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響起一聲聲淒涼壓抑的鴉鳴之聲,聲聲如嘶厲的斷弦般劃過天際,夜風拂過,空氣中夾雜著壓抑與沉重的陰沉氣息。
柳七看著眼前的內城軍校尉湯鴻,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說道︰「我可以跟你們走,但不許動秦重。」
湯鴻听了柳七的話,臉色很明顯的一僵,說道︰「柳大人在說什麼,卑職沒有听懂!秦訟師是聖上親筆御封的第一訟師!而且秦重又京城的百家世家,雖不是官宦之家,但家族盤根錯節,與朝中很多的大官都有些關系!卑職又怎麼會這麼不識好歹的對秦重下手呢?」
秦重時常說自己無權無勢,偏偏又能得到皇帝的看重,而且秦老夫人與長公主的關系也很好,秦家的各房的夫人們也經常參加達官貴夫人舉辦的宴會,秦家的確是不簡單的!再說四皇子真正的目標是柳七,四皇子沒必須為難秦重,給自己難看。
柳七見湯鴻眼底的慌亂,微微一笑,蒼白的臉上有著不屑的寒光,淡淡的說道︰「既然如此,那你剛剛派去的人,難道不是為了追殺秦重?」
湯鴻猛然一驚,沒想到柳七知道了那些刺客與他們的關系。
柳七看到湯鴻臉色鐵青,笑意,「湯校尉還是將派出去截殺的人叫回來吧,你以為你們暗殺秦重不會有人知道嗎?秦重若是有事,除了秦家,還有江湖上的萬家!」
湯鴻臉色白了白,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蒼白虛弱的柳七。
柳七的月復上纏著厚厚的棉布,隱約的浸出血來,她笑得如此的蒼白明艷,仿若在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嗜血的狠話!
她見湯鴻那目光盯著自己的傷口看,無奈的嘆道︰「本官府中遭遇刺客,本官不小心受傷,湯校尉帶人來遲,你說本官應不應該對你有所懲罰呢?」
湯鴻呵呵冷笑,不屑的看了一眼柳七,「听柳大人這意思是要治卑職的罪了?不過卑職是受了皇上的命令,過來請柳大人進宮的。」
宋洪听此,臉色一白,急道︰「彩鵲現在在什麼地方?」
「誰是彩鵲?」湯鴻陰沉的說道。
宋洪握緊了手中的長劍,正要動手,柳七的手掌伸過來,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朝他搖了搖頭,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彩鵲去找閔謙,閔謙被人困住了,月兌不了身,所以到現在還沒有過來。
或許彩鵲與閔謙說過的話,已經被人听到,于是早在彩鵲之前帶兵過來柳府!
四皇子的目的本來就是柳七,四皇子認為,只有控制了柳七,便可以控制六道,他認為六道沒有柳七這麼個籌謀的人,對付起來會輕易許多。
柳七微微一笑,放下車簾,淡淡的說道︰「既然是皇上的聖諭,那就請湯校尉帶路吧。」
孩子已經在丞相府,柳七相信就算長公主不願意救孩子,伏游和南宮闕也不可以不管的。至于六道,她會盡量給他拖延時間準備一切。
夜濃如墨,秋風瑟瑟,吹起飄逸的車簾,一襲寒意圍繞過來,柳七裹了裹身上的裘披,夜色中,幽深的鳳眸明銳凌厲。
剖月復處的傷口開始隱隱的發麻,而且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痛癢,柳七抿著蒼白的唇角,深深的呼吸著,突然感覺胸口有股溫溫的氣流開始涌遍全身,原本虛弱的精神,開始有些緩和。
她伸手探向腕間的脈象,微微一愣,眼底有著疑惑的光芒,本來以她的身體處境,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很不容易了,現在的脈象雖然虛弱,但似乎有平穩之勢。
她還在怔忡之間,馬車戛然一停,柳七的整個身子朝前一傾,差點從馬車內撞出來。一個不冷不熱的聲音響起,「柳大人,宮內不可馭車!」
宋洪知道柳七剛剛生產完,身子正是虛弱的時候,他語氣不悅的說道︰「柳大人身上有傷,你們有沒有準備轎子?」
湯校尉一直認為柳七是被刺客所傷,只不過刺客的刀劍上都涂了毒,如果是刺客的刀劍所傷,那為何柳七除了面色虛弱以外,並沒有中毒的跡象!
