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寵天下之無良庶女,第六章鬼未的守護
白嬤嬤和余氏尸體送回來的時候,夏侯嫣正坐在大廳面無表情的等候著,夏侯博看了眼她,總覺得事情不似夏侯嫣說的那麼簡單,卻又沒多問,畢竟死的兩個人他都不在意,安慰了夏侯嫣幾句,便讓她領了白嬤嬤的尸體回去了。ai緷騋
回了瀟湘館,夏侯嫣的神情才松懈下來,悲傷從眼楮里慢慢溢出來,叫紫燕和浮影都為之動容,紫燕緩緩上前,寬慰的拉住夏侯嫣道︰「嫣兒,你要是傷心就哭出來吧,哭出來或許會好點。」
夏侯嫣緊緊閉上眼,昂起頭,將那些快要涌出的淚咽了回去,睜眼,已是一片平靜過後的陰郁,紫燕知道,夏侯嫣每每露出這樣的表情都是要殺人了。
浮影此時也按捺不住的憤怒,在一起日子久了,總會有些感情的,再加上白嬤嬤和夏侯嫣都是待人極好的,又從不限制她們的自由,在某種意義上,她們的相處更像個大家庭,此時人就這麼莫名其妙沒了,浮影心里也不好過,她上前道︰「小姐,一定是那蕭氏干的,這件事萬萬和她月兌不得關系,這廝不听話,不如叫鐵靖直接宰了。」
「不,讓她死很容易,可是我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你想想,蕭氏到底見的是什麼人,這個人又為何要殺了所有的人,可見那人身份不一般,且不能讓人知道的身份。」
「可是……」
「不要可是了。」夏侯嫣打斷道︰「總之,我不會讓嬤嬤白死的。」
這時,去查此事的鐵靖也回來了,夏侯嫣听到消息後悲痛欲絕,並派了鐵靖出去查,並沒有細細追問事情的細節,此刻看到他才慢慢問道︰「鐵靖我問你,你今日去到那里的時候是何情狀。」
「我奉命去到布莊之時,莊里早已無人,我細細查看才發現那條秘道。秘道是新建不久,里面的陳設倒是極為講究,上好的茶具,甚至還有詩畫和琴,十分風雅,所用的香爐都是描金的,可見二夫人所見之人身份不凡。」
浮影听罷也覺得事情有些奇怪,按理說只是秘密見面的地方,可以不用布置的如此精細,這背後之人卻處處透著講究,不是平日里奢侈慣了,便是有特別的嗜好。
「距離嬤嬤離開到蕭氏回來的時辰算,中間也許還發生了什麼,你且檢查下嬤嬤的尸體看看。」
「這……」鐵靖似乎有些猶豫。
夏侯嫣卻擺擺手道︰「無妨,嬤嬤已死,尸體最能告訴我們答案,你且看吧,無需拘謹。」
鐵靖得了命令,這才細細檢查起白嬤嬤的尸體,片刻後,他突然面色大變道︰「小姐,嬤嬤死前遭受過逼供之刑。」
說著鐵靖擼起白嬤嬤的褲管,膝蓋位置的確奇怪,他解釋道︰「這里明顯少了東西,竟是被人卸去了骨頭。」
夏侯嫣眼神一緊,鐵靖又道︰「這種宮刑來自宮內,是懲治下人和後宮嬪妃的。」
「果然和宮里的人有關。」夏侯嫣碎碎念著,眼里竟是攝人的狠厲。
「小姐可是懷疑夏侯雪?」浮影蹙眉問道。
「不會是她。」夏侯嫣分析道︰「夏侯雪如今有了身孕,自是避嫌的時候,她為人謹慎,這個孩子對她意義重大,她斷不會為了我如此費周章,況且那秘道是新建的,她若有本事出宮,必定會被我們的人告知,可是你可听到任何風吹草動?」
夏侯嫣如此一說,浮影也便覺得的確如此,紫燕插嘴道︰「莫非是太子殿下?」
「也不會。」夏侯嫣搖搖頭道︰「南宮霄雖然氣我,卻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他做事直接,我寧可相信他會直接進府和我正面交鋒,也斷不會和後院的蕭氏勾結,這未免奇怪。」
