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殿漆黑一片,夏侯嫣坐在空蕩蕩的殿內,遙望著窗外的星空。
他是真的走了嗎?這樣一聲不吭,性命也不顧了嗎?為什麼不听自己解釋!為什麼不相信她!
東方魅你這個大混蛋!
浮影站在殿外,靜靜的看著黑暗中的那個身影,緊緊握住了拳頭,身後鐵靖不知何時飄了過來,浮影低聲道︰「還沒找到嗎?」
鐵靖搖搖頭,看了看殿內道︰「小姐還沒休息嗎?」
浮影搖搖頭,輕嘆一聲︰「主人這次不應該。」
鐵靖沉默不語,半響才道︰「主人許是出去散散心,或許明日就回來了,再說主人身上有蠱毒,也不會走的太久。」
「都怪那可惡的諸葛殤!我恨不得宰了他!」浮影憤憤道。
「是啊,要不是他,主人的一番心思怎會白費。」
「什麼白費?」只听身後傳來夏侯嫣的質問,鐵靖和浮影忙回頭道︰「小姐。」
夏侯嫣只盯著鐵靖悠悠道︰「你說,什麼心思白費。」
鐵靖見瞞不住,這才將東方魅為了要和夏侯嫣和好,所布置在花園內的驚喜,夏侯嫣靜靜的听著,看著遠方孤單的笑起來︰「你這個傻瓜。」
置身那些煙花促成的花海中,黑暗的天空被照亮了大半,星辰作伴,月凝之輝,無不透著心意,東方魅,你又究竟要對我說什麼呢,你的話還沒說完,怎麼就走了。
手中的煙火發出 里啪啦的響聲,一圈圈的煙塵隨風飄舞,像某個人的思緒,不知所蹤。
暗夜下,一道鮮紅色的光影劃過極樂的上空,往城外飛去,他身後緊追不舍的黑衣人各個身手不凡,輕功了得。
城外落日崖上,交織在一起的黑紅魅影,內力的踫撞,擊碎崖邊的碎石,碎石彈跳而落,落入萬丈深淵,了無痕跡。
東方魅打斗了片刻,胸口一陣悶疼,他本就蠱毒侵蝕,無法駕馭高深的內力和武力,只借著輕功和招式跟幾個黑衣人周旋,雖能應付,卻也不好月兌身,對方明顯算準了他輕功卓絕,所以派來的幾個黑衣人皆是不相上下,無論他一路怎麼躲,都逃不開幾個人的追蹤。
遠處,旋立于樹頂的男子黑色錦衣束身,烏絲全部束在紫金冠中,挺拔的身姿赫然籠罩著一片邪煞之氣,巨大的黑影從天而落,倒印在崖上一角。
他的銀色面具將整個臉遮住,只露出紅的妖艷的唇,他靜靜而立,內力傳音道︰「東方魅,只要你答應為我所用,我會放過你。」
東方魅遙看遠方,男子內力之深,竟是不亞于他,只是極樂何時出現這支神秘隊伍,竟然躲過了他的眼線,還真是不容小覷,他陰邪的笑響起︰「我東方魅不懂威脅二字怎麼寫!要殺要剮隨便你!」
「隨便我?」面具男子沉沉笑道︰「那麼你的夏侯嫣呢?也隨便我嗎?」
東方魅蹙眉咬牙,竟是不管不顧的引動了真力,「嘶拉」一聲,是人體撕裂的聲音,再看眼前的刺客,已經被他生生撕成了兩半,他雙眼泛著血光,竟全是嗜血的妖邪之氣。
「你敢動她,我就殺了你!」
「殺了我?」面具男子哈哈而笑︰「你自身都難保還怎麼殺我,蠱毒催動後,不能擅用內力,況且你如今身體還沒恢復,剛才這一擊怕是耗損了你不少真力,我看你還是悠著點。」
「你倒是對我很了解,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了解你,因為了解所以才能一擊斃命,不服從我的人只有死!」
「藏頭露尾,不過鼠輩,也配叫我死?」
「那就試試看吧。」
