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薇音吐出一大口血之後,身子便向前傾去。舒愨鵡
幾乎在她倒地的同時,貝傲霜飛身而來,及時將她擁入懷中,他自己的背部則結結實實地摔在了雪地上。
「你還好嗎?」抱著輕得好像一團棉花似的女子,他焦灼地問道。
好一會,她才睜開憔悴的眸子,「我沒事。」
然後,掙扎著想要起身。
「就這樣休息一下,好嗎?那個,且得燒一陣子呢!」他輕聲安撫道銚。
經他一提,她的目光又挪向了火堆。
大火還在燃燒,皮肉燒焦的味道小了一些。
「哥……」女子痴痴地望著,眼里卻再也沒有淚水。
她不知道,窮盡這一生,她再也不會哭泣。
即便到了更傷心的時候,也沒有再掉過一滴淚。
雖然女子對身畔的男人沒有半分的好感,卻因為他幫忙殺死了靜慧,而對他有了一定的改觀。
她也確實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需要這麼一個強壯的人來支撐。
而貝傲霜,就這樣半攬著她,一起望著。
連男人自己都驚訝的是,他竟然沒有對懷中的人兒再生出邪.念。
曾經,他連看她一眼都會有反應。
每次與她重逢,都要備受身體上的煎熬。
在玄清庵朝夕相對的這些日子,他幾乎每時每刻都要用內力壓制來自于身心的那股火。
可就在此時此刻,他的心為她而痛,根本就忘了興致那回事。
他就保持著固定的姿勢,只幫她站穩,而沒有做過多的接觸。
直到兩個時辰之後,樹床徹底燃燒完,現場只剩下了灰燼。
恢復了一點體力的魚薇音掙扎著離開男人的懷抱,拿著他從庵里偷偷取來的瓷壇子,趨步來到灰燼旁。
「我來幫你吧……」貝傲霜來到她身邊,伸手就要去撿拾骨灰。
「不要!」她厲聲阻止,仿佛他在做一件多麼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自己可以嗎?」他擔心她完成不了這樣殘忍的工作。
一個姑娘家,親手撿骨灰,不管逝者跟她之間是多麼親近的關系,總是要克服一些心理上的恐懼吧!
可她的臉上為何一絲懼怕都看不到呢!
只見她重重地點了一下頭,「我可以的。」
遂,他便退到一旁,由著她自己撿拾。
但他的目光始終游弋在她周圍,預備看見她有什麼不妥,便上前幫忙。
女子打開了瓷壇子的蓋子,還好,里面很干爽,沒有特別的味道。
抱著敞口的瓷壇,她對著男人的尸骨喃喃低語。
「哥,跟我走了……,別怕,我帶你走……」
說著,伸手拿起一塊還有些形狀的頭骨。
然,剛拿在手里,頭骨瞬間就化作了粉末,在她指間流淌。
「哥,我知道你是願意跟我走的,是不是?」這麼問著,女子又把化成粉末的骨頭輕輕抓在手心,送到了瓷壇之中。
「哥,我在收你的脖子,乖乖听話,跟我走……」
「哥,丫頭要挪你的手臂了,听話啊……」
……
幾乎每撿拾一個地方,她都會跟祖義對話幾句。
就好像尸骨能夠听懂她的話。
站在不遠處的貝傲霜看到這些之後,倏然對祖義羨慕起來。
他想,若是有一天,他也能死在她面前,臨死之前,一定求她把他的尸身焚化了,然後親手為他撿拾骨灰。
當他意識到自己竟然這麼想,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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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曾經在歡場上叱 風雲的淳王爺,曾幾何時變得如此痴情+長情,這是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可世上的事兒就是這麼說不準。
如果可以,他真想重新跟魚薇音結識。
他不要他們在祁華殿初見;
不要自己生在帝王家;
不要她成為他的寡.嫂……
太多的「不要」,卻都是他實際上必須要面對的事情。
當初,母親告訴他,寡.妃有輔君的命理,她想要讓誰做皇帝,誰就一定能夠坐上帝位。
所以,他才會刻意接近她。
然,在接觸的過程中,他竟不知不覺地愛上了她。
若是問他到底愛她哪里,他自己也答不出個子丑寅卯。
他只知道,沒來由地喜歡接觸她,想看見她的笑靨,哪怕被她責罵,也願意跟她待在一處。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情。
喜歡上她之前,他所擁有的每一個女人都主動討好他,逢迎他,巴結他。
偏偏她,不把他當回事兒,甚至對他的示好絲毫不為所動。
難道就因為她是他遇見的一個異類,所以便對她念念不忘?
