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夫難馴 第248章 大結局 (完)

作者 ︰ 笑無語

東方燁與葉茫听見了動靜,朝著瑾玉的方向望去。

葉茫見她無恙,松了一口氣,也沒去在意她的箭指的是誰,他和東方珩沒有多少感情,對于東方珩原先利用瑾玉的事也是介意的,這一次之所以跟著他來,不過是被騙來的。

但東方燁卻是不同,有些驚愕地望著瑾玉。

東方珩對他的好,他是知道的,如今見瑾玉與他站在對立的狀態,他一時不知該幫著哪邊的。

「弒父?」瑾玉冷冷一笑,「這個詞用得不好,與其說是弒父,倒不如說是為母報仇,你給母後和所有的妃子下毒,你安的什麼心?!」

此話一出,東方珩臉色一變。

東方燁與葉茫臉色頓時難看。

「你給我母後下毒?」葉茫厲聲問道。

東方燁斂眉,「父皇,你為什麼……」

「都給朕閉嘴!」東方珩沉聲開口,望向瑾玉的鷹眸之中一派冰冷,「你便是成心來與朕作對的?枉朕還對你那般好,給你那樣的地位,你便是這麼回報朕的?為了一個顧雲凰,胳膊肘往外拐!」

「與他無關,你用不著什麼都往他身上推。」瑾玉眸色乍冷,「先是利用我保護東方燁,讓我樹敵眾多,接著又用我要挾凰音,讓我看著他死在我眼前,之後假仁假義地給了我一個湘王的位置,難道不是讓我守著望月江山守著東方燁?我在你看來不過是個好用的工具而已,是否因著這樣,我還得對你感恩戴德?母後做錯了何事,你要害她性命?你的良心早就被惡狗啃食殆盡了吧!」

「你,混賬!」東方珩听她一番話,難掩怒氣。

瑾玉听得無謂,「你可以多罵幾句,趁著你命還在。」

言罷,手中弓箭便要再度射出。

東方珩立即戒備。

未料到,瑾玉這只是一個假動作,看似是要射他,而射出之時方向卻迅速一轉,直接將與顧子墨打斗的一名黑衣人從後背射穿。

那正是東方珩的手下。

誰也沒有料到這一幕,顧子墨抬眸,望向瑾玉這頭,朝她淺淺勾唇。

「你竟與雲若這小子串通一氣,那好,朕就先將他宰了!」東方珩低斥一聲,轉身朝著顧子墨而去,但瑾玉自然不放過他,手中箭羽再度搭弦射出。

這皎月銀弓的弦極其柔韌,且將內力注于弦上,可發出極大的勁道,一箭射出,便是無比凌厲。

東方珩被阻了腳步,只能先顧著自己的安危,另一頭,顧子墨的暗衛與東方珩的死士依舊在廝殺,忽的便是有一人從人群中跳出,身影直直朝著東方燁而去——

東方燁此刻正擔憂地看著身前的男子,以背對著那黑衣人。

這一變故,讓顧子墨、瑾玉、以及東方珩懼是一驚。

那是顧子墨的暗衛,顯然是見東方珩那一方死士難以對付,自己這一方遲早撐不住,這才挑了東方燁這望月君王下手,既然護不住自己國家的君主,那便殺掉敵方君主。

眼見那黑色身影就要逼向東方燁,東方燁等那人近了,猛然察覺身後異樣,轉過了身——

瑾玉此刻弦上無箭,再射一支箭已然來不及了,而東方珩堪堪避過一箭,才站穩了腳跟。

但出乎眾人意料,一道綠光在那黑影在離東方燁僅僅幾尺之時,撞上了他的長劍,使得他的劍偏了開來,同一時,大殿牆面那一處,藏匿暗衛的暗門之後,迅速掠出一道青色身影,將那黑衣人一掌打到了好幾丈之外。

‘叮’有什麼東西落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瑾玉望向地面之上滾動的物體,是一枚翠綠的玉扳指。

這個玉扳指,她有印象,那麼那道青影——

「東方珩,好久不見。」青衣長身玉立,背對著東方珩,開口,聲線依舊是毫無起伏的。

「顧、玄、曦。」不同于顧玄曦的平靜,東方珩的情緒顯然更加激憤一些,連開口都是咬牙切齒的,這一瞬間,鷹眸之中乍現的冷光直直釘在前方的那一襲青影身上,只恨不得用眼神就將他瞪穿了。

此刻,他似乎忘記了去思考前頭的人為何會出手救東方燁,只因顧玄曦出現的那一刻,便激發了他埋藏多年的恨意。

身後的刀光劍影還在持續著,然此刻,東方珩的眼中卻只看得到一人,無暇再去管之前還在拿著箭要準備射他的瑾玉。

顧玄曦轉過了身,這一瞬,東方珩的眸光一震……

瑾玉瞥了顧玄曦一眼,倒是不再拉弦上箭了,只抬腳邁向了顧采薇的方向。

這二人的恩怨,且先讓他們自己先算好了,她看這二人都不順眼,若是他們斗起來能死一方,那就最好不過。

但是她此刻還沒有見到歐陽幽若的身影,到了此時,她依舊還在想著如何能挽回歐陽幽若的性命,她還是不能看著阿音失去娘親,如果可以的話,真想在歐陽幽若出現之時,將她直接打昏帶走。

但是即便打昏了歐陽幽若,也不能絕了她的心思,若是能讓歐陽幽若徹底忘記顧玄曦那該有多好。

徹底忘記——

腦海之中忽然劃過一抹想法,不知鬼醫有沒有辦法研制出能讓人忘卻所有前塵往事的藥,歐陽幽若的記憶,單憑鎖憶術是根本封不住的。

一時間腦海中劃過千百思緒,走到了顧采薇面前,她蹲查看她的傷勢。

顧采薇的手正撫著被東方珩打了一掌的肩頭,面色蒼白,似是有些難受,瑾玉見此,氣運于指尖,點上她幾處要穴,將內力注入,而後將她扶好了坐穩。

「感覺如何?」

「還好,未想到那老家伙那般厲害。」咳了一聲,她道,「司雪笙已經拿了玖璃的那飄渺神仙水去牢里救人了,等他用那水將鎖頭腐蝕了,便可以救他們出來。」

「事情交給他辦大可放心,你現在只需好好休息便是……」話未說完,忽覺得身後傳來一道破空之聲,瑾玉眸色一冷,頭往右邊一偏,一把利劍,正擦著她的耳鬢砍過。

她倏然起身,銀弓一舉擋下來人的一劍,朝身後的顧采薇道︰「快先離開!帶著那白衣琴師走出大殿之外,外頭有我帶來的弓箭手,比這里安全得多。」

話音落下,猛地抬腳朝著正對面那黑衣人的月復部狠狠一踹,那黑衣人瞥見她抬腿的動作,早已料到她接下來的步驟,忙一個旋身避了開來,卻沒想到,瑾玉原先的使力一踢不過是假象,到了半路便收了回來,眼見他旋身,手中銀弓直接套上了他的脖頸——

