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月公主翻著白眼抽過去的時候,南錚竟沒有預想中的那麼緊張和擔心。舒愨鵡
及時將公主攙扶住的,是她從玉闊國帶來的貼身婢女春桃。
遲疑了一霎之後,他才從婢女手中接過妻子,將她抱到床榻上。
然,經過這麼一頓折騰,羊水破了,孩子即將出生。
南錚趕忙差人去請穩婆,自己則守在憐月身側。
其時,憐月依舊昏迷,並未蘇醒鈹。
「駙馬,您還是出去等吧,奴婢會好好照顧公主的……」春桃躬身說道。
且不說女人生孩子的時候男人是不可以在場的,宮婢覺得,就是駙馬在,也解決不了什麼實質性的問題,甚至還有可能添亂。
公主嫁過來這麼久,好多事情她都看在眼里。
旁觀者清,總能分出一些真情和假意。
不過,她從未在公主面前吐露過半點口風,——和親的命運已經夠可憐的,又何必在公主的悲情之中再增加幾分無奈呢!
「那你好好伺候公主。」南錚听了宮婢的話,並未堅持留下,起身出門。
沒走多遠,就撞見了匆忙趕來的穩婆。
因為知道公主將要臨盆,所以穩婆早早就準備好了。
「參見王子!」這麼急迫的情況下,穩婆仍舊不忘禮數。
男人淡然點頭,「無論如何,都要給我保住孩子的性命。」
穩婆一怔,「如果……難產呢?」
問的聲音很小,因了宮人們被吩咐去準備熱水等一應物品,他們周圍並無旁人。
南錚挑起一條眉毛,「會有這種可能嗎?之前不是說胎位很正嗎?」
「奴婢無法保證生產的過程中是否會發生什麼變故,所以,提前奏請王子……」穩婆擠眉弄眼地諂媚道。
男人幾乎想都沒想,「那也要保住小的。」
「奴婢明白了……」穩婆得了指令,胸有成竹地往寢殿里走去。
「站住!」南錚喊住了她,追上去,壓低了聲音,「盡量母子都要保全。」
穩婆若有所思地點頭,「好,王子放心。」
南錚這才吩咐其進去接生,他自己則回了寢殿。
夏國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皇帝的長子打出生起,就被冠以「王子」的頭餃。
通常,這位王子成年之後是要跟鄰國聯姻的。
如果踫巧沒能遇到和親的機會,便要納娶朝中丞相之女,亦或是丞相的佷女、外甥女。
總之,夏國的王子初婚必須是政治婚姻。
王子結婚之後,一旦誕下小王子,那麼,當朝的皇帝就會讓權,把權杖交給王子,自己主動退位。
親們會問,王子不就是皇帝的第一個兒子嗎?
如果哪個阿貓阿狗的,跟皇上一宵歡.愛之後,生下了兒子,也是王子唄?
並非如此。
這位皇長子,必須是皇上政治婚姻中的伴侶所生,——夏國人比較重視「血統論」,認為只有血統高貴的女人,才可以繁衍出品質優良的後代。
而在初婚之前,絕對不允許王子跟地位卑賤的女人發生關系。
即便有了露水情緣,也不允許留下子嗣。
退一萬步講,如果卑賤的女人誕下了孩子,而且還是兒子,就算這個兒子是王子的第一個孩子,面臨他的也將是被殺戮的悲慘命運。
發生上述情況的幾率近乎為零,但還是出現過那樣的實例,處理辦法便是殘忍的屠殺。
血統純正的王子一旦降生,就會受到各種各樣的保護。
不要說**,就算是天災,都無法對其造成任何傷害。
即使存在了萬分之一的夭折可能,下一個王子的候選人也只能在政治
婚姻的結合下產生,而絕不允許庶出的皇子遞補上來。
至于那些庶出的皇子和公主們,他們除了政治地位不及王子,其他的衣食住行等福利待遇,都是跟王子沒有區別的。
如此,便在最大限度上消除了庶出孩子對嫡出孩子的仇視。
而王子,從懂事的時候起,就被硬性規定,絕對不可以歧視庶出的兄弟姐妹們。
這是夏國幾百年來形成的最重要的皇權交接制度,也正因為有了這樣的制度,才杜絕了皇室內部骨肉相殘的悲慘局面。
如此,便可以理解南錚為何會對穩婆那麼說。
只是,他在大人和孩子之間作選擇的時候,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大人的安危,而是下意識選擇了孩子。
這也就足以見得他對公主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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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闊國皇宮,玉華宮。
