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冉依顏說完後,老爺子盯了她,那黃色的眼深邃,許久,才緩緩一句,似感慨
「我說過,你很聰明」
而冉依顏看著老爺子的表情愣了一下,她不知道他這句話的隱含的意思,又或者說這句話對她現在來說是褒是貶,但是,她壓根都不想接受他的這句‘聰明’,她的老公被折磨成現在這樣,頹靡不振,自尊全無,全部都是拜面前這個老頭所賜。
從前,他也想了不少的辦法來對付她,目的,讓風揚疏遠她,不要娶她,但是,她都因為和風揚的感情忍下了,覺得還沒有到撕破臉的這步,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現在的矛頭爭對的是揚,他傷害她都不要緊,可是,傷害她的親人和愛人就是她決不能容忍和容許的。
片刻,她眼眸里散發著細密的寒光,看向那明明做了缺德事兒卻依然一臉平靜的老人,她心里冷笑了下,不愧是老姜啊,心里素質就是好,她轉頭看他繼續冷聲道︰
「不是我聰明,而是,在揚已經被你折磨的自信全無,精神萎靡的時候,他已經沒有精力去總結自己的錯誤,而我卻悄悄的進了他的電腦室,他的所有資料都是對我不設防的,所以,只是我不小心看出了這些端倪,建築圖紙的專業術語,還有一些細節的東西我都看得懂,那圖紙明明就是更改過的,弧形建築的角度,哪怕只是幾度的角度更改,都是已經為整幢大樓的修建埋下了隱患,而且,樓層越高,整個建築的弊端就會日益凸顯,總有一天,會崩裂,你還花了重金請了資深的建築師進行的更改,對吧?否則,憑借揚做事兒的謹慎,雖然他不懂建築但是圖紙一旦有更改,哪怕是細微,他都能發覺,當然,還有一點,揚不會想到自己的資料能夠被人這樣悄然的更改,不僅是他太過自信,更要他命的是,他的盲目信任,從頭至尾都不會想到自己連接在東區,這幢現在在爺爺手里的私人別墅里的電腦里的數據庫,是被人反利用了的,更改了圖紙,算好了知道這項工程遲早會出問題,而代價,就是要讓揚雪上加霜,身敗名裂,而這個人,置他于死地的,就是他頭腦里一直最信賴最依賴的從小將他養大的爺爺——」
冉依顏站在那里,義正言辭,看向風老爺子的眼神里,滿滿的都是憤怒,不僅是憤,還有恨。
想到今天寶珠被人堵在醫院門口,生命垂危,如果不是他,寶珠也不會經歷這麼一遭危險,雖然猩紅熱的病讓人喪命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孩子高燒的危害,如果寶珠一直得不到治療,這樣的高燒下去,就是不死也會燒壞腦袋,變成一個植物人。
而孩子怎麼知道,將她陷入如此危險境地的,就是她曾經小時候抱著她一手一手喂飯,然後叫著她是風家寶珠的祖爺爺。
氣憤,這一次都讓她覺得很憤怒。
「我知道你現在很氣我,但是,我的初衷還是為了揚,對你,我已經沒有異議了,揚要娶你就娶吧,雲芷也嫁給了明輝,所謂,患難才可以見真情,既然你能陪他到現在,說明,他真的很愛你,而你,也算勇敢,我承認,我曾經反對你們最大的原因是,你的家世不夠好,我擔心,你不能幫助風家在事業上更擴開一層,又或者說,對揚的事業沒有助益,而且,你不夠乖巧,豪門的媳婦要學會最大的一點就是乖巧,不乖巧的人就會給自己討不少的苦吃。」