他收勢不及,還未站穩腳跟,加上瑾玉狠力一勒,他原本是為了躲避的動作反倒把自己的脖子給扭了。

臨死之前,他的眸子瞪若銅鈴。

「打架光靠力氣有什麼用,動點腦子。」朝著那人冷冷一笑,而後將銀弓一收,抬腳踹向他的月復部。

這一回是踢真的,但是那人再也沒有力氣避開了。

這一腳,踢得他直直撞上了身後的黑衣人,那黑衣人一個趔趄,同伴被踢飛力度之大,速度之快讓原本就背對著瑾玉的他躲避不及,身子朝前一仰便撞在了顧子墨的利劍之上。

顧子墨一劍將東方珩兩名死士串成了血葫蘆。

有了瑾玉的協助,東方珩的死士消滅速度逐漸加快。

這一頭打的激烈,另一頭,顧采薇趁著東方珩與顧玄曦對峙,迅速退往大殿之外,路過葉茫身邊,還不忘一手抄起他往殿外掠去。

東方燁看著這一幕倒是沒有動作,只因瑾玉對顧采薇的吩咐他是听見了的,這雲若的公主應當是不會傷害七哥的才是。

雲若望月原本就是友誼之邦,此刻的場景卻讓人完全無法想象兩國是友好的,東方燁望著東方珩,事到如今還不明白他的動機是什麼,他似乎很是仇視雲若,但雲若的人顯然不仇視望月,否則,雲若的公主也不會救望月的王爺了。

而他望月的湘王與雲若的梁王衍生了感情,似乎是站在雲若那邊對付著自己的父皇,那麼此刻他有些不明白瑾玉的立場,更不明白,東方珩此次是來干什麼的?為什麼似乎很仇視那青衣男子?而在看見他轉身的那一刻,面上的神情卻是變成了驚訝。

等等,那青衣男子的名字,似乎是——顧玄曦。

東方燁倏然一驚,雲若先皇顧玄曦?竟還未死,且,怎麼會是這麼年輕的容貌,他分明應該與父皇年紀相仿才是。

「不用驚訝,他就是雲若先皇,阿音的親生父親。」耳畔,響起了瑾玉的聲音,「咱們的父皇,與他,愛上同一個女子,那便是他的幽妃,只不過,原先所有人都認為幽妃早逝,父皇甚至不知幽妃還與雲若先皇生有一子,名喚雲凰,而當他看見他相貌的那一刻,便對他產生了殺意,原因僅僅是因為那是他心上人與旁人所生,小燁,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此次來,就是為了專程找雲若先皇算清當年的帳,將你與葉茫騙來,假意是為了救我,你可有想過,他哪會那麼好心因為我特的前來,他若是對我還存著親情,便不會當初利用我殺我愛人,如今又要殺我母後。我不會放過他,但我知道,你記著他對你的好,那麼你為難的話,現在就走出去,走出這個大殿,外面是雲凰的弓箭手,他們不會傷你。」

「六姐……」東方燁緩緩抬頭望她,「你站在雲若先皇那一邊,你要殺父皇?」

「錯。用不用我動手,我如今還不確定,我不站在他們任何人的立場,我只站在自己的立場,此事不牽扯雲若望月兩國,這一刻我不是望月的湘王,我只想保護我要保護的人,也許我能做到。」今日顧雲凰不在場,是她最為慶幸的事,她將目光挪到此刻劍拔弩張無聲勝有聲的東方珩與顧玄曦身上,淡淡開口,「你如今是一國之君,這里刀光劍影,不適合你呆著,出去吧,不會有人攔你,有人攔著,我幫你擋下就是。」

「六姐。」東方燁並沒有走開,漆黑的瞳仁望著她的臉龐,「為什麼剛才雲若的先皇會出手救我?」

瑾玉睫羽微微一顫。

方才那樣的情況下,他們都是來不及救下東方燁的,若不是正好顧玄曦趕到,用手指上的玉扳指迅速打偏了那襲向東方燁的劍,再加上他速度之快解決了黑衣人,那麼此刻東方燁必然被黑衣人刺中了。

東方珩一見到顧玄曦便是一副極為憎恨的模樣,之後瞥見他未老的容顏,又變的驚訝,以致于無暇去思考為什麼顧玄曦出手救東方燁。

然東方燁本人卻是思考到了這一點。

「我與雲凰哥哥都是幽妃所生。」東方燁繼續道,「父皇看見了雲凰哥哥,生氣的要殺他,而雲若先皇看見我,非但沒有動手害我,反而在最關鍵的時候救我一命。」

「小點聲,也許雲若先皇還不知道你是幽妃娘娘的孩子,畢竟他才第一次見你。」瑾玉故作淡然道,「所以他沒必要害你,至于救你,也許他只是看不慣有人卑鄙偷襲,且你還只是個十六歲的孩子。」

這理由似乎是有些牽強,但她此刻根本編不出多好的理由了。

「真是如此麼?為了別國的君主打死自己的屬下,我若是死了,對此刻的情形顯然是有利的,兩國太上皇爭鋒相對,我這個望月皇上若是殞命了,望月朝堂必然恐慌,但這不是重點。」東方燁道,「重點是,方才,我在雲若先皇的眼神中,竟看出了擔憂關切之色,雖說他很快轉身走了,但我確確實實是沒有看錯,他為何會對我有那樣的眼神呢?」

「不知道,你若好奇,回頭自己去問。」瑾玉回答得依舊不咸不淡。

「六姐,我忽然發現,我和父皇其實長得一點也不像,我的眼楮像雲凰哥哥,其他的地方也不像父皇。」眼見瑾玉一副不大感興趣的模樣,東方燁卻依舊繼續說,聲線比原先有了一絲波動,「我甚至覺得自己的輪廓與雲若先皇更像一些?六姐你說呢?你知不知道父皇與雲若先皇有多少年沒有見面了?」

「莫要胡亂猜測了!」瑾玉轉頭,低聲斥道,「馬上給我出去,到大殿外頭去!」

東方燁抿唇望了她一會兒,終是轉過身朝著大殿之外而去。

瑾玉望著他的背影,眉眼間劃過一絲無奈。

這兩年來,他漸漸成長,變化何其多,如今卻是這般的敏銳了,他竟然已經開始懷疑了。

但是這個節骨眼上,她怎麼能告訴他真相呢?