「那這個人究竟是誰呢?」一時間大家也都陷入沉思。
夏侯嫣卻冷笑著,道︰「不管是誰,敢對我的人動刑,我必定加倍奉還,現在不能動蕭氏,可是不代表不能動她身邊的人。」
夏侯嫣說完看向鐵靖,鐵靖會意的靠近,夏侯嫣在他耳邊吩咐完之後,他便忽的消失不見。
——
靜心居此時靜的厲害,只听到屋內飄出的木魚聲,一下,兩下,飄的遠。
蒲團上的蕭氏一臉祥和,閉著眼的時候更顯與世無爭,她一手敲著木魚,一手數著佛珠,虔誠的令人不忍打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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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咯吱」一聲,門緩緩打開,灌入的冷風吹的她脊背發麻,她並未回頭,只是淡淡道︰「晴兒,什麼時辰了?」
進來的女子斗篷加身,滿臉肅殺之氣,只那麼站著,並未回答,蕭氏不禁蹙眉回頭看去,見到是夏侯嫣,卻也不意外,淡淡笑道︰「你來了。」
「姨娘好像知道我會來。」
「有仇必報,不一直都是你的個性嗎?」
「那麼姨娘是承認和害死白嬤嬤了?」
「我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哈哈,好一個身不由己,那麼姨娘倒是說說,你去布莊見的人是誰?」
蕭氏卻不答,起了身坐到一邊,只是臉上始終保持著最初的微笑,意思不言而喻。
「姨娘果然是尋的了更大的靠山,我看這次姨娘大有將夏侯家推入地獄的樣子,真是可喜可賀啊。」
「你不必用話來激我,我不過是你們的棋子,既然能做你的棋子,也能做別人的棋子不是嗎?可是我討厭利用,這讓我覺得不在自己掌控之中,想必你也是如此想,所以你又有什麼資格來這里質問我?你本來可以殺了我,可是你為什麼不動手反而進來和我說了這麼多話,因為我還有用,我可以助你看著華氏,甚至必要的時候做了你的擋箭牌,你還真是好狠的心吶,若是事情敗露,我無非被你遺棄,死在老爺手里,我這條命是不值錢的,可是卻也是十分珍貴的,所以你不要怪我另尋了自己的方法,怪只怪,你不該自作聰明讓她們來尋我。」
「姨娘說的不錯,我的確不是什麼好人,可卻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不管你的計劃是什麼,只要威脅到我,我都不會讓你好過的。」
「彼此彼此。」
二人說著話,忽然背後傳來一個稚氣的聲音︰「原來你們是壞人,我要去告訴爹爹。」
夏侯嫣看到一個身影只那麼一閃就跑出了門外,她疾呼一聲︰「鐵靖!」
鐵靖已經飄出攔住了說話的孩子,夏侯嫣定楮一看,竟是發瘋的夏侯紫鵑,她憤怒的扭過頭,怒視著蕭氏︰「姨娘這招好狠啊,竟逼著我殺了自己的妹妹。」
「你慣會借刀殺人的,我只是在告訴你無毒不丈夫,有何錯?況且我本無依靠,唯一活著的目的就是報仇,即便這丫頭去告訴老爺,我無非一死,可是你呢,布了這麼多局,只等著收網,你會甘心嗎?今天你不殺了這丫頭,就等著一起死,我倒要看看你會怎麼做。」
「哈哈。」夏侯嫣突然大笑起來,她看著面前的女子,果然是手段陰狠,必要的時候竟連孩子也不放過,她夏侯嫣雖然無恥,卻也做不出違背心意的事,只听她冷著聲音道︰「浮影!帶六妹妹回瀟湘館,好生照看。」
浮影領了命,**煙迷暈了要咬人的夏侯紫鵑,打橫抱著出了淨心居。
鐵靖在夏侯嫣的授意下,上前遞出一個玉佩,蕭氏本還洋洋得意的臉上突然犯了白︰「你究竟想怎麼樣!」
