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銘趕到山莊的時候,整個山莊已經在沈亦沛和沈亦博的控制之下。莫平山和莫平江已經被軟禁到沈亦銘的地盤,山莊還剩下薛老爺子。
沈亦沛告訴他,「薛家明和薛家成已經得到消息,正在趕回來。」
薛老爺子的兩個兒子都在外省,現在薛家出事,他們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沈亦銘點點頭,低沉的聲音說道,「大哥,亦博,今天辛苦你們了。」
沈亦沛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說,「一家人,說這話就見外了。見過暖暖了?」
沈亦銘點了點頭,「丫頭現在狀態還行,暉子陪在她身邊。」
「是啊,這回虧得有暉子在,他第一個趕過來,把暖暖帶走了。暖暖的世界一直都是很簡單,很單純的,發生這種事,心理上得好好疏導。」
沈亦銘有些沉重的點了點頭,低低的說道,「等這事處理完了,我多花點時間陪陪她。」
「接下來一段時間有的忙了,你得好好保重身子。」
沈亦銘淡然的笑著道,「我沒事,已經習慣了。一直不想斗爭連累到暖暖,沒想到還是把她卷進來了。」
沈亦沛嘆著氣道,「是啊,越不想發生的事,越是容易發生。好在沒出事,否則誰都無法心安。亦銘,莫家兩兄弟你打算怎麼辦?」
沈亦銘有些頭疼的按了按眉心,淡淡的說道,「我還沒想好,但願暖暖不要來求情。」
「我最擔心的也是這點,那丫頭,吃再多的虧,都不長記性,總是想著替別人著想,一次次的把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倘若當初她沒有幫莫平山求情,事情又怎會變得今天這麼復雜?這下,莫家兩兄弟一個都不能幸免了。」
沈亦博插嘴道,「大哥二哥你們放心吧,發生了今天這事,暖暖一定長記性了,你們應該相信她。」
沈亦銘笑著點了點頭。
「我先進去看看。」
沈亦銘說著走進了洋房。
在薛老爺子的臥室里看到了沈辰鵬,他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冷冷的問,「你怎麼在這里?」
「我早就在這里了,外公他好不容易睡著了,有什麼事能不能等到明天再說。」
沈亦銘眉頭蹙得更深了,低低的說道,「你跟我出來一下。」
沈辰鵬跟著沈亦銘走出了臥室,來到了客廳。
「辰鵬,你不該在這里,這個時候你應該多陪陪你媽媽,她現在很需要你。」
沈辰鵬冷笑兩聲,「你錯了,我媽媽現在最需要的人應該是您吧!您是她的丈夫,而我只是她的兒子,您才是她的枕邊人,她最親密的人。」
「辰鵬,你在跟我撒什麼氣,你外公對暖暖做了什麼,你不是不知道,難道這個時候你還要維護他?」沈亦銘深深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你總是那麼感性,從小我就告訴你,太感情用事難以成就大事。」
這句話沈辰鵬一直都記得,很小的時候,沈亦銘就要送他出國,那時候他哭著不肯去,沈亦銘就對他說過這番話,那時候他並不明白什麼意思,現在漸漸的體會到了。
「我知道外公做了很多錯事,我也知道你們的斗爭必定是你死我活,可是外公年紀這麼大了,還能有幾年活,我希望你能放他一條生路,我相信發生了這麼多事,他不會再威脅到你了。再說,他身邊的人都解決了,他一個人的力量是薄弱的。請你看在我和我媽的份上,放過他吧。」