冉依顏听到這番話突兀的一愣,怔了怔,她沒有想到今天老爺子會這樣好脾氣的語重心長的跟她說這樣一番話,是的,恍然間有些傷感,的確,她不夠乖巧,學不會,如果她乖巧一點,可能,從一開始就不會受那麼的多傷。
雖然現在,她口口聲聲的袒護著風揚,說著愛他,但是,很多時候,每次為他付出的時候,還是總會不時細數他給的傷害,因為太多,太重,恍然間,除了他的好,就是他的壞…
每次他傷的同時,她雖然也心疼他,憐憫他,但是,心里總覺得還是有另外一點繁復的滋味在里面…
糾結,糾纏,樂此不疲…。
面對這老爺子現在對她說的這番話,冉依顏其實有點吃驚,想到他過去跋扈的態度,每次在她面前氣勢凌人的態度,此刻,在她之前的一番憤怒控訴之後,她卻覺得他主動敗下陣來,也不給自己辯解幾分。
並且說初衷是為了揚,並且,跟她說了他之前對她的偏見,仿佛在同她說真心話…
也許,風揚的感覺是對的,其實老爺子的確不會真的害他,其實,想到畢竟他養了揚二十多年,心里一下子還是就軟下來了。
但是,嘴上卻還是淡淡的冷冷的看向老人道
「很多人在傷害別人的時候,都喜歡加一句‘我是為了你好’。」
「唉。」老人搖頭「難道你沒有發現麼,揚的身上有一種拼命的爭強好勝的決心,他只知道進,而不知退,這是因為他從小的環境養成的性格,後面,我把整個風家產業都給他打理,更是讓他鑄就了這種性格。但是,太尖銳的性格,太極端的追求贏,終究會毀了自己。我怕他不知不覺中,哪一天就會這樣毀了自己,所以,他必須要經歷一次失敗,而且,是一次慘痛的失敗教訓。讓他懂進退,讓他學會權衡,懂進退,會權衡,你還會生活的好,換句話說,如果你想要絕對的強,你就不可以在任何事兒上松懈,不可以對任何人信任,包括親人,愛人,如果這點做不到,你就要學會退讓,權衡,否則,今天的事兒就是教訓,但是,這還不是最慘痛的,最慘痛的,妻兒不保,而你,你就是改變了揚,讓他變的富含人性化,然後通情理,你讓他曾經冷酷無情現在一步步的變得軟弱,善良。脆弱,如果是曾經的揚,是你一開始認識的揚,這結果不是會這樣,現在的他有了太多的牽絆,人有了就會變得膽小,恐懼,所以,造成揚今天這樣的結局的人,還是你。而不是我。」
還是你。而不是我…。
這句話,輕飄飄的話,落在冉依顏耳朵里,恍然間,重達千斤,她的臉色倏爾變得蒼白,腳在地上那一刻仿佛生了根,不能移開。
「好好的守護我的孫兒,我的揚,這段時間,讓他好好的安靜,反思,重新振作,時間到了,我會叫你們回到風家——」
「寶珠和沙拉都是風家的人,我不會放任風家的血統在外面顛沛流離,你們住的地方我也知道在哪里,我保證,這段時間,不會有人來干擾你們一家…。」
冉依顏一怔,然後晶瑩的眸子倏爾的看過去,就看見老人側過去看向房間外窗戶的臉。
那光線下細長的皺紋,然後,微眯的狹長的眼,然後還有那仿佛是沾染了塵埃的眼毛,老人那枯如老藤的手,根根的青筋鼓起…
雖然沒有看她,就那樣直直的拄著拐杖,看向窗外,那種滄桑感,和已經蒼老而渾身爬滿孤寂的感覺,而冉依顏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鼻子一酸。
似乎心里面本來是滿滿的氣也發泄不出,都消下去…
「送二少女乃女乃回去——」
老人站在窗口頭也不轉的朝這邊命令道。
「是——」兩個保鏢男人立即頷首…。彎腰給冉依顏引路
「少女乃女乃請——!」
冉依顏看了看老人,又轉頭看了看面前的保鏢,頓了頓,還是提著裙子朝門外走出去。