說著,停在樹端的面具男子凌空飛來,手中真力四散,竟如潮水般向東方魅席卷而來,東方魅不甘認輸,竟拼了全力去擋,兩掌相踫,只听「砰」一聲巨響。
山石劇裂,東方魅胸口一疼,瞬間噴出一口鮮血,只是他仍然死咬著牙,憤力接著對方源源不斷致命的霸道真力。
東方魅的武功路子太過詭異,如今又催動了全部的真力,自然不容小覷,對方雖然全力接下這一掌,卻也是心脈具損,他的面具因為內力而出現細微的裂痕。
這時,其他刺客見二人都懸在生死一線,紛紛舉起了刀朝東方魅砍去,東方魅冷嗤笑道︰「卑鄙小人。」
二人同時一收掌,東方魅投入到刺客們的纏斗中,面具男子後退幾步,胸口一痛,再凝神看去,對方卻還在廝殺,好個倔強剛毅的男人,若不是肩負著使命與仇恨,或許他很願意認識這個朋友。
東方魅只覺得體力耗損的厲害,血液里膨脹而起的嗜血之氣,讓他逐漸失去了意識,只是心里那個不舍離去的臉卻清晰可見,他低喃的喚了句︰「嫣兒。」
「啊!」強大的真力從東方魅身體里瞬間爆發,發絲被風吹起,黑色瞳仁徹底變成了鮮紅的血色,雙手長出的尖銳利爪,變成了凶猛的武器,所到之處一片血肉模糊。
被他凌空抓起的刺客,他的利爪劃破對方的喉嚨,鮮血從空中落下,落入他的嘴里,他卻和品嘗美味般的舌忝了舌忝舌頭。
面具男子驚呼一聲︰「不好!大家一起上!」
瞬間,四面八方的黑影齊齊而上,和東方魅纏斗在一起。
斷了的臂,撕裂的腿,還有血肉模糊的臉,在月色下,東方魅儼然一個白發妖魔,嗜血成性,吞噬人肉為樂。
面具男子看準時機,在幾個肉盾慘烈犧牲之後,看準了東方魅的心髒,砰的就是一拳。
東方魅瞳孔一縮,像是極痛苦的後退,他身後是萬丈深淵,月光下像一個巨大的黑洞,等待著他的到來。
面具男子大喝一聲,真力凝聚了十分,朝崖邊襲去,同時,東方魅長嘶一聲,擊出鬼魅一掌。
「砰。」
「嘶。」
崖石碎裂,面具片片零落,東方魅的衣袍被風吹散,猶如一只紅色的嗜血蝙蝠,向更深的黑暗中倒去,他的嘴角浸著笑,低喃的聲音在空谷之間回蕩︰「是你!原來是你!」
暗夜下,銀色的月光打在諸葛殤煞氣的臉上,只剩下淒慘的白。
他捂住胸口,鮮血絲絲涌出,嘴角上揚,竟有一絲暢快。
暗處,緩緩走出的女子,通身被寬大的黑紗包裹著,只露出一雙充滿仇恨的眼楮。
「你居然殺了東方魅?你違背了我們的計劃。」黑衣女子緩緩道。
「你也看到了,是他要殺我。」諸葛殤平靜道。
「就算如此,你也應該留下他,他是制造兵器的人才,留著有用,你怎麼能犯這麼低級的錯誤,還是你心里別有所圖?」女子諷刺的嘲笑聲響起,在空曠的崖邊隨著風飄了很遠。
諸葛殤看看腳下黑的看不到底的黑洞,心里的確有一份竊喜,是因為什麼呢?那個女人嗎?是不是因為她愛他,所以你才殺了他,諸葛殤,你竟然會犯傻!可惡!
「來人!」諸葛殤怒喝一聲,有黑衣人迅速出現在他身旁,只听他陰森的聲音喃喃響起︰「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
「東方魅!」
夏侯嫣于惡夢中驚醒,模模身邊竟還是涼的,天已經蒙蒙亮了,他真的一夜未歸。
夢中,東方魅一身鮮血,落入一片黑暗中,他無助的伸出手,大叫著︰「丫頭!救我!」
他是真的生氣了嗎?昨天出去他還沒有飲用蠱血,現在會不會躲在什麼地方痛苦著,為什麼不回來!為什麼!