沈亦銘一手撐著額頭,很是頭疼的樣子,深深嘆著氣,淡淡的說道,「為什麼出事了,你們一個個都來說情。若是這次暖暖出事了,我找誰說情去?找老天爺說情,讓他把暖暖還給我?還是去找閻羅王說情,讓他不要把暖暖帶走?再換句話說,若這次他們贏了,我輸了,你們又有誰會替我說情?」
沈辰鵬抿了抿唇,在他心中,沈亦銘一直是堅不可摧的,今日,他第一次見他如此痛苦的神情。他突然有些不忍開口,可是他不得不繼續開口。
「爸,如果老爺子因為這次的事走了,我和我媽再也無法心安理得的留在沈家,請您看在我們的面子上,放過他吧,我求你了。」
沈亦銘還是嘆氣,深深的嘆氣,自嘲地說道,「已經記不清你多久沒喊過我‘爸’了。」
那一刻,沈辰鵬的心像是被什麼給擊中了,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我知道你一直很恨我,恨我那麼小就把你送出國,其實我那樣做是在保護你,我有我的苦衷,我走這條路,我必須得把我的家人保護好。也許我一直很幸運,在這個路上一帆風順的走著,在別人看來卻是鋒芒畢露,對我虎視眈眈的人很多。所以我不得已讓你改名換姓出國讀書。這些年,我從來沒有跟你解釋過。我總覺得你長大了,會慢慢體會到我不得已的苦衷。沒想到我們之間的誤會越來越深,深到難以化解。」
沈辰鵬用力咬緊了唇,雙手緊緊的絞在了一起。
「辰鵬,你外公的事等你兩個舅舅回來,我自有交代。今夜漫漫,我們父子倆好好吧心結解開吧。」
沈辰鵬咬了咬牙,低沉的聲音說道,「這些年來,我從未感受到你的愛。」
「我承認,我一直忙于工作,忽略了你。我也承認,對你母親,我不夠體貼。可你終究是我的兒子,我怎麼可能不愛你。」
「在國外那些年,我最難過的是,每次畢業典禮,身邊同學總有家人參加,而我永遠都是一個人。回國以後,我遇到了顧秋,她是第一個給我溫暖的女孩,她會給我做飯,給我洗衣服,她讓我感受到了家的溫暖,我真的很愛她,很想跟她在一起。可是每當我很努力的去跟她在一起,你們總是去破壞。」
沈亦銘輕嘆了口氣,低沉的聲音說道,「是,這件事上我承認我們做的不夠好,我們單純的希望你能找個門當戶對的女孩,你們有共同的語言,很多相同的經歷。那個女孩的身份,求學經歷,生活方式,跟你格格不入,我怕就算你們在一起,將來也會有很多矛盾。起初我以為你只是玩玩而已,後來我以為你是故意跟我們賭氣,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你用情那麼深。」
沈亦銘深吸一口氣,淡淡的說道,「我不需要用你去聯姻鞏固我的地位,這一點你完全可以放心,所以一直以來我也沒逼你去跟誰相親,我真的是希望你能過得更好。倘若你還是放不下那個女孩,非她不要,那麼去把她追回來,我不會再反對。」
沈辰鵬搖頭,淡淡的說道,「不了,她已經有了自己新的生活。也許你說的對,她並不適合我。」
「辰鵬,在暖暖這件事上,我很感謝你,你沒有因為暖暖的身世而抵制她,反而更加的疼愛她,這讓我甚是欣慰。」
沈辰鵬笑了笑,認真的說道,「暖暖本身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女孩,能有這樣的妹妹,也是我的榮幸。我會一如既往的疼她愛她照顧她,任何人都休想在我面前欺負她。」
「長大了,已然是個有擔當的男子漢了。」
沈亦銘感慨道,那一刻心里是開心的,仿佛再多的煩惱都可以暫時拋之腦後。
那一晚,父子倆終于化解了多年來縈繞在心頭的結。
