
「你給我站住!」,江嘉鼎沉聲厲喝。
「本是想著江相身陷匪窩數日,想著給您準備的補湯的」,江兮淺頓住身子卻是背對著大廳,「可江相身為一國相丞,連發妻嫡出的女兒都可以舍棄,甚至還不如區區通房丫頭生的女兒,想來也是不需要的,便宜東門巷子里的貓貓狗狗了,若薇,走!」
江嘉鼎只覺得氣血不暢,胸口血氣上涌,被氣得面色通紅,「咳——咳咳——」
「你也是,女兒今日本是高興的,你非要把家里弄得一團糟才開心?」,對江嘉鼎,季巧萱不是沒有埋怨。
「我弄得一團糟?你怎麼不看看你教的好女兒!」,江嘉鼎也正在氣頭上。
「我教的?若不是你非要把季巧巧接過來,淺淺會是現在這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當初就生了把淺淺送走的心思,只是那丫頭心思通透,自己提了出來」,季巧萱眼中再也包不住淚,「我倒是好奇了,這都說血脈血脈,血濃于水,怎麼到了你這兒對妻佷女比對自己的女兒還好,莫不是又是你在外面留下的孽種?」
「啪!」
「夫人!」
「萱兒……」
季巧萱抬手捂著臉,抬起頭,那含了淚珠的眼眶中,原本漆黑的雙眸水氣彌漫,「你打我?你竟然為了她打我,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好一個江嘉鼎,好一個季巧巧,怎麼?莫不是被我說中,惱羞成怒了?」
「我,萱兒,我」,江嘉鼎有些氣急,「讓我看看,你沒事吧。」
「滾,不用你假好心!」
當年的季巧萱,滬南首富最寵愛的女兒,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賢良淑德,引得多少才子富紳竟折腰,卻不想最後卻被還是窮學子的江嘉鼎拔得頭籌;但她被吹捧多年,又豈是個沒半分心氣的?
頭往旁邊一偏,躲過江嘉鼎伸來的手,眸中的溫度柔情頓時褪去,再望去盡是決絕。
季巧萱只覺得心好似沉入了冰窟般,越來越冷,越來越涼,下月復只覺得墜墜的有些悶痛,她咬著牙,語氣帶著些許虛弱,「張媽媽送我回房吧,這事誰也不許告訴淺淺,若讓本夫人知道誰敢多嘴,哼!」
她雖然虛弱,可常年上位,氣勢扔在。
主院中,有大部分是江兮淺安置過來的人,自然都低頭稱是。
唯有明柳,面上雖然看不出來,可心里卻早就樂開了花,「相爺,夫人她怎麼可以這樣?」
「給本相滾!」
自認為是朵及時的解語花,可最後卻被罵得個狗血噴頭,「如果不想從相府滾出去,就給本相安安分分的,若讓本相知曉你還有什麼花花腸子,別怪本相不留情面!」
轟——
明柳只覺得晴天霹靂,看著江嘉鼎,原本碩大的雙眸更是瞪得渾圓。
「姑父」,季巧巧柔弱還帶著哭腔的聲音點點,輕柔宛若三月春風,「都是巧巧不好,您要怪就怪巧巧吧,是巧巧不該跟您回來的,若,若我知曉妹妹她會,會這樣,我,真該讓我喪身那馬匪蹄下,嗚嗚,嗚嗚嗚。」
說著,淚又流出。
江嘉鼎沉著臉,頓覺心頭一陣煩躁,「行了,趕路許久你也累了,先回房去吧。」
「相爺……」
明柳咬著牙,黏黏膩膩的聲音再次響起,江嘉鼎更是怒火中燒,「讓你滾,听不懂?」
「走吧」,從江兮淺發難開始就化身透明無聲背景牆的明珍扯了扯明柳的衣袖,沉聲道。
「可是你姐姐她」,明柳雖希望自己能趁虛而入,可到底是孩子的母親,沒有忘記自己今日的目的。
「回去再說」,明珍面無表情,可眸中卻已經蘊散了怒氣,劃過道道厲色。
——棄女重生——
汐院,花廳。
「小姐,今個兒可當真太解氣了」,若薇眉角上揚,整張臉都布滿了興奮。
「嗯?」,江兮淺挑眉。
以往她百般隱忍,為她尚未重生那幾年,季巧巧翻手覆雨間將她聲名盡毀;她雖可強勢報仇雪恨,但卻未免落人口實。
——輿論。
這個東西看不見,模不著,更讓人琢磨不透,只是卻偏生讓人身在其間時。
走,走不了;逃,逃不掉。
可如今,同樣的地方,同樣的場景。
就算那些有心人將這事傳出去了又如何?季巧巧還想翻身麼?