打扮素淨的宮婢俏兒跪在地中央,頭顱壓得低低的,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你不是服侍謹王妃的嗎?怎麼會進宮來的?」軟榻上的殘臉女人慵懶地問道。
「回蘇妃娘娘的話……,俏兒闖了……禍,被謹王妃送進宮里來……」宮婢深知當初謹王妃和殘臉女人之間十分不睦,生怕因此而受到牽連,說話的時候就格外小心。
「哦?闖禍?給本宮細細道來……」蘇雪嫣看似好奇,實則滿臉狠色。
雖然距皇上登基大典還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她已經提前被接到宮里來居住。
玉華宮,是皇宮內所有處所之中相對豪華的一個去處,足見皇上還是給了她顏面的。
因此,她便對重獲恩.寵飽含信心。
然,今天一早,一個婆子來密報,說是當初在恭王府伺候謹王妃的那個丫頭竟出現在了宮里。
這就讓她意識到了不對勁。
遂,讓婆子和太監們好一頓找,才把俏兒找到了玉華宮來。
她要知道宮婢進宮的來龍去脈,若是賤婢膽敢有一絲一毫的隱瞞,她便會拿出做主子的威儀來。
幸而俏兒是個有眼力見的婢女,她把自己到昕王府之後的際遇添油加醋說了一遍,到最後,竟流下了委屈的淚水。
毋庸置疑的是,她沒有傻到把她跟皇上之間的關系說出來。
若是凶狠的蘇妃得知她已經是皇上的女人,想必定要對她采取手段。
小丫頭心里清楚,在徹底成為主子之前,她仍要謙卑地苟活。
「你說的可是實話?」蘇雪嫣听完,冷冷地問道。
俏兒深深叩首,「奴婢所說都是實話,絕對不敢對娘娘有任何的欺瞞。」
「看樣子,謹王妃對你還不錯嘛!你都已經把人給逼死了,她竟還肯幫你,甚至求昕王爺送你進宮來……」華服女人眯著眼楮,眼前出現的是那個令她恨得咬牙切齒的素衣女子。
俏兒愣了愣,沒有直起身子。
「娘娘容稟,奴婢覺得,謹王妃根本不是在幫奴婢!」
這句話讓蘇妃眼前一亮,旋即嗤笑一聲,「這是何意?」
宮婢這才抬起頭,小心翼翼地看著對方,「您想啊,謹王妃原本可以給奴婢一筆錢,把奴婢送到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月兌胎換骨,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她卻把奴婢送進宮里來,繼續伺候主子們……」
「大膽宮婢!竟敢對伺候主子頗有微辭!」喜怒無常的蘇雪嫣忽然斥責道。
「娘娘饒命!」俏兒又叩頭,「奴婢不敢有微詞,而是實話實說……」
求饒的時候,身子顫抖著,似乎十分恐懼的樣子。
望著宮婢心驚膽戰的模樣,蘇妃猖狂地笑了起來。
笑罷,讓其起身回話。
俏兒謝恩之後,晃悠悠站起。
「既然你的舊主子對你如此薄情
,你且在宮中好好待下去吧!以後有什麼需要,可以來玉華宮找周婆子,她會幫你的。」蘇妃吩咐完,闔上了丹鳳眼,似要小憩片刻。
「謝娘娘大恩!」俏兒又跪下,叩首之後,起身離開。
「娘娘,您就這麼輕易放過這個小蹄子?」周婆子陰險地問道。
自打在皇陵那天她壯著膽子對女人耳語過一次,便顯示出了足夠的「忠心」,遂,進宮之後就開始被重用。
蘇妃連眼楮都沒睜,「當然不會。她甫一進宮,竟然破天荒地被皇上召見了一次,就足以證明事有蹊蹺。派人好好監視著,一旦有個風吹草動,趕緊來回報。別看她一口一個對謹王妃不滿,搞不好就是那女人派來狐媚皇上的。若是她敢勾.引皇上,本宮一定會讓她死得很‘好看’!」
「奴婢遵命!」周婆子得旨之後,十分興奮的樣子。
這種狗仗人勢的東西,往往心理都不是很正常。
一提到要「整人」,腎上腺素就分泌得一塌糊涂,連眼神里都放射著興奮的光芒。
然,暫時解決了婢女的問題,蘇雪嫣仍舊開心不起來。
進宮有些天了,皇上卻一次都沒有來過她這里。
她曾經親手做了一些食物,試著親自送到勤政殿去,以關心的名義,見一見皇上。
可他連吃的都沒有留下,直接讓徐盛把她送回了玉華宮。
現在的問題不是她得不到聖寵,而是根本無法靠近皇上。
這個事情讓她頭疼,卻苦于想不到解決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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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勤政殿。
