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趕的太巧了,夏侯嫣也覺得蹊蹺,如果是夏侯晏要蘇醒了,整個夏侯府不會如此安靜,可見這件事一定是秘密進行。
果不其然,鐵靖回來後,夏侯嫣仔細問過才知道,原來夏侯晏之前有蘇醒的跡象,為了怕走漏風聲,夏侯雪趁機裝病,實際是暗中請了人進府來給夏侯晏醫治,據說此醫者是華氏從別處尋來的神醫,但凡人有一口活氣都可以救活。
紫燕听罷只是不服氣的道︰「任憑他醒來又如何,他做了那般齷齪的事,難道還想反咬小姐一口嗎?再說老太太不是要讓小姐進宮了?難不成他還能為難的住咱們?」
白嬤嬤嘆了口氣搖搖頭,這紫燕是個不錯的丫頭,只是有時候想問題過于簡單,她上前道︰「若說小姐進宮的事鐵板釘釘,大公子醒來自是不能說什麼,怕就怕那華氏出什麼妖蛾子,況且大公子被咱們小姐所傷的事坐實了,之前頂替之罪必然會敗露,如此一來,國公爺會對小姐生出警惕之心,也許在咱們入宮之前就會逼迫我們交出暴雨梨花的制作之法,反而不利。」
「白嬤嬤說的是。」夏侯嫣也點點頭,繼續道︰「如今父親沒有逼迫我,無非是覺得我真心順從了他,依附了他,再加上用孟梓良為餌,讓父親無暇顧及我這邊,想去尋那神兵譜,但這並不代表他心里認定了我,不會對我下手,父親為人十分多疑,若是讓他查出當日之事另有隱情,只怕我會成為一枚棄子,甚至丟掉都不可惜,只要逼迫了我交出他們想得到的東西就可以了,我的死活反而不再重要。」
紫燕越听越著急,這才道︰「如此可怎麼好,小姐若是進了宮,只怕危險重重,光皇後那邊就很難對付了,如今再加個太子殿下,況且還要周旋于皇上和東方魅之間,只怕……」
一旁的浮影倒是鎮定,她配置好安神香後,看了眼紫燕,隨即道︰「你們不要多想了,我相信小姐已經想到應對之法了。」
夏侯嫣抬了抬眼皮,嘴角是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她擺了擺手淡淡道︰「你們都下去吧。」
滿室清淡香甜的安神香,讓人身心舒展,那風吹散裊裊之煙,在夏侯嫣身邊盤旋成一圈一圈的煙暈。
「你來了。」夏侯嫣嘴角抿著笑,似乎早已成為習慣。
眼圈之中,黑袍人鬼未隱隱一現,說不出的神秘,他衣袍一掀,索性半倚在床邊的美人塌上,那姿勢瀟灑不羈,銀色的月光灑在他黑色如墨的衣袍上,泛出淡淡銀輝。
「你倒是逍遙,這地方似乎更像你的居所,竟如此隨便。」夏侯嫣打趣道。
「看你眉頭緊鎖,莫不是遇到了難處?」
「你神通廣大,竟也有不知的時候?」
「我再神通也不能隨時在你身邊,又怎會知道?」說著黑袍人換了個姿勢,同樣不羈風流。
「他們想送我入宮。」夏侯嫣撥弄著燭火,淡淡道。
「入宮好啊,榮華富貴不說,憑借你的聰明才智或許能讓南宮無庸為你所用,盡早摧了這魔窟,我看是好事。」黑袍人打趣著身姿一飄,來到了夏侯嫣面前。
「你以為南宮無庸是傻瓜嗎?讓他為我所用,無非也是將自己推入萬劫不復。」
「原來你是怕死。」黑袍人冷嗤道。
「當然不是!」夏侯嫣生氣的站了起來卻被黑袍人攔腰一抱,她呼吸一頓,只感覺臉緊緊貼著對方的胸膛,對方的胸膛很寬闊,竟讓她有想依靠的錯覺。
「不是嗎?那是什麼?」黑袍人的聲音就在耳際,听上去卻那般撩人的私磨。
夏侯嫣想要反抗,卻被禁錮的越深,她索性就這麼埋下頭,不再掙扎,這樣的相處方式真奇怪,想逃卻又沉溺,連她自己都不明白這種感覺。