眼見那少年的身影離殿門不過一丈,倏然間,一道深藍色身影直直掠到了他之前,抬手便掐上了他的脖頸。

而那道深藍色身影之後,青色的身影急掠過去,確是沒有趕上。

瑾玉一驚,不為別的,只因那掐著東方燁脖頸的人正是東方珩。

怎麼會……這刀劍砍殺之聲這般雜亂,他怎麼可能听見她與東方燁的對話?

顧玄曦與東方珩原本就隔著好幾丈,東方燁走向大殿之外,與東方珩間隔的距離比顧玄曦近了許多,因此東方珩去擒東方燁,顧玄曦來不及攔下。

而他的動作,被東方珩看在了眼中。

「朕抓自己的皇兒,你這般著急做什麼?」東方珩手上的動作並未收緊,卻是望著顧玄曦笑了,「說來,我與你也有許多年未見了,都快忘了你的樣子,原本我來的路上還在想,你現在是什麼樣了,沒想到,竟像是看見了十幾年前的你,十幾年來我沒有細細看你的長相,之後未見到,更是忘了,但今日,朕忽然發現,你與朕的皇兒,比他與朕似乎還像一些。」

顧玄曦眸光一冷。

瑾玉袖子底下的手握緊。

「父皇……」東方燁望著身前人,眸中有難以置信之色。

他不信,不信眼前的人會想要傷他。

「你給朕住嘴!」手上的動作猛然收緊,瑾玉與顧玄曦幾乎是同一時踏出一步。

「朕的女兒關心他倒還情有可原,你卻也關心著她,是何原因?你與朕為敵,方才為什麼要救朕的兒子,你不是應該冷眼旁觀麼?為什麼出手,現在又為何緊張!」東方珩幾乎是赤紅了雙眸,可見他怒火之高,「原先我從未懷疑幽若,這孩子與她有些像與我不像,我也沒多想,今日我卻發現自己有多愚蠢!枉我十幾年來費心護你,連江山都從未考慮過要給你其他兄弟,到頭來,竟是為別人養了一個孽種,你該死!」

話說到最後,幾乎是咆哮了。

「孽種孽種,你的嘴巴就只會不干不淨地罵別人的孩子是孽種,試問幽妃原本就不是你的妻,她生下的孩子憑什麼就是孽種了?一個你也罵兩個你也罵,這與你有什麼關系麼?難道是她原本嫁你又背叛你?你究竟知不知這個詞語的真正意思?」瑾玉冷聲道,「今日你若是動了他,你決計走不出這雲若的皇宮!」

「逆女,給朕閉嘴!朕就是死,也得拉著這個孽種墊背不可。」東方珩朝瑾玉厲聲,而後轉頭望向顧玄曦,「你現在還想否認?」

「朕沒有說過要否認。」顧玄曦道,「你與朕的恩怨,何必拉上別人,我們公平戰一次,就我們二人,如何?」

東方珩冷笑,「你當我吃這一套?以為我不知你要救他?」

說話間,手再度收緊。

東方燁面色愈發青白。

「放了我的孩子。」倏然間,一道女音在大殿之中響起,這一聲使得東方珩手上一顫,目光越過了東方燁,越過了瑾玉,看向正朝著他走來的一襲素白衣裙的女子。

她是從方才顧玄曦出現的那個暗門中走出的,她步履緩慢,神色無波,愈走愈近。

顧玄曦面上難得有了情緒波動,目光緊鎖著她的身影。

她走到了瑾玉前頭停下,朝著東方珩再度開口,「放了燁兒。」

「他不是我的孩子!」東方珩望著離自己不過幾丈的人,多年未見,她依舊如記憶中那般模樣,只是似乎更蒼白縴細了。

「幽若,我終于見到你了。」他激動地連唇都在發顫,「你終于肯出現,你可知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能見你,知道你還活著的那一刻,你可知我有多高興?他們都以為你不在世上,但是我不信,直覺告訴我你一定是活著的,幽若,你怎麼又瘦了許多?顧玄曦可是對你不好?我殺了他,我帶你走,這一次,我絕不會再放你離開。」

他的話音落下,目光只釘在歐陽幽若的身上,顯然是在等著她的答復。

瑾玉的目光卻只盯著他掐著東方燁的那只手,只等他放松,將人救下。

听著他對歐陽幽若說的話,無端覺得有些可笑,偏執的人,當真是可怕,如今竟還做著白日夢,他能不能走出這雲若的皇宮都是個問題。

「從幽若嫁我的那一刻,便沒有你東方珩插足的余地。」顧玄曦聲線平淡,說出的話卻都在刺激著東方珩,「幽若于你而言,就像浮雲,永遠不會在你身邊停留,這麼些年,你始終在追逐天邊浮雲,不珍惜身邊人,到了這把年紀,你究竟明不明白,從頭到尾你什麼也沒有得到,不是你的,何必強求。」

「你胡說,你胡說!」東方珩面色倏然猙獰,掐著東方燁脖頸的手因著顧玄曦的話再度緊了幾分。

「住手!」歐陽幽若將他的動作看在眼中,忙出聲道,「你要是傷了燁兒,我便永遠不會原諒你!」

「幽若,你騙我,你說他是我的兒子,你怎麼能騙我……」東方珩說到這兒,目光倏然望向顧玄曦,「都是你!若是沒有你,幽若就會與我在一起了?你想救他是麼?相救你的兒子,現在,你便在我面前持劍自刎,你若死了,我立即放了他。」

「東方珩,事到如今你還在執著什麼!」歐陽幽若幾乎是以咆哮的語氣在說話,「你們口口聲聲都是想與我在一起,做的卻全是傷害我的事,你們捫心自問,你們做的事何曾讓我開心了?只是一步步將我往死路上逼,我的兒子究竟究竟錯了什麼你們要這樣害他們,我歐陽幽若上輩子一定是欠了你們的——」