夏侯嫣卻嘲弄的笑道︰「姨娘也有這驚慌失措的時候,不過若是父親知道這樣的擔憂卻是為了其他男人,恐怕是要傷心的。」
蕭氏冷哼一聲︰「你們以為抓了他就能威脅到我嗎?」
「姨娘說的好嚴重,我是好人,何來威脅一說,只是想從他嘴巴里知道些事情罷了。」
「你們對他如何了!」
夏侯嫣卻不答,看了眼鐵靖,鐵靖道︰「也沒做什麼,只是西宮娘娘最近研制了新的刑具,正好送給了咱們五小姐玩樂。」
夏侯嫣隨即笑道︰「姨娘不用驚慌,這漫漫長夜嫣兒也是無聊的緊,定不會辜負了清海大管家從前的關照,好了,我也乏了,姨娘且歇著吧。」說著夏侯嫣就和鐵靖往外走。
沒走兩步,蕭氏果然開口道︰「他在哪兒?」
夏侯嫣並未回頭,只是冷著聲音道︰「姨娘若是真心舍不得,就隨我來。」
二人來到瀟湘館,在地熱溫泉旁開啟了秘道機關,蕭氏只覺得驚訝,這瀟湘館何時有這種地方,可是轉念一想,卻明白是東方魅命人所為,倒也不覺得奇怪了。
進了密室,只看到被吊起的清海正在破口大罵,密室
中的黑衣人各個蒙著面,見到鐵靖都是一拱手,卻對夏侯嫣齊齊喚道︰「五小姐。」
看到蕭氏眼里的驚訝,夏侯嫣便道︰「姨娘不用奇怪,這些都是東方魅身邊的殺手,如今借給我消遣,全都是因為你相好的這個男人太難抓。」
「你別胡說!我和他什麼都沒有!」說著,蕭氏看向清海,二人對視一眼,她趕緊垂下頭不敢再看。
可是夏侯嫣卻明顯從清海眼中看到了失落,她裝作不知的沖黑衣人道︰「放下來。」
清海被放下後,又不安分的想要往前沖,被黑衣人攔下好一頓毒打,蕭氏不忍再看的撇過頭去,卻听清海大罵︰「你們不要在枉費心機,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不會說!」
夏侯嫣知道這話是說給蕭氏听的,意思是他沒有背叛她,夏侯嫣冷笑著來到清海身邊,啪的一個嘴巴子︰「好一個硬骨頭,只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動了白嬤嬤,今日落到我手里,算你運道不濟。」
「不是他!」蕭氏趕忙上前道,看到夏侯嫣探尋的眸子,她趕緊鎮定下來,緩緩道︰「不是他動的手。」
「那是誰,是姨娘你嗎?」
「不!是我!就是我!是我剜下她的骨頭,讓她痛死的,都是我,是我!」
「清海!」
二人眼神交流,卻又說不出的復雜,夏侯嫣在一旁看著,只是拍手笑道︰「好一對苦命鴛鴦,可是清海大管家你別忘了,站在你面前的女人可是我爹的人,你覬覦主人的妻子,不覺得可笑嗎?」
「夏侯博就是個混蛋!他不配擁有佩如。」
「嘖嘖,叫的多親熱啊,佩如……是姨娘的閨名吧。」說著夏侯嫣瞅了眼蕭氏,繼續道︰「說起來也是可惜啊,一個家奴深愛著自己的主人,見到主人受辱,家道中落,卻依然跟隨左右,不離不棄,試問這世上又有幾人做的到,不得不說,清海大管家真是個痴情種呢。」
「夏侯嫣你到底想怎麼樣?」蕭氏顯然听不下去了,她萬萬沒想到,夏侯嫣竟發現了清海這顆暗棋,她家道中落,卻得清海不離不棄,之前也並沒覺得什麼,只想著夏侯博能多疼愛些,卻不想夏侯博陰險狡詐,竟是迫害自己家族的罪魁禍首,那時候剛好懷孕,卻又被華氏強行落胎,並吃下余氏送來的絕子藥,雙重打擊讓她心如死灰,若不是清海常伴左右,恐怕早已無法存活,只是這種感情不似愛情卻更勝愛情,是外人無法體會的。
她當然知道清海的愛,可是她也明白自己不配,且不說身子早已不干淨,就是她利用著清海為她辦事這份心思就已經配不上對方了,可是對方即便知道自己處處利用,卻還是不離不棄,這讓蕭氏這樣鐵石心腸的女人也不得不感動。