絲發被人輕輕的撫模,只听頭頂傳來黑袍人的低喃︰「傻丫頭。」
「也許我終究做不到為了目的不擇手段,我明明知道南宮無庸是把鋒利的刀,可是我卻做不到出賣自己,也許在我的內心深處,還渴望那麼一個完完全全屬于我的人。」
「這世上誰是完全屬于對方的呢,人心鬼詐,及時行樂才是王道。」
對上鬼未那張永遠被黑布蒙上的臉,夏侯嫣的心里百轉千回,她的手緩緩上前,停在半空的時候突然一滯,知道了又如何?他們之間本就是彼此利用,即便自己心里那莫名生出的依賴又能說明什麼。
見夏侯嫣縮回去的手,黑袍人陰森的笑聲在耳際回蕩︰「還好你退縮了,不然我會殺了看過我面容的你。」
「如果你要殺早就殺了,何必說這些話危言聳听,我不看你並不代表我害怕了只是我還不明白自己的心,等有一天我明白了,或許才是我們真正見面的時候。」
黑袍人注視著夏侯嫣堅定而沉著的眸子,半響沒有說話,他的臉步步靠近,卻在觸踫的一瞬間擦膚而過,只輕輕貼上夏侯嫣的耳垂,那聲音悠悠揚揚,極端曖昧︰「我等著我們真正見面的那一天。」
黑袍人推開夏侯嫣,再次懸浮在空中,他突然轉了話題,道︰「如今你做何打算,那江氏勢必已經和皇宮通了話,願意送你進去,如果臨時反悔怕是不行。」
「我為何要反悔?不僅不會,還要裝出極度順從的樣子。」
「怎麼?又改變主意了?」
「當然不是,只是若我顯示出一丁點的不悅,接下來的事都不會順理成章了。」
「看來你已經有了應對之策,說來听听。」黑袍人饒有興趣的湊上前,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
「皇上要我入宮侍奉,夏侯府要嫁女兒,這可不是小事,可是極樂素來重視孝道禮儀,若是這個時候府里死了重要的人,你說皇上是允許我守孝滿三年再出嫁呢?還是即刻要我入宮惹天下人恥笑呢?」
「臭丫頭,好歹人家也因為你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月了,怎麼?這麼迫不及待的要他死?」黑袍人似乎已經知道了夏侯嫣接下來要如何做。
「這樣的禍害留著,我還有活路嗎?上次沒射死他,這次我送他一份大禮,也是送給祖母的大禮,況且作為夏侯家唯一的男丁,怕是整個夏侯府都要不得安寧了,看別人哭是我最大的樂趣,是不是很有趣?」
「果然有趣,只是臭丫頭,我發現你越來越合我的胃口了,來,抱個先。」
「……」
——
翌日,天空放晴,日朗雲舒。
江氏一大早便進了荷香園,待到中午還未出來,後來就有消息傳出,說夏侯雪病的重,江氏擔心這個放在心尖的孫女,索性住在了荷香園。
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夏侯嫣正執筆在宣紙上揮灑著,練字最能修身養性,陶冶情操,也最是能讓自己冷靜下來,分析所有事情的走向。
最後一筆落的穩當,大大的一個「忍」字赫然紙上,沒有女兒家的秀美娟麗,偏偏內斂宏大,又蒼勁落拓,她收筆凝神,陽光照在她如雪般的肌膚上,她靜靜而立,好似一塊上好的古玉。
白嬤嬤上前一步將筆接過掛好,悠悠道︰「依小姐看,這老夫人的意思?」
「她能有什麼意思,無非是顧念著華氏娘家的勢力,這般做出來的慈愛模樣,無非說明她要親自守著她的孫子醒來。」夏侯嫣心思剔透,冷冷一笑間,已經端起了案幾上準備好的茶水。
