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寵天下之無良庶女,第六十六章逼死江氏
當日晚,夏侯博趕回了夏侯府,看到的只是一片死寂和沉痛,听到的是錐心的哭嚎。ai緷騋
他並不喜歡自己這個兒子,胸無大志,心無點墨,更加上不得台面,偏偏這是他唯一的兒子,他忍他縱他,只不過是對他太過失望,所以放任自流,他要玩姑娘,隨著他去,他在賭坊賭錢打死了人,也替他用錢遮掩了,這一切一切無非是看在夏侯家這一支獨苗上,並不參雜其他感情,現在他死了,夏侯博心里只覺得從未有過的舒暢,兒子還會有的,女人也會有的,他並不會因為兒子的死而難過傷心。偏偏他這一刻又是那麼的不痛快,因為殺死自己兒子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母親。
清雅居此時也籠罩在一片肅穆中,雪覆蓋了所有顏色,只剩下淒淒慘慘的白。
夏侯博邁入那緊閉的大門,張嬤嬤緊張的想要阻止,卻被夏侯博一腳踢飛,摔在了一旁的假山石上,對方口吐鮮血,手卻仍然呈阻止的模樣,夏侯博冷哼一聲,重重的關上了門。
才幾日不見,江氏已經蒼老的不成樣子,縮在牆角的她瑟瑟發抖,衣衫凌亂,稍微一點聲音都會讓她如同被猛獸襲擊般警惕的揮動雙拳,她深陷的眼窩泛著青黑色,臉上的血跡早已干了,卻因為她不讓任何人觸踫而遲遲沒有處理,此時那些暗紅色的血跡留在她布滿皺紋的臉上,多少顯得恐怖了些。
再不復從前的雍容,富貴,再不復威嚴,從容。
「母親。」夏侯博的聲音低沉而回旋,在空蕩蕩的房間飄蕩,沙啞中透著滄桑。
一句母親讓江氏有了知覺,她透過發絲眯著眼望去,眼前的人不是她最看重的兒子又是誰,那一刻,她所有的委屈和悲憤統統化作淚水涌了出來。她從嫁入夏侯府的那日起,便再也不知道傷心為何物,她一路向前,追逐著丈夫的腳步,殺戮,陰謀,人性,背叛,早已看透並且麻木,夏侯野臨死前,她曾立下重誓,要陪伴兒子歷經風霜,為他擋去風雨,只要他需要,她甚至會為他奪得本屬于夏侯家的東西,這一路,她都從未怕過也不曾軟弱過,可是這一刻,她突然流下眼淚,不是示弱,而是真的害怕了,有一雙手,在暗中想要致她于死地,致整個夏侯家走向滅亡。
現在,她的兒子回來了,她又可以站起來,又可以好起來了。
「博兒!」江氏滿眼渴望,一個機靈就要伸手去扯夏侯博的衣角,卻被對方刻意的避開,手落了個空,江氏一時愣在原地。
「母親,你要送嫣兒入宮,為何不派人告訴我,晏兒已經有蘇醒的跡象,你也不派人告訴我,而是和二丫頭商量將他挪去了荷香園,母親啊母親,你告訴我,你將你的兒子置于何地!」
這是夏侯博第一次這樣厲聲對江氏說話,從前不管如何,他即便再氣也不會頂撞她這個母親,如今他是為了兒子,還是僅僅因為那個丫頭,連夏侯博自己都不清楚。
「哈哈哈……」
笑聲在屋里回蕩,那般絕望和蕭瑟,夏侯博心煩的大聲訓斥道︰「你笑什麼!不許笑!」
幾乎帶著哭腔,江氏抬起滄桑的面容,一下子仿佛老了十歲︰「博兒啊博兒,你就是如此提防著我嗎?這個家誰都會害你,會恨你,偏偏只有我不會!」