早年她沒有實力,只能選擇避其風頭,遠走他鄉;如今她既有了能力,那季巧巧便再也別想有翻身立命之所。
「反正今日小姐那一巴掌簡直太解氣了」,若薇手中飛針走線,寶藍底色的荷包上,一支翠綠的青竹若隱若現;原本是想繡歲寒三友的,可今日才得知小姐幼年時曾愛竹成痴。
也就是今日,她才知曉為何當年谷主要砍竹蓋樓時,自家小姐回發那麼大的脾氣。
「行了,這才只是開始呢,本小姐倒是對另一件事很是好奇」,那季巧巧身上的傷好得速度和質量都太過詭異;原本她以為只是易容之術,用活人身上用薄片剝下來的臉皮經過細細硝制,能得最精準的人皮面具。
只是這種方法,有傷天和,無憂谷一脈的傳承雖有卻被列為了禁術;了解,不過是為了遇上對手有所防範罷了,可她今天檢查時,卻並未發現那季巧巧有易容之處,就算再精密的易容手法,可到底不是自己身上長出來的,總會留有破綻,所以,只有一個解釋,她臉上的傷,痊愈了。
想到這里,她的眸色沉了沉。
若薇也很識趣地沒問,「小姐,竹園那邊您作何打算?」
「呵呵,前兩日若咬那小子不是送來一批烈酒嗎?」,江兮淺唇角微微勾著,「大哥為我準備的東西,平白讓她霸佔這麼些年,要回來我也嫌髒,全都燒了吧。」
若薇雙目大瞪,「小姐,您,您這是打算?」
「嗯」,江兮淺點頭。
「可是如此若是傳了出去,對您的名聲只怕是」,若薇蹙了蹙眉,面帶擔憂。
「酉時之後,你帶人將所有的家私全都搬出來,本小姐又沒放火燒宅,表小姐痊愈而歸,這些家私過了病氣,自是不適合再用,外人知曉,也只會道本小姐掌家待人寬厚不是」,江兮淺尾音上揚,可其中透著的涼意還是讓人忍不住顫了幾顫,「讓若芸多準備些吃食溫著,凝兒那丫頭只怕快醒了。」
「嘻嘻,姐姐可真了解我,許久不見,小芸兒的手藝我可想念得緊呢」,陸希凝嬌俏的聲音響起,江兮淺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幾下,沒好氣地抬了抬眼皮,「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把戲,就知道貧。」
陸希凝吐了吐舌頭,看著若薇,「小薇兒。」
「凝兒小姐」,若薇聲音微沉,面色也頓時嚴肅起來。
「真是不可愛」,陸希凝撅著嘴,「告訴小芸兒,人家要吃喜鵲登梅、釀酒丸子、松鶴延年和四喜瑤柱,唔,再加個麻酥油卷兒,嗯,合該夠吃了」,說著也不管若薇略嫌難看的臉色,轉頭對著江兮淺,「嘿嘿,還是我聰明,等我回去,定要給爹爹炫耀炫耀,先說好啊,這五道菜都是我的,你們可不許搶,讓小芸兒麻利著些。」
若薇剛出門的身形頓時踉蹌了下,回頭瞥了陸希凝一眼,而後神色不明地朝廚房而去。
「你呀!」
江兮淺略帶無奈,拉著她的手做到軟榻上,「說吧,這次可又是闖禍了?」
「人家哪有」,陸希凝撅著嘴,嬌俏卻不同與若畫的柔弱,嬌媚反而帶著一股子孩童的天真。
「沒有?姐姐我還不了解你?」,江兮淺很不雅地翻了個白眼。
「本來就是」,陸希凝嘟著嘴,小臉白女敕女敕、圓乎乎的讓人恨不得上去捏兩把,「姐姐你太傷我心了。」
「哼」,江兮淺冷哼一聲,眉毛微挑,大有你不說試試的架勢。
陸希凝吐了吐舌頭,翹著的嘴角卻始終沒有放下,「好嘛好嘛,人家說就是了,都是小哥的錯,沒事惹的爛桃花。」
「蘇含月?」,江兮淺倒是了悟,「你把她怎麼了?」