重新坐上車,重新讓保鏢幫助送回來,而這次,在車上的冉依顏卻想了很多很多。
其實,從一開始,看見風老爺子,她曾經猜測過這是誰搗的鬼,而那一刻,當他出現在她面前,她幾乎可以肯定是他。
然後,在她一番憤懣滿滿的控訴,他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給她說了那樣一段話。
而她,也在反復思索他說的這些話到底正不正確。
但是,也好,如此,就沒有人再來干涉她們的生活…
而她和揚也可以平平淡淡的就這樣過下去,如果可以,她真想就這樣平淡的和自己的丈夫過一輩子,有他,有孩子,她的心願也就落實了。
回到醫院,風揚還在睡,而,寶珠也還輸液。但是,寶珠的氣息已經平順了很多…
臉上的因為高燒的紅在慢慢的退卻。
李坤還是很盡忠職守的在病房照料著。
直到冉依顏進來,讓他去休息。然後自己守著。
到了半下午,寶珠終于清醒了過來,然後剝開黑色的小眼楮,還半眯著迷糊著,手還在打點滴,不能動,看見冉依顏坐在身邊,那小眼楮剝開,開口就叫了一聲「媽媽。」
「媽媽。我餓…。」輸了大半天液的寶珠,終于知道喊餓了,昨天晚上開始就沒有怎麼吃飯。
冉依顏溫柔的理了理她的頭發,然後撫上女兒的小臉蛋,慈愛的笑著,然後問女兒想要吃什麼。
寶珠懷念過去在學校附近的一條街上的雞肉粥。然後,然後冉依顏細聲告訴她生病不能吃雞粥,冉依顏叫李坤開車去買百合粥。
她知道寶珠說的雞肉粥的店鋪是哪一家,那是一家老字號,專業煮粥的。
其中的雞肉粥更是香濃,是招牌,而出產的粥有葷有素,香菇雞肉粥,皮蛋瘦肉粥,桂圓蓮子,還有一些其他的品種。在李坤出發前,冉依顏囑咐給風揚帶上一份雞肉粥,因為風揚這幾天也不吃不喝,需要補充點體力。
在李坤開著車出去大半個小時,然後回來,病房里就飄起陣陣的粥香…
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兒,在冉依顏喂著寶珠吃粥的時候,之前冷漠的黃醫生此刻竟然笑臉迎人的突然關切來問寶珠的病情,並且看到寶珠在吃粥,也不知道從哪里拿了盒子,仿佛是提前準備好的,送來的一些山珍下飯菜。
盒子揭開,小心翼翼的將下飯菜放到可移動的醫院的小桌子上,隨後又點頭哈腰的那討好的對著冉依顏的模樣然後低著身子離開。
冉依顏也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突然對她畢恭畢敬,然後還親自來給寶珠查看輸液管,看到寶珠在吃素粥立馬又送了可口的下飯菜來。
但是,明知道這種人就是一副卑劣的小人嘴臉,冉依顏也懶得去想那麼多…
既然他送來如此好的下飯菜,都是山珍,是腌制的小菜,恰好寶珠也吃不進口白粥,冉依顏也不管其他,挑著些放在碗里給寶珠喂飯。
她敢如此有信心,自然是看見黃醫生那態度仿佛是煥然一新,她隱約猜到一些東西,但是也沒有去管他。
一個小小的醫生,如果在這些飯菜做手腳,冉依顏還是相信他不敢的…
風揚還是沒有睡醒,但是雞肉粥的香氣卻彌漫了整個病房。
看見寶珠大口大口的吃了大半碗米飯,人也有了精氣,冉依顏放心多了。
到了下午放學之後,冉依顏怎麼都沒有想到,尤媽會把沙拉帶過來,用尤媽的話說是沙拉自己吵著要來…
相對于此刻生病沒有精神力氣的寶珠,沙拉可就是一個精氣神都具備的小淘氣鬼。
「媽媽。媽媽。我要吃粥…」小丫頭挺著圓滾滾的小肚子,小手撐在冉依顏的膝蓋上,時不時的盯著冉依顏喂寶珠的小碗,然後眼巴巴的模樣。