「如此說來,老太太也是怕小姐在進宮之前再害大公子,倒也是提防著您呢。」白嬤嬤一擰眉,十分擔憂道。
「當日雖然有小蝶頂罪,卻也未必騙得了祖母,她想必是懷疑卻苦于沒有證據,這才縱了我,再說她事後听父親說起了神兵譜,雖然祖母未必有父親那般篤定神兵譜的傳言,卻也不得不為了父親的大業忍耐著,只是這次她去了荷香園,要親自看著大哥哥蘇醒,無非是想證實她的猜測,也好對我有所提防,當然,也是勸說大哥哥莫要在我進宮的這個檔口再生事端。」
听完夏侯嫣的解釋,白嬤嬤也贊同的點點頭︰「小姐分析的極是,只是如此一來,要讓鐵靖去刺殺大公子怕是更難了,老夫人如今動用了紫衣衛來保大公子,再加上那些太子府來的高手,勝算不大。」
「誰說我們要自己動手的?」夏侯嫣狡黠而笑,明眸之中自有一番深意。
「小姐的意思是?」
「你且看著吧,一切我自有安排。」夏侯嫣靜靜而笑,隨即又道︰「替我更衣,讓紫燕拿上父親送與我的珊瑚血如意,我們去看看雪姐姐。」
——
荷香園的荷花久負盛名,當年是江氏指明送給夏侯雪的居所,荷花高潔出淤泥不染,最是配夏侯雪的身份,平日里夏侯雪對下人也是極包容,因此私下里,也有人將她比作荷仙子。
正值初冬,荷香園的荷花早已一番頹敗之景,只是平日里打理的好,園子四面采光效果又奇佳,假山怪石,涼亭小道,奇花異草,三步一處小景,五步一處大景,倒也有幾分小情小致。
夏侯嫣已經讓人稟明,她來給祖母請安,順便看看夏侯雪,如此說,夏侯雪才不會斷然不見,倒是要給江氏幾分面子,而江氏向來看中禮數,就算知道夏侯嫣別有所圖,也不會當下拒絕,若是拒絕了,倒顯得荷香園有什麼古怪,平添了不相干的猜疑。
況且夏侯嫣特意帶了所有近身伺候的人,連總是隱在暗處的鐵靖也老老實實跟在身邊,目的就是做給江氏看,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也做不出什麼出格的來。
夏侯嫣行了禮問了安,隨便的寒暄了幾句,江氏連連打著哈氣,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夏侯嫣只看著,心里卻明白那意味著什麼,她關心的向一邊的張嬤嬤道︰「祖母這是怎麼了,為何如此勞累?」
張嬤嬤正準備答,江氏卻搖搖頭苦笑道︰「我老嘍,只昨天一個晚上沒睡好,今日便哈氣連天,倒叫你這丫頭笑話了。」
「祖母說的哪里話,祖母的身體在嫣兒看來最是硬朗不過,換了地方難免失眠也屬正常,只是別平白有了別的毛病,還是仔細看看才好。」
夏侯嫣的話倒是提醒了江氏,她只覺得這個困勁來的突然,而且全身總感覺到隱隱的抽搐感,皮膚內里像是有小蟲子在爬,實在難受的緊。
張嬤嬤會意的在江氏身旁道︰「給雪丫頭看病的神醫此時就在後室,老夫人不如去給他瞧瞧。」
「也好。」江氏點點頭,又看看夏侯嫣,大有讓她回去的意思。
夏侯嫣卻故作不知,只品著茶,江氏蹙著眉滿臉不快,卻不得不離開,臨走時她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叫張嬤嬤派人盯著。
見江氏走開,白嬤嬤擔心的湊上前,在夏侯嫣耳邊道︰「小姐,老夫人那里怕是要露餡了。」