說到這兒,她忽的平復了情緒,「是不是也許我死了,你們的爭斗就不會再繼續了?」

此話一出,東方珩與顧玄曦俱是一驚。

瑾玉握著銀弓的右手一緊。

「幽若,我沒有要傷害你。」東方珩手上的勁道松了幾分,精神卻警戒著防止東方燁掙月兌開來。

「我以為他是我的兒子,你知道我對他有多好?可是你騙我,你竟然讓我替別人養兒子,還將我的江山也送給他了,你怎麼能這麼對我……」說到這兒,他聲線倏然又提高,眸光看向了顧玄曦的方向,「他該死!但是你若願意替他死,我就放過他!」

「你說話可算數?」無比淡漠的男子聲線,卻是將周圍的人都驚住了。

瑾玉訝然地望著他轉身走至一個倒在地上的已死的暗衛身邊,俯撿起他掉落在身旁的劍,而後轉過身望著東方珩,「你若出爾反爾呢?」

歐陽幽若震驚的有些說不出話。

顧子墨再次將東方珩的一名死士斬殺,望著那一襲持劍而立的青影,眸光中透著幾許復雜。

他這只是計,還是真的呢?

他雖在打斗之中,卻也不代表沒有注意到他們那邊的動靜,方才顧玄曦緊急關頭救下東方燁,他也是看見了的。

十九弟,當真是幸運啊。

東方燁面臨生死關頭,那麼多人替他擔心著,而自己在這一頭打斗,除了身邊暗衛,便沒有人過來幫著。

瑾玉與幽妃擔憂他,倒還情有可原,但是父皇……

他與那麼多兄弟姐妹們,在他身邊成長,卻分不到他的一點關注,而這個今日才見到的十九弟,卻能讓他出手相救,讓他擔憂……

心下百味陳雜,但眼下他卻不得不將注意力投進打斗之中,將身邊敵人斬殺。

「朕以天子之威起誓,若是出爾反爾,不得好死。」東方珩冷冷一笑,「你可以動手了。」

顧玄曦將劍抬起,搭上自己的脖頸,望了歐陽幽若一眼。

歐陽幽若在這一刻竟是不說話了。

瑾玉望著這一幕,忽然有些明白歐陽幽若的想法。

她原本就是打著和顧玄曦共赴黃泉的主意,顧玄曦若是去了,救下東方燁之後,她也會陪著一塊去的。

瑾玉垂下了眸光,有些不想看那一幕。

但是顧玄曦籌劃了這麼些年的事,怎麼可能因著東方燁而放棄?

思及此,她神色一緊,隱隱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顧玄曦的劍已然搭在脖頸之上,東方珩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的動作。

顧玄曦閉上了眸子,似是要赴死。

然而就在他將要以劍鋒抹過脖子的那一瞬,從殿門之外倏然飛進一根極細的蠶絲劃過氣流,蠶絲雖細,卻是帶著凌厲之勢襲向了東方珩的背部。

東方珩耳畔听見聲響,倏然一驚,幾乎是迅速地身子向右一偏,還來不及轉頭看襲擊之人是誰,便覺得手腕驟然一麻,那被躲過的蠶絲攜著內力直直彈向他手腕上的脈絡,他頓覺得手腕像是被利刃割開了,無法在掐住東方燁,東方燁感覺脖頸之上的力道松了許多,立即掙開,還未站穩腳跟,便覺得腰間一緊,有一物纏上他將他直接掠走,方向,是殿門之外。

幾乎是在同一時,顧玄曦閉著的眸子立即睜了開,眸中浮現的分明是寒涼的殺機,原本抵在自己脖頸上的劍,手腕一旋已然高高舉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還未站穩腳跟的東方珩擲去!

一切只在電光火石之間。

「嗤——」利刃刺入皮肉的聲音響起,長劍穿過東方珩的月復部,劍尖直沒入背心。

東方珩眼眸瞪如銅鈴。

前一刻,他還在威脅著別人的生死,眼見自己最憎恨的人便可以死去,這一刻,他卻被那人反而穿了一劍。

他怎麼會輸……

那根蠶絲——

東方珩的身體轟然倒地,眸中盡是不甘。

歐陽幽若望著這一幕,別開了目光。

瑾玉的眸光投向大殿之愛,無比訝然。

他來了。

他竟提前醒了過來,她分明給他吃了十香安神散,他怎麼還能趕來這里?

到底還是低估了他。

下一刻,一抹絳色的身影出現在殿門口,他抬步跨進門檻,望著大殿中的混亂情景,眉頭一斂。

當他的眸光掠過東方珩身上的長劍時,精致的眉眼,劃過一抹冷然,而後抬眸看向了不遠的前方,一襲青衣站立,同樣看著他。

「一直想找個機會與你切磋。」顧雲凰望著顧玄曦,淡淡一笑,「今日,你我二人比試一場,可好?」

「你認為你勝得過我?」顧玄曦淡然開口,「要比試,無妨,咱們上大殿外頭去比。」

「弓箭手我已經讓他們散開了,外頭沒有閑雜人等,空曠的很。」顧雲凰這般說了一句,眸光一轉,深深地望了歐陽幽若一眼,而後轉身邁向大殿之外。

「阿音——」瑾玉喚了一聲。

顧雲凰步子一頓,沒有回頭,卻是道︰「阿瑾,讓我做我一直想做的事吧。」

他一直想做的事——

與顧玄曦交手一次,無論輸贏麼?

但是以他如今的功力,打不過該如何?

她緊緊握住手中銀弓,心中思索,一旦他落下風,她便要出手,不管他之後會如何生氣,她都不能再看著他受傷。

顧玄曦跟上顧雲凰的步子,走了出去。

顧子墨那一頭,東方珩的死士已經盡數解決,眼見顧雲凰與顧玄曦走出大殿之外,幾乎是沒有思索便奔了出去。

瑾玉望向了歐陽幽若,卻見她低垂著眸子,不知在想什麼。

瑾玉走到她的跟前,才想說話,卻听她道︰「其實剛才,他可能是因為看見了音兒的身影,才會暫時妥協的吧。因為從大殿外頭往里看,最先看見的便是東方珩的身影,音兒的注意力定然是在被挾持的燁兒身上,不假思索便出了手。」

「您是說……他不會為了燁兒而犧牲的?」

「不會,縱然他會關心他的死活,也不會願意拿自己的命去換,因為他的計劃還未實現,其實除了我,他可以犧牲掉任何人,方才若不是音兒來得及時,他會等東方珩殺了燁兒再殺東方珩,他若不是做好了準備,怎麼會在音兒將燁兒救走時,立即用手中劍擲向東方珩,他根本就是已經打定了主意,也料到了會發生什麼。」

