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夫難馴 第152章 音之逝(勿拍磚!)

作者 ︰ 笑無語

將捂著口鼻的手擱下,瑾玉微微垂眸看著跟前杯里頭晃蕩的液體。舒愨鵡

到了這一刻,她已經絲毫不懷疑東方珩要賜死她的決心了。

最是無情帝王心,這話果真一點也不假,饒是以前對自己再好,也受不得一點的欺騙。

「伸手去接。」忽的,先前那道聲音又在耳側響起,大殿之中的眾人依舊像是沒有察覺到有人在說話,只有她一人听得真真切切,「我再替你將它打落就是。」

瑾玉望著眼前的酒杯片刻,伸出了手。

這樣的情況下應該是沒人會來戲耍她的,她自然而然的相信那傳話給自己的人是出于真心的幫忙。

若是她沒有猜錯,此人之所以說話只有她听得見,應該是皇宮之外,江湖中人所流傳的一門頂級功夫——傳音入密。

神色平靜地要去拿那隨侍太監托盤之上的酒杯,哪知,指尖還未觸及那杯子,又听得有物體劃過氣流的聲音響起,在她的指離那酒杯僅一寸的距離時將它打落在地——

酒杯滾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連帶著里頭的酒水盡數倒出,灑在平坦的地面之上,只听得幾聲滋滋作響,只是瞬間,那酒水便不見了蹤跡,只余地上一小處漆黑的凹陷,似是被烈火焚焦。

一時大殿之中所有人被這一變故驚起,守在兩側的侍衛紛紛拔劍警惕。望著那地面上被鴆酒侵蝕的一處,不禁唏噓。嶺南的鴆酒,果真劇毒無比。

但瑾玉的注意力卻不在此。

這酒杯,並不是方才傳話之人打落的。那人先前出過一次手,她清楚著那人的方向是位于右側,而這一次,打落酒杯的人是位于左側,而且她若是沒有眼花,那打落酒杯的東西是——

她見過了無數次的那根細小蠶絲。

是他麼?

桃花美目之中劃過一絲喜悅,然不待她轉過頭,久違的熟悉聲音傳入了耳膜——

「陛下,真是不好意思,方才一緊張,便將酒給打落了,勞煩陛下再讓人斟一杯好了。」

此話一出瑾玉當下便是一愣,她稍稍轉過了頭抬眸望去——

眉目如畫,鳳眸瀲灩,正是她這幾日心中所想之人。

然而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凰音,她卻高興不起來了,反而心下微驚。

當初在牢獄之中說好了,他不是應該帶著八十一影闖入,掩飾好身份再來麼?如何能這麼大喇喇地以真實面目就出現了,且他先前說的那句話,讓她完全只覺得模不著邊際。

讓人再斟一杯?

不知為何心下起了不好的預感,她斂了斂眉,詢問般的眼神望了過去。

幾日不見,心下也十分想念,見他緩緩走來,衣帶輕躍,絳色的衣衫隨著微風輕動,到了她的跟前,他唇角挑起一抹淡笑,而後伸手勾起她的一縷發在指尖繞了一圈。

「我送你的衣服看來你很是喜歡。」他眸色溫柔,朝著她道,「這樣穿,真好看。」

若換成平時她還有興致與他調侃幾句,但在這樣的氛圍之下,她卻是侃不出來了,只微微皺眉,低聲道︰「你怎麼這樣就出來了,他們呢?」

「他們沒有來。」凰音淡淡道,「阿瑾,我得與你說一句對不起了。」

此話一出瑾玉下意識地立即問道︰「你什麼意思?」

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他此刻的出現與他所言的話語似乎都在昭示著即將發生什麼。

「這次,真的是逃不開了。」凰音靜靜地望著她,好似要將她的模樣刻在心中,「你約莫不知道,我們已經被包圍了,此刻有無數的弓箭手蓄勢待發,一旦出現異動,你我就是長了翅膀也飛不出去。」

「不過事情也並非那麼不樂觀。」凰音朝她淡淡一笑,「東方珩要的不過是我的命而已,他原本不會這樣待你,從他知道了我的存在開始,從未想過放過我。他對你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判決,不過是為了引我出現而已。」

「那你出來作甚?」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她伸手緊緊揪住他的袖子,「如果真是如你所說,那麼一切都只是他的計策,你不出現他也不一定會拿我怎

麼樣。」

得知東方珩要賜死她的時候她便開始懷疑了,事情的進展太過出人意料,她怎麼也想不到東方珩真的能狠下心殺自己,如今看來不過是為了引凰音出來的一個計策,凰音若不出現,他真的要她死?