「夠了!」夏侯博揮袖呵斥道,他凝神怒視,大有厭煩之感,只是聲音卻悲愴的很︰「夠了母親,從小我便听夠了你的循循善誘,你說是為了我好,你將這家交給我,可是可有一絲一毫的信任我,我是個男人不是你的傀儡,你事事管著我,教給我要如何做,可是你可知道,有些事是兒子不願意的啊,你看重雪丫頭,甚至看重如今在宮里的如意,都不曾听兒子說上一句半句,為什麼!因為在你心里我這個兒子是沒用的,我不過是個擺設!你甚至恨我當年為了保命幫南宮無庸收買了父親身邊的人,害父親被毒殺,所以你才這樣折磨我,禁錮我,母親!這些年,兒子真的受夠了!」
「原來在你心中我只是這樣的母親!你的心是被狗吃了嗎?」江氏眼含熱淚,心卻在滴血,她多年的付出,換來兒子的記恨,怎能不傷懷。
夏侯博冷冷的看著她︰「母親,你又何必冠冕堂皇,如果您真的相信我,又為何每次我要調動紫衣衛的時候,都要向您借用調令,您才是他們的主子,而我,不過是個擺設!」
「我不讓你隨意調動紫衣衛是因為時機不夠成熟,當年南宮無庸的清洗,已經讓我們損失了不少,你是我的兒子,我怎會不知道你當年所做不過緩兵之計,只是你天性膽大妄為,又思慮不周,若
我將這所剩的紫衣衛都交給你,只怕你一時沖動,正中了那南宮無庸的下懷,害的你父親最後的心願泡湯,無論如何,我是會助你的啊,博兒!」
「是嗎?」夏侯博已經被多年的壓抑沖昏了頭腦,尤其是自己走後,母親竟然要將五丫頭送給南宮無庸消遣,他的心就是沒來由的氣憤,這一刻,他只覺得心無比的蒼涼,毫無依靠。
江氏看著兒子冷淡的臉,突然冷笑兩聲︰「你是氣我為你做主多年,還是因為我要送那丫頭入宮?你最好說個明白。」
「母親如此睿智,又何必多問!」
「哈哈果然如此,我的好兒子,這就是我傾心多年培養的好兒子,為了一個女人,為了一個永遠也得不到的女人忤逆你的母親!」
「誰說我得不到!我會得到的,一定會的!」
「且不說你能從南宮無庸手中奪得江山,你若奪了便是真龍天子,是不允許有污點的,你要將她置于何處?若你沒有奪得江山,她就只能是你的女兒,現在是,以後也會是,你明白嗎!」
夏侯博緊握拳頭,骨骼之間迸發出的響聲攝人心魄,那是憤恨是不甘,偏偏又是他心里的痛,他知道一個人不該有任何弱點,只是如今,她成了他的弱點,甚至這個弱點很可能是致命的,但他仍然義無反顧,他一定是瘋了,夏侯博這樣想著,心卻緊緊的抽動,無法呼吸。
「母親……」半響,夏侯博突然聲音一緩,像是打定了主意,悠悠道︰「你殺死了晏兒,那可是阿華唯一的兒子,即便她能原諒你,可是她娘家的寧老夫人會原諒嗎?還有這府里上上下下,都等著我回來給一個說法,您現在已經成了怪物,你說,兒子怎麼做才是最好的呢?」
「哈哈……博兒,我們母子之間還需要這樣說話嗎?無非是讓我死,你又何必不好意思說出來,為娘不會怪你,不會怪你,哈哈。」
夏侯博冷眼看著江氏,似乎還在等待著什麼,江氏笑過後,似乎也察覺到了夏侯博遲遲不動手的原因,她顫巍巍的手伸進衣衫內,解開了貼身所戴之物——紫衣衛的調令。那是一塊千年古玉,鏤空雕刻,一面龍一面鳳,象征了夏侯家至高無上的權利。
「這個是你父親留給我的唯一念想,如今我要去找他了,這個留著也無用,你拿去吧。」
夏侯博絲毫沒有猶豫的接過古玉調令,甚至沒有多看江氏一眼,江氏低垂眼睫,將那些淚全部眨掉,換上平日從容的笑,淡淡道︰「你預備讓我如何死?」
夏侯博卻是一愣,他似乎還沒想過這個問題,江氏笑著看了看牆上道︰「用那把弓吧,你父親當年馳騁沙場的東西,如今束之高閣實在暴殄天物,如今,你便用它送我上路吧。」