兩個滴溜溜的大眼楮無辜的看著自己的媽媽…
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寶貝,這個你不能吃,姐姐在生病,會傳染給你的。」
看到膝蓋下小小的女圭女圭,那貪吃的可憐模樣,讓冉依顏心碎,其實,她知道沙拉不餓,但是眼饞,看她那圓滾滾的小肚子就知道。
尤媽在家將飯可是給她喂的飽飽的才帶來的。
小家伙是听懂了媽媽的話,總之她不能吃,她吃了姐姐都沒有了,悶悶的表情,但還是很乖巧的從媽媽膝蓋上下來…
「沙拉過來,爸爸這里有——」
而此刻,病房里的噪雜聲終于將睡了大半天的風揚吵醒了。
男人蓬松了眼,眼眸里卻還是滿滿的細血絲,而冉依顏看過去只覺得一片通紅,而正巧他睡的迷迷糊糊,就听見沙拉的聲音,當然也有冉依顏那溫柔的聲音,他剝開眼,然後視線里首先看到旁邊寶珠的床鋪,然後是他的美麗溫婉的妻子,冉依顏的身影,旁邊沙拉的兩個歪歪的小毛辮子在顫動,在往上看到了床頭給自己準備的用紙盒裝成的米粥…
似乎睡了一覺,頭清醒了很多,曾經發生過的過往,在腦海里,在蘇醒的一刻,竟然如夢一般恍惚。
他記得,他還記得給風明輝下跪的一幕,記得,他也曾是風家的少爺。
但是,現在,他仿佛都失去了,而且,他也想要挽回過,想要拯救過,已經失去風家之後的優渥生活,他拯救過,想要給孩子最好的一切,但是,失敗了,而且是滿滿的失敗,敗的一塌糊涂。
失去的,不僅是他的財富,然後跪在面前膝下的男人自尊,聯並著,連曾經自己這二十多年的自信,還有那些如毒藥上癮的權力的,還有自己的追求一切的勇氣都失去了…
一覺清醒了,清醒了卻比睡著還痛苦。
而他听見沙拉和冉依顏的對話,恍然間醒來,就看見沙拉那若隱若現的兩個小辮子,不管怎麼說,他還有妻子,還有孩子。
他並不是一無所有,老天並沒有將他剝奪的一無所有。
恍然間,看到那美麗溫婉的妻子,可愛而健康的孩子,似乎,他還是擁有著一切。
「沙拉,過來,來爸爸這里,爸爸這里有粥——」都不期然風揚已經醒了,當他一發聲,所有的人俱是一愣,包括冉依顏。
隨後,卻見風揚躺在床上。
頭發還是亂蓬蓬,臉上依然有種頹萎感,眼底烏青,還有那亂糟糟的胡渣。
身上的西服早已經皺的不成樣子,而褲子上依然沾著灰塵,那會,就是那雙膝蓋跪在了地上,醫院的門口骯髒的大理石地板上。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膝蓋處的那明顯的沾灰的印記,冉依顏就鼻子要忍不住一酸,心總還是那麼痛。
但是,她卻不能感受出來,她必須要顧及到風揚的感受…
她覺得這樣的風揚好可憐。
但是,她知道如果此刻的風揚知道她在在意這個,那麼他心里會更加的難受。
所以,她只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但是,明知道幾天他都沒有吃飯,那本來就是給他買的粥,但是他卻招手叫沙拉過去。
冉依顏不由得又想到老爺子的那句話,而你,你就是改變了揚,讓他變的富含人性化,然後通情理,你讓他曾經冷酷無情現在一步步的變得軟弱,善良。脆弱,如果是曾經的揚,是你一開始認識的揚,這結果不是會這樣,現在的他有了太多的牽絆,人有了就會變得膽小,恐懼。
牽絆麼,不管是她還是孩子,都是他的牽絆麼。