「你放心吧。」夏侯嫣寬慰道︰「那罌粟本不屬于毒藥,尋常銀針驗也是驗不出的,而且那神醫也未必知道此花的功效,即便懷疑,也要回去翻看了異國醫書,再經過反復斟酌,結合老夫人身上的癥狀才可斷定,等到那時,咱們的事也成了,況且查也查不到咱們身上,我早已命人將證據銷毀,你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
見夏侯嫣如此說,白嬤嬤這才放了心,片刻後,屋外突然走進一個粉色衣衫的侍女,夏侯嫣認得這是夏侯雪身邊的貼身侍女紅喜。
白嬤嬤遠遠看著,小聲道︰「小姐料事如神,果然來了。」
夏侯嫣在心里笑著,面上卻極為平靜,不是她料事如神,而是她太了解夏侯雪,此女自命不凡,且自小被太子賞識,一路平順,在她心里早已認定自己是未來的皇後,如今听到夏侯嫣竟然被家族選上即將送入宮中,未來即便她是皇後,在輩份上總要輸給夏侯嫣一截,若是夏侯嫣不得寵也便罷了,若是得了寵,怕是會阻礙了自己成為皇後的美夢,況且太子在殿上和老子搶女人的事跡已經傳的人盡皆知,相信夏侯雪經過調查已經略有耳聞,她怎麼會放任著事情如此發展,這個面是無論如何要見的。
不過此刻夏侯雪命人來請夏侯嫣過去,也證明了剛才江氏離開並非去了夏侯雪那里,而是去了別處,這樣也證明鐵靖的消息不假,夏侯晏的確被秘密送到了夏侯雪這里,而且就快好了。
紅喜來到夏侯嫣身前,板著一張臉道︰「五小姐,二小姐有請。」
夏侯嫣淡淡一笑,回頭對其他人道︰「你們在這里守著,白嬤嬤跟我去就好。」
夏侯嫣如此安排無非是做給江氏留下來的那些眼線看的,若帶著所有人去,勢必會讓江氏坐立不安,只帶著白嬤嬤,其他人留在大廳內,才不會讓江氏覺得自己有所謀,畢竟江氏一直認為白嬤嬤是效忠她的。
跟隨著紅喜來到夏侯雪的住處,地方不大,布置卻十分精致,透著書香氣,上好的筆墨紙硯,不下百金之數,那些古書即便是皇宮里的藏書閣也未必有,各自分了類,滿滿當當的放著,一扇孔雀翹首的屏風阻擋著床榻和外室的空間,紫金香爐內飄出的青煙,清香安神,迷蒙眼界。
「二姐姐。」夏侯嫣微微一笑,可人的毫無心機般,她沖白嬤嬤點了點頭,白嬤嬤便將手里的禮物往高一抬。
夏侯嫣又笑著道︰「我那里也沒什麼好東西,這珊瑚血如意是父親送與我的,說是鎮宅驅邪最有益助,听聞二姐姐最近諸多不順,我便將這東西拿來了,還望二姐姐早日康復。」
紅喜看了眼屏風內的夏侯雪,見對方點點頭,她這才接過白嬤嬤手里的東西,退到了一邊。
「看座。」屏風內悠悠響起夏侯雪的聲音,羸弱的叫人心疼。
落了座,送上茶,夏侯嫣便懶的再搭腔,只等著夏侯雪開口,半響,夏侯雪才道︰「妹妹真是好心智,听聞此次進宮竟連太子殿下都對你刮目相看,那殺人如麻禍國禍民的東方魅也被你收服,竟當殿和皇上搶人,你可真是不簡單呢。」
夏侯嫣輕笑的搖了搖頭,淡淡道︰「別人我自是不知,不過太子殿下的青睞倒讓妹妹我倍感意外,這次若不是太子殿下有意放我,恐怕我早已魂喪佛寺了。」
「什麼!你說是太子放了你?」
夏侯嫣透過屏風,看到夏侯雪的影像隱隱而動,卻是在顫抖,她整個身體僵在半空,像是被人背叛後的驚愕。
夏侯嫣看在眼里,心里卻在冷笑,隨即道︰「太子殿下沒和二姐姐說嗎?當日就是他一時心軟,妹妹才有了月兌身的時間,說起來還真是謝謝太子殿下了。」
夏侯雪久久說不出話來,夏侯嫣卻知道這個女人心思細密,恐怕早已將沒有的事也在心里想了個千遍萬遍,雖然夏侯嫣並不確定這樣一個愛慕權勢和地位的女人能夠愛太子幾分,不過天下女人怕是一樣,不能允許屬于自己的那個人再屬于別人,縱看皇室和各個宗親貴族,後宮和後院又何曾終止過戰爭。