夏侯博凝視著牆上的弓,質地厚重,金銀打造,其上的寶石熠熠發光,弓弦乃銀蠶絲,柔韌,強勁,拉弓之人必須有過人的臂力才可拉開,看著那弓,夏侯博甚至看到了當年策馬而立的父親,他緩緩的朝弓箭走去,絲毫沒有猶豫。
弦縮喉,將皮肉撐開,找尋著屬于弦的一席之地,然後,慢慢縮緊,直到對方的呼吸一點點的消失,夜,似乎更深了。
從清雅居出來,夏侯博立于茫茫天地,卻覺得那般孤單,該得到的不是都得到了嗎?為何心還是會難過。
——
夏侯嫣抬頭看看天色,鐵靖去了多時還未回來,不過一切似乎早已在她意料之中,鐵靖查看不查看都是如此而已,只是偏偏白嬤嬤不放心。
忽然,門窗一動,鐵靖終于飄了回來,面色鐵青,夏侯嫣眉目清明,只淡淡道︰「如何?」
「不出小姐所料,國公爺送江老夫人上路了。」
夏侯博,你果然夠狠。夏侯嫣在心里冷笑,卻看到一旁的白嬤嬤似乎十分傷痛,她寬慰的握住白嬤嬤的手道︰「嬤嬤,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是如今你我還有何退路,祖母在一天,我們這些伎倆便會成為她最有力的證據,到時候再想月兌身,怕是難上加難。」
「小姐,奴婢明白,奴婢雖然和老夫人沒什麼情分,但是她總歸是老太爺的原配夫人,心里多少還是郁結,也不曾想,國公爺竟如此狠心,和老太爺的狹義真是天壤之別,老太爺雖算不得好人,卻不會對自己的家人動手,而國公爺……」
「他本就是如此的人,你又何必傷懷,這次雖然險勝,卻還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只怕
二姐姐很快就要反撲了,她也便算了,只是她外祖母家的實力,實在不容小覷,我們還是小心著些吧。」
白嬤嬤听罷立刻收斂了憂色,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既然她已經選擇了夏侯嫣,勢必是要一起走下去的。
見白嬤嬤終于明白了自己的苦心,夏侯嫣這才又問道︰「父親現在何處?」
「國公爺出來後既沒有去大公子的靈堂,也沒有回居所,倒去了小閣樓。」
「去了小閣樓?」那不是自己曾經住過的地方嗎?夏侯博會去那里,倒是意外,只是夏侯嫣並不覺得這是夏侯博心里對赫連氏還有感情,她想了想,隨即道︰「你們先去歇著吧,我去小閣樓看看。」
——
小閣樓位置偏僻,常年失修,作為荒廢的園子,本只是處置犯了大錯的奴才,後來赫連氏搬進來,這里便成了不受寵的夫人專門呆的地方,其他的奴才都被遣散了出去,另尋了地方。
夏侯嫣靜靜站在園子中間,厚實的雪早已將最初的荒涼掩蓋,也包括那掩藏在心里的悲戚,不遠處就是曾經住過的地方,夏天這里的蚊蟲多到數不清,冬天最是難熬,刺骨的風,冰冷的雪,夏侯嫣幾乎蜷縮在屋里不敢出來,盡管那時母親總是緊緊的摟著她,她的身體仍然無法溫暖起來,腳趾的凍瘡好了癢,癢了疼,那種相依為命的痛苦或許只有她心里明白。
此時,夏侯嫣一步步踏上閣樓,木板隨著踩踏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當年的情景在心頭徘徊,再也揮散不去。
酒香遠遠的飄了出來,散在風中,好不醉人。
夏侯博獨自喝著悶酒,銀色的月光照在他疲憊的雙眸之間,之前肅穆端重的姿態早已不再,此時,他有他的失落,他有他的疼痛,這一絲醉意終于將他心里的痛揮灑開來,變的懦弱不堪。
夏侯嫣冷冷的看著他,只在心里冷笑,這是在為自己的不孝悲痛嗎?