夏侯嫣憤怒的一握拳,重重敲在了床稜上,你竟這樣折磨自己來讓我擔心難過嗎?東方魅,你最好別給我回來,等你回來!我覺對不會放過你!
正想著,忽而浮影匆匆走了進來︰「小姐!」
「什麼事!是不是東方魅有消息了!」夏侯嫣趕忙問道。
浮影頓了頓,搖了搖頭,這才緩緩道︰「是冷宮出了事。」
夏侯嫣輕舒了口氣,無精打采道︰「到底怎麼了?」
「是夏侯雪,夏侯雪她死了。」
「死了?」夏侯嫣同樣不可思議的看向浮影。
浮影點點頭,表示消息千真萬確︰「冷宮的人一早回報,說夏侯雪死在冷宮里,竟是被人刮花了臉,甚至把月復中的孩子也挖了出來,手段殘忍,令人乍舌。」
「那如何確認那是夏侯雪。」夏侯嫣冷聲道。
「小姐莫非懷疑?」
「不是我懷疑?只是能進入宮中並且隨意殺人的,實在不多,況且你當宮里人都是吃素的嗎?皇上子嗣不多,就算夏侯雪再不對,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千真萬確的龍種,南宮無庸固然會加派人手,就算不為夏侯雪,也為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這樣死了,你不覺得奇怪?況且什麼人和她有深仇大恨,竟下此毒手?臉都刮花了?這不是欲蓋彌彰是什麼!」
「可是鐵靖私下去看過,確認是夏侯雪無疑。」
「若是夏侯雪自己要逃,任你怎麼查也是查不出來的,她的心思我最清楚了,只是這個助她的人我倒是很感興趣,那個人又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浮影听夏侯嫣一分析,也覺得事情諸多疑點,她默默點點頭,然後道︰「那咱麼要不要派人盯著,或者去追查夏侯雪的去向。」
「如今她一個大勢已去的人,對我們沒什麼害處,我倒擔心那背後的人。」夏侯嫣微一嘆氣,心里又是一陣空落︰「如今要先找到東方魅,他蠱毒在身,若是這個時候出事,反而不妙。」
「小姐說的是,浮影這就加派人手去尋主人,小姐放心。」
說完,浮影匆匆離去,夏侯嫣緩步走下床榻,推開窗,陽光傳出雲層,照在她疲憊的眼上,她輕輕閉上眼,在心里喃喃道︰「東方魅,你到底在哪兒?」
——
轉眼,過了半月,東方魅不知所蹤,浮影和鐵靖四處搜尋,仍然無果,好像一個人就這麼消失了。
眼看著九公主和諸葛殤的好事將近,皇室之中的第一次狩獵行圍也如火如荼的展開了。
狩獵祭祀是南宮一族的老傳統,據說南宮一族的祖先信奉月神,每年的五月都會舉辦一次盛大的祭祀活動,由家族地位最高的人主持,將所獲得的祭品貢獻給月亮之神以求平安昌盛。
後來南宮無庸奪得帝位,將這個傳統一直延續下去,早已不再是曾經祭祀的主題,祭祀成了強者與強者之間的比試,更多的則是一種有益身心的活動,也是貴族們喜于參與的游戲,極樂貴族多善騎射,喜歡在馬背上馳騁的快感,想著獵物四處逃竄,終究逃不過自己的射殺,那種感覺實在暢快,就好比一種征服,讓人樂在其中。
夏侯嫣也在邀請之列,如今東方魅失蹤,南宮無庸豈會輕易放她離開,自是寸步不離的找人看著,西宮儼然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況且在暫時還未確認東方魅在哪的情況下,夏侯嫣也的確不能走。
「全當散心吧。」
接到聖旨的夏侯嫣對浮影等人說道,並只帶了浮影和鐵靖相隨。
隊伍浩浩蕩蕩的駛向琢玉平原,一片皇家圍獵場。