好像又不是!
總之他說不清這是什麼感覺。
而今天,她著實又讓他狠狠地震撼了一把。
第一個震撼他的,當屬她能夠在祖義臨死之前,給他一個吻。
那不是簡單的一個吻,體現的是一個女人的大義!
正因為有這個吻,祖義才會帶著滿足感安心地離開人世。
換做別的女人,未必能做到這一點。
再就是,為了把祖義帶在身邊,她竟然同意火化尸首。
這種旁人無法企及的大氣,想來連他的娘親、明貴妃孔蜜兒活著的時候都未必能夠做到。
還有此刻,她徒手為祖義撿拾骨灰,這更是一種連男人都汗顏的氣概。
貝傲霜覺得,越是跟這個女人接觸,他就越是愛得深切,簡直可以說是一發不可收拾!
他覺得,他該為她做點什麼了。
只有這樣,將來就算她還是不肯接受他,他也不至于過于傷懷、過于遺憾,畢竟為她做過事情。
就像祖義,雖然沒能跟她成為神仙眷侶,卻也死得安詳了。
而灰燼旁的魚薇音,遠沒有貝傲霜這麼復雜的思想活動。
她的腦子里什麼都沒有,一味細心地撿著骨灰。
從上到下,從左到右,一絲一毫都不曾遺落。
因為灰燼溫度降低,雪花落在上面,便不再融化,轉而覆蓋上了一層積雪。
女子便焦急起來。
「哥,別急,我加快速度……」嘴里絮叨著,手指頭麻利地撿拾。
這時候,貝傲霜走了過來。
他月兌掉了身上的長袍,以雙臂和頭部撐起一片布蓬。
沒有為女子遮雪,更不是為他自己,而是遮在了骨灰的上方。
「別著急,慢慢來。」面無表情地對女子說道。
她忖了片刻,輕啟唇瓣,「謝謝。」
隨後,低頭繼續忙活。
男人就那麼靜靜地擎著衣裳,一動不動。
終于,一個時辰之後,祖義的骨灰被魚薇音全部收在了她懷中抱著的瓷壇子里。
把蓋子封好之後,女子終于緩緩地舒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貝傲霜已經凍得嘴唇發白。
若不是咬緊了牙關,他早就哆嗦成了一團。
當她看見他的樣子,趕忙讓他穿好衣裳。
男人不疾不徐地穿衣,心中卻渴望得了風寒才好呢!
或許,病一病,會讓她對他的厭惡感稍微減輕一些。
不過,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並不是取得她的芳心,還要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做。
遂,正色看著女子,莊重地開口。
「魚薇音,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他很少這樣直呼她的全名,如此反常的言行無法不令她訝異。
「有什麼事,你只管說吧!」胸口的郁結令她虛弱無比,身子再度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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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後,玉闊國皇宮,勤政殿。
今天,貝凌雲終于得閑,批閱完奏折之後,饒有興致地臨摹母親留下來的水墨畫。
大致剛把山形畫出來的時候,徐盛忽然急匆匆地小跑進門。
「皇上……,皇上……,不好了……」
老太監很少這樣失態,這也讓皇上意識到事情非同小可。
不過,他還是要做出國君應有的鎮定來。
「慌什麼?什麼叫做‘皇上不好了’?朕好得很呢!」重重地把毛筆扔在了桌子上,幸而沒有把才畫好的那部分畫弄髒。
徐盛自知自己不對,慌忙跪在桌前,乞求原諒。
「行了,起來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男人本來就沒想懲罰忠心的老.奴。
太監趕忙謝恩起身。
站起來之後,神態又踟躕起來。
「到底怎麼了?只管說便是!」貝凌雲這回可真有點不高興了。
扭捏也要有個限度,他徐盛當自己是未出閣大閨女嗎?