瑾玉霎時沉默。

「所以,我的決定真的是對的。」歐陽幽若緩緩邁步走到大殿之外,瑾玉抬步跟上。

「瑾玉,以後音兒就拜托你照顧了。」到了殿門之外,歐陽幽若這般說了一句,瞥了一眼數十丈之外的劍光閃爍,她轉了個方向,快步離開。

瑾玉望著她離去的方向,隱去了眸中的淚光,而後望著前頭不遠處的兩道身影,邁步走了過去。

「十一哥不會是父皇的對手的,因為先前斷了解藥的緣故,他的功力用來抵抗毒發,如今的身子狀況,根本撐不下多久。」顧子墨不知何時走到了身旁,與她一通望著前方纏斗看不清身影的二人,「只是他心中對父皇積恨太多,無論如何他都要與他交手一次,因為原本父皇都不是十一哥的對手,十一哥身上的毒,能壓制他的真氣。」

「無論如何我不會再讓他受傷。」瑾玉語氣篤定,目光緊鎖前頭二人的身影。

忽的,南面的方向傳來一陣喧囂之聲,瑾玉轉頭去看,所見的便是火光沖天,明黃色的火焰在黑夜之中格外醒目,與她相隔約莫十幾丈遠。

「清華殿,清華殿失火。」顧子墨眉頭一皺,「清華殿是原先幽妃居住的寢殿,已經多年沒有人再居住了,怎麼會忽然失火?」

瑾玉眸光一顫,看了看不遠的前頭打斗的二人,又望了一眼清華殿的方向,「幽妃不見了。」

歐陽幽若要火燒寢宮的事,可沒有與她說。

眼下她要看著顧雲凰這頭的情況,她知道自己這一句話,顧子墨必然會往清華殿而去。

「幽妃不見,清華殿失火,不好!」顧子墨神色一變,轉身往清華殿的方向去了。

「走水了!」

「清華殿走水了!」

遠遠地,似乎傳來宮人驚慌的聲音。

「怎麼回事!」顧子墨趕到的時候,宮人正提著水來回奔走救火。

「陛下,清華殿忽然失火,且,奴婢方才竟還看見有個姑娘在殿中,也不知是誰,竟然不出來。」小宮女說著,忽的抬手一指,「就是她!」

顧子墨忙向里頭看了過去,火光籠罩著一襲素白長裙,那女子抬眸,朝他微微一笑。

顧子墨一驚,上前兩步將要叫她,忽的有幾塊磚瓦落下,攔住他欲踏出的腳步。

「陛下不要上前,陛下,這火勢凶猛,請陛下退遠一些!」

顧子墨額上沁出了汗,奈何被好幾人拉扯著,一步也不讓他踏出,他才經歷過一戰,此刻已是十分疲憊了。

同一時,金華殿前頭正在交手的顧雲凰與顧玄曦也看見了沖天火光,二人都是知道那火光的位置,幾乎是下意識地同時撤了招式,找尋著歐陽幽若的身影。

但歐陽幽若早已不見了蹤影。

顧玄曦頓時顧不得其他,忙一個轉身往失火的宮殿而去了。

顧雲凰見此,自然也要跟上,然余光忽然瞥見左邊有一物破空而來,所去的方向,正是沖著正往自己這頭來的瑾玉。

「阿瑾!」神色一緊,蠶絲立即出袖,將那一把破空而來的帶血利劍彈開,而後身形掠到瑾玉前頭,伸手將她的腰往懷間一攬,另一只手迅速抬起,擋下襲來的掌風。

「噗——」一口鮮血自口中噴出灑在地上。

原本與顧玄曦打斗他就盡了全力,此刻再接偷襲之人的那一掌,只覺得對方內力深厚,他強硬接下,掌風的沖擊力讓他只覺五髒六腑仿佛被碾過,鮮血頓時涌上喉嚨。

「阿音!」瑾玉慌忙抬頭看他的情況,眸中驟然一寒,偏頭就看響金華殿殿門之外的那一襲深藍色錦衣。

不是東方珩是誰。

方才顧玄曦一劍穿過他月復部,竟沒有要了他的命,他此刻身上的那長劍已然沒了,就是方才用來偷襲她了,而他拼盡全力打出一掌,竟是要她的命。

「顧雲凰,上一回沒讓你死成,朕真是後悔怎麼沒在你倒下之時再扎上幾刀!」

瑾玉唇角勾起一抹冷然的弧度,眸中殺機四溢,抬手從身後箭囊之中取出三支箭羽,搭弦,「不甘是麼?後悔是麼?有什麼話到地下去和閻王說吧!」

話落,三箭齊發,東方珩此時已是強弩之末,無力躲避,三支箭羽沒入胸膛,只能睜著不甘的眼眸倒下,臨死,依舊帶著滿腔怨恨。

「阿音,你怎麼樣?」瑾玉伸手扶上顧雲凰,見他吐血,心下只覺不安。

「無妨。」顧雲凰搖了搖頭,「我要去清華殿。」

「好,我帶你去!」瑾玉咬了咬牙,伸手攬上他的腰,提氣一個躍身,朝著那火光沖天的方向而去。

顧玄曦趕到清華殿前,所見的便是歐陽幽若站立在火光之中,神色恬靜,見他到來,面上的神情也沒有多少波動。

心下驟然一疼,沒有多想,伸手搶過一個宮人手中所提的水桶,朝著頭便淋下,水浸濕了全身,他朝著那火光之中的人而去。

歐陽幽若似乎是料到了他會這般,站在原地沒有動作,待到他到了自己跟前,她抬眸,烏黑的眸子倒映著他的臉龐,被水浸濕的發,貼在他的臉頰兩側。

她抬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龐。

他閉上眼眸,「這是你的選擇?」

「是。」忍耐了許久的淚水溢出眼角,「他們還年輕,不要逼死他們,曦,你原諒我。」

「以前我從不怕死。」周遭火光愈盛,他卻十分平靜,毫無驚惶之色,「在認識你之前,從來沒有什麼能讓我駐足停留,而認識你之後,我也開始懼怕死亡了,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的計劃的?」

