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會……」似是依舊還無法接受慕容瑤痴傻了的事實,慕容夫人有些難以置信地低喃了一句,而後倏然抬頭朝著跟前的白衫女子道,「公主,您一定有辦法救小女的對麼?瑤兒若是一直這樣下去,那麼她的一生可就毀了!」
「她只會有兩個結果,要麼,如同活死人一般的躺在床榻之上,有著呼吸卻醒不過來,若是能醒過來,你要面對的就是已經痴傻瘋癲的她,我已盡力。」花未安垂眸淡漠地望了一眼跟前的婦人,而後轉身邁出了房門。
在她身後,慕容夫人失神地望著地面好片刻,眸光漸漸陰冷。
「岳語汐,我勢必要你付出代價——」「阿音,你近日可是听說了?廖城天運河寇賊劫持過往商船的事,這個月已經是第三起了。」繚繞著淡淡清香的房屋之內,身著黑色曳地裙裝的女子白皙的指間捏著一張紙,示意坐在一旁的少年看紙上的數額,「上個月月底也有一起,這個月初三一起,初九一起,十六一起,被劫持的商船上分別是從南越運來的絲綢,夕照運來的一批珠寶首飾,以及望月運往嶺南的一船黑曜石,這幾船盡是珍貴的物品,據說寇賊均是水性不差的男子,除了將貨物劫走之外,商船之上的美貌女子也大多都失蹤了。」
「嗯,加在一起的確是個不小的數目。」顧雲凰只淡淡的瞥了一眼那紙上的數額,而後道,「廖城,那不是據說是康王的地盤麼,你那四皇兄听了也不管麼。」
「指望他還不如指望母豬能上樹。」瑾玉嗤笑一聲,「看上去文質彬彬骨子里不過是個斯文敗類,以前倒還懂的掩飾,自從與花秋靈成婚之後便會花天酒地,而後十一弟登基為皇,他打從有了封地廖城倒是越發學會享受,出了這樣的事兒他也是只會做做樣子裝憂愁罷了。」
如東方榮澤那樣的人,怎麼能指望他憂國憂民。
「怎麼,阿瑾想管?」顧雲凰眸含笑意地望了她一眼,「這類的寇賊稱之為海寇,大多水性極好,而海寇素來最愛財寶美人,生性凶惡,在水中是他們的地盤,若要擒獲是有些難度的。」
「坐著湘王的位置自然不能什麼都不做,且這事已經驚動了朝廷,陛下正希望朝中有人願意前去擒海寇。」瑾玉說到這兒,朝著顧雲凰微一挑眉,「阿音,咱們去廖城玩玩如何?」
「想來你願意前去這當中有一半原因是可以有理由不去上朝罷。」顧雲凰輕笑一聲。
「你心里清楚又何必說出來。」瑾玉橫了他一眼。
「殿下,慕容府那邊有消息了。」正在這時候,屋子外頭響起了珍華的聲音。
瑾玉听聞此話,便喚她進屋里說話。
「慕容小姐醒是醒了,卻是已經痴傻了,甚至于連爹娘也不認得,自己是誰也不清楚,整天只會傻笑,如同幾歲的孩童一般喜歡咬著自己的手指。」珍華道,「想來以後都是這樣子了。」
瑾玉听聞此話,當下看了顧雲凰一眼,「會不會是那時候……」
她的話未說完,但顧雲凰卻知道她想說什麼。
顧雲凰道︰「有可能。」
「那真是倒霉了。」瑾玉不冷不熱地道了一句。
想來便是那時候一掌將她打的頭磕到了茶幾之上,她當時還猜想那一撞會讓慕容瑤一命嗚呼,而慕容瑤最後活了下來,卻是以這樣的形式活著。
那麼過往的恩怨便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派人去慕容府打听,回來的人說,救醒慕容小姐的是一名蒙面的白衫女子,眾多大夫束手無策她卻只用了片刻的時間就讓慕容小姐醒了,但痴傻她確實無法醫治。」珍華說到這兒,望了瑾玉一眼,「殿下,著白衫女子應當是……」
「想來是未安。」瑾玉眼眸微微一眯,而後轉過頭看向顧雲凰,「這事你知道麼?」
