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染優雅從容的以食指輕撥開頸上長劍,輕笑一聲︰「與你開個玩笑罷了,沒想到你就要殺了我?鳳雲,你這重逢的見面禮我可不敢收啊!」
鳳雲定定的看著雪染收回手中長劍,眼中盡是難以置信的慌亂和一絲幾不可見的驚喜,心不經意的亂了,「染兒,你怎麼會在這兒?」
記憶如泉涌般閃現腦海,無法抑制,無法阻擋,曾經一幕一幕都在剎那間變得無比清晰,清晰如昨日般,將他整個心緊緊掐住。舒愨鵡
他曾用盡一切意志令自己遺忘,痛到麻木的思念,也讓事情如他所想般,擾亂他心的記憶漸漸變得模糊不清…袒…
于此時此刻之前,他都以為已經成功的忘記了,忘了關于眼前少女的所有事情,可是若真已經忘記……那為什麼現在,他卻感到如此酸澀的痛楚和滿溢的欣喜?
「你就那麼不想見我?」雪染挑眉冷笑,面對這讓她又愛又恨的男子,看著這張記憶中異常熟悉的臉孔,熟悉到幾近陌生的感覺彌漫,糾纏于心中的千種心緒,最終竟化為虛無。
這些日子積攢下的千言萬語和百般情緒,竟在這一剎那變得不具任何意義。
然就算如此,雪染依舊沒有露出絲毫異樣,看似漫不經心的又道︰「當初于深淵之地,你丟下那些莫名其妙的話離去,甚至不惜篡改貓雲的記憶,將我們多年情誼徹底斷絕……鳳雲,我只想問你一句,在你心中,我雪染究竟是怎樣的存在?銚」
明明是輕飄飄的幾句話語,卻如一把利刃狠狠刺入鳳雲胸口。
是何存在?
他又何嘗知道。
雪姬和雪染的兩個女子在心頭交錯,鳳雲黑袖下的雙手慢慢緊握成拳,苦澀的笑容泛開,悲涼的痛已在心底泛濫。
曾經那般決絕的離開,狠心的將兩人緣分斬斷,卻不想竟差點把他逼瘋!
誰能想到?
從離開的那一刻起,他竟就開始想她,想念這個將自己從封印中解救出來的女孩,瘋狂的想念,這種思念甚至無數次壓過他為雪姬報仇的心,幾度逼得他差點不顧一切的回到她身邊……可是他不能!
眼睜睜看著雪姬死在他面前,沒有為雪姬報仇的他,根本沒有再去愛任何人的資格……
「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想把你緊緊抱入懷中再不放開,可是染兒,我已經沒有那個資格了……」鳳雲沙啞的似低聲喃語,心中滿溢的思念將一切淹沒,出口的話令他自己都震住了,更別說雪染。
雪染驚愕的直視鳳雲,只覺原本已灰暗的世界竟在剎那間變得無比明亮,唇角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揚,「那就不要放開!你有沒有愛我的資格,是我說了算,而非你!」
一時間,鳳雲竟有些無措的微紅了俊臉,誰能想象曾經叱 鳳雲的狂帝竟會有如此表情?
無法在雪姬和雪染中做出選擇,甚至連雪染為什麼會知道雪姬的事都忘了問!
只見他轉身化為一道金光疾馳閃過,快得雪染都沒來得及反應,就已消失在茫茫血月籠罩的夜色中。
雪染幾個跳躍上了高出,一眼望去卻依舊不見鳳雲身影,臉上的笑容已然變成暴怒,她緊握雙拳,憤怒的爆吼出聲︰「鳳雲——!你給我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
蘊含元力的聲音響徹整座諾爾城,卻很快消失于金戈祭的鼓樂中,但雪染知道,鳳雲一定听得到。
她想,或許她知道鳳雲話中的意思,也明白鳳雲落荒而逃的舉動……
迎面襲來的風帶著絲絲暖意。
雪染昂首佇立一動不動,再次失去鳳雲的蹤影,臉上憤怒散去,喃喃自語卻滿含笑意︰「櫻落,看來無論前世還是今生,我眼光都是很不錯的呢!」
不知過了多久,一團小小的金光來到雪染身旁。
貓雲習慣性的跳上雪染肩膀,這是它的專屬位置,此時那微垂的金眸里卻充滿復雜︰「染兒……」
「一直以來,我心底都藏著一個秘密,一個不知道如何去說的秘密,你要听嗎?」雪染黑眸熠熠生輝,清澈閃耀得如兩顆璀璨的明珠。
于清涼的風中,貓雲忽覺迷了眼,湊近
雪染的頸脖,發出一個輕微的聲音︰「恩,我要听。」
雪染唇角勾勒著美麗的弧度,輕輕講述起一個漫長而久遠的故事,是她在21世紀的故事,一個關于毒閻羅也關于她的悲傷故事。
隨著雪染悅耳迷醉的聲音緩緩響起,夜空上的血月不知何時漸漸恢復本色,耳畔震撼人心的鼓樂消散。
貓雲震驚的睜大金色貓眼,努力消化著雪染所說的事。
「……在深淵之地時,我曾遇到櫻落聖女遺留的一縷魂識,她又跟我說了另一個故事。」說到這兒,雪染抬手輕撫了撫貓雲柔順的毛,笑意不減的繼續說︰「她說我前世是一個名喚雪姬的女子,是她的摯友,我是因她而死,也是因她才會回到這個世界……」
貓雲心中已然充滿震撼,若非深知雪染的心性,此刻它定會以為雪染是在跟它開玩笑,因為雪染所講述的事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雪姬,這個名字它覺得無比熟悉,雖想不起來究竟是誰,但曾是鳳雲一部分的它,依稀可以猜到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女子,于鳳雲而言是何等重要!