見主子不快,太監趕忙躬身回報。
「皇上,玄清庵的慈心住持親自前來覲見。老奴深知一定事關重大,便多嘴先問了一句。結果,住持說芷素師父失蹤了……」未及說完,偷眼望向主子。
「什麼?」貝凌雲仿佛不相信耳朵听到的,咆哮著揪住徐盛的衣領,「你再說一次,什麼叫做她失蹤了?」
徐盛第一次見主子如此暴怒,一時間也慌了手腳。
「皇、皇上,老奴沒有細問,還是讓師太進殿來親自跟您說吧!」緩過神之後,老太監建議道。
貝凌雲听了,一把甩開他,「還不趕緊讓她進來!」
可憐徐盛,一把年紀了,還要受這樣的窩囊氣。
听了主子的吩咐,他連滾帶爬地出了門,把慈心師太帶進門來。
住持進門之後,往前走了幾步,第一件事就是下跪。
「貧尼慈心,給皇上請安,也請皇上降罪!」語畢,叩首不起。
男人本來是怒火沖天的,奈何面對出家人,總要給一點面子。
遂,沖徐盛使了個眼色。
老太監心領神會,便去攙扶尼姑。
然而,倔強的老尼並不肯起身。
「皇上,還是讓貧尼跪著說吧!」她只是抬起頭,卻不敢看聖上。
「好,說吧,她是怎麼失蹤的……」「失蹤」二字出口,男人覺得自己的心抽抽地疼著。
「回皇上的話,七日前……」
老尼只說了幾個字,就被貝凌雲打斷。
「七日前?你的意思是,七天之前她就已經失蹤了,是嗎?那為何要等到七日後的今天才來上報?你們玄清庵是不是想滅庵啊?」一副將要大開殺戒的口吻。
「皇上饒命,請听貧尼細說究竟!待到貧尼說完,皇上若是還想糾罪,請懲處貧尼一人,放過玄清庵其他的庵眾!」慈心又叩首。
她自己的性
命沒就沒了,可玄清庵里那些年輕的小尼沒有犯什麼錯啊!
那些孩子不過是想過與世無爭的清靜生活,所以才斷了六根,出家修行。
若是因為這件事,連累了那些孩子,可叫她怎麼辦才好!
「你先說說看吧……」皇上並未即刻應允她的請求。
天子的話,是一言九鼎的。
遂,也不會輕易做出任何承諾。
此時,他耐著性子听取老尼的回稟,無非是想為之後的補救尋找辦法。
失蹤而已,代表著有很多種可能,他不會放過任何一點可疑之處。
慈心听了皇上的話,開口娓娓道來。
「回皇上的話,七天前的黃昏,貧尼听伙房的小尼說整個後院的人都沒有吃中飯和晚飯,就覺得這事兒蹊蹺。于是,貧尼便帶著人去了後院……」
「整個後院的人?後院一共住了幾個人?」男人打斷了尼姑的話。
「回皇上,後院原本住著四個人,除了芷素師父、她的貼身婢女俏兒、受傷的祖侍衛長,還有前些日子庵里收來的一個看破紅塵的啞女。」
「好,繼續往下說,說你去後院都看見了什麼。」眯起了眼楮,在打量尼姑,看她是否有撒謊的跡象。
「是。貧尼帶人去了後院,竟然沒有看到一個人影。整個院落冷冷清清,所有屋子里的炭火都是熄滅的。」
「這是不是可以說,在你去後院之前,那幾個人就已經出去了?」
「是的。以炭火燃燒的程度來看,中午之前,所有人就都走了……」慈心頓了頓,「但不包括婢女俏兒!」
「這是何意?」男人在心里猜度,為何不包括俏兒,究竟這個蠢頓的女人有什麼特別的?