回想起往日東方珩對她的好,她卻是有些難以置信。

「阿瑾,你太天真。」凰音握住她抓著自己衣衫的手,緩緩掰開,松開了她的手,他望著她眸光里的怔愣,淺淺笑道,「願意永遠對你好的人,除了我就只有你自己,其他人你莫要指望了。」

「阿音……」還想再說些什麼,然而凰音已經不給她機會了,轉過身望著大殿之上看了他們許久的東方珩,淡淡開口,「再斟一杯,有勞了。」

那端酒上來的太監總算是從這突生的變故里回過了神,忙不迭回到了東方珩身側,然而,有人比他更快了一步,將原本擱置在東方珩身前桌子上的酒壺端了起來。

「公子,對不住了,為了殿下。」希夢手中端著盛有鴆酒的酒壺,朝著凰音這麼道了一句,而後又拿過了一個酒杯就要往里頭倒。

「慢著。」看著希夢的動作,東方珩道,「你先倒在地上給朕瞧瞧。」

希夢聞言怔了一怔,隨即像是明白了東方珩話里的意思,垂首道︰「是。」

約莫還是不信任皇後,自己身為皇後的貼身侍婢便遭他懷疑,為了證實這酒壺里頭的酒沒有被做過手腳,她拿著酒壺的手稍稍一傾,有酒水從壺口中流出到了地面之上,如同先前那般,酒水落地听得幾聲滋滋作響,只是瞬間便不見了蹤跡,只余地上一小處漆黑的好似被焚焦過的凹陷。

東方珩見此收回了視線不再作聲,便是不再起疑了。

希夢這才拿過了一旁的酒杯重新斟了一杯,而後擱置在了那太監的托盤之中。

瑾玉有些怔然地望著這一切,直到那杯鴆酒被端到了她與凰音的跟前,凰音伸手去拿的時候,她倏然伸手擒住他欲觸上酒杯的手,桃花美目里頭劃過一絲驚懼,「你要做什麼?」

「阿瑾,松手。」凰音望著她的模樣,柔聲道。

「你瘋了!」終于像是意識到了他要做什麼,瑾玉厲聲道,「別的方法你不用為何要用最蠢的方法,你可以呆在暗處不要出來,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狠得下心要我死!」

說話間,她抬手指著大殿之上的東方珩,面卻是朝著凰音道︰「你可曾想過他原先對我那般好,也許終究會心生不忍呢?如果是這樣,那你豈不是白白……」

「沒有如果,你願意冒這個險,我不願。」他神色平靜,語氣亦是平靜,然出口的話卻是在她心里頭掀起巨大的波浪,「我害怕會再也看不到你像此刻這樣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想到這個我會害怕,真的。」

「阿音……」她听到自己的語氣發顫。

眼見他再要一次伸出手,終究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她倏然伸手去拿那杯鴆酒,不想,凰音好似看穿了她的意圖,極為迅速地擒住她的手腕,而後將她狠狠推至了一旁。