貝凌雲一如既往地伏案批閱奏折,徐盛恭謹地立在他身後伺候著。
稍後,有太監來稟報,侍衛長祖義求見。
年輕的皇帝便放下了朱砂筆。
祖義進門施禮,隨後,立在殿中央,等候問詢。
「昕王府領旨之後有何動靜?」貝凌雲抿了一口茶,淡然問道。
「回皇上的話,昕王府的下人們正在按部就班地布置府邸。」侍衛長的面色比他主子的還要淡定。
「哦?」有點難以置信。
「皇上,看樣子昕王爺是忠于您的!」可能意識到幫敵對方說話會惹主子不高興,頓了頓,又加了一句,「畢竟皇恩浩蕩,他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不會傻到違逆聖意!」
貝凌雲點點頭,「最好是那樣。」
又抿了一口茶汁,「寡.妃……可好?」
問得遲疑,只是不想讓奴.才們看出他對她的思念。
——一國之君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卻偏偏中意于寡.嫂,這實在是有些難以啟齒的事情。
而且,殿內其他兩個人曾經親眼目睹他差點要了她,就更讓人覺得尷尬。
可胸中擁堵著的情愫憋得他難受至極,若是不問一句,他怎麼都無法心安。
「回皇上的話,謹王妃一直深居簡出,好像被幽禁在了‘穹樓’高閣之內。」說話的時候,目光游離。
他曾經在街市上跟蹤昕王府的馬車,親眼看見一身男孩打扮的謹王妃跟昕王爺一起親親熱熱地逛街;他們梳著同一款發式;他們甚至還偷偷地喂對方吃東西。
這一切,打死他都不會告訴主子。
看到那個場面的時候,他已經心底一酸,甚至有隱隱的痛楚感。
他不敢想象,主子若是知道了那些,震怒之下,還不知道要怎麼懲處她。
祖義的回答令貝凌雲滿意,臉上的陰鷙也少了許多。
「給朕繼續監視昕王府,若有任何異動,隨時來報!」憑直覺,他不相信老四會那麼听話。
他幾乎可以判定,那個時常出入「閑庭小築」的人就是老四。
若老四真心接受聖意,定會傷了寡.妃的心,他也就
沒有必要再對老四做更多的打算,如此,絕對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可若是老四違心領旨,暗地里卻與寡.妃繼續眉目傳情,這就該死了!
不過,他對「妖孽」多少還是了解一點的。
就算她心儀于老四,眼里卻是絕對揉不得沙子。
現在還看不出什麼,等過了這陣子,就能知道是否要實施下一步對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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昕王府。
二十幾天來,魚薇音都覺得自己像是活在天堂里一般。
每隔兩天早上,貝御風就會讓蘇管家送信到她的門口,約她在某個地方見面。
然後,蘇正負責把她護送到目的地。
他們見面之後,會像每對熱戀中的男女一樣,親昵地擁抱、熱吻,再一起賞玩山水。
今天,他們約會的地點是近郊的一處小山。
秋色正濃,天空高得無邊無際,藍得讓人心醉。
在山腳下會合之後,魚薇音便開始耍賴,不肯往上爬。
貝御風並不勸慰,攔腰將她橫抱在懷中,大步往山頂走著。
眼看著他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她心疼得想要自己下來走。
「讓我抱著吧……」他低沉地說道。
他的神情令她一怔,旋即,便由著他抱行。
終于,他在山頂上將她放下。
俯瞰大半個都城,她的心情頓時好的冒泡,禁不住張開雙臂,對著空曠的山野大聲喊叫。
驀地,感覺到他從後面環住了她的身子。
「真想就這樣過一輩子……」嘆息著,把下頜擔在她的肩頭。
「你還好嗎?」她覺得他今天心事重重。
「好……,有你在,怎麼會不好?」不答反問。
盡管如此,她還是覺得哪里不對勁。
「御風,你有心事。」她費力地轉身,在他懷中仰望著。
他搖頭,「沒有……」
否定得一點力氣都沒有。
「騙我……」側頭看著他,不信。
然,听了這兩個字,他一下子將她擁入懷中。
「霓朵,如果有一天,我讓你失望了,千萬記得,那都是迫不得已的……」把嘴巴貼在她的後背,含混不清地說道。
「嗯?你說什麼?我沒听清楚……」輕輕捶打他的後背。
當他放開她的時候,已然滿臉笑意。
「沒什麼。我說,我愛你!」
魚薇音怔怔地回望著,卻看不透眼前的男人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