顧雲凰只會以她一笑,「你猜。」
「……」猜你大爺。
不再搭理他,瑾玉轉過了頭問珍華︰「那麼岳語汐如今是要怎麼處置?」
「還在煜親王府關著呢。」珍華道,「王爺似乎沒有要放人的意思,據說岳二公子去王府拜訪都被人攔在了府外。」
「岳家這次是踢到鐵板了呢。」對于此事她表現得自是極為幸災樂禍。
「不過我似乎等不到看岳語汐的下場了。」瑾玉狀若嘆息地道了一句,望了一眼顧雲凰,「朝中可是再商議著三日之內必須有人前往廖城擒海寇。」
「望月的廖城我還未去過。」
「那正好,這次你隨我一同去。」她朝他笑道,「不過該是以什麼樣的理由呢?這樣,你直接去與陛下告假一段時日。」
「好。」
「是時候該用午膳了,珍華,你讓廚房去準備罷。」
「是。」珍華福了福身,才欲退下,忽的腳步一頓,隨後一拍腦門又轉回了身,「看我這記性,都給忘了。」
瑾玉听聞此話有些不解,「怎麼?」
珍華抬眸道︰「景王殿下回宮了。」
「終于舍得回來。」瑾玉微一挑眉,「他這王爺做的倒是最逍遙的一個。」
「而且殿下你有一事不知。」珍華掩唇笑道,「殿下去雲若的這段時間里,景王在外頭認識了一名姑娘,帶回宮了幾次,听說二人很是要好。」
「但凡是認識他的姑娘,有幾個跟他不好的。」瑾玉看似無謂地道。
她這話可是有依據的,葉茫素來認為自己風度翩翩,以致于姑娘緣極好,以前自己總嫌棄他女里女氣,動不動咬唇裝委屈,現如今他倒是改善了不少,掛在臉上總是一副紳士十足的招牌笑容。
但其實脾性方面都沒有人太大的改變。
「這樣,你讓他直接來永陵宮用膳,順便將那姑娘一起帶過來。」瑾玉朝珍華道。
珍華應下了之後才要退下,卻听得門外響起了一陣略為急切的腳步聲,而後是宮婢清脆的嗓音,「殿下,陛下召見您去御書房。」
瑾玉微一挑眉,這麼急?還是在飯點。
「九成是為了海寇一事。」顧雲凰道,「也許已經有人想去了,你得快些將這事攬下來。」
瑾玉聞言只得起了身,「說的是,你在這兒等我消息。」
言罷,轉身邁出了房門。日頭已至中午,御書房內——
少年君主坐于御案之後,看著手中關于處理廖城寇賊一案的奏折,斂眉沉思。
「半月之內發生三起海寇劫船案,如今廖城商人都不敢走海路,此事需得盡早解決才好。」御案的對面,煜親王蹙起了眉頭,「海寇猖獗,康王束手無策,若是無此,臣願意……」
「王爺的世子不是據說受了傷休養麼,王爺還是先別走開的好。」不待他說完,身旁響起一道低沉的男音將他的話搶了過去,正是南靜王蕭郁,煜親王不悅地轉過了頭,只見南靜王朝著御案之後的人道,「陛下,此事還是由臣去吧。」
東方燁聞言,正欲開口說些什麼,卻見一名宦侍上前來道︰「陛下,湘王殿下來了。」
東方燁聞言抬起了眸,正看見瑾玉踏了進來,便微微一笑,「皇姐來了。」
「听聞海寇一事令陛下十分煩心,特來幫陛下解決。」瑾玉說的不疾不徐,抬眸看到了除東方燁之外的另外兩人,勾唇笑了笑,「皇叔和舅舅也來了。」
「海寇一事不勞煩湘王。」煜親王淡淡道,「湘王如今年紀不過二九,加之又是女子,朝中習武的男子也不在少數,總不能將除海寇這樣的事推給湘王。」
瑾玉聞言,眸底微微一冷。
老家伙,敢看不起女人。
雖是心中不快,但她並未表現在臉上,只挑眉一笑,而後看向一邊的南靜王,「舅舅也是這麼認為的?」
南靜王向來便是擁護她的這一方,作為太後的親哥哥,她的親舅舅,她知他絕不會反對。