「沒,也沒怎麼,就是把她衣服扒光,仍湖里了」,陸希凝嘟噥著,感受到江兮淺那宛若實質的眼光,趕緊抬起頭解釋道,「可是人家還給她留了件小衣,連府里的小廝都給我趕走了。」
江兮淺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只是那眸色卻越來越冷。
每次她這樣的表情都代表著誘人倒霉,陸希凝身子不斷地往後退,只是諾大的軟榻,她卻退無可退,「你這個丫頭,當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竟然敢對公主下手,你就不怕她回去告狀?」
陸家莊百年威望雖盛,但也架不住天子一怒,這丫頭也太……
「人家不是都給她留小衣了,誰讓她偷看小哥洗澡的」,陸希凝撅著嘴,「他可是姐姐的備選夫君之一,我絕對不能讓他的貞操被蘇含月得了去。」
「噗——」
江兮淺抬起頭,剛喝進口中的茶水頓時全都噴了出來,她捂著胸口,狼狽地咳嗽了好幾聲,「咳,咳咳……凝兒,這個感情的事兒吧,它真說不準,可是我……」
「你都說了說不準了,沒準那日你就像那個神棍說的紅鸞行動,然後就跟我的哥哥們看對眼了呢?」,陸希凝可是一副非把她拐回去做嫂子的架勢。
江兮淺很識相地閉口,轉移話題,「所以你是來避禍的?」
「……」,陸希凝沉默片刻,「誰說的,那個刁蠻公主誰怕誰啊,人家這不是听說姐姐回鳳都了,所以來瞧瞧到底誰那麼沒眼光,竟然把我們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往門外推。」
江兮淺,「此話日後切莫再提。」
「人家又沒說錯」,陸希凝不滿,「這也不讓說,那也不讓說,那長一張嘴來干嘛?」
「……」,江兮淺略帶無奈,這丫頭平日也不是個笨的呀。
雖說以無憂谷的超然地位,她的身份自是貴不可言,可到底現在天子掌權,若她剛才的話讓有心人听了去,只怕又是一場禍事。倒不是她為江嘉鼎的仕途考慮,只是在這個將就連坐的朝代,她卻不得不謹慎。
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就算她憑著超然的身份,可最後仍舊不得不背負亂臣賊子之後的罵名,甚至禍及子孫,除非她真的有改朝換代之心,只是目前來看,楚擎天雖然無能些,可到底還算不上昏聵,這個燙手的山芋還是楚家端著吧。
「好嘛好嘛,人家知道了,以後不說就是」,陸希凝撅著嘴,其實她並不是真的不懂,只是略微有些不平罷了。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
江兮淺看著面前宛若風卷殘雲般,快速掃蕩菜肴的女子,吞了吞口水。
一只雞腿,三口。
麻酥油卷兒,兩口一個。
釀酒丸子,咳咳,她,她也不嫌噎得慌;碗雖然不大,可幾口扒拉完一碗還是需要相當的,食量。
「嗝——」
不知道為何,江兮淺捏著筷子,望著陸希凝的動作,突然打了個飽嗝;陸希凝從菜盤子里抬起頭,看著江兮淺那邊,碗里晶瑩剔透的米飯只少了個尖兒,菜也沒怎麼動,眉頭微微皺起,「姐姐,你怎麼越吃越少了,唔,小芸兒的手藝還一如當年啊,嗝,明天我還要吃,這個,這個和這個。」