各自安排了住處,一切停當了之後,南宮無庸突然身體不適,便取消了第一天的圍獵,夜幕降臨後,南宮霄派人來請夏侯嫣,說是安排了篝火宴,夏侯嫣本不想去,卻沒想到南宮霄親自來請她,夏侯嫣一听人不算多,也便答應了。
篝火宴遠離其他貴族,卻在月色最美的月牙泉邊,暮色蒼然,伴著悠揚笛音,星星火焰燒的溫暖,其上野雞發出誘人的香氣,穿著紅衣的南宮靈圍在火邊翩翩起舞,衣衫上的鈴鐺發出脆耳的樂曲,與那笛聲相合,實在美妙。
南宮霄擠擠眼︰「怎麼樣?還不錯吧。」
夏侯嫣輕點了點頭,喃喃道︰「謝謝你。」
南宮霄一愣,笑道︰「虧你有良心,還知道我是擔心你整日悶悶不樂。」
夏侯嫣低頭莞爾︰「我向來有良心,不然你怎麼還能站在這里和我說話?」
南宮霄爽朗一笑︰「知道你厲害啦,不過他會回來的。」
听到他……夏侯嫣的笑容凝在臉上,卻是尷尬,她和東方魅的傳言宮里各個版本的都有,無非是些不中听的惡言惡語,東方魅為了她不要功名,她為了東方魅和南疆公主惡語相向,如今,東方魅終于棄她而去,所有人都等著看笑話。
南宮霄看出夏侯嫣心不在焉,趕忙道︰「別多想,盡管本太子不喜歡那家伙,可是為了你,本太子也會盡力找尋的。」
「謝謝。」夏侯嫣再次莞爾,其實她是何其有幸。
遠處,南宮靈也看到了夏侯嫣,不知是好日子將近,還是南宮靈越來越佩服夏侯嫣,見到她竟是十分歡喜,忙招招手高聲喚道︰「嫣兒姐姐,太子哥哥!」
夏侯嫣被這份快樂感染,忙跟著南宮霄走了上去,走進才看到背對著他們的諸葛殤,夏侯嫣神色一變,冷冷道︰「你也在這兒?」
南宮靈自然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只當是夏侯嫣和諸葛殤不對付,忙道︰「嫣兒姐姐莫怪,是我讓太子哥哥別告訴你的,我是怕你不來。」
夏侯嫣在心里冷笑,這樣的開月兌也虧得諸葛殤想的出,不過倒可以看出南宮靈確實沒有心機,夏侯嫣笑笑,挨著南宮霄坐了下來。
諸葛殤意味不明的瞥了眼夏侯嫣,低頭而笑。
南宮靈提議要做游戲,夏侯嫣勉強答應,幾個人圍坐在火旁,浮影背對著大家擊掌,若是掌聲停了,玉佩落入誰的手中,誰就要表演才藝。
第一圈下來玉佩落入了南宮霄手中,南宮霄在笑聲中赫然舞起了長劍,幾日不見,他的劍術又有精進,甚至在原來的基礎上大為改善,不再和從前那般莽撞,如今的他招式收發自如,劍氣之中渾然天成的豪邁與瀟灑,透著三分忍讓與平和,柔中帶著鋼,鋼中帶著柔。
劍氣收回,所有人都拍手稱贊,南宮靈調皮的躍到南宮霄身側,拍拍對方的肩話卻是說給夏侯嫣的︰「嫣兒姐姐,太子哥哥是不是很英姿颯爽啊。」
夏侯嫣淡淡一笑,默默點了點頭,她知道南宮靈的心思,連她都說服不了的太子,自己竟然可以勸說的了他,而且太子還比從前更加成熟更有魅力,她心里怎能不把自己看成自己人,只是她終究忽略了夏侯嫣和東方魅的情感,覺得那只是利益。
南宮霄敲敲南宮靈的頭,眼里卻帶著炙熱望向夏侯嫣,也許在他的心里,是有一份渴望的吧,只是他明白什麼是順其自然。
夏侯嫣故作不知,低頭間卻撞到諸葛殤的眸子,那是一雙要將她看穿的眼神,帶著幾分霸道幾分陰狠,她冷哼一聲,回看回去,同樣的不屈服同樣的鄙夷。
掌聲漸起,玉佩再次流動而出,這一次卻落入了南宮靈手中,南宮靈臉一紅嬌嗔道︰「哎呀我的才藝都表演過了,實在沒什麼再拿的出手,怎麼辦!」
看到南宮靈求助性的眼神看向自己,夏侯嫣莞爾道︰「九公主是要我相助嗎?」
「嫣兒姐姐有何高見?」