「自然不是。」作為曾經也在沙場廝殺過的將軍,南靜王性格耿直,听聞煜親王的話便心中不悅,「王爺方才那般說話豈非是看不起女子?湘王能文能武,本王全然看不出她哪里有女子的嬌弱,王爺莫不是忘了過去的十幾年湘王是六皇子時可有誰看出他的女子之身,這點就不勞煩王爺擔心了,至少在本王心中六皇子一直是智勇雙全的男兒,犬子陌宸同她比較可是差多了,整日只會念書學醫,為望月也出不了幾分力,且本王好似記得,王爺你的世子曾經也敗于湘王之手,甚至……」
「南靜王無需多說了,本王不管就是了,且看陛下自己怎麼辦吧。」黑著臉打斷了南靜王的話,只因他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
東方越一年之前敗于瑾玉手下的事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數了,甚至于還被永陵宮的的守衛扒了外衣扔到了王府門口,而他即便知道也發怒不得,只因東方越自己先開口罵了瑾玉。
王爺世子謾罵攝政王,要屬大不敬,連他這個皇叔都得給三分面子,東方越卻一點面子不給這讓他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同一時瑾玉听著南靜王的話,也不只是該笑還是該無奈。
馳騁沙場的人物,總是更為鐵血耿直,他那話的意思大概就是從來沒把自己當過女子,即便她如今恢復女子之身,在他看來依舊像是那還是六皇子時的紈褲小子。
這讓瑾玉忽然懷疑自己是不是少了些女人味。
嗯,回頭得問問阿音。
「舅舅太抬舉了,表哥的醫術說起來也很是讓人佩服,舅舅哪里需要這般貶低他。」朝著南靜王分外客套地道了一句,卻也不對他之前說的話表示謙虛。
「湘王若是想前往廖城,本王不與她爭。」得知瑾玉如今正是被朝中一半臣子彈劾的時期,他倒是也希望她做出些大事將自己散漫的名聲壓下去。
「陛下以為如何?」瑾玉望向東方燁,「若是陛下同意,微臣明日就出發。」
東方燁自是不會有意見,「那皇姐便去罷,朕在濟州等你好消息。」
瑾玉笑著點頭。
「陛下,景王殿下求見。」四人商議之間,忽有宦侍的聲音傳進。
東方燁听聞,道︰「讓他進來。」
下一刻,一道帶著笑意的閑然嗓音從外頭傳進——
「陛下,皇姐,多日未見甚是想念,你們可曾想念我?」
人未到,聲先到,听著這語氣瑾玉眉毛不禁跳了一下。
瞥了一眼一邊煜親王的臉色,但見他蹙了蹙眉。
瑾玉心下冷哼,這老家伙素來一副十分正經的模樣,不論是她,還是葉茫,東方榮澤,他對他們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沒一個看得順眼,素來好似只對東方榮辰有好臉色,只因東方榮辰為人沉穩,行事謹慎。
再說葉茫,準確來說他如今該是冠上東方的姓氏,但他外出游玩依舊堅持葉姓,他不願姓東方,卻是被東方珩非逼著他改姓東方。
改了姓不算,連名也要一起廢除了,這便讓他很是不舍得。
如今他在東方皇室族譜之上的姓名是——東方璇玉。
瑾,意為美玉,璇,亦是美玉。
東方皇室到了他們這一輩,女子皆是念字輩,男子榮字輩,而他與瑾玉和東方燁則比較另類,許是因為母親是皇後的緣故,加之瑾玉自小受疼寵多,連起個名都比其他兄弟姐妹大氣。
至于東方燁——其實從他出生開始,便已經注定了他是望月的君主了,說來東方珩最喜愛的孩子當是東方燁,甚至將他保護的那麼好。
葉茫眸色一沉,原先對瑾玉還有些誤會,如今看開了,瑾玉便是被東方珩推到了風口浪尖,他對她愈好,她招來的嫉恨便愈多,以致于那麼多的人想要害她,都將那默默無聞的十一皇子望到了腦後,殊不知十一皇子才是最幸運的那一個。