「辰鵬,我現在看似更疼愛暖暖,是因為這三十年來虧欠她太多,讓她受了不少苦。」
沈亦銘把話說的如此委婉,沈辰鵬抿了抿唇,悶哼道,「您少來了,您就是重女輕男。」
沈亦銘哈哈笑出聲,「好,我承認。」
「暖暖這丫頭,會撒嬌,會哄人,她那一套我是學不來,所以您更疼她,我也認了。」
「是啊,家里哪個不被她哄得團團轉。」
想到安暖撒嬌的模樣,沈亦銘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也不知道這丫頭現在睡得怎麼樣,會不會做噩夢。
父子倆聊了整整一夜,直到黑色的夜空慢慢吐出魚肚白。
沈亦銘站起身,笑著道,「我們先回家吧,答應了暖暖一早陪她吃早餐。」
「嘖嘖,我的生日你從來沒記住,這事你倒是記得清楚。」
沈亦銘笑了笑。
「你外公的事你不要插手,相信我,不是一個不分輕重的人,況且還有你兩個舅舅在,你怕什麼呢。回家吧,有空多陪陪你媽媽。」
有了沈亦銘這話,沈辰鵬放心多了。
他們一起回了沈家,那會兒暖暖還沒下樓。
沈辰鵬忍不住調侃,「你惦記著陪她吃早餐,某人好像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呢。」
沈亦銘撫了撫額,有些無奈。
——
莫仲暉一早醒來,發現懷里的人兒身體很燙,他用額頭探了探她的額頭,滾燙滾燙。趕緊用體溫計幫她量了溫,高燒39度,他眉頭緊緊蹙了起來,這丫頭的體質好像越來越差了。
他急急忙忙下了樓,去找人。
沈亦銘看到他,忙問,「暉子,暖暖呢?那丫頭還沒醒嗎?」
「安暖發燒了。」
「什麼?」沈亦銘‘騰’的站起身,徑直往樓上走去。
在床沿坐下,伸手觸了觸她的額頭,確實很燙。
「快打電話叫醫生。」
沈亦銘沉聲吩咐,去浴室打來一盆水,用毛巾浸濕,幫安暖擦臉。
大概太冰了,亦或者動靜太大了,安暖睜開了眼楮。
「二舅。」她有氣無力的喊著,仿佛睜著眼楮都覺得累。
「暖暖,是不是不舒服?告訴二舅哪里不舒服?」
安暖動了動嘴唇,「頭疼,心里難受。」
沈亦銘心疼的模著她的臉,哄道,「乖,沒事,醫生已經過來了,吃點藥,輸點液就會沒事的。」
「二舅,不能陪你吃早餐了,我還想睡一會兒。」
「好,二舅在這里陪你。」
有了沈亦銘這句話,安暖又安心的睡著了。
醫生過來喂安暖吃了退燒藥,輸了液。
沈亦銘一直陪在安暖身邊,毛巾幫她擦臉擦手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薛家兩兄弟趕回來,想要見他一面。
「暉子,暖暖先交給你了,好好照顧她,我要去處理些事情。」
莫仲暉點了點頭。
沈亦銘離開以後,莫仲暉才有機會坐到了安暖身邊,緊緊握住她的手。
每次看到她感冒生病,有點什麼事,他多麼希望能夠替她承受,所有的病痛和折磨。
安暖變成這樣,完全是因為自己的父親和大伯,已經記不清,他的家人傷害了她幾次。想到這里,內心深處很是愧疚,很是自責。口口聲聲說會保護她,可是傷害一直在繼續。
——
沈亦銘去了山莊,薛家明薛家成兩兄弟已經到家。
兩人眉宇之間都有愧疚之色,薛家明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低低的說道,「亦銘,這次老人家又給你添麻煩了。」
沈亦銘到底是有些生氣的,「我女兒被嚇得高燒不退,躺在家里昏迷不醒。」
兩兄弟眉頭擰得更緊了,薛家明嘆著氣道,「亦銘,這次真的對不住了,我真的沒想到老人家會做出這種事,可能年紀大了,腦袋不好使了,有人在他耳邊說幾句,他就暈頭轉向了,希望你原諒他一次。」