「染兒,你剛才為什麼不告訴鳳雲?」貓雲突然出聲打斷雪染的話。
雪染清然一笑,眼中幾分狡黠︰「我還沒得及說他就跑了,況且那是櫻落所述,我並不記得關于雪姬的事。」
想到方才鳳雲抱著她喊「雪姬」之名,自己心里是何等難受,就算雪姬是她前世,在沒確定鳳雲愛上她之前,她也根本無法接受,鳳雲因她的前世而愛她!
不過現在,她已經知曉鳳雲心中並非沒有她,這個心結自然不復存在。
但那鳳雲竟敢再次丟下她跑掉,這筆賬豈能輕易作罷了?
貓雲轉眼間雪染依舊燦爛的笑容,忽然覺得渾身發寒,心中竟開始默默為鳳雲祈禱,希望自己那曾經的本尊好自為之,轉而又覺得滿心酸澀,它貓雲,雖曾經是鳳雲的一部分,但如今,終究不是鳳雲……
罷了,只要能陪在染兒身邊守護她便好。
貓雲暗嘆一聲,終是開口道︰「染兒,我能感應到他還在這諾爾城,我能找到一次,也能找到他第二次!」
「不用了,如今這樣就好,我們還有事要做不是嗎?」雪染抿唇淡笑,長久積于心頭的東西徹底消散,眼前便是一片豁然開朗,鳳雲,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也給自己三個月的時間,千萬別讓我失望啊!
貓雲幾分了然的點點頭,亦是笑了︰「那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北方諸地曾是狂帝的天下!」雪染抬手輕指著一個方向,嬌小的身影卻猶如傲立世間的王者,自由不羈的氣勢令人炫目,「他曾為報雪姬之仇放棄了一統大陸,落得被人剔骨封印的下場,那我便為他奪回這世間獨一無二的王座!」
這一刻,雪染如明鏡通透,清楚的找到了自己所心,與她究竟是誰無關,與鳳雲的最終抉擇無關,她只是前所未有的頓悟了一件事,那就是——
她始終在心疼那個男人,從死亡幽府開始,便心疼著那個讓她又愛又氣的男人!
一直以來她那般努力發狠的變強,其中真正為自己有幾分?不過是為了以後能與他並肩而立,將那些曾欺他們的人通通送進地獄!
貓雲含笑的金眸,溫柔似快滴出水來,是無法傾訴的深情,「就讓我貓雲來見證那一刻的到來吧!」
「如此有趣的事情,是否能算上我一個呢?」
一個輕笑的女聲忽然傳來,雪染和貓雲低頭一看,只見高高的屋牆下,一名幾分熟悉的絕美女子不知何時來到,顯然將兩人的話都已听了去。
在雪染和貓雲驚訝的目光中,女子凌空飛起落到雪染身旁,笑眸溫和如玉,「怎麼,我不行嗎?」
雪染微蹙起眉,仔細打量了下眼前女子,隨即笑開來︰「如果你肯幫我的話,我自然歡迎之至!」
朝月笑眼盈盈的看著雪染,一身素雅白裙卻猶如聖潔仙子,听聞雪染的話卻驚訝萬分︰「你知道我是誰?」
「當然。」雪染故作神秘的微點了下頭,自從接受了七星明珠和其中記載,蒼雲空間里發生過的事,還真沒有多少她不知道的!而那些她不知道的,均是因信息量太過龐大,被她丟一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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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月,乃古族櫻落聖女之女,如無意外,也是古族現今的聖女,怎會不懂修行之道?」雪染笑眨了眨眼,徑自緩緩開口︰「櫻落預知到蒼雲古族的劫難,便將女兒的修為和容貌封印遣出北寒之地,並令你在天陵城等待她的一個故人到來……」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朝月已不是單單的驚訝,更覺一股驚駭的寒意,自己的事情從未對任何人講起,就連義子蒼羽和契約獸藍錦都不曾說過,眼前這不過十幾歲大的少女怎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我是雪姬的轉世,也是你母親口中的故人,怎會不知?」雪染友善的笑了笑,不再逗弄眼前這女子,卻也不想多說,也正因為之前她在七星明珠的記載中已經看得一清二楚,此刻見到恢復原本容貌和修為的朝月,自然不會太驚訝!