「幾天之前。」歐陽幽若抬眸,正要說些什麼,卻看見顧玄曦頭頂一塊橫梁載著火光落下,這麼一砸定然會砸到他肩上,她想也不想,抓上他的手臂一扯,「小心!」

「啪」橫梁落在了地上,已經燒得漆黑。

歐陽幽若的動作,讓顧玄曦避免了被橫梁砸到,但由于用力過大,二人便都跌坐到了地上。

一個香囊,自歐陽幽若衣袖中掉落。

顧玄曦一眼看見了,「這不是皎月國寶中的一樣東西麼。」

「嗯,除了那張畫卷,這個香囊也是必不可少的東西,據說寶藏需要這個香囊探索,要尋一種識香鳥,根據香囊上的香氣找尋寶藏的所在點,香囊我帶在了身上,畫卷還在冷宮之中,可惜了我忘記將這個香囊留在外面,若是燒毀在這里,你要留給雲若子孫的財富豈不是更難尋了。」

「現在這個已經不重要了。」顧玄曦伸手,將歐陽幽若攬入懷中,因著他的衣物是濕的,便沒有那麼快被火燒著。

「我想與你一起活下去,自從得知你的命格,我便過的不安生,我囚禁你十三年,十三年,為了讓你與外界隔離,為了能完成我不想讓你知道的那些事,但這十三年,每天夜我都去看你了,只是你不知道罷了,我知道你與蝶妃感情好,我讓她陪著你,得知她染了重病,你不希望她死,我算著實行計劃的日子也快到了,便放了她,我知道你不想雲凰死,我也不想,我將他帶離你身邊,我不去關心他,我希望能淡化你們之間的感情,幽若,不是我不喜歡我們的孩子,沒了雲凰,我們還可以有更多孩子。然而我卻不知道你這麼在乎雲凰,甚至于今天才見的燁兒,你在乎他也比我多,東方珩要殺燁兒的時候,我持劍準備自刎的時候,你的神情告訴我,你不會阻止我,幽若,你想我死的對不對?」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走的,我說過我會陪你。」歐陽幽若將頭埋入他的胸膛,「不要試圖改變什麼命格了,曦,虎毒不食子,被你犧牲掉的那些孩子,就拿我們的命來償還好了,我即使活著也會心中內疚,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也夠了,二十幾年,我們雖是不能白首,但我也已經知足了。」

「縱然我會逆天改命,也終究敗給你,到頭來,你還是活不過。」顧玄曦將頭抵在她的肩頭上,「我真傻,被自己的執念控制,耽誤了我們十三年的時光,這十三年我若是與你與雲凰好好生活,縱然死,也能留下些美好的記憶,可惜,十三年我讓你整日對著四面冰冷的牆……」

「但是你將我藏匿十三年也確實轉變了原本該戰火遍布的格局,當年,花冥央、東方珩、加上你都有意引導戰火,兵戎相見,若不是國師提醒你,不知要死多少人,我詐死,他們二人便也沒有心思爭奪了,至少,至少我不是禍國紅顏,至少你們沒有造成那麼大的傷亡,我唯一虧欠的,是秋明山的那些孩子們。」

「虧欠他們的是我。」顧玄曦閉上了眼眸,感受著周身愈發燒灼的氣息,好似要將他們漸漸吞噬。

「我恨東方珩,也恨花冥央,不為別的,因為他們與我一樣,愛美人不愛江山,千軍萬馬,錦繡江山,都敵不過紅顏一笑,明明你心中只有我,天下那麼多女子,他們卻為什麼要與我爭一個你。」

「不用管他們了,都不用管了。」歐陽幽若低喃,「曦,你還記得你最喜歡听我唱的那一首歌麼?我最後再給你唱一次吧。」

顧玄曦道︰「好。」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今我來思,雨雪靡靡

知我者,謂我心憂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天地悠悠,我心糾糾

此生綿綿,再無他求

求之不得,棄之不舍……」

低婉悅耳的歌聲,伴隨著火光將物體燃燒所滋生的聲音,縈繞在耳畔——

周身燒灼之感愈發清晰,火舌卷著灰燼,似是要將相擁的二人吞噬,二人都沒有看見,落在一邊的香囊,發出一陣奇異的金光——

「娘!」清華殿外,瑾玉帶著顧雲凰到了大殿之外,眼見火舌躥到半空中,依稀還能見到火光之中相擁的身影。

顧雲凰神色蒼白如雪,想要上前,卻被瑾玉扯著,「阿音,火太大了,來不及了……」

懸掛于大殿前的兩盞以紙糊的宮燈,被火舌燃盡了繩索,墜落在地上濺起了火花……

而後,是書寫著‘清華殿’的宮殿牌匾,落在地上,發出巨大響聲。

顧雲凰無力磕上了眼眸,朝一邊栽倒。

「阿音!」瑾玉慌忙去扶,余光瞥見黛藍色的身影一閃,到了她身邊,指尖捏著一粒藥丸喂入了顧雲凰口中。

是蕭陌宸。

瑾玉抬眸看他,他的頭發有些微亂,衣衫也並不端整,顯然是經歷了一番打斗。

「他們救出來了,我戴上了人皮面具混進牢獄,卻沒想到關著他們的牢房竟有暗衛把守,好似都料到了有人會劫獄,這才費了一番功夫。」

瑾玉點了點頭,「你快幫我看看,阿音的情況如何。」

「小爺我總算自由了!」身後,是納蘭玖璃的聲音。

「天吶,這是怎麼回事,天干物燥小心火燭不懂麼,這里頭有沒有人沒救出來?我的神啊,還有兩個,在里面做什麼?怎麼還抱著,活像殉情似的……」听這語氣,不用回頭便知是葉微涼。

救火的宮人還在陸續來往提著水桶,忽的,有人喊了一聲,「天吶,那是什麼!」

這一聲喊,頓時讓周圍的人都朝著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眼見要被火舌吞噬的大殿,竟從里頭生出了一道燦爛金光,金色的光輝籠罩著整個著火的宮殿,在外頭的人,能清晰地看見那火苗之中相擁的二人身上也發出淡淡金輝,下一刻,直接憑空消失——