「是啊,看在我們多年兄弟的情分上,原諒他一次吧。老人家年紀也大了,大概也沒幾年活了。也怪我們平時都在外地,鮮少有時間陪他。我決定把他帶到沈陽,往後多花點時間陪陪他。」
沈亦銘坐在沙發上,伸手托住下巴,低沉的聲音說道,「大哥,老爺子在北京待慣了,到外地我怕他住不慣,你們放心,往後我會派人照顧他。」
沈亦銘說這話意思已經很明確,不會要了薛老爺子的命,但是必須軟禁起來。
兩兄弟表情越發沉重了。
「亦銘,能不能給我個面子?讓我把老爺子帶走,我親自照顧。」
沈亦銘深吸一口氣,渾厚的聲音說道,「大哥,我希望你不要讓我為難。這些年來你們兩個一直很幫我,這份情我一直記在心里。不僅你們,玉蘭還是我妻子,辰鵬是我兒子。為了你們四個,我已經做出了妥協。可是安暖是我才找回來的女兒,我欠了她三十幾年,我對她也必須有所交代。所以,還請你們不要再開口。」
薛家明用手按了按太陽穴,「亦銘,我們還是把話敞開了說吧,都是一家人。把老爺子軟禁起來,我怕他接受不了。出了這麼多事,他現在已經被打擊到,再軟禁,我怕他會隨時倒下。老爺子年紀也大了,他掀不起什麼風浪,請你放他一馬吧。我們兩兄弟還會繼續為你效力,一如既往的站在你這邊。」
沈亦銘嘆了口氣,神色如常,「大哥,我還是這句話,不要讓我為難。我會派人好好照顧他,不會讓他吃苦的。你們也可以監督我的工作,隨時回來看他。這已經是我能做的最大的讓步,希望你們能夠體諒。」
「亦銘,老爺子這次雖然做錯了事,可是這些年他確實也幫了你不少,真的不能再讓一步?」
「大哥,二哥,你們都是做父母的人,我相信你們能夠體會我的心情。當然這都是小事,老爺子做出這種事,我僅僅軟禁他,已經是最輕的懲罰,希望你們理解,並且能夠支持我的工作。」
兩兄弟深深的嘆著氣,不再開口。
他們都太了解沈亦銘,一旦他做出了決定,通常誰也改變不了。他對老爺子的處罰,確實已經是最大的讓步。
「老人家執迷不悟,如今也是罪有應得,還希望你能好好照顧他。」
沈亦銘低低的說道,「請放心。」
警衛來報,老爺子在臥室砸東西。
沈亦銘和薛家兩兄弟趕過去。走到門邊時,听到老人家略帶沙啞的聲音嘶吼,「讓沈亦銘來見我。」
沈亦銘正要進去,薛家明拉住了他的手臂,眼神似乎在請求。
沈亦銘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三個人走進臥室,臥室里一室的狼藉,杯碗被砸得粉碎,被子枕頭扔得到處都是。
「父親,您這是干什麼!」薛家明都被氣壞了,這老人,年紀大了,脾氣也跟著見長。
薛老爺子指著兩個兒子的鼻子,怒罵,「你們兩個沒用的東西,你們老子已經被他欺負成這樣,你們還跟他稱兄道弟,你們的孝心都被狗給吃了嗎?」
「父親,都什麼時候了,您能不能清醒一點?您以為現在還是二十年前,所有的人都得圍著你轉,所有的事都得按照你的想法,清醒點吧,不要再折騰了。」
「畜生,兩個畜生,給我滾!」
沈亦銘拍了拍兩兄弟的肩膀,低低的說道,「大哥,二哥,你們連夜趕路,先去休息一會兒吧,我跟老爺子談一談。」
兩兄弟嘆著氣離開了。
——
古色古香的臥室里,剩下沈亦銘和薛老爺子兩個人。
老人家幾近咬牙切齒的說,「讓玉蘭來見我。」
沈亦銘在木椅上坐下,挑眉問,「您現在是軟禁的罪人,您拿什麼身份在命令我?」
「你!」老人家的怒火不斷攀升,怒不可遏,顫抖的手指指著沈亦銘。