「你來了。」
夏侯博舉起酒壇,借著月光打量著夏侯嫣,他眼底柔情繾綣,似有無限衷腸。
夏侯嫣知道這樣的眼神並不屬于自己,她緩緩上前,只淡淡喚道︰「父親。」
「嫣兒,原來是嫣兒。」夏侯博苦笑兩聲,不再說話。
夏侯嫣的視線觸及著室內的一切,手指摩挲著擦過那些邊邊角角,灰塵在她的指尖被輕輕吹落,又是一片靜然的冷笑,她面容清冷,此時屋內未點燈,那張臉被月光照著,平添了幾分淒楚之美,這美中有抗議,有倔強,有不屑,也有冷漠,偏偏落在夏侯博的眼中,是那樣熟悉的驚艷之色。
「蝶舞……」幾乎是不由主的月兌口而出,夏侯博幾乎站立不穩。
「父親小心。」夏侯嫣輕輕扶住夏侯博,對上他的眸子,黑亮的瞳孔中有致命的氣息。
夏侯博呼吸一滯,竟愣在原地久久沒有說話,夏侯嫣微微一笑,淡淡道︰「父親,嫣兒不想入宮。」
像是著了魔,夏侯博立馬回道︰「你放心,為父定會護你周全。」
「可是祖母她……」
「哼,她再也不能左右為父做任何事,以後為父說了算。」
夏侯嫣明眸皓齒,盈盈一笑嫵媚之姿︰「即便祖母不再阻撓,也會有人看女兒不順眼。」
「哦?何人?」
「父親何故明知故問。」
「你是說你二姐嗎?哼,這個膽大妄為的丫頭,竟敢背著為父做出許多違背為父心意的事,為父定當不會讓她順了心。」
夏侯嫣不說話,心里卻在冷嗤,想那江氏聰明一世,掌家之尊,卻偏偏模不準兒子的脾氣,夏侯博此人自小成名,內心驕傲,多少有些剛愎自用,江氏不過女流,卻處處指手畫腳,夏侯博之前隱忍不發,無非只是忌憚著江氏手里的紫衣衛,如今江氏犯下大錯,且不說別的,就是華氏的娘家也勢必要給個交代,尤其夏侯博還要依仗丈母娘家的勢力做他日之爭,夏侯晏的死無疑是個好機會,既安撫了妻子,又除去了心頭一直以來的刺,可謂一箭雙雕,悲傷是難免的,畢竟那是自己唯一的兒子,只是這樣的悲傷絕不足以讓夏侯博買醉。
而夏侯雪,江氏唯一看中的孫女,抱著最大的寄望從小培養,甚至可以
說,夏侯雪和太子的邂逅以及情意,無一不是江氏在背後推波助瀾,女人的刀子看似軟軟的,必要的時候卻又是致命的,江氏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之人,能在夏侯野死後及時將夏侯府的損失降到最低,已屬不易,而她培養出來的夏侯雪,也越來越有她當年的風範,雷厲風行,心思細膩,手段陰毒,這樣的孫女的確是一把好刀,可是這樣的好刀落在夏侯博眼中卻是厭煩的,甚至有時候讓他覺得,夏侯雪會像江氏那般操縱了他的人生,甚至變成第二個江氏,所以他心里明明知道夏侯雪的用處,卻總是不冷不熱。
這個細微的發現,讓夏侯嫣從中布局,一來成全了夏侯博,二來也成全了自己。
見夏侯嫣蹙眉深思的模樣,夏侯博內心一陣狂亂,曾經,他從未正眼看過的孩子,卻和記憶中的女子那般相像,難得夏侯博面露溫柔的道︰「陪為父說說話,吃些酒吧。」
夏侯嫣也沒拒絕,當即坐下,看著屋內的陳設,顯然舊的不能再舊,自從她搬離了這里,也無人再打掃,說起來都是心酸的回憶,卻也是最快樂的,夏侯嫣安納不住內心的荒涼,悠悠道︰「父親怎麼會來這里?」
「突然想到了你母親,所以過來坐坐,以前我總是愛和她說話的。」夏侯博自顧自的喝著酒,沉悶的臉上竟出現了一絲活氣。
夏侯嫣輕握著酒杯,淡淡道︰「我還以為父親不曾喜歡過母親。」
「喜歡一個人很容易,愛卻未必有幾分,就拿你母親來說,我不是不喜歡她,甚至覺得她是世間最溫柔的女子,當我愁苦的時候,她甚至能長陪為父左右,排解這份愁絲,與為父而言,她是難得的貼心人。」