「听聞九公主的鞭子舞的和舞蹈一樣好看,上次南疆公主挑釁在先,倒也沒注意看,不如現在公主再表演一番如何?」
南宮靈當然是願意的,可是在諸葛殤面前她總是帶著幾分嬌羞,看向諸葛殤的眼楮里滿是征求,只听對方道︰「也好,正好臣也想看呢。」
「臣臣臣,你我即將成為夫妻,你怎麼老是這麼客氣!」南宮靈發起了脾氣。
諸葛殤故作木納的看著對方,倒是南宮霄出來解圍道︰「九妹,好歹你也是快嫁人的人,不能再這麼任性了,要知道諸葛兄對我也是如此的,而且他從小生活在男人堆里,哪會那些小女兒家的彎彎繞。」
南宮靈得到開解,也覺得南宮霄說的對,不禁又笑起來︰「太子哥哥說的對,靈兒會努力去改的。」
夏侯嫣在一旁看著,只覺得南宮靈惹人憐愛的很,公主之軀,卻也是性情中人,不似尋常皇親那般驕傲無禮,雖任性了些卻實在天性純良,只可惜終究愛錯了人,諸葛殤看著溫文爾雅,實則卻是野心勃勃,只是那是男人之間的事,夏侯嫣不好點破,也懶的去提醒誰,成王敗寇,誰贏誰輸本就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只是這一刻,夏侯嫣卻突然心疼起南宮靈來,她不禁道︰「單單舞鞭倒也沒什麼新意,不如嫣兒給公主殿下伴奏如何?」
「好啊。」南宮靈當即贊同。
諸葛殤伸出竹笛一副殷勤的樣子︰「用這個吧。」
「這個怎能配得上公主。」夏侯嫣諷刺的瞥了眼諸葛殤,隨即和浮影使了個眼色。
不消片刻,浮影準備了大大小小的碗盞,依次擺開,各自盛放了高低不等的水,夏侯嫣依次試了試聲音,這才緩緩道︰「公主,開始吧。」
清脆的樂曲從敲打聲中緩緩流出,竟如山谷之中脆耳的鳥鳴,讓人心情愉悅,最主要是演奏之人的心境,開闊,疏朗,堅強,果毅,無不透著吸引人的人生態度。
綿綿的情誼更是夾雜其中,像是情人的囈語。
眾人听的痴了,都覺得夏侯嫣心思奇巧,可是誰又知道,這不過是她閑來無聊的時候和東方魅疏解心懷所創,那些日子多美好,不管西宮之外如何風起雲涌,他們躲在自己的港灣,彼此依靠,以曲為樂,不為天長地久,卻已然是朝朝暮暮。
是曲,更是相思,是感動,亦是懷念。
若不是南宮霄推了南宮靈一把,她恐怕要傻傻的听到曲子結束,這份內斂的情感看似如泉般清澈,卻又是深刻綿長,好比她對諸葛殤的愛,從小便種在了心里,她常常嘲笑南宮霄為了一個女人神魂顛倒,可是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月光下,南宮靈將鞭子的精髓融入進舞蹈中,好不瀟灑自如,她渴望自由,卻又深陷其中,可是她不想像其他女子那般,不懂追求自己的幸福,她要守護的人,今生只要一個便足夠。
諸葛殤喝著酒,眼神卻再也沒從夏侯嫣身上移開,她閉著眼,始終是對自己的厭惡,月下,她白衣出塵,扇睫微動,仿佛有巨大的感情在她心里膨脹,是什麼讓她如此痴迷,又是什麼讓她失態,原以為她只是想要更強的人留在身邊,卻不想,那人早已刻進了她的心里。
他真的沒機會了嗎?諸葛殤冷冷而笑,天生的征服欲讓他熱血沸騰,夏侯嫣,你休想躲開我。
笛聲漸起,竟是追逐著對方的腳步而去,融合,交錯,霸道的反客為主。
夏侯嫣猛一睜開眼,對上諸葛殤的眸子,曲子中的野心,曲子中的霸佔和掠奪,都是那麼強烈,偏偏被他掩飾成柔情,掩飾成愛慕,再看南宮靈,顯然被迷惑,竟舞的更加賣力,她不禁冷笑,抬起下巴驕傲的看過去,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你死了這條心吧!