「玉蘭,辰鵬,家明和家成,都為你求過情了,但是沒有人能改變這一結果,你就好好的待在這個房間,直到死的那天為止。表現好的話,我可以定期放你出房間,在山莊溜達一圈。」
「你,你,畜生,你這個畜生!」
老人家顫抖的聲音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沈亦銘眼楮眯了眯,低沉的聲音說道,「想知道你身邊的其他人是什麼結果嗎?」
老爺子安靜了下來,「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不要去針對尹家。」
「尹厚望會被秘密處死,尹家的每個人會被流放,包括尹詩涵。」
老爺子臉色頓時鐵青。
「請你放過詩涵。」
從不低頭的他竟然用了‘請’字。
「抱歉,這回誰求情都沒用。這些年你一直控制著我,把我當成你的傀儡。現在你更是想要把我拉下來,把尹厚望捧上去。看在玉蘭和辰鵬的份上,我已經給過你很多機會,可你還是執迷不悟,觸踫到我的底線。你以為你當年做的事情很隱蔽,能夠瞞天過海,你錯了,只要我去查,沒什麼查不到的。亦茹的死跟你有關!」
最後一句沈亦銘幾近咆哮出聲。
薛老爺子怔住了,鐵青的臉此刻變得慘白。
「亦茹為了成全我和玉蘭,已經躲到江城,你為什麼還不肯放過她!讓她如花似玉的年紀,離開了人世,讓她剛出生的孩子,從小沒了母親。你為何能下這狠手!」
薛老爺子不以為意的悶哼,「這能怪誰,還不是怪你,一直對她念念不忘。沈亦茹的存在,直接威脅到我女兒的地位,不除掉她,我心里不安。」
「那你知不知道,三十年,我從未去找過她?因為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背叛玉蘭,就連安暖,也是一次意外。」
薛老爺子咬了咬牙,凶狠的說道,「倘若知道那丫頭是你的種,當年我就不會留下她。現在後悔已經沒用,我只怪我當年太仁慈了。」
「仁慈?」沈亦銘冷笑出聲,「當年安洪明的死也是你一手主導的,暖暖坐牢也與你有關對吧?」
「安洪明自己作死,我只不過順水推舟而已。你的寶貝女兒坐牢也與我無關,我只不過阻止別人救她而已。我那時若是知道她是你女兒,我直接讓她把牢底坐穿!哪還會給她認祖歸宗的機會。」
沈亦銘雙手緊緊握成了拳。
「沈亦銘,你還想知道些什麼?」
沈亦銘深呼吸,淡笑著道,「我想知道什麼,自己會去查,不過有件事,我倒是要告訴你,不然你被蒙在鼓里,真相得帶進棺材里。」
薛老爺子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
「你以為尹詩涵真的是你女兒?」
「你什麼意思!」薛老爺子低吼出聲。
「聰明如你,卻被尹厚望這傻子耍得團團轉,他把他老婆獻給你是真,也就那畜生能做出畜生不如的事來,但是尹詩涵並不是你的骨肉!」
「你胡說!」
沈亦銘搖頭,「你聰明一世,卻在這事上糊涂了。我不知道尹厚望是怎麼做到的,讓你這麼信任他,僅僅因為他對你忠誠到把老婆獻給你,所以你就對他的話堅信不疑?」
沈亦銘說著把一份文件遞給了他,「這是你和尹詩涵的dna鑒定報告,不知道你能不能看懂,總而言之,你和尹詩涵沒有血緣關系。還有一份是尹詩涵和尹厚望的堅定報告,尹詩涵其實是尹厚望的親生女兒。」
薛老爺子整個癱軟在床上。
「如果沒有尹厚望,你原本可以安享晚年,過平靜的晚年生活,留給世人好的名聲。可是你偏偏在作死,晚年都不得安祥。不過虧得有尹厚望,否則你這些年做的壞事,就石沉大海了。你知道亦茹的死,安洪明的死,暖暖坐牢,這些事我為何突然去調查?因為尹厚望把你給供出來了,他天真的想要用這些真相來換他一條賤命,我說他傻,現在你相信了嗎?」