夏侯嫣看著發怒的蕭氏,冷冷道︰「你的奴才是奴才,我的奴才就不是奴才嗎?況且白嬤嬤曾在我和母親最難的時候相伴左右,這份情感不是家人卻更勝家人,姨娘也是有感情之人,自然知道白嬤嬤對我意義非凡,可是你們竟然如此對她,就算發現了不該發現的人,一刀解決了也便算了,還讓她受如此大的折磨,姨娘啊姨娘,你違背了游戲規則,勢必要受到懲罰的,你說呢?」
清海見蕭氏要被夏侯嫣牽制,十分不甘的大叫起來︰「一切都是我做的,與她無關!快放了她!」
夏侯嫣回頭看著清海,笑道︰「若剛才你不承認,我倒覺得有幾分可能,可是你這麼輕易認罪,我反而覺得大有文章,你告訴我,姨娘所見的到底是什麼人?」
「哼,臭丫頭,你以為這樣威脅她,她就會告訴你嗎?你錯了,你從一開始就錯了,我只是她的一個家奴,我只是在盡我自己的責任,你覺得她會為了我的命和你妥協嗎?你太看的起我了。」
「是嗎?」夏侯嫣輕蔑一笑,隨即使了個眼色,其他黑衣人當即將清海拉到一處刑具旁,那是鐵靖所說的新刑具,兩塊鐵板之上都有比銀針還細的細針,旁邊是一個把手,只要轉動,兩塊鐵板就會合在一起。
鐵靖在一旁操作著,解釋道︰「這刑具名喚千瘡百孔,將人置身其中,兩板夾擊,銀針入肉,痛苦非常,可是這些針經過處理,十分細密,既看不到傷口,卻不會流血,偏偏會在同一處針孔反復刺入,不會立刻致命卻會痛死。」
夏侯嫣看看一直在旁邊緊張的搓著衣角的蕭氏,淡淡道︰「姨娘以為如何?」
「夏侯嫣,你到底想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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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我想怎麼樣難道你不知道嗎?」夏侯嫣輕瞥了眼蕭氏,她也會有心疼的時候嗎,那麼殺害白嬤嬤之時,可曾有過惻隱之心,她冷漠的注視著前方,高聲道︰「告訴我!姨娘所見究竟是誰!」
蕭氏頓了頓,卻還是不願意說出口,夏侯嫣心道好個黑心的女人,隨即一點頭,鐵靖毫不猶豫的轉動扶手,兩板慢慢靠近,一點點的刺進對方的肉里,千瘡百孔,果然是個貼切的名字,清海起初還忍著,到了最後,銀針越來越深,他也只能忍無可忍的大叫一聲,面目猙獰。
蕭氏臉色發白,看著夏侯嫣的眼中恨不得吃她肉喝她血,夏侯嫣卻冷漠的斜睨著她,絲毫不肯讓步,蕭氏眼中的傷痛散去,隨之而來的是意外的平靜,她緩緩上前兩步︰「嫣兒,可否讓姨娘和他說幾句話。」
「請便,反正今天他若不交代,我勢必讓他不得好死,橫豎是死,你們好歹說說話吧。」
蕭氏淡淡一笑,徑直走向清海,他的臉上身上全是傷卻仍然滿眼的倔強,這份倔強讓她想起當年的那個少年,跪在她的腳下道︰「請讓我保護你!」
那個少年,有著英俊的臉龐,強悍的體魄,是那群家奴中最出色的,他本可以憑著本事走出蕭府,甚至在軍中有一番作為,可是他卻選擇留在她身邊,看著她不愛他,看著她嫁給別人,看著她痛苦,看著她從生不如死到涅磐重生,他是時時刻刻見證了她命運的人,是比親人還要親的……愛人。
暫且就叫愛人吧,比起夏侯博,她似乎更覺得這是愛,若現在還不明白自己的心,那就當真是辜負了他一生的情誼。
他們本可以遠走高飛,可是為了她那莫名其妙的仇恨,他還是像最初那般伏在她的腳下,道︰「請,讓我保護你!」