「回皇上的話,俏兒姑娘早在那之前就已經失蹤了……」
「你說什麼?俏兒之前就不見了?發現她不見之後沒有找她嗎?她又是怎麼失蹤的?」
其實,他不是關心俏兒,而是由衷地憤怒。
他憤怒的,是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俏兒是他的人,卻有人敢對俏兒動手,這明明是向他的權威宣戰。
「回皇上,俏兒是一夜之間忽然就失蹤的。芷素師父為了這件事,幾乎把整個玄清庵翻了個遍,但還是沒有發現婢女的身影。整個庵里,沒有一個人知道俏兒的去處。」
「好,那就先不說她!」男人煩躁地打斷了尼姑的話,「接著說七天前的事情。」
「是。貧尼去了後院的各個房間,看不到任何蛛絲馬跡,就去查看角門。不出所料,角門是打開的。于是,貧尼就帶著幾個小尼從角門出院子去尋找。天黑之前,我們終于在遠處的一塊空地上發現了不尋常的跡象……」
听到這里,貝凌雲的精神高度緊張了起來。
什麼意思?
空地上?
空地上能有什麼?
難道妖孽……
他不敢想下去,只是以手勢讓慈心繼續往下說。
「貧尼在空地上看見了一大堆木頭焚燒過後的灰燼。在灰燼的周遭,還有多處血跡,以及,玄清庵里一位修行多年的師太的尸首……」說到此,住持又想起了那天看見的慘狀,遂,雙手合十,口中輕聲念叨了幾句「阿彌陀佛」。
「這是什麼意思?你們庵里尼姑的死跟芷素的失蹤有何關系?」男人有點糊涂了。
「貧尼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貧尼在灰燼里發現了一小撮骨灰碎末,還有這個東西……」說著,從懷里掏出一樣物件,呈遞給了徐公公。
徐盛小心翼翼地接過來,轉交給了皇上。
慈心呈遞的,是一根被焚燒過的銀簪。
當貝凌雲把簪子握在手心的時候,雙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認得這簪子,它是「妖孽」綰發專用的東西。
當初她離宮的時候,把一直隨身
攜帶的先皇御賜的金步搖交到了他的手中。
她說步搖應該是皇後佩戴之物,她當初並不知曉。
如今知道了,她就不會再收受這麼名貴的東西。
絲毫沒有推卻,他不假思索地留下了。
他只是想代替她保管,等她將來換了個身份再回到宮里的時候,他再把金步搖親手別在她的發髻之上。
彼時,她已經貴為他的皇後。
皇後佩戴金步搖,自然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還記得收取金步搖的時候,他順道看了一眼她的發髻,上面就別著一枚銀簪。
因了簪子的式樣很是特別,其簡單程度簡直賽過男子梳發用的簪子,竟連一個花紋都沒有,只是光板的式樣,所以他才留心記了下來。
想到當初的事情,男人忍不住把簪子放在鼻尖聞嗅著,竟隱約可以聞見特屬于她的那股子清香。
「果然是她的……」輕聲說道。
驀地,他想起了尼姑剛剛所說的話。
「你說,在灰燼里有人骨?」詢問的時候,他覺得脊背涼了一下。
「是的。但不是鮮活的骨頭,而是焚燒過後的骨灰……」
「木頭焚燒,一定會騰起大量的輕煙,怎麼你們絲毫沒有察覺嗎?」
「回皇上,因為當天下了雪,所以大家並未出門……」
男人狠狠地吞了一口空氣下肚,「祖侍衛長也失蹤了是嗎?」
他是要祖義去保護「妖孽」的,怎麼連他也不見了呢!
