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顧先生,讓你久等了。」莫子凌推開了門,容湛走進去,顧以北已經在包間等著他了。
顧以北站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依舊是淡淡的,「閣下說的哪里話?我也是剛來不久,沒有久等的意思。」
容湛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坐了下來,「顧先生,請坐。誓」
莫子凌看到兩人都入座之後,才走了出去,並將門給關上。
容湛微微抬眸,看面前的顧以北。他正想找個時間和顧以北再談談的,沒想到倒是他先找了他了。
他通過莫子凌找的他,明顯的,他不想讓溫涼知道。
初初听到他有些事想找他說說,他確實是訝異了一會的,畢竟他是記得的,在那座南方小城市的時候,他試著讓他說出全部的事情的,可是他到了最後只說了一句,「這些事該由溫涼來告訴你。」
「閣下,我听說了溫涼的身體情況了,她必定是不肯將孩子拿掉的吧?她不會向你哭,也不會向你鬧,可是她總有法子讓你折服。」
容湛喝了一口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顧先生倒是了解她。敦」
顧以北一怔,啞然失笑。
堂堂的一國首相竟然佔有欲是這麼的強的麼?
可是顧以北怎麼看容湛都是不像的是這樣的人的啊……
顧以北笑了笑,只道,「閣下大概不知道,我和溫涼是一起長大的。」
容湛輕笑,微挑著唇角,「嗯……如兄妹一般的感情,我能理解。」
顧以北怔了怔,看來首相大人的醋意不小啊。
「可終究有一件事,我是贏過閣下的……」
容湛挑了挑眉,眸光淡淡的看向他。
「我比你早認識她,從她一出生開始,對了,她還是小嬰兒的時候,我還抱過她。」
這算不算是一個極其無聊的對話?顧以北想。
好在兩人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說下去。
顧以北便問道,「所以,最後閣下也是決定留下這個孩子了是麼?」
其實,答案呼之欲出,溫涼必定不會拿掉孩子,而容湛……顧以北唇角揚起了抹笑容……太過在乎溫涼了。
「嗯。」容湛輕輕的應道,「所以,顧先生明明已經知道答案了,那麼今天找我是?」
「只是有件事想要告訴一下閣下。」顧以北頓了頓,「關于溫涼身體的事情,h國有一位國醫,叫裴亦,她是婦科的醫學能手,在婦科的領域上,這世上如果她敢認第一,那麼沒有人敢認第二了……」
顧以北說到這,眸光抬起來,欲言又止。
容湛眸光微漣,「顧先生,話說到一半,可不是你的性格。」
顧以北微微的笑了笑,才繼續道,「其實她還很年輕,三十幾歲的樣子,不過三年前的一場醫學事故之後,她就辭退了國醫的職位,然後,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面,至今沒人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容湛想了一下,緩聲道,「三年前的醫學事故和她的親人……?」
後面的字容湛沒說出來,但是顧以北也是懂得的,「嗯,她的親妹妹,所以閣下您可想而知,她受了多大的刺激……」
顧以北在說出這些後,眉眼是有些凝重的,溫涼的身體情況真的非同一般,他是知道的,要不然沒有被逼到了絕路,容湛也不會在當初被迫在孩子和溫涼之間只能選擇一個。
便是國醫,他都不知道換了多少個吧?只是給出的答案都是一樣的。
如今,他雖然決定相信溫涼,把孩子生下來了,可是,必定是每天都過得提心吊膽的,而且,隨著溫涼肚子里的孩子越來越大,這樣的心情和煎熬會更加的厲害。
本來顧以北也並不知道有那樣的一個人,只是之前去那醫學機構學習的時候,無意中听到一些人談起她,言語之間,無不是可惜。
這樣的一個醫學人才,可是卻退出了醫學界。
實在是不能不叫人惋惜。
現在,雖然是知道了這樣的一個人,好像是一個希望,卻不知道能不能成真。
首先,裴亦已經辭去了國醫的職位,現在去了哪里,還是個未知答案,但是這好解決,容湛派人查查便行。
其次,就算找到了人,是生是死?
最後,就算她還在這世上,這已經到了最後的一步,她肯不肯隨容湛來c國,經過那樣的一件事,她怕是連手術刀都不能再拿起來了吧?