半響,夏侯雪恢復了平靜,突然道︰「你們都下去,我有話和五妹說。」
夏侯嫣淡淡一笑,沖白嬤嬤點點頭,白嬤嬤雖不情願,卻也無可奈何的退了出去。
「現在只剩下你我了,有什麼話還是明說吧。」夏侯雪虛弱的聲音一變,變的陰狠森冷。
夏侯嫣裝作不知,道︰「姐姐要我說什麼?」
「你還要裝糊涂嗎?」夏侯雪冷冷哼道。
「我不是要裝糊涂,只是確實不明白二姐姐的意思,若要我說三姐姐的下落,恕我不知,而且二姐姐這麼聰明,必然已經猜到了三姐姐的去處,又何必問我,至于說太子殿下,我壓根看不上。」
「哼,你看不上太子?誰信!。」
夏侯嫣听罷哈哈大笑起來,夏侯雪不滿道︰「你笑什麼!」
「我笑姐姐太高看太子了,即便我對太子有心又如何,他心里裝的是你,我嫁過去無非一個側妃,可是皇上卻不同,以現在他對我的心思,我入宮便為妃,何樂而不為,況且皇上正當盛年,若他日我誕下皇子,又是何等風光,姐姐應該想的到,到那時父親還會支持太子嗎?支持姐姐和太子的婚姻嗎?那畢竟是外姓,父親即便要支持也是支持我生下的皇子,名正言順,又可不費吹灰之力得到本就屬于我夏侯家的江山,姐姐以為如何?」
「你是說父親有了造反之心?」
「不僅是父親,難道姐姐不也一直認為南宮家的江山是從我們夏侯家的手里奪去的嗎?你從小對太子殿下汲汲營營,不也是為了掌握住他的心,它日一人之上萬人之下,進而把握朝政嗎?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恐怕我自己也沒想到,祖母會將這個重擔放在我的肩上。」
「你胡說!」夏侯雪激動的大吼道,整個肩膀因為氣惱而上下起伏著。
「真的胡說,還是姐姐覺得妹妹所言非虛,太子登基還不知是何年月,姐姐恐怕有的等了,再加上皇上明明知道太子殿下對姐姐傾心多年卻遲遲不賜婚,這是為何?是忌憚你啊我的好姐姐,皇上在防著你這樣聰明的女人和整個夏侯家。只是男人又不過如此,雖然知道我也是夏侯家的人,卻還是願意將寵愛分給我,因為呆在他身邊,他才能抓的到,甚至覺得可以洞悉我的一舉一動,才不會擔心我做出如何傷害根基的事,只要我願意等,父親願意等,我遲早會有自己的小皇子,也總有辦法得到更多的寵愛,不是嗎?」
「你果然不甘平凡,你果然想一人之上萬人之下!」夏侯雪伸出手指,指著屏風另一端的夏侯嫣,憤怒道。
「哈哈一人之上萬人之下?想來果然風光,只是姐姐,我要的只是一世安穩,是不再有人欺的人生,只是,妹妹很難保證若是它日我大權在握,會不會報復那些曾經欺負過我的人,姐姐你說我會嗎?哈哈。」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是嗎,那麼我們拭目以待了。」
屏風遮擋住了二人的視線,卻依然感覺到一種劍拔弩張。
忽而,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語氣中透著驚慌︰「二小姐不好了!老夫人錯手殺死了大公子和神醫老先生。」
夏侯雪听聞一個踉蹌跌落下床,夏侯嫣凝目望去,推開的門之間陽光絲絲縷縷的照射進來,她笑的詭異而嫵媚︰祖母,你果然不負眾望啊。
——
大白的靈幡飄起,白與黑交織起的肅穆,雪花紛紛,只一夜便將極樂城變成一座雪城。
夏侯府的大公子——夏侯晏暴斃,死于一場意外。