她逃,他追,她停,他看,她出刀,他接刀,復雜的情緒在二人的曲音中你來我往,暗藏玄機。
南宮霄凝神看去,只看到諸葛殤眼中平靜的深潭,他心里暗暗心驚︰諸葛兄,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看了才藝吃了野味,也到了分別之時,南宮霄先讓人送走了夏侯嫣,又和諸葛殤一同送回了南宮靈,二人漫步在遼闊平原之上,皆是一路無語。
走到無人處,諸葛殤才開口道︰「太子殿下有話和我說?」
「終是瞞不過你。」南宮霄笑道。
「太子有什麼話便說吧,你我和別人自是不同,不必見外。」
真的不必見外嗎?南宮霄在心里苦笑,若是如此,為何我喚你的是諸葛兄,你卻喚我太子。
南宮霄頓了頓,還是道︰「父皇前幾日招我進宮,有意想讓我吶嫣兒為妃。」
「哦?」諸葛殤面無表情,一雙拳頭卻是握的生疼。
南宮霄不看他,又道︰「其實我心里是喜歡她的,從前不懂感情,待一切沉澱下來,她的確是良配,可是父皇的意思卻是因為她是巫族中人,又深諳神兵的制造之法,如今暴雨梨花沒有大批用于軍中,就是怕他日有人借機制造出抵御之器,就好比我父皇那樣參透了千機弩,如今被血滴子取代,他仍然無法殺掉東方魅,所以我娶了夏侯嫣,勢必對整個皇室都有好處。」
「皇上說的不無道理,可是我看夏侯小姐不是為了富貴便會屈服的人,她心里愛的另有其人。」
「是嗎?」南宮霄瞥了眼諸葛殤︰「既然你都明白,為何還要對她動了心思。」
見南宮霄灼灼的眼神看著自己,諸葛殤自然知道對方剛才的話都是試探,他突然笑了,緩緩道︰「太子殿下不也是深知如此卻還要一意孤行嗎?」
「我和你不同!若她不願意我是不會勉強的。」南宮霄辯解道。
「是不想勉強還是不想她被我勉強!」諸葛殤望回南宮霄,眼里卻是陰狠。
南宮霄心里一痛,他終究是識人不明嗎,女人看不準,連兄弟也是看不準的,他忽然仰天大笑︰「諸葛兄,你知道我希望你和九妹快樂,有些東西你踫不得,也不能踫。」
不能踫嗎?諸葛殤冷笑兩聲︰「太子殿下的話,我會記住的。」說著,諸葛殤就要離開。
「諸葛殤!」南宮霄大聲呵斥道,待對方頓下腳步,他才一字一句道︰「你最好別動她。」
諸葛殤悶聲冷哼,沒有回答南宮霄便獨自離開了,那背影如此決絕,竟讓南宮霄感覺到莫名的心慌,一個孩子,那麼小的年紀便在邊塞自生自滅,卻奇跡般的成為一代戰神,這意味著什麼,他為了回到極樂,付出了多少年的等待與辛酸,怕是常人無法理解,然終究避免不了一場廝殺嗎?
諸葛殤,你可知道,我在乎你這個兄弟勝于天下。
——
第二日天氣大晴,郊外平原上的動物也陸續出來覓食,野花隨處可見,不像宮里的花卉那般高貴華美,卻也別有一番風味。
鼓聲而鳴,號角吹響,馬兒嘶鳴而去,朝著不同的方向追逐著獵物,好不振奮人心。
夏侯嫣一身精簡的騎裝,絲發全部束在腦後,颯爽英姿吸引了不少注意力,那雙眸子在陽光下分外狡黠,好似一只靈巧的仙狐。
她長鞭一揚,發出「啪」一聲的嘹亮,不顧其他人的保護,她早已策馬而去,馬尾飄起,赫然一道亮麗的風景。
「小姐!慢點!」浮影和鐵靖在身後緊緊相隨,卻無奈夏侯嫣的是上好的千里馬,普通的馬駒無法相比。
自從東方魅教會了夏侯嫣騎馬,他們總是隔三岔五的出去玩,策馬而行,馳騁在遼闊的大地之上,累了就躺在滿是鮮花的草地上,感受著風從身邊撫過的溫柔,東方魅總是喜歡緊緊的拉著她的手,看日升月落。
而如今,只剩下她一個人。
東方魅!你還活著嗎?你終是要丟下我自己離開了嗎?