「行了,吃你的吧」,江兮淺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好久,直到桌面上的東西被她掃蕩得差不多,江兮淺甚至都在考慮要不要給她配兩粒消食的藥丸時,坐在她對面的陸希凝終于放下了筷子,長長地打了個飽嗝。
「都說飽暖思yin欲,嘿嘿,姐姐,我去睡個午覺啊」,陸希凝足尖輕點,縱身一躍。
「回來」,江兮淺沉著眸子。
陸希凝足尖著地,險些跌倒,勉強穩住身形,轉頭,「姐姐,你干嘛啦?」
「……相府這兩日正是多事之秋,隔壁傅府,若咬他們都在,你去找他們吧,有他們陪著我也放心些,等這兩日府中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姐姐就過來陪你」,江兮淺語氣有些無奈,看著陸希凝那濕漉漉的眸子,心有些軟,不過她還是硬下心腸,「乖,听話,我讓若芸送你過去。」
陸希凝撅著嘴,「好嘛好嘛,不過姐姐你要說話算話。」
「知道了」,江兮淺點點頭。
送走陸希凝她這才松了口氣,她實在不願宛若一張白紙的她,沾染上後院這些骯髒的事情中來。
她靠在軟榻上,心里琢磨著季巧巧莫名失蹤之事。
那季巧巧這次回來,竟然變得有些不像她了,至少性子上,不如以往那般頤指氣使,甚至自己逼她搬出竹園,在她面前將竹園所有的家私焚毀,她竟然都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滿,至少在明面上。
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她好像有些看不懂了。
針線房的何媽媽已經請假好些時日,上次只听到說什麼南疆,難道季巧巧還與南疆有關不成?
如果沒有,那該如何解釋她身上發生的那些事情。
她分明感覺到季巧巧身上有股讓人,呃,無法言說的味道,很飄渺,很詭異,但她以往絕對沒有聞過的。
若是師父在就好了。
江兮淺從來沒有這麼強烈地思念過無夢。
「阿嚏,阿嚏——」
無夢盤坐在蒲團上,守著那熊熊燃燒的大火上,一座宛若白玉般,八方雕著蜿蜒金龍的丹鼎;上面的蓋子,噗咚噗咚的,好似鼎里有什麼東西要沖出來般。
陡然他只覺得背後一陣陰風吹來,狠狠地打了兩個噴嚏,揉了揉鼻子。
「師父,你沒事吧?」陸希瑞皺著眉頭,為了這爐丹藥,他已經整整十天不眠不休了。
「能有什麼事,為師老當益壯,都能徒手打死一頭牛了」,無夢擺擺手,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著丹鼎下面,小心翼翼地掌控著火候。
十天。
已經可以聞到淡淡的藥香,這爐丹應該就成了,現在可是正關鍵的時候,他小心翼翼地運轉內力。
「砰!」
無夢手掌拍在地上,順手抄起早就備好的玉盒,整個人凌空躍起,但便是在空中也沒有改變那盤腿而坐的架勢,在空中回旋一圈,又穩穩地落在蒲團之上,「十五枚,還算不錯,哎,只可惜這蛇血芝蘭無法培育,不然也不用那丫頭,哎……」
「師父,但既然已經成了,那徒兒先給小師妹送去」,陸希瑞面帶恭謹。
「哼,拿去吧,那丫頭當真是膽兒肥了,亂闖蛇谷也就罷了,竟然還明目張膽地致使起老頭子來了,當真要不得」,無夢撒潑耍賴,陸希瑞卻是看著那晶瑩剔透、藥香若有似無的血色藥丸,這就是傳說服用之後能百毒不侵的解毒丹?