听說當年的事,極大的打擊了她,她那時候悲叫一聲之後,竟生生的把自己的手術刀給掰成了兩段。
容湛在靜靜地听著,幽深如海的眸子低垂著,自然,顧以北想到的那些事,他在這一瞬間,也已經全部想過。
但那又怎麼樣?只要是有一絲的可能,他都會去做。
「顧先生,謝謝你。」容湛緩聲道。
「好好照顧她。」時間不早
tang了,顧以北明天要去醫院上早班,便不打算再留了,「閣下,告辭了。」
哪知他剛剛站起來,卻被容湛喊住了,「顧先生,請等一下。」
顧以北眸光閃過疑惑,但他還是坐了下來,「閣下有話要問我?」
容湛輕握著手中的杯子,聲音沉沉,「顧先生能給我說一下當時溫涼流產的情況麼?」
顧以北恍然一怔。他了解溫涼那性子,她以前沒告訴容湛,他就是蘇白,是因為她放不開心中的結,而現在,不想告訴的原因卻是——她覺得那怎麼樣的,都是過去了,不想再糾纏在那里,如果容湛能想起來便想起來,而如果他不能的話,她不會強迫想起來。
如果她真的決定和容湛在一起,過去是怎麼樣的,她想放下,未來就好好在一起。
容湛的眸光還在顧以北的身上,顧以北點了點頭,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
「大抵你已經了解了一些,溫涼是在yin會視頻出現的第十五天,暈倒了,送到醫院才發現自己懷孕的,她說孩子不能留下來,是我陪她去的醫院,後來,在手術的時候,她卻推開了給她手術的醫生,離開了手術室,她終是不舍得……」
「後來,溫涼就輟學了,回到了家里,她本來已經做好全部的準備想把孩子生下來的,可是有一天,在她肚子里的孩子八個月的時候,那些人突然找到了她,將她帶到了一個地方,我找了她很久,直到第三天的時候,才接到醫院的電~話,送她正在醫院急救,我趕到的時候,她正躺在手術室里,渾身是血……」事到如今,顧以北回憶起當初的畫面,還是覺得那麼不可接受,「你知道的,她很少哭的,可是那一天,當醫生讓我簽下手術同意書的時候,她抓著我的手,說要她的孩子……」
顧以北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可以流那麼多眼淚的,好像把人一生的眼淚都要流盡。而溫涼則躺在手術台上,鮮血將床單都染得通紅,他那時候腳底都在發酸,渾身顫抖。
她明知道這個孩子保不住了,可是她依舊緊緊的抓著他的衣服,她求在,把孩子保住。
可是,怎麼可能呢?
在那樣的情況下,孩子早就在她肚子里已經沒有生命的跡象,如今手術,只是要把孩子拿出來而已。
她滿是眼淚和鮮血的臉,顧以北竟然不敢去看。
他簽下了手術同意書,她被推進了手術室,她一直在哭,一直伸著手,想要抓住點什麼。
那種情況下,她必定是痛極了的,可是,她卻一直保持著清醒,清清楚楚的感覺到肚子里的孩子正離她遠去。
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情比這更殘忍,更讓人絕望的?
尖銳的酸澀襲上眼眶,容湛握著杯子邊緣的手,骨節泛白,很久,他才抬起眼眸,聲音卻是平靜的可怕,「深深不是她的孩子。」
不是詢問的語氣,而是肯定的。
深深不是她的孩子,不是……
那樣的情況下,就算溫涼當時懷的是兩個孩子,兩個必定都是保不住的。
何況,溫家人這麼多年來,竟然從不知道澄澄的存在,而如果她懷的是兩個孩子的話,突然少了一個,溫家人又怎麼會絲毫不知情?