夏侯嫣一身素白縞衣,看著外邊的雪景靜靜而坐,地龍燒的暖,整個屋子洋溢著春色,碧色的女敕竹插在水淨瓶中,婷婷而立。
鐵靖飄進屋子里,只一躬身回道︰「小姐,國公爺那邊已經停止了追捕,此刻在趕回來的路上,大概今夜就到。」
夏侯嫣微一點頭,淡淡道︰「孟梓良呢?可被抓住了?」
鐵靖稍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道︰「怪就怪在,這孟梓良竟憑空消失了。」
「消失了?」夏侯嫣只覺得奇怪,蹙眉凝視。
「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消失呢?」一旁的浮影也好奇的停下了配置藥材的手。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國公爺的人尋著孟梓良的蹤跡,每次都在快要抓到他的時候讓他逃月兌,也不知道為何,最近突然失去了聯系,國公爺的人也在納悶呢。」鐵靖說著,露出了擔心之色,再看夏侯嫣卻是滿不在意。
「能逃過紫衣衛的追蹤,這小子倒有些能耐。」白嬤嬤看了眼夏侯嫣,不禁面露疑惑,那疑惑中分明帶著三分佩服。
夏侯嫣沖鐵靖擺擺手道︰「你辛苦了,先下去吧。」
待鐵靖離開,白嬤嬤這才道︰「小姐以為這孟梓良去了何處?」
夏侯嫣緩緩起身,踱到了窗邊,雪遮蓋了本來園中的碧色,卻自有一番晶瑩剔透的美,她看著遠方悠悠道︰「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也最安全,想必他還在極樂城。」
「還在極樂城?」浮影不贊同的搖搖頭︰「國公爺派去的人可不是吃素的,他又親自帶人抓捕,怎會被孟梓良蒙騙,依我看只是那小子有些小聰明罷了。」
「我和梓良表哥自小相識,他空有大志卻寄人籬下,這些年的生活早已將他的心智磨的變了,這樣的人為了活命是什麼辦法都會試的,當然也包括這鋌而走險,剛才鐵靖不是說,每次在父親快要抓到他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又不是他,這說明他當日行事之前,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甚至用夏侯鈺給的銀兩疏通了關系,只怕之前我們得到的消息,說他一路出關,也是迷惑之舉。」
「如此我們只要派人先找到他便是了。」浮影建議道。
「極樂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他能騙的了父親,自然也能避開我們的人,想來他早已做了萬全之策,不過他逃月兌倒也算幫了我們,父親只要一心求得神兵譜,便會不斷動用紫衣衛的人,長此以往,皇上那里發現父親的謀反之心也是遲早的事,我想,孟梓良的事暫且先放一放,且顧著現在的大局為好。」
「小姐說的是。」白嬤嬤對夏侯嫣的話也表示贊同。
三人正說著話,門外紫燕道︰「小姐,二夫人求見。」
听到是蕭氏到訪,白嬤嬤陰陽怪氣的道︰「這個二夫人好生奇怪,如今大公子的事府里忙作一團,她不去幫忙倒有閑心來找小姐,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夏侯嫣卻不語,沖屋外紫燕道︰「快請!」