一時間,朝月只慶幸自己的心髒夠強大,才沒被雪染驚嚇出病來,本來想試試這少女,沒想到如今被嚇到竟是她自己!
「欸,她是朝月?」貓雲猛然瞪大圓溜溜的雙眼,很難將眼前這絕美如玉的女子跟朝月聯系到一起,要知道朝月沒有任何修為,怎會改變自己容貌,又哪能做出凌空飛起的舉動?
貓雲的聲音突然想起,朝月見貓雲神情,心中不禁平衡了幾分,看來被驚嚇到的不止是她而已。
沒去理會朝月和貓雲的「微妙互動」,雪染僅是瞅著朝月,若有所思的撐起下顎︰「照理說,櫻落設下的封印應該沒那麼容易解除,你怎會突然恢復修為?」
朝月收起心神,仔細回想了下,「從蒼雲空間破裂開始,我體內的封印就在慢慢消失,直到剛才完全消除……」
「看來現今的天羅大陸于我們而言,已不僅是元力流失那麼簡單了!」雪染思索道,眉眼間已然多了幾分凝重,朝月的情況若不是個例,那極有可能預示著,但凡蒼雲空間里得到的力量,在這天羅大陸中皆會慢慢消失!
雖然她和貓雲已經盡全力壓制,元力雖明顯比之前流失的慢了許多,但依舊在流失!
如此情況,難道是蒼雲空間里的力量無法在天羅大陸中存在……?天羅大陸在那場大戰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貓雲的聰明堪比鳳雲,細細一想便明白了雪染所想,神色亦變得沉重起來︰「染兒,朝月體內的封印自己會消失,我們先前的方法可能沒用!」
「等等!」朝月似想起了什麼,一臉古怪的望著雪染和貓雲︰「我的封印是消失了,但我的力量好像並沒有流失啊!」
「你說什麼?!」
雪染和貓雲齊齊抬頭死盯著朝月,似乎要把朝月瞪出個骷髏來!
朝月尷尬的咳了咳,狀似鎮定的解釋︰「我是跟出來瞧你們要做什麼,沒想到中途封印突然全部解除,我還沒來得及想力量流失的問題,剛才一查才發現,我好像並沒有你們說的那種狀況!」
「為什麼?!」貓雲懊惱的低吼一聲,它先前可是因為元力流失差點掛掉,還害得染兒為它犧牲了那麼多修為和精血!現在這女人居然跳出來說她的力量並沒有流失的跡象,簡直是坑人嘛!
朝月兩手微微一攤,無辜之極︰「我也不知道是何原因,或許是跟我們古族的修煉方法有關吧?」
听聞朝月此言,雪染卻是黑眸一亮,似想到了什麼調動七星明珠,思緒飛快運轉,古族的修煉方法,古族的修煉方法……
與之同時,貓雲和朝月亦是滿眼詫異,只見雪染突然被一道七彩結界籠罩,剎那間,便將雪染與他們徹底隔絕!
雪染哪知這些情況,全神貫注的從七星明珠里尋找古族修煉方法,忽然腦中閃現一連串的字符,儼然是古族的修煉之法。
不只是古族的修煉之法,雪染還將跟隨狂帝七族,以及蒼雲空間中各大正魔兩道的修煉方法通通找了出來!
只要那些門派或族類有誰修煉過,便能從七星明珠中找到相關記載!但要從如茫茫大海的信息量中,尋找特定的東西,可謂是相當耗損心神!