「父親愛的人,是那個叫蝶舞的女子嗎?」
夏侯嫣輕描淡寫的說著,夏侯博卻是一愣,隨即他也只是笑笑,並大口的灌自己酒,夏侯嫣冷漠的看著,並未勸阻。
不知是不是醉了,夏侯博竟有些敞開心懷,不知為何,當他越是和夏侯嫣靠近,就越覺得內心安寧,已經有多少年沒這麼安寧過了,他甚至有些卸下防備,坦誠的在做自己的感覺。
並不遮掩,夏侯博看著遠方,悠悠道︰「是啊,那是為父唯一愛過的女人,當時我還只有十六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那年我誤闖入巫族的結界,遇見了她,當時,她正赤著腳在溪流中跳舞,腳踝上的鈴鐺好听極了,那些水花圍繞著她,她笑的那樣美,像天上的仙子,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也從未看過那樣的眼楮,沒有一絲雜質和**,像天山的雪那樣純潔無暇。」
看到夏侯博痴念的嘴臉,夏侯嫣只是笑笑,又道︰「那父親為何不娶了她。」
「她是巫族的聖女,生來便是要嫁給巫族首領的,所以我不會有機會。」夏侯博說的耿耿于懷,顯然並不像他表達出來的那般委屈,夏侯嫣只看著便已猜到了大概,她抬了抬眉睫,淡淡道︰「想來,她是不喜歡父親吧。」
一句話仿佛戳中了夏侯博的痛處,他猛的握了握拳,眼眸深邃的看向天空,半響才道︰「你說的不錯,她不曾愛過我。」
「所以父親就殺了她?」
「不!不是我!」夏侯博幾乎暴怒的一掌劈裂了本就損壞大半的屋門,看到夏侯嫣正平靜的看著自己,他心里的怒火漸漸消散,他一閉眼,索性不再和夏侯嫣對視,只緩緩道︰「是南宮無庸,是他為了神兵譜不惜血洗整個巫族。」
雖然夏侯博極力解釋著,夏侯嫣心里卻仍然無絲毫動容,闖入結界的是夏侯博,如果不是他生出得不到就索性毀了那女子的心思,南宮無庸又如何知道巫族所在,夏侯博不願意承認,無非是想給良心找一點慰藉罷了。
真是可憐到讓人惡心的男人。
夏侯嫣將眼底的鄙視掩去,只听夏侯博繼續道︰「當年,她跪在我腳下讓我放了她心愛的男人,但是我沒有,我甚至當著那男人的面侮辱了她,並逼迫她屈服,可是她寧願抱著那男人一同跌落深谷,也不願低頭。」
「她說過的,我有著全天下最美好的笑容!她說過,嫁給我的女人總會幸福的,為什麼她到死都不願走到我身邊!都是騙人的,是騙我的!她奪了我的心,卻殘忍的將我拋棄,她騙了我!」
夏侯博越說越激動,那些酒喝掉了一壇又一壇,看得夏侯嫣心里一陣荒涼,都說女人的佔有欲強,可是男人何嘗不是如此,得不到便寧願毀掉,甚至不惜侮辱她的尊嚴以求對方的屈服,這本身就是自私,是霸道,卻偏偏信誓旦旦的說,
這就是愛,是發自內心最深處的愛。
「那母親呢,父親和母親之間……」夏侯嫣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詢問出赫連氏到底是誰,最終又和自己有怎樣的關聯。
夏侯博搖搖欲墜,滿身酒氣,他跌跌撞撞的倚靠在牆邊,打了幾個酒嗝才道︰「你母親是聖女身邊的左使,當年她一心跟著我,並交出了千機弩的原型以表忠誠,我失去蝶舞內心寂寞,便接受了你的母親,早年我們也是很好的,只是後來我夏侯家的江山被南宮無庸奪去,千機弩也被迫交出,本以為南宮無庸破解不了千機弩的玄機,卻不想他如此聰明,甚至因此而建立了一支天下無敵的軍隊,那段時間我很低迷,你母親這才告知我,原來當年巫族遭到屠殺之時,右使曾經將暴雨梨花的原型和制作之法交給了她,我當時大喜,希望她可以幫我,誰知你母親不但拒絕,甚至還要跟我決裂,出于憤怒,我說出了此生不負相見的狠話逼迫她就範,卻不想,她反而鐵了心要看我的笑話,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曾愛過我!」