「制住六殿下!」與此同時,大殿之上的東方珩開了口,「別讓她上前去。」

話音落下,立即有兩名侍衛走上了前,一人按住瑾玉的一個肩頭將她鉗制著動彈不得。

若是平時,這樣的鉗制她輕而易舉便可以擺月兌,但是此刻她身上的迷藥藥性依舊未除,被這樣制住她就是再使勁也掙扎不開,只一會兒便沒有了力氣。

此刻萬般痛恨的是為什麼之前要考慮那麼多因素,不早早地與凰音離開這里,如今……

眼見正前方那道身影已經抬手觸上了酒杯,她倏然間紅了雙目,厲聲道︰「不要!不要喝——」

他終是拿過了那杯鴆酒,而後望著大殿之上那道明黃色的身影道︰「東方珩,遵守你的承諾。」

「凰音!你不能這樣!」瑾玉幾乎是嘶聲力竭地喊道,「你說過要一直陪著我,怎能言而無信?」

「阿瑾,對不起。」那絕色少年听到了她的話,緩緩轉過了頭朝她淺淺一笑,「答應我,好好地活著。」

瑾玉這一刻只覺得眸中有彌漫的水霧模糊了視線,「我不要,不要你的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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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而對面那人不再听她將話說完,一個抬手間將手中的酒抵在唇上,仰頭一飲而盡。

「叮——」鐵質的酒杯落地的聲音分外清晰,同一時她感覺到了心被撕裂的痛楚。

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身後的侍衛終于在這一刻松開了對她的鉗制,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沖到了那眸緩緩倒下的絳色身影跟前,伸手將他緊緊攬在懷中。

「阿瑾……」懷中的人逸出一聲微弱的聲音,因為生命在一點一點地流逝。

瑾玉察覺自己太過用力,攬著他的手送了一些,只顫著聲音道︰「我們……我們去找未安,你堅持住,她一定有辦法的……」

「阿瑾,別騙自己了,鴆酒劇毒無解,你是知道的。」他一句話將她的希望打碎,而後忽然低聲笑了,溫柔而虛弱的聲線傳入她耳中,「你聞,今日的風是杜鵑花香。」

那是她沐浴過後身上帶著的味道。

「因為杜鵑花的花語是,永遠屬于你。」眼淚劃過了臉龐滴落在懷中人的身上,喉嚨中仿佛逸出悲鳴,肆虐的淚水讓她連開口說話都變得那般艱難。

「永遠屬于我,指的是你麼……這真是迄今為止……我听到過的最好听的話。」身子的無力讓他說話已經無法順暢,吼中倏然涌上一股腥甜,他費勁咽下去,不願讓瑾玉瞧見,察覺到有一滴冰涼的液體滴落在臉上,他抬起了眸便見瑾玉淚水肆虐,這一刻面上浮現出毫不掩飾的心疼,他虛弱之際,緩緩地抬手,「阿瑾,不要哭……」

「別哭……」听著他愈發小聲的聲音,努力想抬手觸上她的臉龐,這一刻除了流淚竟像是什麼也做不了,所有的語言都那麼蒼白,只覺得錐心般的徹骨疼痛從心底生出蔓延在四肢百骸,她看著他抬起那瑩白如玉的白皙手指,那無數次牽著她的,抱著她的,無數次溫柔地拂過她臉頰的手頓了一頓,而後——無力地垂下。

絕色的容顏蒼白如雪,瀲灩的鳳目里的溫柔與不舍在這一刻與她的視線隔絕,望著他仿佛如同沉睡一般的面容,她意識到,她的世界頃刻分離崩析,犀利而鑽心的痛楚,仿佛叫囂一般,在血液里四處流竄……

肆虐的淚水全數落在凰音的身上,她忽然便是覺得腦海中似有千斤的重量壓迫著她,意識連同視線都漸漸地模糊,禁不住身心的疲倦她頭一垂便陷入了黑暗之中,然而手卻依舊緊緊地抓著懷里人的衣裳,不願松開……

如果就這麼永遠醒不過去了也好,此刻終于體會,那種痛入骨髓痛至靈魂的感覺。

原來不知何時,我已愛你如斯。夜涼如水,月光沉沉。

腦海中是一個個記得萬般深刻的片斷,第一次在馬車里相遇,那是她與他的開始,盡管不怎麼愉快,此刻卻也覺得與他在一起的一分一刻都是尤為珍貴。

夢境,長的幾乎無止境的夢境,一幕幕全是之後二人的相處,直至落崖定情,再到後來的歡聲笑語,好似沉浸在了其中,心底深處生出了一種就此沉淪在這些畫面中永遠不用醒來的念頭。