所以,現在的揚看起來那麼脆弱…
沙拉一听見爸爸在叫她過去,到底很高興的屁顛屁顛就奔過去。
「你自己吃吧,你看她那樣子,那里是沒有吃飯,而你,你好幾天都顆粒沒進…」終于,冉依顏在旁邊阻止道。
而本來蹦蹦跳跳很高興的小沙拉听到冉依顏在旁邊對風揚說的話步子就緩下來了。
然後在原地站定,一雙清澈的大眼楮,長長的睫毛如蝴蝶般撲閃,其實,冉依顏的說的話,她也並不完全能懂,但是,小孩子都是會察言觀色結合說話的語氣,大致能听懂什麼…
所以,繞過寶珠的病床朝爸爸跑了一半的路,然後又因為冉依顏的話在中停下來。
大眼楮忐忑的看向媽媽,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
但是媽媽的語氣明顯就是自己這樣去吃爸爸的粥是不對的。
「一口飯而已,有什麼關系。」
看到沙拉在原地左右的張望著,然後那美麗的眸子無辜的張開,尷尬拍著小手,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那無措的模樣。
看到風揚心里一疼,一酸,他風揚什麼時候連給孩子的一口粥都吃不起。
「沙拉過來,跟爸爸喂你…」
雖然听見爸爸在叫她過去,但是小沙拉還是很懵懂的在原地磨蹭了片刻,在看媽媽的臉色。
冉依顏看見風揚眼里的堅持,同時孩子那可憐的小樣子,嘆氣。
「沙拉和爸爸一起吃吧…。」
小丫頭听到媽媽允諾了,才小包子笑開了,然後繼續屁顛屁顛朝著風揚跑去。
待風揚給她喂了兩勺。
小丫頭很香甜的嚼下去,然後又自己扳下碗來,喝了兩口湯,小毛辮子翹的老高,在爸爸遞到嘴邊第三勺時,竟然很懂事的將勺子推給爸爸。
大眼楮呼啦呼啦的大閃,軟軟糯糯的聲音
「爸爸吃…」
男人的心仿佛在那刻融化了,就因為他小小的卻很體貼的女兒,溫柔的輕哄的聲音。
「爸爸不餓…。」
「沙拉也不餓。媽媽說爸爸沒有吃東西…。」
依然是那軟軟的聲音,女乃聲女乃氣的。
病房里很靜,靜的仿佛就只有這一家四口,而冉依顏听到沙拉的聲音,簡直不相信這是從一個剛滿或者說還差幾十天未滿四歲的孩子口中說出來的話。
她不僅听懂了冉依顏那會說的話,還會將勺子推過去讓爸爸吃…
這麼懂事兒,簡直不像那個平時淘氣,搗蛋的小麻煩精。
而風揚更是因為這小小丫頭的話,男人沉靜的眼底,有些飄忽。
「沙拉和爸爸一起吃好不好…」男人將一口飯自己吃了,然後又舀了一口遞到她嘴邊。
「好——」依然是女乃聲女乃氣的聲音。
和爸爸一人一勺,父女倆最後硬是將一碗雞肉粥吃完了。
然後又在醫院住了兩個晚上之後,寶珠才身體痊愈了出院。
而寶珠出院的那天,一直守在病房里的風揚卻沒有去接,是李坤幫忙將寶珠抱上車,然後,送了冉依顏母女回來。
到了晚上,風揚才回來。
寶珠和沙拉在客廳里李坤一個大男人陪著她們玩。
別墅里本來是請了一個年輕的佣人才用了一個月之後又辭退了。
並不是家里開不起這份工資,而是,對于冉依顏來說,是沒有這個必要。
家務她可以做,給自己最愛的人和孩子做這些,做做飯,洗洗衣服,她覺得很滿足。
當風揚回來,她正在整理客廳的衛生,而尤媽在廚房里做晚餐。
風揚回來只跟她打了個招呼,沒有怎麼說話,然後沉默著上樓了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冉依顏也不去問他一天干什麼了,因為,她知道,如果他想說,他會告訴她。