柳七緩緩的從車上下來,宋洪趕緊伸出手臂過去扶了她一把,他還特意讓柳七身體的整個重量都壓在自己的身上。
「柳大人看來是傷得挺嚴重,只是現在這麼晚了,讓卑職上哪兒去給柳大人弄頂轎子來?」湯校尉陰沉的聲音緩緩的說道。
柳七抬袖,說道︰「不必轎子了!」
說完,看了一眼守在宮門口的禁衛軍,松開了宋洪的手,緩緩的朝宮階的方向走去。
宋洪見此,追上幾步扶住柳七,擔憂的說道︰「柳大人,小心一些。」由于進宮不得配帶武器,宋洪手中的武器被收走,他的心底已經憤憤不平了,此時見柳七拖著虛弱的身子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就更加氣憤了。
一路走過,只有稀稀落落的幾盞夜燈照亮著泛著黃的玉石宮階,隱約的能看清楚前面的路,夜燈照耀著柳七那清瘦的身材,隱隱的呈現在跳躍的燭影當中。
進了內宮,四周的燈火便明亮起來,照得四周如白晝一般,柳七咬著唇,手掌輕撫著傷口,額上已經是細細的冷汗,她一步一步的走到皇帝所在的乾昭殿前,看到殿外守著一排排的黑甲武士,整個氣氛帶著幾分沉重和凜冽。
內侍看到是柳七,上前恭敬的喚了一聲柳大人,又接著說道︰「柳大人,您怎麼現在才來,清晨的時候,皇上命你即刻進宮,到現在都過了六個時辰了,你看都快到未時四刻了!」
柳七平靜的笑了笑,「遇到點意外!」
內侍公公回頭,看了一眼柳七的模樣,驚愕道;「柳大人這是怎麼啦,受傷了嗎?」
「遇到了幾個闖入府中的刺客,不過好在湯校尉及時趕到,只可惜那些刺客都死了,不然也可以問出幕後指使者。」柳七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公公。
公公避開柳七望過來的目光,尷尬的笑了笑,臉上露出一抹失望說道︰「沒有留下活口,那真倒是可惜了。」
柳七眨了眨眼楮,眼底同樣有著無奈的光芒,不過心底卻在想著,那些刺客不管任務成不成功,遲早都會被滅口,湯鴻這麼做,只不過是故意在她的眼前演戲,將那些刺客全部都滅口。
走到乾昭殿的大門口,公公伸出手來恭敬的說道︰「柳大人,皇上就在里面,您請。」
柳七微微的點頭,緩緩的朝大殿內走去,她剛剛一入大殿,殿門被緩緩的關閉。殿內精致的琉璃燈盞掛滿了大殿,引得殿內燈火通明,淡淡的的龍涎香縈繞在殿中。一襲暗紅金龍紋的帝王袍服的皇帝坐在玉徹的案桌前,柳七走了過去,卑謙的行禮,「微臣,柳七見過皇上。」
明帝抬眸,眯起冷冽的眸子看了她一眼,然後狠狠的一拍玉桌,臉上的著寒冷的光芒,說道︰「柳七,你可知罪?!」
柳七咬牙忍著傷口的疼痛跪了下來,一字一句,虛弱的說道︰「微臣不知!」
「大膽!」明帝憤憤的站了起來,順手撿起桌上的幾本折子朝柳七的頭上砸去!
奏折堅硬的邊角劃過她的眉宇,頓時出現一條細細的血痕,柳七低下了頭,面對著青玉石的地板,任由著眉宇之間滑過的血液滴落在地板上,濺起一朵妖嬈的曼陀羅花。
明帝氣憤的一拂袖子,說道︰「天下糧商集體提高糧價,設定每日買賣數量,是你提出的吧?」
柳七猛然抬頭,目光怔怔的望向明帝,這個時候明帝不是應該追究她隱瞞女子身份的事宜嗎?四皇子知道她的女子身份,肯定跟皇帝說了,所以皇帝才會如此勃然大怒要治她的罪。現在卻是在追究天下商會的事情,糧商的事情,皇帝是怎麼查出來的?
明帝見她驚愕的表情,心想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而且地方上,上奏的奏折大多數都是以朝廷的賑災銀款太少,不足夠支撐百姓們每日的發放的糧食要求,要說糧食的價格如此比黃金還要貴,百姓們寧可要糧食也不要銀兩!
「柳七啊柳七,朕還以為你把全部的家產都捐給了國庫是有多少的高尚呢,原來轉過頭來,你又將捐給國庫的錢給掙回去了!」皇帝氣得臉色極黑,像要將眼前這個十惡不赦的奸滑小人五馬分尸!
柳七再次俯首貼著地,低低的呼吸著,事情這麼快就被明帝查覺了,若不是因為商會中浸透了皇帝的人,那便是皇帝太過精明,在全國的糧食開始不漲的時機,派人去查,並且還在商會中安排了奸細。
「怎麼了?你沒有話跟朕說?」皇帝氣呼呼的說道!
「微臣無話可說!」柳七不緊不慢的說道,既然皇帝已經知道了,她也不想隱瞞什麼了!
皇帝听到柳七沒有否認,這語氣反而是默認了,頓時臉色一變,說道︰「你是凌鉞之子,朕當初處斬了凌氏一家,你一直隱瞞著自己的身份接過承兒,又得到朕的信服,仕途扶搖直上,目的就是給凌家報仇?柳七啊柳七!你到底是什麼人?」
「回皇上,微臣是凌鉞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