「夠了,夠了,你出去。」
老爺子有氣無力的說著,臉色白的嚇人。
「這是我最後一次來見你,下一次見你便是你的葬禮。」
沈亦銘說著轉身離開。走到門邊時,被他喚住了。
「等一下!」
沈亦銘轉過身,笑著看他。
「不要因為我的事記恨玉蘭,她和我不同,她是個善良的孩子,她的世界一直很單純,我做的所有事情,她都是不知情的。」
沈亦銘冷笑,淡淡的說道,「往後如何對待她,還得看我的心情。」
「你!」
——
從山莊離開,沈亦銘的心情也無法平靜。
當尹厚望突然供出這一切時,我去了一趟江城,親自去調查當年的事情,真相讓他覺得可怕。亦茹當年確實死在生產那天,可並非難產,一切都是薛老頭做的。他竟然能對一個產婦下此狠手,這手段令她瞠目結舌。
他又去調查了安洪明出事的真相,果然一切也是他在幕後策劃。也不知道,暉子是如何在他的眼皮底下,把安洪明給救了走。
暖暖入獄,自然跟他月兌不了干系,甚至沒有任何調查,直接被定了罪。就連當年在江城只手遮天的暉子,都無能為力。
伸手按了按太陽穴,到底還有多少他所不知道的真相?
無論還有多少真相,亦茹的死跟他有關,暖暖吃了那麼多苦也與他有關。
他這輩子虧欠他們母女的太多,太多。
「先生,您沒事吧?」
沈亦銘微微搖了搖頭。
「先生,現在要去處理莫家兩兄弟嗎?」
沈亦銘淡淡的說道,「不急,先回沈家,回去看看暖暖。」
那一刻,他想要回去看看她,抱抱她,欠她那麼多,他會用未來的每一天去彌補。欠亦茹的,他也會補償在暖暖身上。
——
車子到了沈宅,沈亦銘迫不及待的下了車,直奔安暖的臥室。
大伙兒都在,老爺子正坐在床沿跟安暖說話。這丫頭已經輸完液,靠在床上,臉色看上去好多了,人也有點精神了。
「二舅。」她甜甜的喊著,臉上頓時綻放出燦爛的微笑。
老爺子很主動的讓出位子,沈亦銘走過去在安暖身邊坐下,習慣性的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老爺子嘆著氣道,「這丫頭,總是生病,我看得帶她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
安暖努嘴道,「不需要,就是普通的感冒而已,吃點藥就好啦,我現在就好多了。」
沈亦銘伸手揉揉她的頭發,寵溺的說道,「你說的這麼輕松,我們的心可是操碎了一地。」
安暖嘻嘻的笑著,那一刻,對未來,她毫不畏懼。因為身邊有太多深愛她的人。
「二舅,我肚子餓了,我想吃東西。」
「好,二舅這就去親自給你煮粥。」
老爺子在一旁笑說,「不用你親自煮,暉子早就煮好了在鍋里熱著呢。剛才你沒回來前,讓她吃,這丫頭不肯吃,你一回來就撒嬌了。」
沈亦銘低低笑出聲,臉上滿是寵溺。
莫仲暉下樓盛了碗粥上來,沈亦銘端著碗,親自喂她吃。
安暖一口一口的吃著,忽然之間流下了眼淚,可把大伙兒給擔心壞了。
沈亦銘伸手幫她擦了擦眼淚,著急的問道,「孩子,怎麼了?是不是太燙了,二舅明明已經吹涼了啊?」
安暖一把抱住沈亦銘,哽咽的聲音說道,「我小時候,經常生病,爸爸也總是這樣喂我喝藥,喂我吃飯。我以為這輩子,我再也無法享受父親的愛,沒想到我還有一個爸爸。二舅,我真的好幸福,我會好好珍惜這份上天賜予的幸福,我以後再也不讓你們傷心了。」
沈亦銘心口微微抽痛著,輕揉著她的頭發,心疼的說著,「傻丫頭,這話應該換二舅來說,我很感謝老天爺把你送到我身邊,往後我會好好保護你,盡我最大的努力不讓你受傷害。」