倏然一杯鴆酒落在那絳色少年手中,他在她的面前飲鴆而死,原本就疼痛異常的心再度被撕裂開來,她不願去看,掙扎著要將那畫面從腦中甩出。

朦朧之間,依舊像是覺得淚流不盡,來到這個世界她從未真正流過眼淚,這一次像是要把一生當中所有的淚都流盡一般,饒是想止也止不住。

痛入骨髓的感覺,加之心底深處空洞的落寞,只覺得全身仿佛要炸了一般。

「殿下又哭了,快給她擦擦。」半夢半醒間,似乎有熟悉的聲音在耳際響起。

「你這老庸醫,殿下究竟如何了,還不快說!」

「殿中迷藥數天無解,加之情緒過激,身體本就疲憊,這才導致了昏迷不醒,如今看來還有過度悲傷,老夫不知……」

「不知道就給我滾出去,你這庸醫,殿下不醒,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胡子。」

「如果安寧公主與夕照太子在就好了,但是不知為何總是找不著他們二人,連太子妃都不知曉他們去哪里了,這可如何是好?」

「殿下,殿下再不醒可怎麼辦。」珍華此刻正站在瑾玉的床前咬著唇神色苦惱道,「凰音公子已經被運到棺木里了,陛下說是要送回雲若國。」

沒有人注意到,她說完

這句話的時候,床上的人指尖輕輕動了幾下。

「凰音公子原來是雲若失蹤已久的十二皇子,陛下如何敢害死他而後送他回國,這不是讓雲若來找望月的麻煩麼?而且這一麻煩他好似還沒有要解決的意識,這讓十一殿下可怎麼辦?」寶玉擰好了毛巾走到床前給瑾玉擦拭著眼角的淚痕,「真是越來越不理解皇上究竟在想些什麼,留下爛攤子給十一殿下和六殿下來收拾。」

「以後不能再叫十一殿下和六殿下了。」珍華听著她的話,嘆息了一聲,「再過兩日,登基大典過後,該稱十一殿下為陛下,稱咱們殿下湘王殿下了。」

「六皇姐可是醒了?」二人說話間,身後響起了一道男音。

二人轉過頭,望著來人見禮道︰「景王殿下。」

「嗯。」葉茫淡淡地應了一聲,而後走到了床邊坐下,望著床上那人與自己七八分相似的眉眼,不禁感嘆。

他此次回歸東方皇室說來是對救出她一點用處也沒有,到最後還是凰音一死才換回了她的安全以及——地位。

他在鳳儀宮中養傷幾日,幾乎是被隔絕了一切與外頭有關的消息,直到前天,蕭皇後終于願意讓他出門,卻不想,直接迎上了兩人。

一人是東方珩,另一人——是那據說母妃離世許久,近幾年一直脾氣冷硬孤僻的十一皇子東方燁。

不過是個十三歲左右的孩子,長相頗為精致,那鼻子,那唇都與東方珩極為相似,可當他看見了他的那雙眼楮,卻不自覺地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極美極為漂亮的一雙丹鳳眼,里頭蘊藏著也是一池寒冷,他第一次見這個十一皇子,都忍不住細細打量起來。

蕭皇後已經將一切都告訴了他,因著東方珩痴戀凰音的母親,而凰音是那女子與旁人所生,他便設計一切法子要殺了他,而他這次拿來威脅他的法寶倒真是找的極為合適,那便是瑾玉。

東方珩身體還並未有多差,卻已經要決定退位,沒有人知道他心中是怎麼想的,宮中的眾人得知他要傳位十一皇子時,所有人的臉色均是十分精彩。

有訝異,有懷疑,有不敢置信。

然而最終又不得不信,朝堂之上,三皇子黨與六皇子黨在听說這一事,仿佛都瞬間木訥,長期以來一直最為受人關注的儲君問題,終于得到解決,卻是——沒一個人高興地起來。

突然,太過突然。

然而還不等眾人消化,更為忽然的事情再度降臨——宮中所有成年皇子逐一封王,三皇子四皇子與七皇子各被賜了封地,而那位原本是被判決了死刑的六皇子,或者該說是六公主,亦在封王的行列之內,而她封的王爵卻與他們不同——攝政王,封號為湘,輔佐幼主,龍椅右下方再設一座位,為她听政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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