這個認知,他早在知道顧以北說那墓碑下埋葬的是溫涼的孩子的時候,便知道了。
「是……」顧以北輕輕道,「她並不是溫涼的孩子,澄澄才是……深深是我從一個朋友那里抱養來的,這個人,溫涼也認識……」那算是溫涼和他之間共同的朋友,他和他的妻子剛剛生下孩子,從醫院回去的時候,因為一場車禍而死,留下深深,他便將深深抱養過來。
當時那種情況,他們都沒有法子。
「那個時候,林阿姨帶著溫玉去了別的地方幾天,溫涼不想讓他們知道,于是,我們便說,孩子早產了……」顧以北的聲音沙啞到極致,「後來,溫涼整天都沒有說話,他們都認為她是得了產後憂郁癥,甚至每次看到深深,她都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她這麼辛苦,這麼痛苦……可是她還是熬過來了……」
「所以……」顧以北深深的吸氣,「容湛,你不要讓她再受第二次這樣的傷害,她的過去是鮮血淋灕的,我希望她的未來,能好好的……」
他用的稱呼,不再是「閣下」而是「容湛」,他用平等的,鄭重的語氣在和他說話。
「我是她的丈夫。」容湛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光深邃如潭。
所以,他不對她好,誰對她好呢?
所以,他不疼她,誰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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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吹得容湛的腦子有片刻的清醒。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都是開著車窗的,冷風吹打在臉上,身上,他卻絲毫不覺得冷。
原來,當心痛到
一定的程度上,這世上所有的知覺便都會麻木了的。
「子凌……」
「閣下。」莫子凌回過頭,看後面坐著的男子。
「我要蘇白的全部資料。」容湛一字一頓。
莫子凌怔了怔。其實他之前也曾調查過蘇白這個人,但是很奇怪的是,就好像是從沒有存在過這個人一樣,他的所有東西都似乎沒有留下來。
他沒有檔案,沒有戶籍。
「只要他曾經存在過,最後不管消失的多麼的無影無蹤,弄得多麼的干淨,總是可以有跡可循。」容湛這樣淡淡的說著。
「我知道了。」莫子凌道。
「還有……」容湛再度出聲道。
「閣下請說。」
「這是最重要的,調查一下h國的一個叫裴亦的女人,她曾經是國醫來的。」
莫子凌大抵猜出來這是什麼原因了,是為了夫人吧。
……
溫涼睡在深深的房間。
她本來是想給深深講故事的,誰知道故事講完之後,深深是睡著了,但是,她也困了,竟然就和深深擠在了她那張小小的床~上。
容湛放輕腳步走進來,從溫涼手上抽出那本故事書,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後幫深深將被子給蓋上,俯身在深深的額頭上輕輕的吻了一下,「晚安,寶貝。」
他將溫涼抱起來,往房間走去。
溫涼一向淺眠,雖然懷孕之後,她很嗜睡,睡眠也比之前好了一些,但是他將她抱起來的時候,她依舊被驚醒了。
最初的驚醒,她意識還沒回來,半眯著眼楮看面前的男人,似乎認了許久才將他認出來,隨即緩緩而笑,「你回來了?」
「嗯。」容湛唇角揚著薄薄的弧度,「怎麼在這睡著了。」
溫涼往他懷里鑽了鑽,「我現在是隨時隨地都能睡著。」
一句話,將她嗜睡的情況都說了出來。
「怎麼回來的這麼晚,很忙麼?」溫涼略微擔憂的問,「吃飯了麼?」
「吃了。」容湛緩聲道,隨即將房間門給打開,抱著她往那張大床走去。
溫涼剛躺在床~上,便想下來,「我去給你放熱水。」
只是腳尖才觸地,便被容湛握住了腳踝,他將她放在床~上,「先睡吧,我自己去就可以。」
溫涼點點頭,也沒多說,只是凝著他完美的側臉看了一會,總覺得今晚的他有些不一樣,便出聲,「容湛,你怎麼了?」
容湛揉揉她如海藻般柔軟的發絲,「沒什麼,只是累了。」
「來,我幫你揉揉。」溫涼坐了起來,拍拍身邊的床的位置,「坐這。」
她的按摩技術還不錯,容湛果真坐到了她的面前。
她力道輕柔的幫他按著。
「容湛,明天王後邀請我去城堡。」她不太想去的,面對著雲茜,並沒能讓人舒適。
可是,她也明白,她既然邀請了,她沒什麼事的話,她便不能拒絕。
容湛突然睜開了眼楮,深邃的眸子凝了她一下,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然後他道,「讓趙喬陪著你。」
溫涼懂他的意思,便沒有拒絕,只是輕點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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