只是她希望他不要去做那些急功近利的事兒了。
畢竟這種事兒也是害人害己的。
然後,等到她打掃了客廳,而寶珠和沙拉也在客廳圍著沙發跑來跑去的累了,然後飯廳的水晶大吊燈又亮起一盞,照的整個金黃的牆壁暖暖的。
尤媽將菜一盤盤的端出來,而洗了手的冉依顏也立馬過去幫她。
而玩累了的肚子餓了的沙拉和寶珠一看到飯廳在擺飯,也就你追我趕嘻嘻哈哈的跑過來,扯著冉依顏的裙子。
清蒸牡蠣,糖醋排骨,蒜蓉扇貝,然後炖的雞湯。
而寶珠和沙拉一看見那香噴噴的飯菜忙不迭的洗了手上桌,飯前洗手是冉依顏嚴格要求的,而冉依顏讓尤媽也跟她們坐一桌子吃飯,這樣人多,有氣氛些…
孩子嘻嘻哈哈,高興的很,但是,尤媽連喊了幾聲吃飯了,樓上都沒有動靜…。
冉依顏不由得擔心的眸子往樓上看了看。
然後,一個人也不讓孩子和佣人察覺悄悄的扶上雕花樓梯上樓。
上了樓,然後兩邊都是黑 的,根本沒有開燈。
風揚明明上樓了,可是,在那間屋子呢,而且這麼暗的光線,為什麼不開燈呢。
在樓梯口因為有壁燈所以還有微弱的光線,但是,一進屋子里什麼都看不見,屋子里的光線是更黑暗。
「揚。揚…。」她在臥室門口小心翼翼的朝里面探頭,輕聲的喊著,希望如果他在房間可以回應他。
但是,房間里沒有聲音。
從視線大團大團的黑色和記憶里小心翼翼去躲開家具放的位置,她模索著,一個個小心的躲開,都忘了用了去開燈。
「揚…」如果他不在臥室,那麼就應該在電腦市。
「揚…」這是她喊的第四聲,但是,整個臥室包括臥室往里的換衣間,衛生間,還有其他的房間都沒有回聲。
或者,他沒有在這邊。
從樓梯往左和往右,左邊是他們的臥室,衣帽間,和浴室,衛生間,右邊是孩子們的臥室和隔間的電腦室,和健身房。
一直沒有回聲,冉依顏站在黑暗里,肚子里還懷著寶寶的她,前三個最要緊,所以,尤其是在這種壞境里,很害怕撞到什麼東西或者腳底踩滑之類的,一舉一動都很小心,她接連喊了幾聲之後,沒有人應,也就不敢多待,然後轉身。
但是在轉身的的時刻,從陽台偏轉的余光里,分明的仿佛是一個人坐在那里,沉默,如同一團黑的縮影,從落地窗透進來。
冉依顏定了定神,許久,似乎都分不清那是不是人影,既然他在那里,為什麼听到她的聲音不回答,如果說他听不見,這麼近的距離,她叫了四聲,冉依顏不會相信他是沒有听見。
她愣了愣,片刻,還是捂住肚子,繞過沙發,茶幾,然後撐著床尾,然後經過家具最多的地帶,才來到落地窗前,站在這里,恍然間眼前似乎才亮了一些。
「嘩」她拉開玻窗,然後,坐在地上的男人,那微微弓著脊梁的男人,很頹廢的,一只手撐在地上在抽煙。
在抽煙,又仿佛是低著頭在思考什麼…
「我在叫你,你听不見麼,為什麼不回答我。」而現在,看著他這幅模樣,人不人,鬼不鬼的頹靡樣子,冉依顏看著也覺得很生氣。
而男人抬頭微眯了眼看了一眼她,冉依顏能看見他眼角的細紋,然後,男人卻是沉默的又轉頭過去吸了口煙,咬緊了煙蒂,發出嘶嘶的響聲,煙頭上的紅色的星火明滅,撩起一卷卷的煙,隨後,食指和中指熟練的將煙嘴移開,噴出一抹濃煙。
「你听見了是不是,你明明听見了是不是,為什麼不回答我…」看見他的這幅模樣,萎靡潦倒的,然後一副自暴自棄的態度,冉依顏看著都覺得難受以及厭惡。
她覺得他心里難受,有什麼難受都可以跟她說,而不是這樣不理人,然後就這樣無節制的抽著這傷人的玩意。
男人有時候要發泄,人都有三起三落的時候,可以荒蕪一時,但是現在他的這幅模樣跟自暴自棄已經完全沒有差別。