老爺子看著這溫情的一幕,偷偷抹了抹眼楮。
天上的戰友這一刻該欣慰了,亦茹也該放心了。
——
把安暖哄睡著以後,沈亦銘對著一旁的莫仲暉低聲道,「暉子,跟我去書房,我有些事要跟你說。」
莫仲暉跟隨著沈亦銘去了他的書房。
「坐吧,趁著暖暖睡著了,我們好好聊聊。」
沈亦銘的聲音除去了該有的鋒芒,儼然一個慈愛的長輩。
「暉子,這次你做的很好,關鍵時候沉著冷靜,沒有被一些事情給牽絆。我也真正的看到了你對暖暖的心,之前我說過你沒我想象中那麼愛暖暖,現在我收回這句話。當太多的真相擺在我眼前時,我才發現這些年你過得那麼苦。你把很多的事情藏在心里,獨自承受,我很感謝你對暖暖的這份保護,這麼多年苦了你了。」
莫仲暉淡淡的搖了搖頭,低低的說道,「其實很多真相我也是最近才領悟,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為了暖暖,再苦都是值得的。」
「我想我們的想法是一致的,有些事繼續瞞著她,因為真相太過殘忍,永遠不去揭開,對她來說也是一種幸福。我不想她去承受太多,就讓她永遠以為她母親是難產,他父親是意外。」
莫仲暉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道,「我沒想過告訴她真相。」
「不過安洪明在美國治療的事,等暖暖病好了,還是找機會告訴她吧,畢竟在獄中未來得及送安洪明最後一程,是她心底最大的遺憾。我相信經歷了那麼多,暖暖已經能夠堅強的面對,況且還有我們這麼多人在,暖暖一定會很快走出來的。」
莫仲暉有些沉重的點了點頭,「等她身體好些,我會帶她去一趟美國。」
「安洪明現在情況怎麼樣?」
莫仲暉沉聲回道,「不太樂觀。」
沈亦銘深深嘆了口氣,「人各有命,你能為他做這麼多已經很不錯了,生命這東西,沒有人可以左右。放心吧,暖暖知道真相絕不會怪你的。」
莫仲暉其實有些擔憂,畢竟安暖曾經說過,她最恨的是欺騙。
「暉子,這次你完全沒有讓我失望,我欣慰之極。把暖暖交給你,即便有一天我死去,也放心了。」
當調查出一切的真相時,沈亦銘對莫仲暉的評價很高。才發現這孩子是個有擔當,有魄力的人。難怪暖暖會對他如此的死心塌地。
「暉子,對于你父親,你大伯,我知道他們是被薛老爺子和尹厚望給利用了,但是他們畢竟做錯了事,很多人都在看著我做,暫時得把他們關起來,往後看他們的表現,我會找機會把他們弄出來。相信我,只要他們知道悔過,我一定把他們弄出來,不會太久。這也是我現在唯一能夠為你做的,無論如何他們也都是你的家人,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不好受。」
莫仲暉有些難以置信,低沉的聲音由衷的說道,「謝謝您!」
父親和大伯做的事,其實罪不可恕,不是因為他們綁架了暖暖,而是因為他們反對沈亦銘。對沈亦銘來說,他們的存在是一種危險,即便現在他們已經不足以構成任何威脅,可換做任何一個人,還是會除掉他們的。沈亦銘肯放他們一馬,這是給他天大的面子。
可是站在沈亦銘的立場,他不得不這樣做,畢竟莫仲暉姓莫,暖暖將來生下孩子也姓莫,這是永遠都無法改變的血緣關系。把事情做得太絕,只會陷莫仲暉于不孝,這輩子他心里都會有疙瘩。表面看似那麼淡定那麼無情的人,心中到底是念情的。
「你母親給你打電話沒?」
莫仲暉低低回道,「我手機一直關機。」