不過片刻,雪染已是雙目緊閉,面色慘白如紙,靈秀的眉頭緊皺,仿佛受了難以忍受的痛楚,口中時不時發出絲絲痛苦的申銀。
但無論雪染是何狀態,外面的朝月和貓雲都不得而知,因為他們根本就看不透這突如其來的七彩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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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就在距離雪染三人的不遠處,一道黑色身影竟去而復返,觸及這一幕,漂亮的金鳳眸中竟露出驚駭,接踵而至的更是暴怒和憂慮。
不正是之前落荒而逃的鳳雲麼?
原本已經打算離開諾爾城的他,突然察覺到幾股異常熟悉的氣息,仔細一辨認,發現那幾股氣息竟是當年跟隨他的七族族長所有!
震驚萬分的他回來一看,卻驚見如此一幕!
鳳雲滿心焦急緊握了握雙拳,臉色鐵青,終是按耐不住的朝雪染疾馳飛來,「該死!這東西也是你現在能動用的?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心嗎!」
貓雲和朝月皆是一驚,眼見一道金光從身旁沖過,直沒入七彩結界中。
無需看清,極快反應過來的貓雲,便認出了那道金光是誰!畢竟他與鳳雲實在是太熟了!
「朝月,麻煩你護法了!」貓雲咬了咬牙,似乎在一瞬間做出什麼決定,亦化為一道金光躥入七彩結界中,先前雖沒試過,但鳳雲能進去的地方,它自然也能進去!
朝月驚異的伸手,可剛一觸及七彩結界,頓覺一股強大力量沖擊而來!震得朝月連連後退數步,方穩住身形!
饒是如此,朝月仍被強烈的沖擊震得氣血翻騰,吐出一口鮮血,滿眼驚駭得抬眼︰「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好生厲害!」
然此時,星明珠構成的七彩結界中。
雪染立于結界中心,七顆各色的明珠圍著她緩緩旋繞,縷縷光芒匯入雪染身體,雪染的氣息凌亂異常,嬌美的臉上神情痛苦之極,唇角鮮血頻頻溢出,看得鳳雲是膽戰心驚!
「染兒!」貓雲也緊隨到來,眼見如此景象,頓時焦急心疼不已︰「鳳雲,這究竟怎麼回事?」
鳳雲予貓雲編織的記憶里,並沒有關于他的部分,今貓雲的行為和話語無一不說明它已經恢復記憶!
然,此刻鳳雲心系雪染,一時間竟沒有察覺。
眼中深深映著搖搖欲墜的雪染,鳳雲只覺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沒有理會貓雲,伴隨著兩手飛快做成的不同手印,口中亦不停息︰「鳳翔九天、墨畫穹蒼、白浪千幻、天狼食魂、雷耀四方、唐舞雲霄、丹起琴瑤……」
霎時七顆明珠猶如受到了牽引般,發出聲聲鳴動!
嗡——嗡——
一旁的貓雲用力甩了甩腦袋,只覺一陣頭昏眼花,恍惚間,許多東西洶涌澎湃的進入腦海。
就在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貓雲突然狠狠地咬了下自己舌頭,強烈的痛楚讓它瞬間清醒過來,急速消化著涌入的那些東西,竟是關于鳳雲本尊的記憶。
雖不知是何緣由,但貓雲很清楚,那些突然涌入它腦海的,都是它以前所沒有的、鳳雲本尊全部記憶,真真切切的記憶……
這一刻,貓雲知道它已經和本尊的關系重新聯上了,轉頭神色復雜的看了眼一旁鳳雲,原來,竟是這般緣由。
想著那些記憶里的一切,貓雲復雜的金眸中驀地浮起笑意,似是釋懷了什麼,又似閃著絲絲狡黠,既然如此,就讓我這小小分身助你一臂之力吧!我偉大的本尊呵!
然而,鳳雲卻並不知道貓雲的變化,依舊焦急卻不慌亂的繼續道︰「……鳳、墨、白、狼、雷、唐、丹……七星斗轉,月朗乾坤!」
圍繞雪染的七顆明珠齊齊發出明亮光芒,越發劇烈的顫動起來!
「收——!」
隨著鳳雲一聲大喝,七星明珠忽閃忽閃的竟開始慢慢穩定下來……
就在此時,貓雲忽勾起唇角,金眸深深的看向雪染,閉上雙眼的剎那,一縷金光頓從貓身上飛出,竟在眨眼間迅速沒入鳳雲身體融為一體!
鳳雲渾身一震,難以置信的瞪大鳳眼,耳畔竟還回蕩著貓雲殘留的話語——
「親愛的本尊呵,我雖是你,卻也是貓雲,我曾答應染兒,要見證她一統天羅大陸,若你替我完成這個心願,我就告訴你雪姬的轉世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