真的不曾愛過嗎?夏侯嫣凝視遠方,如果沒愛過,就不會怕你為了爭權江山而丟了性命,暴雨梨花只適合近戰,除非改良,將其和千機弩融會在一起,方可發揮最大的威力,夏侯博為人沖動,做事又魯莽,和南宮無庸的城府比起來,勢必不是對手,赫連氏是見過南宮無庸手段的,自然為了保護夏侯博而選擇默不作聲,寧願背負著心愛男人的唾棄,也要保護他一世安穩,這是何等的愛,何等的情。
只不過有一點夏侯嫣還是想不通,若說母親是聖女左使,又是千機弩的守護者,自然對千機弩的制造之法不甚了解,就算交出了千機弩也不是仿造不出,為何母親偏偏選擇不管不顧,莫非是因為他?
夏侯嫣突然想起了東方魅,東方魅曾經說過,南宮無庸之所以留著他,是因為他能破解千機弩的制造之法,那麼,東方魅真正的身份又是什麼?他跟巫族之間又有怎樣的瓜葛?
正想著,只听「噗通」一聲,夏侯嫣定楮看去,原來是醉倒在地的夏侯博撞到了桌椅,他此時已經站立不穩,卻還在念叨著要酒喝。
夏侯嫣搖搖頭,本準備叫人來幫忙,身子剛一挪動,卻听到背後傳來呼喚︰「蝶舞……」
冥冥之中,夏侯嫣覺得這個蝶舞和自己一定有莫大的關聯,或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也未可知,她頓住腳步,準備回頭去問問更多的情況,卻不想才一靠近夏侯博,卻被夏侯博死死拽入了懷里。
「蝶舞,蝶舞你回來了嗎?」
「父親,我是嫣兒啊。」
「蝶舞,當初是我不好,我不該那樣對你,你原諒我好不好。」
「父親你看清楚,我是嫣兒!」
「蝶舞,你還是那樣美,一點都沒變,可是你看看我,早已不復當年的英姿,如今我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啊,我連你最喜歡的笑容也沒有了,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夏侯博此刻已經完全把夏侯嫣認成了另外一個人,任憑夏侯嫣如何解釋,夏侯博仍然死死的拉著她不放,局促的呼吸在二人之間流轉,夏侯嫣猛一起身,用力的掙月兌了夏侯博的束縛,這個時候若不離開,只怕不妙。
她三步並作兩步的倒退,卻不料還未踏出屋門,就被赫然來到自己面前的夏侯博揮臂攔住︰「我不會讓你再離開我!」
「父親,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誰!」夏侯嫣只覺不妙,抓住前襟的手緊緊一握。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你是我的!」
夏侯嫣只覺得夏侯博那魁梧的身子迎面壓了過來,她倉皇一扭身,剛好被抱了個滿懷,她奮力掙扎,卻被沒來由的一推,直接撞在了桌子上,還未來得及起身,身子便被死死禁錮住,她揮拳毫無章法的朝夏侯博頭部襲去,卻被對方反手一擰,牢牢抓住。
「父親!」夏侯嫣失聲大叫,這里距離前院有些遠,平日里又無人來,任憑她如何嘶喊,也不會有人來救她,她真有些後悔沒帶其他人來。
鬼未!你這個殺千刀的在哪兒!