風吹在夏侯嫣的臉頰上,只感覺到絲絲的涼,她是哭了嗎?這些日子以來的壓抑和思念,讓她寢食難安,那個夢是真的嗎?他在夢里呼喊自己,他滿身是血,他的眼楮再也睜不開,他甚至沒有呼吸,他是最討厭黑暗的,他討厭一個人。
可是,你就這樣走了,你還欠我一個解釋,我也欠你一個解釋,東方魅你到底在哪兒!
馬兒載著夏侯嫣一路狂奔,竟不知不覺甩開了所有人,待夏侯嫣停下馬來,才發現早已不認識來時的路,郁郁蔥蔥的樹木遮擋了她的視線,她高聲喚道︰「浮影!鐵靖!」
卻只飄來她自己的回聲。
也罷,一個人也沒什麼不好,夏侯嫣笑了笑,浮影會帶人找來的,她一向護她周全,不是因為她有多喜歡她,而是為了那個男人,她甘願守護著她,任勞任怨。
她夏侯嫣何其有幸。
下了馬,牽著馬兒,尋著水聲往上游走去,在一處泉水旁,夏侯嫣突然停下了腳步,天氣燥熱,這里倒是陰涼的很,而且四處幽靜,景色之美,實在有必要洗個澡,洗去所有不快。
想起昔日的種種,她對他的步步誘惑,利益的牽絆,他明明看出來想要捏死她,卻最終還是嘗試著再幫她一次,也許從最初他就明白,她會是他的劫數。
夏侯嫣在水中游弋的像只魚,「嘩啦」一聲她鑽出水面,迎著陽光,卻看到層層的黑影從四面八方包抄而來。
夏侯嫣並未慌張,待對方走進,她才看到來人的真面目,幾日不見,夏侯雪的身子更見豐盈,一襲黑衣,襯托的她面色如玉,比從前更有韻味,一雙眸子卻陰森的可怕,像啐了毒的刀。
「二姐姐,別來無恙啊。」
「你不配叫我二姐姐!」
「也對,你是亂臣賊子,我則不必要和你牽扯上關系,只是你費盡心思逃出皇宮,如今卻為了我不得不露面,你可真是嫌自己活的長啊。」
夏侯雪听罷冷笑︰「你不用嚇我,也別指望著浮影和鐵靖會來救你,他們已經被我的人纏上,無法月兌身,我正好趕著來送你一程。」
「二姐姐真是恨我入骨啊,相比在冷宮里日夜想著的都是怎麼殺我吧。」
「我恨不得吃你肉喝你血!」夏侯雪惡狠狠得道︰「老天有眼!終于讓我抓住機會,今天你休想逃出我的五指山!」
夏侯嫣半個身子露在外邊,樣貌卻是靈動不凡,那雙眸子尤其出彩,讓人過目不忘,夏侯雪緊緊捏著拳頭,面前的女子何時變的如此光彩奪目,讓她這個自認為智慧無雙的人都感到壓力,那是一種怎樣的嫉妒,猶如蛇蠍在侵蝕著心髒。
夏侯雪陰狠的聲音在片刻後響起︰「各位,這位就是極樂出名的無良庶女,誰先搶到她,她就歸誰。」
一句話讓黑衣人們雙眼放光,齊齊亮出了武器,夏侯嫣眉心一簇,順勢扯下束發的金冠,那是一個小型的暴雨梨花,是經過東方魅改良之後的產物,隨著她手下一動,機關開啟,迎面發射出無數的銀針。
夏侯雪驚呼不好,趕忙躍入身旁的岩石後,離夏侯嫣最近的幾個黑衣人已經中招,死相慘狀,她忽然意識到暴雨梨花不能長距離射殺,趕忙退到黑衣人之後,怒聲道︰「給我一起上!我看她有多少銀針!」
黑衣人領了命又看死了好幾個兄弟,對水里的女子哪還有半點奢望,齊齊舉刀去砍,夏侯嫣暗自後悔不該莽撞月兌離了隊伍,這小型的暴雨梨花只有一發,本是為了給東方魅防身,如今他不在了,夏侯嫣睹物思人這才戴了起來,而真正連發的暴雨梨花卻在一旁擱置的衣物上。
眼下已經來不及去取,夏侯嫣只覺得漫天的銀光朝她逼來,竟是無處可逃,終是要死了嗎?她冷笑。
只見水流急促回旋,她心里一喜,定楮看去卻只看到諸葛殤的臉。
