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問到江母的去向,岑阿姨頓時內心更加慌亂了,而她也不擅長說謊,尤其是在江馳聿的面前說謊。
「夫人、夫人可能還沒有起來吧。」她回答得毫無底氣,且眼神一直在看別處,根本不敢與他對視。
江馳聿是什麼人,一眼就知道了她是在對自己說謊驢。
「我下來前去我媽的房間看過了,她不在。」
「那可能是出去晨跑了吧,我早上起來也沒看到過她。 」
「岑阿姨——」江馳聿忽然沉沉地叫了她一聲,等她收回亂瞄的視線之後,他才平靜地說︰「我知道你有事瞞著我,這件事肯定和我媽有關,你告訴我她去哪了?」
岑阿姨低了低頭,還是沒說。
江母臨走的時候一再吩咐她不能告訴江馳聿,自己要是說了,豈不是不守信用?
可江母到現在都還沒有打電話回來,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岑阿姨的內心分糾結,而江馳聿這個時候只能嚇嚇她︰「岑阿姨,最近發生了這麼多事你也知道,我媽單獨出去的話可能會出事,你早一分鐘告訴我,我能早一分鐘救她出來。」
「少爺——」岑阿姨果然是不驚嚇的,听他這麼一說馬上就松口了,「夫人從昨天開始就一直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對方說先生在他們手上,要夫人單獨去見面。」
江馳聿聞言大驚,英俊的臉上迅速閃過一絲嗜血,「我媽去了?」
岑阿姨搖搖頭,「夫人不太敢相信,但又怕先生真的在他們手上,她去找老夫人了?」
「她去找女乃女乃干什麼?」
「少爺啊,夫人是心疼你啊!」岑阿姨說到這里,對江母的心態是感同身受,「最近事情這麼多,太太又懷孕了,夫人怕你承受了太多壓力,所以才沒有把先生的事告訴你,而是去找老夫人,希望老夫人能救出先生。」
簡直胡鬧!
江馳聿面色更是一寒,默默地在心底低斥了一句,隨後迅速上樓去了。
——
樓上房間里,蘇子輕剛醒沒多久,還沒起,看上去也有些睡眼朦朧的。
听到推門聲,就朝著這邊看了過來,見是他進來,她便牽起嘴角笑了,「你還沒去公司啊?」
江馳聿點點頭,走過去附身看著她的眼楮,很嚴肅地說︰「今天哪里也不要去,誰都不要見,就怪怪呆在家里,知道嗎?」
「怎麼了?」
是又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了嗎?那段視頻——不是已經解決了嗎?
她瞪大眼楮,睡意一下子全都消失,整個人顯得十分清醒。
江馳聿沒有多解釋什麼,只道︰「听話,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蘇子輕也不敢多問,因為他看上去很著急的樣子,好似晚去一秒就會耽誤大事。
她忽然想起上一次,白卉瑾出了事,他要匆匆趕去救人,她不讓,要他先報警,他也是這種表情。
心里突然地被針扎了一下,尖銳的痛意自胸口處蔓延開來,痛得蘇子輕一下子就承受不了。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表情一瞬間發白。
江馳聿這個時候已經走到門口了,也不知怎麼的,竟然像是有感應似得,猛地轉了回來,正好看到這一幕。
他的心提到嗓子眼,快步折回去,問道︰「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我沒事,你去吧。」蘇子輕搖搖頭,拿下自己捂著胸口的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和平時差不多。
可她臉色那樣白,她說沒事江馳聿怎麼會信?
一邊是自己深愛的人,一邊是自己的母親,他只恨自己分身無術。
「我打電話叫醫生來家里給你看看。」他說著,直起身子真的要打電話。
蘇子輕拉住他,再次搖頭,「我真的沒事,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先去忙,回來我再和你說。」
她的表情十分真誠,且臉色也一點一點在恢復紅潤。
江馳聿的心里擔心著自己母親,想著她懷著孩子應該不會逞強,點了點頭道︰「那我先去,回來記得一定要和我說。」蘇子輕點頭,笑著目送他走出臥室。
之後她也沒有立即起床,而是躺在那里發呆發了好一會兒。
她現在已經可以很肯定江馳聿並不愛白卉瑾,可是她又實在是想不出來他為什麼會那麼緊張白卉瑾的安危。
他那麼聰明,不會察覺不到白卉瑾對他的心意。
百思不得其解,頭也慢慢地痛了起來,她不再躺著,起來穿衣服下樓吃早飯。
——
岑阿姨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低著頭在樓下這里走走那里走走,這里坐幾秒鐘那里坐幾秒鐘,真真是坐立難安。
蘇子輕一和她打照面就覺得不對勁,再加上剛剛江馳聿匆匆說有事要出去,她的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忽然,腦海中閃過昨晚她偷听到的對話,她頓時有些緊張,「岑阿姨,媽呢?」
要不是現在心情不好啊,岑阿姨會很開心這對小夫妻這麼關心上一輩,也會因為他們的默契而欣慰。
可是現在她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反而是憂心忡忡的,「夫人一大早去老夫人那邊了,她說到了會給我打電話,但是我現在都還沒接到電話,剛剛我和少爺說了這件事,少爺趕過去了。」
「媽出去多久了?」
「大概一個多小時,是家里的司機送過去的。」
一個多小時……
蘇子輕沒去過老夫人常年居住的寺廟,但是從江馳聿那里和岑阿姨的口中听說過,從家里過去的話,大概要四十分鐘。
如果遇上高峰期堵車,那就需要一個小時左右。
現在這麼一大早的,肯定不會遇到高峰期,一個多小時,早就該到了啊!