「佩如……」看著滿目瘡痍的蕭氏,清海眼中只有柔情︰「不要擔心我,一點都不疼,真的。」
蕭氏淚如泉涌,只是壓抑著不出聲,清海一陣心疼︰「不要哭,你眼楮不好,大夫說切莫多流淚。」
「清海,你可怪我?」蕭氏看著他,只覺得虧欠。
「不,我從未怪過你,我說過會保護你,可是我沒用,現在又害的你兩難,是我對不起你。」
都到了這個時候,清海還在為蕭氏著想,可見用情至深,夏侯嫣只是輕輕一嘆,目光中卻無半點退讓。
蕭氏撫模著對方的臉,這些年她為了仇恨,似乎從未這樣仔細的看過他,原來他的皺紋也這樣深,一切都變了,只是她還渾然不覺,是她害了他。
「不要怪我。」蕭氏的吻輕輕掠過對方的唇,只听「撲哧」一聲。
血瞬間染紅了蕭氏的衣裙,她的眼淚干在臉上,竟有一絲決然的美,清海呼吸漸弱,卻沒有絲毫意外,或許這是最好的結局,死在她的手里,他總歸沒有遺憾。
鐵靖本想阻止,卻在夏侯嫣的眼神下頓住腳步,空氣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從遠飄來,蕭氏扔了刀,緩緩朝夏侯嫣走去,她帶著不屑和頑抗,冷冷道︰「沒有威脅了,我再也不怕你了。」
夏侯嫣卻淡淡一笑︰「很好,我們扯平了。」
夜漸漸深了,看著蕭氏孤單離去的背影,夏侯嫣只覺得全身冰寒。
——
回到瀟湘館,疲倦襲來,卻怎麼也無法入睡,燈熄,整個屋里陷入一片死寂,只听見心髒撲通撲通的聲響,好不寂寞。
黑暗中冰冷的月光打在窗稜上,無限淒涼。
「小姐,嬤嬤我就算是死,也會護你周全。」
「小姐,嬤嬤不是不願意你報仇,只是怕你涉險。」
「小姐,以後若嬤嬤不在了,你要記得按時吃飯,你腸胃不好,切忌莫貪涼。」
「小姐……」
「嬤嬤……」
夏侯嫣淚如雨下,黑暗中她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消失的人,可是卻什麼都沒抓住,這是這個世上,她唯一的一絲牽掛,是她記憶中最不可磨滅的一部分,是無數個寒冷的夜,溫暖了她心的親情。
她看似是給了對方教訓,蕭氏折她一員,她便斷其臂膀,公平!可是為什麼心里感受不到喜悅,人已死,便什麼都沒有,再多
的宣泄和憎惡又能怎麼樣,徒增傷感罷了。
眼前的人影逐漸模糊,她急的坐起身子,嗚咽的喊著︰「嬤嬤,別走!」
什麼都沒有,卻意外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夏侯嫣滿足的擦著眼淚,撒嬌般的在對方懷里蹭著︰「嬤嬤,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你不要走好不好?母親不在了,我只有你,只有你了。」
「傻丫頭,你還有我。」沙啞的聲音傳來,帶著細微的顫抖,卻讓人踏實。
夏侯嫣怔怔的醒過神,淚已決堤。
「傻丫頭。」鬼未攬過她,輕輕的拍著肩膀,像在撫慰年幼的孩童。
「是我害死了嬤嬤,是我害死了她,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嗎鬼未,我恨我自己為什麼不能委曲求全,為什麼要去報仇!」
「這不怪你,退讓只會死的更快。」
「鬼未,你不懂,其實我完全可以放她走,給嬤嬤自由,可是我就是該死,為了可笑的復仇,為了她的不忍和善良,我甚至步步試探,讓她立誓幫我,我知道紫衣衛的誓言十分重要,誓死方休,所以我才不願意讓她離開,我明明知道這條路上也許會害的她尸骨全無,可是我仍然選擇了把她推入鬼門關,只為了為我所用,我甚至利用了很多人,南宮霄的痴,父親的情,還有你的深不可測,我統統都算計在內,你說我這樣的人,是不是該死,該死的應該是我才對啊。」夏侯嫣捶打著自己的胸口,那里很痛,痛的難以呼吸。