他這樣做,這樣傷自己的身體,也在傷她的心,他知道,她有多難過麼,不僅僅是她,還有孩子,這個家庭需要他,他為什麼每次都那麼自私,遇到問題總是只顧著自己。
以前是,現在也是。
「風揚——」見到他還是不應她,冉依顏氣急,一把沖過去,她也不知道自己突然為什麼激動,仿佛是不受控制般的將他的放在手指間的煙頭拔掉…
拔掉之後,順手就摁滅在旁邊的花盆的土里。
而在冉依顏奪走他的煙蒂時,男人的反應淡淡,也沒有阻止她的動作。
「你還是男人麼,如果你還是男人,別這樣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好不,人都會有挫折,一番風順的人生都什麼意義,而且,你的經歷不是比我多麼,連我一個女人都敢承擔的事兒,你一個大男人到底怕什麼…」
「其實我沒用,直到那天我才知道,一向自以為無所不能的風揚才認識到自己那麼沒用,原來,真的有一天,你會遇到保不住自己的妻兒,保不住自己心愛的女人,還有孩子,那種絕望,你不懂…。」
而男人就在她身邊帶著悲傷的沙啞的聲音,那憂傷的音色,如同顫抖的水紋,仿佛涓涓細流,會沁到人的心里去。
而冉依顏終于緩下自己的情緒,然後慢慢的走近他,靠近他,又一次,抱著他的頭,將他靠在她的懷中。
而風揚似乎也很配合,他很貪戀她每次抱著他的溫柔和她身上的溫暖,他的臉,隔著衣料貼上她的肚月復。
「我懂,其實,我都懂你的痛,只是你自己以為我不懂而已,我不想讓你察覺,因為,我害怕你會更痛,揚,不要這樣好麼,你都不知道我多怕這樣的你——」
是的,她很怕,她可以不要錢,不要名利,但是不可以不要丈夫…
而風揚輕嘆了一口氣,頭靠在女人懷里大口大口的吸氣,仿佛她身上的香氣能讓他的情緒緩緩的靜下來,然後,心不會那麼不安,而女人,也那樣靜靜的抱著他。
「我不要什麼榮華富貴,我只想你們都平平安安的…一直都是。」女人的眼淚囤積在眼角,淒淒的聲音,這是她內心深處一直想說卻沒有說出口的話…
「顏兒,我還能保護你麼——」男人一時間,仿佛有嘆不完的氣。然後輕輕的問向女人。對自己,儼然都沒有了自信。曾經那樣不可一世的他,輸的一敗涂地…。
「能——」女人輕輕的回答,然後,素手撫上男人稜角分明的臉廓。
「但是為什麼我現在覺得自己如此的無能,什麼都做不了,什麼也做不到,我不像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而且我連給我妻兒最基本的保護都做不到——」
男人苦悶的說著,低頭,依然將頭埋在女人的溫柔里。
而看到這樣的風揚,冉依顏心里也痛,輕輕的嘆息,恍然間
「揚,不要沮喪,你的手放在這里,你能感受到什麼麼——」女人突然轉移了話題,聲音微微的輕快,如果可以,她希望他們的第三個寶寶可以給他們帶來希望。她想告訴他家里會第五個成員,他曾經說過,他要她給他生三個孩子…。
而現在恰好是第三個…
「嗯?」男人凝眉,有點困惑的看向女人。
而女人不管他,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中,抓起男人的手,他的手指,很粗,這些天的折磨,讓他的手掌心模著條紋都深刻了很多
「你模這里。模這里…。」
女人拿起他的手,然後主動的輕輕的放在自己的小月復。
她今天接寶珠出院之前,去拿了檢驗單,兩個月,兩個月的小東西。