「他們,他們不見了!」

「憑空消失了,金輝罩殿,天降異象,天降異象!」

「你們快看,天上九顆星子排成了一行!」

「真的,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呢,連听也未听過,這奇景,莫非是仙人臨世?」

瑾玉扶著顧雲凰,有些愕然地望著那火光,那二人當真是憑空消失的,連一絲痕跡也找不到。

顧雲凰顯然也驚愕住了。

在場眾人,無一不覺得驚奇,有的望著金輝籠罩的大殿,有的望著天上連成一線的九顆星子。「怎麼回事?」

「他們去了哪里?」

「星子移位了,異象要消失了!」

「看,金光也快消失了!」

眾人議論之間,那籠罩著大殿的金輝漸漸淡去,連同火舌也逐漸熄滅。

「天生異象,人憑空消失……」葉微涼怔怔地望著那大殿,像是想到了什麼,情緒有些激烈,「穿越,穿越!臥槽,我怎麼剛才就沒想到,這是穿到哪里去啊,天吶,我怎麼這麼遲鈍,我剛才應該一起去的,沒準我能回去,啊不對不對,萬一不是回到二十一世紀,到了遠古恐龍時代,到了侏羅紀,那可是虧大發了,唉,算了算了。」

周遭人听著她自言自語,一會兒高興一會兒氣餒,全然不曉得她在說什麼。

唯有瑾玉听懂了。

九顆行星連成一條直線,竟能帶人穿梭時空。

「阿音,他們沒事,他們沒事,天生異象,他們去了別的地方。」瑾玉有些欣喜地望著顧雲凰,如此這般,是最好的結果,歐陽幽若,終究是逃過了宿命。

顧雲凰听著她的話,張了張口,似是要說什麼,然話未出口,卻是磕上了眸子昏死過去。

「阿音——」

手腕一沉,攬住他無力的身子,瑾玉慌忙抬眸看蕭陌宸,「怎麼回事?」

蕭陌宸將手從顧雲凰手腕上收回,眸光低垂,好半晌,才開口說話,「體內真氣亂竄,脈象混亂,他受了很重的內傷。」

「那該如何?」

「先別急,尋一間房間,我給他施針。」七日之後。

「他若是一直醒不過來,你便要一直坐在這里,飯也不用吃了麼!」雅致的屋子里頭,傳出女子的低斥聲,「雲凰要是醒過來,看見你這個樣子,他又得生氣!」

「他若是現在能坐起來生氣地罵我一頓,倒是我最希望的。」瑾玉坐在床榻邊,望著顧雲凰的面容,同身後的人說著話,然身子卻沒有轉過去。

那天夜里,蕭陌宸替他施針,針頭取出竟是全黑的,他猶豫了好片刻,終究還是告訴了她實情。

體內毒積澱太多,原本就是虛弱的體質,動用內力便會損耗身體,而他經脈紊亂,真氣在五髒之間亂竄,中毒加內傷,若是換成尋常人,早已該殞命了。

蕭陌宸說,他是因著受了極重的內傷,加上本身就是帶毒體質,如此一來,簡直雪上加霜,幸而這些年來入口的良藥不少,這才吊住了一條命,但是什麼時候能醒過來,他不能保證。

而七天過去了,他沒有絲毫清醒的跡象。

蕭陌宸每一日都來施針,但每次所說的情況都是與上一次相同。

換言之,他永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醒。

瑾玉想,東方珩臨死前的那一掌,才是最主要的原因,那用盡全力的一掌,他當時接的那般勉強,吐出鮮血的時候,便已經傷重了。

雖說與顧玄曦打斗的時候沒有受傷,可到底是損耗了身體。

如今鬼醫已經回雲若去取碧邯葉,但也說明了,解了毒也未必能醒,那樣的內傷是他無法治的,他縱然能解百毒,卻也不是萬能的。

原來當初歐陽幽若之所以能從把守嚴密的冷宮中逃出到金華殿,就是因著鬼醫的幫忙,金華殿的暗門,早在許久之前便被鬼醫知曉了,沒有顧玄曦在冷宮,鬼醫與花冥央便順理將歐陽幽若帶出,但他們二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在去金華殿的那條秘道里,歐陽幽若出手偷襲二人,二人沒有防備均被她打暈了擱在密道中,只因她不想牽連他們。

當鬼醫醒來的那一刻,正好看見了天降異象,之後听說了歐陽幽若與顧玄曦憑空消失的事,自然是不願意相信,每日罵罵咧咧,但顧雲凰重傷未醒,他還是幫著他去找碧邯葉。

「你若是想照顧他,就得先照顧好自己才行。」顧采薇在她身後咬牙切齒,「吃飯!」

「采薇。」瑾玉忽然開口喚她的名字。

「嗯?」顧采薇應了一聲,「可是想通了?」

「想通了,我一直還欠他一樣東西,如今我也不知他什麼時候醒,我想兌現給他了。」瑾玉頓了頓,而後道,「我真是活該,他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時,我不答應他,我提出的條件是要他解毒之後,我只為了能盡快解他的毒才這麼要求,現在,忽然覺得不用等了,也許他哪一日醒了,跟我提出來時,我笑著告訴他,我已經兌現承諾了,屆時他的表情,應當很好玩。」

說到這兒,她眸中劃過一絲溫柔,眸底,卻有些濕潤。

仰頭將淚意憋了回去,她道︰「采薇,你傳一封信到望月,給我母後,她現在的身體應當好了,你讓她幫我……備嫁。順便將我幾個貼身丫頭也召過來。」

「備嫁?」顧采薇瞪大了眸子,「你要和雲凰……可是他……」

「正是因為我不知他什麼時候能醒,所以不想再拖延了,萬一他醒過來,美人遲暮,我過了出嫁的年齡,那多不好看。」

顧采薇沉寂片刻,終而嘆息一聲,「好,一切事宜,我幫你打點。」

房門外,一白一墨兩道男子身影站立,面色均是難看。

「他這樣,她也嫁……萬一他醒不過來……」

「小玉這麼做,無非是想向世人宣稱此生只屬顧雲凰。」

「笑話,我們兩個活蹦亂跳的人,還爭不過一個活死人,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顧雲凰,你最好能醒過來,看老子不趁你病打你!」

「若是注定得不到小玉,我希望她能開心,我希望,顧雲凰能快些醒,因為我不想看她守著一個活死人過一輩子,我希望她能笑,縱然不是對我笑,我也不想看她哭,不想看她終日面無表情的模樣。」

元昭二年六月九日,望月攝政湘王下嫁于雲若攝政梁王,備嫁數十輛豪華馬車,披掛大紅絲綢,隊伍衛兵皆身著喜慶紅衣,從望月一路行至雲若,十里紅妝,望月太後親身前往雲若參加婚禮,元昭帝早些日子拜訪雲若,本欲盡快回國,卻因婚期留守雲若皇宮數日,可見湘王地位之高。婚宴之上,兩位少年君主舉杯共飲,聲稱望月雲若友誼之邦將延續至後代,永不互犯。