「怎麼是你!」夏侯嫣急于掙月兌對方的懷抱,卻听對方道︰「你是想讓他們看光嗎?」
夏侯嫣這才看向自己,竟是被諸葛殤裹在披風里,她想了想還是停止了動作。
諸葛殤擁著夏侯嫣,兩道寒光射向夏侯雪,夏侯雪身子一顫,高聲道︰「諸葛殤!你答應過我不干預我的事!」
諸葛殤提高了聲音︰「沒錯我是說過,可是我也說過我的人你不能踫。」
「她是你的人?」夏侯雪蹙眉看去。
「我什麼時候是你的人!」夏侯嫣瞪諸葛殤一眼。
「很快就是了。」諸葛殤低頭眨眨眼楮,竟是一副勢在必得。
夏侯雪看著二人親昵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她和諸葛殤可是有條件的,如今對方竟然無視他們的合作,這樣護著夏侯嫣是什麼意思,她眼珠一轉,計從心頭。
「夏侯嫣!虧你和東方魅自稱相愛,卻不想也是這水性楊花之人嗎?他人才死,你就找棵更大的樹依靠,還是未來的駙馬,你果然是無恥卑鄙啊。」
「你說什麼!」夏侯嫣听完,心里一痛,她再傻也明白了夏侯雪是諸葛殤救出去的,她再蠢也明白,東方魅那樣情誼的人又怎會拋下自己不管不問!
原來……是死了嗎?
夏侯嫣深吸一口氣,平靜的眸子鍍上一層暗色的沙塵,席卷了諸葛殤的心髒︰「是你殺了他?」
諸葛殤看著懷里的人,她是在恨他嗎?為何自己的心會那般疼,他看中的不是她手里的神兵嗎?他要她竟不是只為了宏圖大業嗎?
「是我。」諸葛殤簡單的答。
夏侯嫣深吸一口氣,緊緊閉上了眼,眼淚順著眼角滑落,那般沉重,她似乎從來沒對他溫柔過,她似乎從來沒有考慮過他會不會危險,她似乎還沒來得及給他做上一碗熱騰騰的長壽面。
諸葛殤想要擦去夏侯嫣的淚水,舉起的手卻怎麼也放不下去,他是再也得不到她的心了吧,那麼,就讓她恨著吧,這樣也許還能在她心里有一席之地,這樣就很好了。
他比不上那個人嗎?一樣狠毒,一樣唯利是圖,一樣殺人無數,一樣聰**黠,他究竟是哪里入不了她的眼,所有的女人都為成為他的女人而驕傲,而她為什麼只看到他的陰冷與滄桑。
夏侯雪知道她的挑撥起了作用,再次高聲道︰「五妹,你一定很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吧。」
迎向諸葛殤寒意四射的眸子,夏侯雪似乎並不害怕,她如今有籌碼,無論如何諸葛殤都不會殺她的,于是她又笑著道︰「蠱毒催動,心脈難以支撐,被數十名高手圍攻,你面前的男人一掌便將他打落萬丈深淵,他死前還在喚著你的名字,身上全是血,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痛快,你說是不是啊,諸葛殤?」
「你閉嘴!」諸葛殤怒斥道,真氣而流,順勢就要出手。
夏侯雪凝神看去,眼里閃動著狡詐的光。
陽光下,夏侯嫣舉起手中的五枚銀針,在一種決然的微笑下,深深的刺入了諸葛殤的心髒。
夏侯雪的嘴角是一抹詭異的笑,諸葛殤想算計她?掌控她?甚至不惜要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偏偏不會甘心做了別人的棋子,而眼下,正是翻盤的大好時機。
只見她長袖一揮,冷冷的聲音在四周回響︰「給!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