沈亦銘嘆了口氣,淡淡的說道,「給她回個電話,或者回去看看她吧,一個女人家,這個時候該有多無助。回去跟她把事情說清楚,也讓她少一些擔憂。這也是為你和暖暖的將來考慮。」
「我知道了,謝謝您。」
沈亦銘笑著道,「這麼客氣,倒顯得生分了,說句最實在的,你可是我女婿。」
‘女婿’二字倒是讓莫仲暉有些許的不自在。
「暉子,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擺月兌你。」
「您請說。」
沈亦銘撫了撫額,低低的說道,「關于辰鵬,我對他有太多的愧疚,往後也會極力的彌補。辰鵬身邊有很多的朋友,但是我最信任的就是你。我也知道他最近在努力的奮斗事業,我會全力的支持他,我也希望你能幫他一把。這孩子很聰明,很有潛力,只是之前太貪玩,跟一幫狐朋狗友花天酒地,浪費了太多寶貴的青春。索性現在清醒還來得及,我看他最近和你合作了項目,挺不錯的。」
莫仲暉笑著道,「其實辰鵬一直很努力,他在事業上也取得了不小的成就,是您對他的要求太高。不過他現在這麼努力,我相信他會越來越成功。我也會盡我自己最大的所能去幫助他,和他一起進步。」
「之前他選擇經商,我一直反對,也耽誤了他不少,想要他跟我一樣從政。現在想通了,也後悔了,我這條路走得太辛苦,不適合辰鵬走。我現在只希望他過簡簡單單的生活,在自己的領域有所成就。」
「他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沈亦銘微微笑了笑,「但願如此。」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工作上的事,從書房出來時,正巧沈辰鵬回來。
他斜著眼楮看了他們一眼,笑著調侃,「嘖嘖,兩個人在商量什麼國家大事?莫不是又想著對誰下黑手吧?」
沈亦銘啐道,「沒個正經的時候。」
「誰說我沒個正經的時候,我回來看我妹妹,這可是多正經的事啊。」
沈亦銘皺著眉道,「暖暖睡著了,不要去吵她。」
沈辰鵬不服氣,「我就看看她不行嗎?」
沈亦銘噎到了。
「好了好了,其實我是來找暉子的,有些工作上的事想找他幫忙。暉子,暖暖睡著了,你該有時間了吧,借我幾分鐘唄。」
莫仲暉被沈辰鵬拉走了,沈亦銘則去了安暖的房間。
大床上這個丫頭正睡得很熟,可即便睡著了,眉頭還是微微蹙著的。
他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撫平她的眉心。
錯過了她三十年來成長的每一天,再也不會錯過她的未來。
這丫頭和她母親長得太像,性格中善良的一面也像極了亦茹,可骨子里的那份倔強和執拗卻完全和自己一模一樣。
這長相無可挑剔,可性格卻遺傳了他們兩個最大的缺點。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更吸引人,讓人怎麼疼都覺得不夠。
俯身下去,在她額頭輕輕印上一吻,希望她能安心的睡個好覺。
這一幕卻印在了薛玉蘭眼里,她站在門邊,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打破這份靜謐的美好。
畫面太過熟悉,心到底還是會微微抽痛。曾幾何時,她多次撞見沈亦銘趁著沈亦茹睡著,親吻她的額頭。那種隱忍的愛讓她一度羨慕不已。
輕輕扣了扣門扉,她到底還是走進去打擾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