「傻丫頭,如果你真是十惡不赦之人,你又何必在這里痛苦。」
「是啊,我何必痛苦,是因為我的良心受到了譴責,是因為我覺得難安,沒想到我這樣的人也會難安,你說好不好笑?」
捧起夏侯嫣的臉,只覺得那淚臉淒楚美艷,鬼未俯子,輕輕啄去那些淚珠,苦澀的灼了心腸。
「丫頭,以後我做你的守護神,可好?」
「……」這句幾乎可以稱之為諾言的話,讓夏侯嫣久久說不出話來,他看到了她所有的卑鄙,甚至洞悉了她偽善背後的狠毒,還要如此對她?不是她不願意,是她不配啊。
「我殺人無數,這雙手沾滿了鮮血,比起殘忍,我多你十倍百倍,天下人拋棄我,鄙視我,恨不得殺死我,可是我偏偏要活下來,你說,我與你又好到哪里?」像是看出了夏侯嫣的心思,鬼未淡淡的說著,卻听出滿心滄桑。
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夏侯嫣就覺得這個男人是屬于暗夜的,孤獨,冷靜,陰邪,嗜血,可是他對她,卻似乎有種不一樣的寵愛,刻意接近,為了利益彼此遷就,磨合,最終難以割舍,她甚至感覺的到他那詭異的喜歡,帶著探視走入她的生活,從而掉落在她的誘惑里,他何嘗不知道,她的所作所為無一不是試探,是引誘,偏偏他這樣淪陷的義無反顧,偏偏他在這個時候說要不離不棄。
她夏侯嫣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夏侯嫣伸出手,在黑暗中撫模過對方的稜角,他的五官在面紗下極為立體,她在心里勾勒他的樣子,一顰一笑,一嗔一怒,只覺得遙遠,卻又十分熟悉,她終于模索到了縫隙,想要掀開最後的真相。
可是他卻按住了她的手︰「現在還不是時候。」
夏侯嫣于是便又釋懷了,這樣也罷,她所認識的是鬼未,無關于任何身份和樣貌,即便他是個丑八怪,她的潛意識里似乎也早已認定了他。
「我帶你去個地方。」說著鬼未一攬,直接帶著夏侯嫣飛了出去。
雪落紛飛,月光如洗,將整個極樂照的瑩亮。
出了城,他們便同乘一騎,緩緩朝西北方走去,風雪不算大,他卻心疼她受涼,竟御起真氣護航,用身體溫暖著她。
馬兒一路前行,二人卻都相對無語,走了半個時辰,才來到一處山林間。
「迷蹤林?」夏侯嫣抬眼看看他,不可思議道。
極樂有林,名迷蹤,野獸橫行,林深且看不到頭,走進林中的人不會再走出來,所以迷蹤林又稱作死亡之林。
「一會你就知道了。」鬼未驅馬直上,不一會便走的深了。
林中黑暗一片,靜的可怕,鬼未吹起奇怪的哨音,忽然出現飄在空中的鬼火,為他們照亮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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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害怕嗎?」鬼未問。
「有你在,何須怕。」夏侯嫣淡淡一笑,仿佛已經習慣。
鬼未爽朗而笑,二人在鬼火的指引下,越走越深,最後竟來到一處空谷。
花香四溢,泉水叮咚,優曇在月色下開的正盛。
鬼未身子一縱,帶著夏侯嫣躍入谷中,谷不算大,卻是奇花異草,奇珍異獸,只是那些獸似乎並不害怕人,見到夏侯嫣和鬼未也只是各自探出頭看看,並不顯得不安,有膽大的小鹿,甚至直接走到二人身邊,奇怪的打量著他們。