夏侯嫣只覺得全身沒來由的顫栗,似是憤怒,也是悲愴,背後隨即一涼,衣衫已經被強行拉下大半。
「不!」粘膩的呼吸在夏侯嫣脖頸游蕩,是骯髒的腐臭味,叫人厭棄。
老天啊,救救我!救救我!夏侯嫣在心里吶喊,聲音卻再也發不出來,只剩下淒
淒慘慘的淚,流也流不完。
忽然,當空黑影一落,筆直的身姿,身披黑袍,融在黑夜里的男子神秘又莫測,夏侯嫣卻是一喜︰「鬼未!」
黑袍人冷笑兩聲,當空一掌劈來,夏侯博習武之身,自然習慣性的抬臂去迎。
「踫!」
內力相撞,將周圍劣質的木頭擊裂,一片塵土迷蒙。
夏侯博酒勁兒上頭,極力想看清眼前的人,卻只覺得朦朧一片,他運足內力,剛要抬腿踢去,卻被對方嘴里吐出的煙霧籠罩,頓時內力全無,身子一散,跌落在地。
看著徹底失去知覺的夏侯博,夏侯嫣兩步上前,揚起的手頓在空中,還未落下便听到兩聲極重的巴掌聲,她驚愕的看著黑袍人,正欲說什麼,身子卻一軟,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已經隨著黑袍人出了屋,黑袍人的輕功卓絕,根本不需要依托任何物體,隨空飄走,如天邊的風。
「去哪里?」
「閉嘴!」
明顯感覺到黑袍人的憤怒,夏侯嫣索性閉了嘴,任由黑袍人抱著。
呼嘯而過的風,如刀般割在夏侯嫣的臉上,她緊閉著眼,將頭埋在黑袍人的胸口,黑袍人察覺到了什麼,黑袍一揮,將夏侯嫣整個蓋住。
風停,夏侯雅這才從袍子中探出腦袋,封閉的山谷,只仰望出去那一小片天空,繁星點點,倒影在腳邊的溫泉內,好似月宮仙境。
受了驚擾的螢火蟲張開翅膀,盤旋在頭頂與身旁,與那繁星融合在一起,美妙至極。
夏侯嫣笑容似月,純淨如雪,這樣的時節,這極樂之中還有如此奇妙的地方,當真可以讓人忘掉所有煩惱。
「謝謝。」夏侯嫣轉頭迎向黑袍人,表達著最真摯的感謝。
卻不想對方只冷冷一笑,竟揮手將夏侯嫣推入溫泉中。
衣衫瞬間被打濕,緊緊的貼在身上,夏侯嫣猝不及防,連著喝了好幾口水,她腳下一蹬,想要借著力量鑽出水面,卻不想身子一滯,竟被人強行按住,有水流在她的身體周圍來回流竄,她定楮看去,才明白那是黑袍人的內力,對方的手指隨意的波動著,只幾下便褪去了她的外衫,只留下薄薄的一層,隨著水流的撞擊,美好的身姿展露無遺。
夏侯嫣揮舞著雙手,胸腔憋的難受,可是每次就在她要沖出水面的時候,總是強行被拉入水中,她怒瞪著黑袍人,眼里的意思分明是,這樣會出人命的!
對方的黑袍裹的更緊,卻也將線條更完美的展現在夏侯嫣面前,夏侯嫣臉燒的厲害,卻也顧不得許多,再次往水面沖去,卻不想迎面而來的又是那團黑影,夏侯嫣幾乎是暴怒的揮拳打去,卻被對方反手握住,順勢攬入了懷中。
新鮮的空氣傳入胸腔,隔著薄如蟬翼的黑色面罩,對方的唇那般冰涼,卻又十分誘人,夏侯嫣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的氣息。
水流逐漸靜止,夏侯嫣怔怔的愣在原地,這個吻如此霸道,看似蜻蜓點水,卻讓人感覺到憤怒和嫉妒,甚至是深深的佔有。
水波再次流轉,隨著黑袍人的身子一同回旋上升,「嘩啦」一聲,終于沖破了水面,夏侯嫣猛的推開黑袍人,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
背後傳來的陰笑步步靠近,夏侯嫣憤怒的一扭身︰「你差點殺了我!」
「殺了你?我剛才的確這麼想來著。」黑袍人的手指落在夏侯嫣濕漉漉的發絲上,眉睫上,只感覺他藏在面罩後的眼楮似利刃般叫人不舒服。