而听到冉依顏這樣的語氣,男人有點困惑。
輕輕的將女人放倒摟在懷里,他的手緊貼在冉依顏的肚子,可是,感覺,感覺什麼——
男人明如星辰的眸子,抬頭,而看見冉依顏溢滿在唇角的笑容。
有些錯愕,恍然間,他將蓋在女人腰身的大掌拿開,然後,目光放下,恍然覺得,那本來是幾乎凸不出來的小月復,仿佛是冉依顏一直都難凸出來的小月復,因為,冉依顏太瘦,此刻,好像是月復部漲出來不少…
臉色突然一變,難道。難道…。
他瞪大眼看冉依顏,想要證實,而冉依顏輕輕的閉眼向他點頭…。
男人的臉色一亮。整個精神都為之一震
「什麼時候有的,幾個月了——」
「今天醫生說,快兩個月了…。」女人淺淺的梨渦,甜美的笑容掛在唇角…。
「兩個月。兩個月。」男人的喃喃,語氣里有無法壓抑的緊張和激動。
盡管有太多太多的不愉快,這段時間太多太多的挫折和痛苦,而此刻,依然無法阻擋男人的無法言預的喜悅。
喜色掛滿眉梢。
突然,男人低頭,輕輕抬起女人的臉,四目相對,瞳孔清涼,如一汪清潭般,倒影出彼此那亟需撫慰的荒漠靈魂,而一個細細的柔軟的吻落在女人的紅唇上。
「寶貝,謝謝你…。」
許久,繾綣而喃呢的聲音,夾雜著男人的性感的沙啞…
「揚,答應我好麼——」趁著這個機會,女人在他懷里撒嬌。
「嗯——?!」男人挑眉。從鼻子里噴出的一個字。俊眼睜的大大。
「你答應我,你不答應我不就不生了——」女人俏皮的嘟嘴,一副賴皮的嬌俏模樣。
男人當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好。我答應你,以後,我不要如山的財富,遮天的權勢,我只守著你,我守著家,我給你和孩子盡我所能最大的幸福,我努力讓你和孩子每天都快樂著生活,我也不自暴自棄了,我要陪著你,然後,在你身邊,靜靜的等你,等我們的第三個寶貝降世,風揚的這輩子,別無他求,只要你和咱們三個孩子快快樂樂,健健康康就行了。好不好。」
而女人的眼底有淡淡的幸福的笑意,這樣的話,是她一直想听到的,她想要他這樣承諾,對她來說,同樣,她只想平平淡淡的幸福就好,有他,有孩子就好,就算是難關,他們也可以一起共度過去。
女人緊緊的摟住男人的脖子,一個俏皮的吻主動貼在男人的唇角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不逼你,你自己說的就要做到…。」
*
在T市的靈河河畔,然後女人坐在躺椅上輕輕的撫著自己三個月的肚子
沙拉「媽媽,你這肚子里裝的是什麼,怎麼鼓鼓的——」
女人︰「呃,是沙拉的小妹妹或者小弟弟,沙拉要不要模模」
美婦人循循善誘道
小女孩伸出小手,小心翼翼的攤開手心去輕輕的踫了踫媽媽的鼓起來肚子
「沙拉猜是小妹妹還是小弟弟——」
「是小弟弟。」沙拉點頭中肯的說道
冉依顏瞪大眼,坐了起來「為什麼啊——」
「因為沙拉可以欺負小弟弟,不能欺負小妹妹——」
「噗嗤——」坐在躺椅上的美婦人,硬是收不住的笑出聲。
而不遠處的地方,男人提了一個籃子後面追著前面的小女孩,。
「媽媽,爸爸又去隔壁家偷人家的柿子了…」
樓下的寶珠還沒到地兒,立馬就給媽媽告狀。
美婦的臉一下沉了下來,從陽台上望向下面,語重心長道︰「風揚,跟你說過了多少次,不要去偷人家的水果,家人回來要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