蕭氏一身縞素,平日里本就不怎麼裝扮的她,此時倒也並不顯得刻意,只是眼中明顯透著幾分幸災樂禍,好在面色憔悴,倒也遮掩了不少,她手里一如既往的拿著佛珠,發絲間別著一朵白色的珠花,笑容淡淡。
「是什麼風把二娘吹到我這兒了,快坐。」夏侯嫣客氣的招呼著,不一會便有人送上了熱茶,熱毛巾,暖手爐。
蕭氏落了座,打量著屋內的陳設,不禁道︰「這123言情館果然是個好地方,竟如此奢華,你是個有福氣的,至少比我那可憐的女兒有福氣。」
夏侯嫣淡淡而笑,輕抿口茶,悠悠道︰「二娘痛失愛女的確傷了心腸,只是這府里向來人吃人,誰又會是真的有福氣,不過是我走了些運道罷了。」
「這運道之說雖說是天意,有時候卻也是人為促成,五丫頭你說是嗎?」蕭氏話里有話,抬眼間對上夏侯嫣的眸子,二人皆是一笑,也不再說什麼。
坐了小會,夏侯嫣才道︰「二娘很少和外人打交道,一門心思的吃齋念佛,如今大哥哥死了,二娘不在前面幫襯,倒跑到我這里來小坐,只怕叫有心人看見,又會說三道四,說二娘你幸災樂禍呢。」
見夏侯嫣有意激怒自己,蕭氏也不再掩藏,她看了看周圍,淡淡道︰「我來的確是有些話要和你單獨說,就算被旁人誤會也顧不得了,只看五丫頭給不給二娘這個機會。」
夏侯嫣放下茶盞,沖白嬤嬤點點頭,白嬤嬤會意的帶著浮影退出了屋子。
「二娘現在可以直說了吧。」夏侯嫣淺淺一笑,看不出任何心思。
蕭氏低垂眼睫,從袖中掏出一個白色錦帕,她層層打開,赫然亮出其中的粉末︰「五丫頭可認得這個?」
夏侯嫣輕瞥了眼,不急不緩道︰「認得,罌粟提純後的粉末。」
蕭氏面上一怔,她本以為夏侯嫣會極力掩飾,卻不想對方如此坦白,索性她也就明說了︰「既然你認得,其他的話也不用我多說了吧。」
看見蕭氏一臉得意,夏侯嫣冷笑道︰「二娘是想威脅我嗎?還是二娘認為抓住了我的把柄我便會為你所用?」
對上夏侯嫣的眸子,蕭氏只覺得那褪去的無邪之下竟是森寒徹骨的冷意,頓時心下一顫,面上卻鎮靜道︰「若我將此事告知老爺,只怕五丫頭苦心孤詣的算盤要落空了,如何做,你應該明白。」
「哈哈……」夏侯嫣隨即一陣狂笑,倒叫蕭氏如坐針氈,她甚至懷疑自己前來是不是太過冒失,她終是錯估了這丫頭。
見蕭氏面色變化不定,夏侯嫣才又道︰「二娘僅憑這個就要威脅我嗎?可是你別忘了,我既然敢做,自然不會留下把柄,那麼二娘這手上的把柄從何而來,二娘難道還看不明白嗎?」
蕭氏心里一慌,這才知道中計了,當年她祖上還風光的時候,曾經收留過異族的能人異士,其中一個老者來自南疆古部落,她又和那老者投緣,也是從那老者身上知道了很多南疆特有的稀有毒藥,後來老者返回了南疆,卻因為蕭家的恩惠,答應以後若蕭家的後代有何需要,自當幫忙,那離合花便是從老者手里得到,如今江氏突然發狂殺死了夏侯晏,當日她趕去也曾看到江氏的反常,自然想到了當年老者提過的罌粟,罌粟本不算毒物,只是長期食用會讓人上癮,如果中途斷了補給,輕者受萬蟲所嗜,痛苦異常,重者出現幻覺,成為殺人的惡魔,當日江氏突然狂躁,傷了張嬤嬤不說,甚至還突然咬死了把脈的醫者,最終用一把刀,將夏侯晏的砍了個稀巴爛,他們趕到的時候,江氏正在啃食著夏侯晏的尸體,場面異常血腥恐怖。
當時看了江氏的狀態,蕭氏便已經斷定對方是長期食用罌粟導致毒癮發作,出現幻覺從而殺了人,那之後,蕭氏便立刻讓清海去查探,清海作為大管家,自然人脈極廣,幾經詢問下,鎖定了夏侯嫣,並且輕易的在茶品中找到了這罌粟粉末。