「你這個瘋子!」夏侯嫣憤憤罵著,轉身朝岸邊游去。
「嘩啦」一聲,水花濺起老高,擋住了夏侯嫣的去路,夏侯嫣猛一退,再次貼上了黑袍人的胸膛,只听對方道︰「想走?沒那麼容易!」
「你到底想怎樣!」有時候夏侯嫣實在搞不懂黑袍人的思維,她明明是感激他的,可是每次他總是讓她憤怒,讓她恨不得殺了他。
「我想怎麼樣?」黑袍人狠狠一扯夏侯嫣的頭發,拽入懷中︰「同樣是利用,為何他的待遇和我的完全不同,臭丫頭,你可不能偏心啊。」
他?是指夏侯博?夏侯嫣只覺得可笑︰「如果你想拿自己和那個男人比,我也無話可說,既然你想和他一樣,我奉陪!」說著夏侯嫣主
動靠前,用手勾住了黑袍人的脖子。
笑聲從黑袍人的胸腔內發出來,分外妖嬈,只感覺對方的呼吸慢慢靠近,帶著侵略和強勢,夏侯嫣身子一顫,緊緊閉上了眼。
等來的不是索取,卻是無盡的嘲笑︰「若是我今天不出現,丫頭是不是決定就此委身了?」
「你說什麼?」
「嘖嘖,這是生氣了嗎?」黑袍人的手指撫上夏侯嫣的眉頭,輕輕將鎖在一起的眉頭撫平,「你告訴我,你當時是希望我出現,還是不要出現?」
四目相對,夏侯嫣只覺得這個男人實在可惡,竟將自己的傷疤鮮血淋淋的撕開,一點面子都不給,半響,她突然笑起來,笑的熱淚盈眶,笑的無所顧忌。
「不要告訴我,你愛上我了。」
「愛又如何,不愛又如何?」
「愛上我,便能更好的為我所用,不愛也沒關系,我會讓你愛上我的,像洞悉夏侯博那樣,擊碎你的防線,走到你的心里。」
「哈哈,有趣有趣,不如現在就讓我看看你的能耐吧。」黑袍人身子一挺,直直將夏侯嫣逼到死角,無路可退。
夏侯嫣身子僵硬,卻不願意服輸的表現出各種嫵媚之姿,拙劣的,卻也是誘惑的。
「臭丫頭!」黑袍人冷笑著,唇卻落了下去。
窒息的感覺,讓夏侯嫣幾乎無法抵抗,她甚至沒想過求饒,她不想被這個男人看扁,即便她再無恥,也會為自己保留一點點的尊嚴,這種非要和對方死硬到底的性格其實不像自己,可是夏侯嫣卻身不由己,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
螢火蟲的光亮和滿池的波光,印出旖旎春色,厚重的呼吸在風中飄散,好不真實。
睜開眼,淚早已打濕了面頰,看著對方急促起伏的胸膛,夏侯嫣也只是默默不語。
「丫頭,你叫我拿你怎麼辦才好。」黑袍人停止了動作,內力一點,溫泉旁的一堆干柴便起了火,頓時火光熠熠,將二人的身子溫暖,在牆上投出一對長長的倩影。
「嗚!嗚嗚!」夏侯嫣索性撲倒在黑袍人的懷里,大聲的痛哭起來,「他欺負我,你也欺負我!」夏侯嫣捶打著黑袍人的胸膛,不管不顧,像個孩子。
黑袍人沉沉一笑,卻是溫柔的將對方攬入胸懷,寬大的手掌撫模著對方的絲發,淡淡道︰「以後不會這樣了。」
「我會助你拿到神兵譜的。」夏侯嫣再次強調自己的重要性和不可侵犯。
「我知道。」黑袍人淡淡答,似乎全然不在意,他只饒有興趣的道︰「然後呢?」
「然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你不殺我了?」
「我可以殺的了你嗎?」
「如果我甘願死在你面前,你會動手嗎?」
「……我不知道。」
「傻丫頭。」
總算沒事了,夏侯嫣倒在黑袍人的懷里,不消片刻就睡著了,不知為何,面前的這個人,她似乎越來越依賴了,只是他們究竟會變成敵人,還是朋友呢?她始終找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