然本該是一場盛大的婚禮,最引人議論的卻是雲若梁王昏睡不醒,有傳言,天降異象于雲若皇宮那一日,本是兩國君王暢談的宮宴之上,闖入刺客,刺客擅用毒,迷暈在場所有朝臣,欲對聖上行刺,梁王帶屬下剿滅刺客,不慎被重傷,昏睡數日無清醒跡象,與梁王情投意合的望月湘王難過不已,縱然梁王不醒,卻真情不改,與兩國君王商議,擇日完婚。婚禮進行中的一系列繁瑣過程全由湘王抱著梁王完成,所見之人無不感嘆,身為女子的湘王,竟如此堅韌,更有無數目睹婚禮過程的宮婢哭紅了眼,只嘆上天不公,竟不讓梁王清醒。

這轟動兩國的婚禮,無數女子為湘王心酸,無數男子只道若能得妻如此,當真幾世修來的福分。

而當初口口聲聲說要在婚禮上搗亂的兩個男子,目睹著婚禮從開始到完成,竟只剩下無奈。

「我真不知該說什麼……」

「什麼也不用說了,小玉不會喜歡听你說話的。」

「滾!」再說回龍鳴大陸取藥的納蘭夫婦姍姍來遲,當二人從龍鳴到望月,再由望月到雲若時,已經是婚禮結束的第三天了。

「飛雪,真是害你們白跑了一躺。」瑾玉依舊坐在顧雲凰躺著的榻前,朝身前的女子道,「鬼醫若能早些出現,想必也不用麻煩你們跑來跑去。」

「無妨,就當是玩了,且也不能算是白跑一趟,至少還帶了許多你們這沒有的藥材,以備不時之需,有碧邯葉在,這毒假以時日就能解了,至于他體內的真氣與經脈,我讓依然來幫他每日疏導調息,這里內力最深的就是他,我們幫不上什麼忙。」

瑾玉點了點頭。

「依然小子,你別不識抬舉,老夫是醫冠天下百草谷的神醫,多少人想拜入門下老夫都不同意,若不是看你用毒用藥造詣如此之高,就你這臭脾氣老夫也不想收你。」老氣橫秋的口氣,不是鬼醫是誰。

「連本宮十招也接不下,竟想做本宮的師父。」一聲清冷如霜的聲線,攜著幾絲輕蔑。

飛雪听著門外的動靜,搖了搖頭,「這鬼醫也太纏人了,每日被依然打得鼻青臉腫,還纏著要收他做徒弟,他不是都有三四徒弟了?」

瑾玉只道︰「不用理他。」

「葉姑娘,我歐陽清梅敢作敢當,當日,是我被嫉妒沖昏了頭,想去行刺你,差點刺了你一劍,我知是我誤會了你,我原本性格太過偏激狠辣,怎能配坐景王妃,幸而夫君不棄,但我畢竟對不住你在先,我求你刺我一劍泄氣。」屋外,傳來歐陽清梅的聲音,婚禮當日,她也與太後一起來了,除了與葉茫相聚之外,也是為了感謝自己的一紙契約,听說歐陽家家主氣得險些沒背過氣,命長子歐陽墨到歐陽清梅身邊,試圖將契約搶回去毀掉,但歐陽墨自然不听他的,還與歐陽清梅提了醒,而後又假兮兮地回歐陽家稟報父親契約偷不著,樂此不疲。歐陽家主因著多年的信譽,只能捶胸頓足。

「梅姑娘,你別總追著我讓我刺你可好?我都說了,我不生氣,且,蕭陌宸不是說了麼?冰蠶蠱是巫邪之物,中蠱之人會因抵御不當而真氣紊亂,情緒過激,易怒,這似乎也不能全怪你吧,要怪只能怪你爹啊!」

「但是我險些傷了你性命,就是不對。你若是狠不下心刺我,打我一掌也可。」

「你非要我懲罰你是吧?」

「是。」

「那你現在給我翻跟斗,翻九九八十一個,累到你虛月兌,這叫體罰,總行了吧?」

「……」

還有——

「寶玉,寶玉等等我。」

「我說了,我叫星影,不叫寶玉。」

「我不管,你就是寶玉,殿下說了,我要是有本事將你追到,她可以給我們置辦婚嫁事宜。」

「去,誰要嫁給你了!」

「就是你,別不認賬,你換了個名字你就想說話不算數了?門都沒有。」

「你這無賴!」

听著屋外的動靜,瑾玉笑了笑,似乎大家如今都處的不錯。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我該去哄玖璃睡覺了,你也早些歇息。」飛雪拍了拍瑾玉的肩頭,起身離開。

瑾玉坐在床榻前,望著顧雲凰的睡顏,替他將被子往上提了提,而後走到房門之外,抬目望著天上一輪皎月。

手自然垂泄,觸到了腰間的蛟龍玉佩,她扯了下來,拿到了眼前,用指尖描繪著玉佩上的每一處,而後以手指勾上掛著玉佩的黑繩,繼續望著夜空出神。

不知道歐陽幽若他們去什麼地方了,不過,應該過得好吧?身邊的人,似乎都挺好的。

但是阿音,你什麼時候能醒,什麼時候能回到我身邊?

閉上了眼眸,由著眼眶中的淚珠滑落眼角,拿著玉佩的手垂下,不料黑繩自手中月兌落,玉佩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瑾玉忙低下頭,要去拾玉佩。

然,一只白皙修長的手,卻在她之前,將玉佩拾起。

瑾玉募然一愣。

「阿瑾,玉佩怎麼能亂扔呢?」熟悉的輕柔嗓音傳入耳畔。

瑾玉有些怔然地抬眸,一張絕美精致的臉龐映入眼簾,絳色衣裳的男子朝她淺淺勾唇一笑,將手中玉佩攏入掌心,俯下頭,輕輕一吻落在她的眼睫之上。

「我回來了…。」

「阿音。」她喚了一聲,伸手緊緊抱住他,「你醒了,你醒了……」

「嗯。」他抬手,撫上她的發,「醒了,再也不會,獨留你一人。」

她埋頭在他懷中,再度落淚,這一次,卻是喜淚。

他真的,回來了。

------題外話------

終于寫完了啊啊啊啊,還有兩三個番外~

長發及腰篇還沒寫呢,有人肯定問我,結婚了還怎麼寫,我的回答是,黃鶯不知道自己結婚了

o(╯□╰)o

讓大家久等了,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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