本想著拿這粉末來威脅夏侯嫣,卻不想對方是故意引了自己去查,從而控制住自己,如果自己拿這粉末去說事,夏侯博那里勢必追查,若是在江氏那里搜不到其他證據,自己這麼做無疑是潑髒水,故意栽贓嫁禍,如此一來,這府里上下唯一有罌粟粉末的便成了蕭氏,這時候若夏侯嫣反咬一口,她勢必有口說不清。
真是好計策啊。蕭氏冷冷笑著,不斷搖頭道︰「好一個五丫頭啊,心機如此之深,倒是我大意了。」
「二娘這是何意,其實誰放的這東西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一條心。」夏侯嫣緩緩伸手,覆上蕭氏總也捂不熱的手背,笑得意味深長。
「你到底什麼意思。」蕭氏雖也愣住,卻知道對方不會就這麼算了。
「二娘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既然你鑽進了我套中,我也就直說了吧。」夏侯嫣略一頓,坐正了身子︰「我知道二娘對夏侯家恨之入骨,甚至對父親同樣如此,只是苦于家里再無人可依,只得擾了這家的安寧,不瞞二娘,嫣兒未必不是如此。」
「你?」蕭氏不可思議的看了眼夏侯嫣。
夏侯嫣默默點了點頭,繼續道︰「這些年,我和我娘受到怎樣的非人待遇,我想二娘不會不知,現在父親雖對我和顏悅色,卻也是另有所圖,見得我不到,便想將我送入宮中,給那個皇帝禍害,給夏侯家鋪路,你說我可比你少恨過一分?」
「不可能!」蕭氏搖著頭,若說夏侯博的確是個冷血之人,卻斷然不會對自己的女兒動了多余的心思。
看出了蕭氏的疑惑,夏侯嫣這才道︰「二娘許是不信,我並不是父親的孩子。」
見夏侯嫣目光鎮定,並不像在說謊,蕭氏才略一思索,想起赫連氏當年失蹤的那段日子,想起最後夏侯博冷落赫連氏的種種,蕭氏才仔細的打量起夏侯嫣的容貌,的確不像。
見蕭氏相信了,夏侯嫣才又道︰「二娘要報仇,我也要報仇,可是我們必須守望相助,才能成事,如今這個家老夫人太礙眼了不是嗎?你的一舉一動,她未必不知道,所以你比我還想除去她,眼下她殺了父親的兒子,你想父親對她的信任還會有幾分,必定像瘋子一般關起來,只要沒了祖母的庇佑,二姐姐還能如何囂張?嫡母若沒了依仗,勢必也會任人宰割不是嗎?」
報仇,報仇,報仇!
自從當年夏侯博的忘恩負義開始,蕭氏的心里就只有報仇二字,直到女兒降臨,她的心才稍微平靜,卻不想又被華氏算計喂食了絕子藥,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她恨,她恨透了這里所有的人,還記得當初她本是證據確鑿,卻被江氏輾轉銷毀了所有的證據,並警告自己安分守己,她如何能甘心,可是為了夏侯敏敏,她也忍了,卻不想之後的報復都被江氏一一化解,這才無奈收斂了鋒芒,念經求佛,以消除敵人的戒心,直到夏侯敏敏死于夏侯鈺之手,準確的說是死于背後推波助瀾的夏侯雪。
她要報復,她一定要報復!她要讓夏侯家的人統統不得好死,並親手將他們送入地獄!
雪還在下著,天地一片蒼茫,蕭氏看著遠方,突然笑的森冷而陰魅︰「好,就如你所說,我們合作。」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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