正在感嘆神奇的夏侯嫣剛想去和小鹿打個招呼,卻听的鬼未道︰「你看。」
夏侯嫣定楮看去,谷的上方,此時看過去才發現,原來入口的樣子極像人的眼楮,再加上剛好皓月當空,充當了這顆眼楮的眼珠,頓時意境超凡。
夏侯嫣看的有些痴了,竟久久說不出話來。
「美嗎?鬼未出聲道。」美,像人間仙境。「夏侯嫣微笑答道。」這是我的秘密基地,叫作忘憂谷。「」忘憂谷,實在是個好名字。「夏侯嫣點點頭,笑容淡淡。
落地而坐,美酒山果,鬼未在一旁竟手捻樹葉,靜靜的吹起了曲子。
《忘憂序》
望不穿,流年錯
夢里花落,幾度燈火闌珊處
花約遲,風信早
紅顏剎那彈指老
一念起,萬水千山
一念滅,滄海桑田
道不盡離人淚
緣起緣滅
緣濃緣淡
只作忘憂一曲送彼年
……
樹葉作曲,更顯空靈悠遠,卻不似其他樂器的靡靡,只覺得更貼近心靈,彼此依靠。
一曲終,鬼未的聲音再度響起︰」丫頭,不管你選擇怎樣的路,你只要記住,有我在。「
有你在……夏侯嫣心窩一熱,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什麼都不再相信,步步為營,她以為她不會再感動,更不會再相信男人,可是為什麼這一刻,她只覺得寧願沉淪。」你究竟是誰?「」現在還不是時候告訴你,不過你相信我,無論我是誰,我都不會害你,甚至不會拋下你不管。「」為什麼?「」只因為我愛。「
一句我愛,便是答案,那般堅定和義無反顧。
夏侯嫣抬頭看看天,那輪月如夢似幻,就好比這突如其來的誓言,她沉默著,突然道︰」鬼未,你的目標到底是什麼?「
鬼未沉默了半響,緩緩道︰」從前是天下,不過現在,我不知道。「」我的目標一直沒變過,我不會也不想再回到任人欺凌的日子,所以我情願負盡天下人,包括太子,父親,包括對死去母親的誓言,包括未來。「」我願意。「」我也許不惜犧牲你,換取我的利益和榮華富貴……「」生死對我來說早已看淡,今生有你,也算是不枉此生,只是若到了那時,我希望你能親手解決了我。「」你……「夏侯嫣輕嘆一口氣︰」還真是個傻瓜。「」嫣兒。「鬼未輕攬過夏侯嫣,」只要你願意,我甚至可以給你一個天下。「」我不過一介女流,這天下對我來說只是幻夢。「」因為……「鬼未欲言又止,卻似有心事。
夏侯嫣理解男人的自尊,對方不說,她也不會勉強去問,她果斷岔開了話題︰」其實今天是我的生辰。「
鬼未哦了一聲,卻听對方又道︰」從小只有母親和嬤
嬤記得我的生辰,怕是父親也不會過問,今日醒來,嬤嬤還說辦完了事回來給我煮長壽面,可是她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我想以後除了我自己,怕是再也沒人記得我的生辰了,我只覺得自己像個孤魂野鬼,只知道在前面廝殺,卻忘記了去把握身邊的人,真是不該。「
鬼未不答話,只是不知何時早已悄悄離開,回來的時候手里提著一只野雞。
夏侯嫣也不管他,只由著他忙碌,不一會,熱乎乎的雞湯面便送到了手里,夏侯嫣定楮一看,這哪里是面,分明是將雞悶熟了後,再將雞肉撕成一根根冒充面條。
只听對方笑道︰」太晚了,若返回極樂怕是要過了時辰,只好想出這個辦法,你就勉強吃一點。「