已經步入了御書房,葉茫掩下了縝密心思,再度抬眸,依舊是一片笑意,而在看到煜親王與南靜王時,稍稍驚訝,「不想皇叔與舅舅也在,璇玉真是失禮了。」
「才從外游玩回來,這麼勤快地跑來御書房是何原因?」瑾玉斜睨他一眼。
「這不是听說了廖城海寇一事,特地過來麼。」葉茫朝她笑道,「皇姐是打算去了。」
瑾玉道︰「明日便去。」
「索性我也不忙,就與你同去如何?」葉茫笑著朝她道了一句,繼而轉過頭看向了東方燁,「陛下,臣願與湘王同去廖城。」
東方燁準了。
事情決定了下來,四人便一同離開了,出了御書房之際,煜親王不冷不熱地瞥了瑾玉與葉茫兩眼,而後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南靜王則是又同兩人說笑了幾句,還千叮萬囑需小心,這才離開了。
「這煜親王的態度當真莫名其妙。」眼見煜親王離開,葉茫才道,「從未記得何時得罪過他,總瞪我做什麼。」
「那便不要理他,眼珠子瞪掉了也與我們無關。」瑾玉輕描淡寫道,「真決定與我一起去?」
葉茫笑道︰「廖城我也未去過,而此次除海寇一事肯定麻煩,我去給你當幫手還不好麼?」
「你不給我添麻煩我就謝天謝地了。」瑾玉說著,頓了頓而後道,「听說你最近認識了一個女孩?」
「瞧你說的,我像是會添麻煩的人?」葉茫挑了挑眉,「你消息倒是靈通,也許她也會與我們同去,屆時你就看得到了。」
瑾玉听聞此話,只覺得有戲,「那姑娘什麼來歷,叫什麼,哪兒的人?」
葉茫道︰「不是濟州人,至于具體來歷麼,她若想說自然會說,不過你也是見過的,地下黑市里的梅姑娘,黑市主人的妹妹,經營那麼大的黑市,家世自然比較神秘,名字麼,她叫歐陽清梅。」
姓歐陽——
瑾玉瞳孔微微一縮,會是那個歐陽家的人麼?
如葉茫所言,經營那麼大的黑市,家世不外露,那麼有沒有可能,這黑市本身就是歐陽家的人建立的?
或者只是湊巧姓歐陽?
「挺好听的名兒,改日帶給我看看。」瑾玉並未將心中疑惑表露出來,只朝葉茫淡淡一笑。
與葉茫分別後回到了永陵宮,進了屋子里頭,顧雲凰果真還在。
他垂著眼看書,白皙的指翻閱著書頁,那書她只需一眼便認得是百草醫經。
眼見瑾玉進門,顧雲凰抬眼,「回來了?」
「嗯,回頭讓珍華收拾一下,明日去廖城。」瑾玉到了他身旁坐下,將頭一沉靠在他肩頭。
「那你可是開心了,又有新的地方玩。」顧雲凰淡淡一笑。
身邊寂靜了片刻,而後他听得她道︰「阿音,問你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
顧雲凰听著她的話心下有些疑惑,「你問。」
「我,是不是……」猶豫了片刻,瑾玉才道,「很沒女人味,就是說——很不像個女人?甚至你有沒有覺得我就不是個女子?」
南靜王的話到底還是影響了她。
「……」沉默了片刻,顧雲凰道,「怎麼忽然問這個。」
「這你別管,你給我回答便是。」
他若是說是,她就咬死他咬死他!
他若說不是,似乎,也許,好像,是違心話?
瑾玉忽然泄氣了。
有些期待顧雲凰的回答,卻也有些緊張,然而就在她郁結之時,耳中傳入他平靜的聲線,「不管像不像,不管是不是,都無妨,只要我喜歡的,你是怎樣的都行,我不會在意這些,所以,以後不要問這麼腦殘的問題。」
瑾玉︰「……」
這真真是神回復。
但是為何又罵她一句腦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