蘇子輕也跟著坐立難安,岑阿姨問她早飯吃什麼,她也沒什麼胃口,就說不想吃。
岑阿姨嘆了口氣,「太太,就算你真的吃不下,還是多少吃點吧,為了孩子,也為了少爺。」
蘇子輕一愣,目光轉而有些困惑。
「這個家里,所有的事情都是少爺一個人撐著,現在夫人有沒有出事還不知道,沒出事那當然最好,你千萬不要再出事了。」岑阿姨語重心長,「你再出事,少爺會瘋掉的,他只有一個人。」
我們什麼忙都幫不上,照顧好自己就是對他最好的幫助了。
話已至此,蘇子輕當然知道她話里的含義。
她走過去,硬逼著自己吃了一小碗的白粥,就著一點小菜,吃到最後,還吐了。
岑阿姨忙叫她不要再吃了,上來扶著她走到旁邊坐下,自己則去收拾殘局。
可不知是不小心還是心不在焉導致,一個盛著小菜的盤子她沒拿穩,‘ 當——’一聲就掉在了地上,瓷器摔碎的聲音特別清脆,也特別地刺激人心。
蘇子輕幾乎在瓷器落地的瞬間就站了起來,目瞪口呆。
岑阿姨也呆住了,低頭看著碎在自己腳邊的瓷器,如同一顆心被人一點一點地撕裂,竟是那樣地痛。
真的要出事了嗎?自己等了這麼多年,想要等到平安歸來的人,真的回不來了嗎?
岑阿姨的眼中忽然涌上淚水,大顆大顆地往下掉,砸在地上,砸在摔碎的瓷器上。
蘇子輕被這一幕嚇呆了,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
——
江母其實已經到了老夫人的住處,只是下車的時候不小心手機掉了,還恰好掉在一個小水坑了。
手機不防水,等撿起來甩干已經黑屏了,且怎麼都無法開機。
江母問司機借電話,司機卻也因為早上出來的急,忘帶了。
無奈,她只好先不打,準備進去到了里面再用座機給家里打個電話報平安。
但是她沒想到的是,進去之後會看到那樣一副畫面——地上放著一個擔架,擔架上躺著一個人,因為蓋著一塊白布,江母第一眼看去並不能立刻確定躺在那里的人是誰。
只是,露在外面的那雙腳,腳上的那雙鞋,她覺得十分眼熟。
甚至,眼熟得讓她覺得驚恐驢。
她記得,她和她的阿景分開的時候,阿景的腳上穿的就是這樣的鞋,一模一樣!
不會的!不會是她的阿景的 !
雖然她的阿景現在腦子不清楚,話也說不明白,出去之後就不認得家里的路,但是阿景一定會等自己。
老夫人不知是怎麼了,臉色慘白慘白,眼楮里卻又是血紅血紅的,坐在那里急喘著氣,旁邊的人一直在給她拍背順氣。
「媽……」
江母輕輕地叫了一聲,隨後朝著她走過去,可那步子,分明是在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他、他是誰啊?」她指著地上躺著的人問,手也是在顫抖,整個人像是被凍壞了。
老夫人一點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閉了閉眼楮,那神情,那眼色,都已經無聲地在說著什麼。
江母忽然之間覺得快要窒息,雙腿一軟,竟然直直地就跪坐在了地上。
旁邊的人原本想要上前去扶她一把,老夫人抬了抬手,示意他們不用扶。
讓她看吧,現在不看,待會兒也還是要看的!
江母幾乎是朝著那個擔架爬過去的,每靠近一分就覺得自己的心更痛一分。
在還沒掀開那塊白布之前,她一直在心里拼命祈禱︰「不是阿景!不會是她的阿景!」
可是上天真的很殘忍,對于她的祈禱完全置之不理——
她慢慢地掀開那塊白布,明明屋內燈光很亮堂,她卻在那一瞬間,眼前重重地一黑,什麼都看不見。
江母閉上眼楮,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睜開來,而這個時候,白布已經完全掀開,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躺在那里的人是誰——
江有景。
所謂萬箭穿心,大抵就是如此吧。
江母在那一刻很平靜,平靜得仿佛沒有靈魂。
她靜靜地坐在地上,目光溫柔而甜蜜地看著躺在那里的丈夫。
「阿景,你回來了啊……」她的聲音也很溫柔,好似面前躺著的不是一個沒有生命的尸體,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是一個會和她說話,會對她笑,會抱著她護著她愛著她的貼心丈夫。
江母臉上漸漸地浮起笑容,她趴過去,模著江有景的臉,皺眉問︰「阿景,你怎麼都不說話啊?是不是怪我沒去接你?」
分開之前她曾拉著他的手,說著自己都不信的承諾︰阿景,你要乖乖的,我會回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