真是別出心裁,夏侯嫣喃喃一笑,道︰」我很喜歡。「說完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鬼未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只嘿嘿的笑著,忽然他身影一閃,不知何時手中早已握著一把長劍,夏侯嫣極少看他舞劍,只覺得他武功高深,早已月兌離了用任何的武器,如今見他黑影如幻,驚起無數飛鳥,他欲醉欲仙的劍術也如他的人一般,飄渺無蹤。」丫頭,你權當看個熱鬧,也算是我為你助興了。「
夏侯嫣心里抒懷,笑道︰」妙哉妙哉,有酒有肉有劍看,人生足以。「
她索性也坐下來,放置了碗筷,拾起剛才鬼未吹過的樹葉,吹起了曲子,剛才她甚至覺得這是巧合,原來她們都不愛那些樂器的束縛,偏偏喜歡這種自由自在的方式,天地萬物,皆可以化作心靈之曲。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夏侯嫣睡夢中還在說著夢話,卻覺得這個覺睡的實在舒服,不由得往深埋了埋頭,哈喇子噌了對方一身。
兩道黑影一現,見到鬼未齊齊跪倒︰」主人。「
其中一個黑衣人蒙著面,身形卻明顯是女子,只听對方道︰」一夜勞頓,不如讓屬下二人先送嫣兒小姐回去。「」不用,我來。「說著,鬼未已經身影一飄飛了出去,不一會便消失不見。
女子靜靜的站著,遙看著主人消失的方向,好不落寞,她身旁的男子上前拍拍她的肩︰」主人有了心愛的女子,你應該高興才對。「」你哪只眼楮看出我不高興!「女子怒斥道。」別人或許不知道,可是我卻知道你心里一直喜歡主人。「」是又如何,那是我的事,你少管閑事。「說著女子已經憤力推開男子,疾馳而去。
男子默默而立,見女子漸漸遠去,才悠悠道︰」當然不關我的事,可是我愛的卻是你啊。「
雪停,風止,世界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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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嫣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頭痛痛的,似乎是昨夜著了涼,只是心里卻隱隱透著甜蜜。
一旁的紫燕見夏侯嫣醒了,忙上前去攙扶,邊伺候邊道︰」小姐,一早國公爺來探望,見小姐睡著便沒有打攪,國公爺交代要厚葬白嬤嬤,已經著人去辦了。「」嗯。「夏侯嫣輕嗯了聲,倒也沒有反對。
紫燕見狀又道︰」六小姐已經給安排了住處,也按照五小姐說的給國公爺稟報過了,國公爺沒有反對,只說六小姐可憐,放在這里養著也放心,只是六小姐情緒激動,為了防止她亂說話和亂走動,浮影已經多派了人手看著,並且在盡力為六小姐醫治,希望可以治好她的瘋病。「」嗯,做的很好。「夏侯嫣還是淡淡的。
紫燕只覺得白嬤嬤的死對夏侯嫣影響之大,竟將她整個人打擊的有些頹廢,不免心疼,這時她想到了什麼,忽然道︰」對了小姐,早上鐵靖來問過,那清海的尸體如何處理。「」他倒死的便宜,只是難免順了蕭氏的心意,蕭氏以為這樣就算了,我偏偏要得寸進尺。「」小姐的意思是?「」你去告訴鐵靖,蕭氏是如何對夏侯鈺的,他就怎麼對蕭氏。「
紫燕會意的點點頭,垂目道︰」是。「
來到窗前,夏侯嫣推開窗,冷風襲來,紫燕趕緊送上狐裘大氅給夏侯嫣御寒,看著滿園的景色,夏侯嫣的視線卻
飄向遠方,心里的聲音隱隱響起︰」嬤嬤,是不是你也覺得我越來越狠毒了。「」可是,我必須這麼做。「
因為……
我終究是要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