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江馳聿還能感覺得到痛苦,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之後,他竟然連痛苦都感覺不到了,就只是呆呆地站著。
老夫人剛剛幾拐杖打在他的身上,一下一下都很用力,也不知道被打的地方腫了沒有。
江母上下看了看他,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一個勁地問︰「馳聿?你沒事吧?馳聿?馳聿?」
他一直沉默,江母不由得更擔心。
就連站在一旁的老夫人,也跟著有些緊張羆。
畢竟他也是肉長得,這麼打去萬一打到什麼關鍵的地方,出事了可不好。
才剛剛失去兒子,就算心里再恨,那也是恨蘇子輕,而不是真的恨江馳聿,她不希望接著失去孫子。
可是,她的面子不容許她此刻低頭,只能硬撐著︰「管他干什麼!打死了最好!這個不孝子!不知輕重的混賬!翻」
「媽,馳聿都這樣了,你就不要說了。」到底還是母親心疼兒子,此時已然不願再多听到任何一個字說自己兒子不好。
江馳聿這個時候動了動眼珠子,也開了口,聲音低沉得讓人覺得壓抑——
「媽,我沒事。」
江母憂心忡忡地看著他,一點也不相信他說得沒事。
他沖著母親一笑,那張俊臉的臉色都有些發白,「媽,我真的沒事,你不要擔心。」
話音落下,他走到一邊,慢慢地附身,然後伸手將地上的人抱起來。
就在起身的那一瞬間,江父的身上忽然調出來一個東西,‘叮——’地一聲,特別地清脆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了,大家一致盯著那個東西,直到它停止轉動。
是一個小瓶蓋。
江馳聿的眸中忽然光芒大盛,眼楮變得血紅血紅,下顎的線條緊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斷掉!
其他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江母已經明白了,眼淚也掉了下來。
她的阿景,真的沒有傻呢!
他還記得小瓶蓋,他還記得他的兒子……
江馳聿呼吸越來越急促,如同即將窒息一般,看得人膽戰心驚的。
他記得在很小的時候,他還什麼都不懂,和其他所有的小孩子一樣,只想著玩耍。
但身處江家這樣的家庭,玩具也不會和其他小孩子一樣。
只是有那麼一次,江父江母帶他出去吃飯,期間他偷偷從餐廳的後門溜出去,踫到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小孩,在玩瓶蓋。
他也很想玩,和那個小孩說了很久小孩才給他,他便如獲至寶。
可是後來,那個瓶蓋被江父扔掉了。
彼時江父還告訴他︰「你是江家的少爺,這種東西不是你玩的。」
江馳聿當時還小,所以無法完全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只是自那之後,就和江父不再那麼親密,也經常郁郁寡歡。
如今時光過去那麼多,他早已經長大成人,那些事情也不再顯得那麼重要。
可原來,他的父親,一直把這件事放在心里,一直想要……彌補他失去的那些快樂。
江馳聿緩緩低頭看自己抱著的那個人,他也已經老去,臉上起了皺紋,不似記憶中那般意氣風發。
爸,我已經不怪你,請你放心,安心。
——
江馳聿回家已經很晚很晚了,家里一切都正常,但那兩個女人,因為不放心,所以都還醒著在等他。
听到腳步聲,岑阿姨和蘇子輕都站了起來。
許是坐得太久了,又或者是因為懷孕,蘇子輕站起來的時候不知怎麼的左腳竟然抽筋抽去了,一下子又跌回了沙發上。
江馳聿眸色一變,加快了自己的腳步上前。
「少爺,夫人呢?」岑阿姨焦急不已地問。
「她沒事。」江馳聿聲音啞啞,听上去就和平常不一樣,「岑阿姨,很晚了,你早點去睡吧,這里有我。」
岑阿姨原本還想再問什麼,但是他說江母沒事,應該不會騙自己。
至于其他的事,他不想說,也輪不到自己知道。
心中到底是有些落寞和心酸的,但是岑阿姨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轉身回自己的房間睡覺去了。
江馳聿在蘇子輕的身邊坐下來,抬起她的左腳,慢慢地幫她揉著,低聲問︰「好點了嗎?」
蘇子輕伸手過去抓住他的手,一直盯著他,直到他抬起頭來,她才開口問︰「怎麼了?媽真的沒事嗎?」
「媽沒事。」
有事的,是爸。
那個即便小時候曾讓我覺得不快樂的人,在我成長的歲月里,我仍舊愛他敬他,當他是我最大的靠山。
可是現在,他走了,我的靠山倒了。
我,沒有爸爸了。
男人總是不擅于表達自己的情緒,也害怕落淚讓別人笑話,所以再難受都硬撐著,撐到自己覺得自己隨時都會爆炸。
蘇子輕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看他這個樣子,心里也是十分難受。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你這麼難過,我也會難過,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問得極輕,極軟,就好似在對著一個需要呵護長大的小孩子。
江馳聿的眼眶有些紅,他緊抿著唇,就是不說話。
蘇子輕心里更加難受,眼淚涌上眼眶,隨時都有可能掉出來,「有什麼事我們一起承受,我們是夫妻,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別人,告訴我,好不好?」你這樣憋著,你知道我多心疼嗎?
江馳聿其實真的很難受,難受得快要死掉了。
可是他怕把自己的軟弱顯示出來的話,會讓她沒有安全感。
「如果我都不能看到你的脆弱,那還有誰能看到你的脆弱?」她模著他的臉,問得聲音都哽咽了。
江馳聿也在那一瞬間,終于再也忍不住,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這句話,是真的。
蘇子輕將他的身子攬過來,讓他靠在自己的肩頭,此刻當真是母愛泛濫啊,恨不得把他當孩子一樣抱在手上低聲細語地哄。
你強大的時候可以是我的天,我的地,我一切的一切。
你軟弱的時候,我就是你的一切,請你不要嫌棄,來依靠我。蘇臻和江有景的葬禮幾乎沒隔多長時間,外界紛紛傳言說江家被人詛咒了。
至于詛咒江家的人,懷疑度最高的自然是白卉瑾。
江馳聿對外什麼表態都沒有,這幾天要麼不外出,一外出就帶著一整排的保鏢,別說是那麼一大群的記者了,就連蒼蠅都飛不進他五米之內。
蘇子輕這幾天更是門口都不走一步,整天就在家里養胎。
可已經懷孕三個月多月的人,肚子卻看上去只有那麼一點點大。
岑阿姨每天變著法兒給她做好吃的,補身體的,可就是不見她長胖。
江母這幾天也都沒有回來,一直守著江有景,誰都勸不听。
江馳聿已經忙得焦頭爛額,公司的業務一塌糊涂,有內鬼搗亂,爛攤子就沒那麼容易收拾,馳盛集團的股票連著兩天跌得讓人驚悚。
那些老家伙已經急得快要把總裁室都給拆了,可就是見不到江馳聿人。
有時候鬧得沒人出面就不能收場了,孫啟就會出現一下下,大多說一些不痛不癢的場面話,沒什麼實際內容。
其實孫啟也每天忙得要死,還要應付這些,也覺得頭痛欲裂。
因為江馳聿不出現,江邵恆每天都以代理總裁的身份開會,商討對策。
公司里都在傳言說,他即將代替江馳聿坐上總裁的位置!
江馳聿對此傳言的反應就是一聲嗤笑,其他什麼都沒吩咐,孫啟也就沒有刻意去闢謠什麼的,任由那些八卦者胡說八道。
反正,王者歸來之日,這些人都會被收拾得干干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