他倒不是貪心,只純粹好奇罷了。
見他這副模樣,無夢撅著嘴,收起將要出口的話,「告訴那丫頭,早點兒回來,她可是老頭子定下的接班人,別想跑得掉,惹急了,老頭子我將鳳都夷為平地。」
「……」,陸希瑞扯了扯嘴角,將玉盒闔上,小心翼翼地揣入懷中,而後足尖輕點,整個人快速消失。
「呸,走也不打聲招呼,一個兩個太不尊師重道了」,無夢起身,身上原本仙風道骨的白袍上有了些許皺痕,腳上的鞋也只是汲著,隨著走路發出噠噠噠的聲音。
——
第二天,辰時。
「小姐,事情都已安排完畢,主院那邊的暗線都已經布置好,馬老墩那邊您打算怎麼辦?」,若薇沉聲問道。
江兮淺嘴角微微勾著,「哼,原本不想這麼快的,可有人偏偏想玩大的」,她眼中泛起一道厲色,昨日她走得太快,卻不想那江嘉鼎竟然真的對季巧萱動手,連她都小心翼翼地護著的人,又豈是他江嘉鼎能動的,「他哪只手動了我娘,就廢了他哪只手。」
答非所問!
若薇心頭有些無奈,自從大清早主院那邊傳來消息,說昨日自家小姐離開後,主母大抵是受了委屈,當時她不在屋里,可光听主子房里那瓷器落地發出的脆響就知道。
那可是上好的鈞瓷!
依主子那愛財的性子,絕不是個無辜摔東西的人;她只需猜測,能引得自己小姐生氣,必然是小姐所在乎的,整個相府如今也就主母一人。
「小姐,奴婢問的是馬老墩」,若薇再次開口。
「他麼的,要不是弒父不祥」,江兮淺面色鐵青,眼中泛著厲色,渾身殺氣宛若實質化了般,讓若薇感到了不小的壓力。
「小姐」,若薇第三次開口,還未來得及說完就被江兮淺打斷,「挑了他的手筋,哼,這次就當是給他敲個警鐘,這天下有些人可不是她想動就能動的。」
若薇額頭上浮起三條黑線,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挑斷手筋,奴婢知曉了;可馬老墩那邊,小姐您還沒說該如何呢?」
「……」
「那明珠這些日子過得不正精彩嗎?把她的消息透露給馬老墩」,江兮淺面色一暗。
若薇終于松了口氣,心中卻是淚流滿面,小姐其實你是故意的吧?
「園工那邊可都打點好了,別到時候露包了」,江兮淺眸色沉了沉。
「小姐放心,相府以前的老園工是月部安插的釘子,奴婢倒是听說過,听說是得罪了權貴,滿門盡滅,他抱著孫子逃亡時遇到了銀樓主就順手就下了,不想竟然是個有手藝活兒的,相府當時正缺園工就給安插進來,他孫子如今可是暗部炙手可熱的新貴,下一屆金牌殺手的熱門人選,這個人小姐您也認識的,所以絕對可靠」,若薇嘴角微微勾著。
「哦?」這個人是誰江兮淺到不感興趣,暗獄夜部總共就那麼些人,能競逐金牌殺手的更少,除了她唯有暗風一人而已,只是為何她覺得這兩人之間,怎麼多出來了點兒,她不知道的味道呢!
江兮淺摩挲著下巴,思想跳躍極快。
若薇倒是不知此刻她心中想法,只是微微蹙眉,「可若是他不信怎麼辦?」
「難道你就沒有辦法?」,江兮淺挑眉。
「……這」,時間太短,若薇抿著唇,若是時間再多些,拿些證據不怕那馬老墩不信,可現在距離午時也不過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寧青候府一個來回,夠了!」江兮淺冷聲。
若薇頓時恍然大悟,嘴角微揚,「是,奴婢明白。」
「明日,我要鳳都傳出江相手筋被賊匪流寇挑斷的消息」,江兮淺眸中劃過一道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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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兒︰有推薦還不漲收藏這是件很憂傷的事情,比這更憂傷的是有推薦竟然掉收藏……
阿門,心兒覺得當真是人生要圓滿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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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厚愛好不容易讓她重活了一回,委屈了誰也不能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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