轉而想到了祖義被野豬撕咬的事情,那麼重的傷,遇到強敵必是凶多吉少,于是,便對他沒了信心。
「回皇上,祖侍衛長也一同不見的,還有那位叫做尋瑜的啞巴姑娘。」
「尋魚?」貝凌雲忽然覺得這個名字大有文章,「尋找魚薇音?」
「皇上,是尋找的尋沒錯,但瑜字是美玉的意思。」慈心解釋道。
男人卻搖搖頭,「這個人或許沒有那麼簡單。」
「皇上聖明,貧尼愚鈍,想不到那麼多……」
「還有什麼可疑的事情,繼續道來!」他不相信以「妖孽」那麼頑強的生命力,會被人燒死在荒山野嶺。
「還有就是,昨日,庵里的兩個小尼在庵外不遠處發現了俏兒姑娘的尸體……」
「俏兒死了?怎麼死的?」蹙眉問道。
婢女先死的,「妖孽」後失蹤的,兩者之間一定有著必然的聯系。
「回皇上,俏兒姑娘應該是被扼死的。因為死後一直埋在積雪之下,所以一直保持著生前的樣子。」老尼姑據實以告。
貝凌雲並不關心俏兒生前死後的樣子有沒有發生變化,他現在只是想知道多一點的事情,如此,才可以找到疑點。
「你再想一想,還有沒有別的可疑的?」再次詰問尼姑。
慈心想了想,「皇上,出現在焚燒現場的尸首是靜慧師太,而上次芷素師父在山上迷路,就是靜慧師太帶著她去的山上……,這,二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麼關聯呢?」
「還有別的嗎?」男人繼續問道。
「別的,好像沒有什麼了……」
「那朕問你,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為何到現在才來稟報?」口吻冷冽,慍怒異常。
慈心趕忙叩首,「回皇上,之前大雪封山,想要出來實在是不可能啊!這幾日天氣變暖,積雪融化了一些,貧尼才得以出山來。而且,也正是因為積雪融化,俏兒姑娘的尸身才會露出……」
「好,朕就信你一次!在這件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你暫時回玄清庵做你的住持,待到朕查明真相,一旦發現你有失職之處,定會降罪于你!」貝凌雲強壓怒火。
玄清庵畢竟是玉闊國都城香火最為鼎盛的兩個庵堂之一,而慈心住持對佛法的研究,也是全國修行者之中的佼佼者。
若是他輕易降罪于慈心,傳到百姓耳中,必然會說他為了私欲而不顧廉恥。
等到將來真的發現慈心有不可饒恕的地方,再處置她也不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她想逃,也逃不過該受的懲罰。
更何況,以他對出家人的了解,她也不可能逃走。
「貧尼感恩皇上的聖明!」老尼再度叩首,隨後,卻並未起身。
「還有事嗎?」男人有些不耐煩。
不殺她已經是格外開恩,怎麼還嗦個沒完了呢!
「皇上,關于俏兒姑娘的尸身,貧尼實在不知要如何處置。請皇上聖裁,貧尼一定遵照您的意思辦……」由于來得比較急,她並沒有把俏兒帶到都城來。
再說了,就算把俏兒帶來,她也不知道往哪兒安置啊!
一個小小的婢女,是決然不可以在死後入宮的。
貝凌雲听了,更加煩躁。
「總歸是在你們玄清庵死的,隨便找個地方埋了吧!這樣的事情還用得著問朕嗎?」沒好氣地吼道。
徐盛趕忙向慈心使眼色。
慈心接收到之後,惶恐地叩別。
隨後,老太監把尼姑送出了殿門。
「剛剛,多謝公公提點……」出門後,驚魂未定的老尼雙手合十感謝道。
「住持保重!」徐盛點點頭,禮節性回了一句,便再度折回了殿內。
他知道,這個時候,皇上一定會找他商量事情。
果不其然,他甫一進門,貝凌雲就急不可待地開了口。
「徐盛,你覺得祖義會去哪里?」
「皇上,您是想問,侍衛長是否還活著吧?」老太監頭次這麼直接。
「是的。」在看著他長大的老奴面前,他不做任何的掩飾。
「以老奴對祖侍衛長的了解,如果他還活著,用不了多久,一定會回宮來復命;可若是他遲遲不歸,一成原因可能是傷勢太重,短期內回不來,而九成原因是,他已經丟了性命,再也回不來了。」老頭分析道。
貝凌雲沉重地點頭。
他十分了解祖義,祖義絕對不會背叛他。
除非是永遠回不來了,否則他就是爬也會爬到他的面前。
「對了,祖義母親那邊,要把這事兒瞞著。繼續好生伺候著老太太吧!」忽然想起這件事,隨口吩咐道。
「皇上仁慈!」老太監由衷地贊嘆。
然而,再巧妙的贊美也無法緩解主子心中的郁結。
「還有,立刻找人去嚴查那個叫做靜慧的人,看她在出家之前是什麼底細,查一查她還有沒有家人,以及她的家人最近都是什麼狀況。」直覺告訴他,這個靜慧是問題的關鍵。
「遵旨!」徐盛領旨之後,急急忙忙地出了殿門。
凡事都有輕重緩急,對于這等重要的事情,老太監絲毫不敢耽擱。
他看得出主子的焦急不安,也知道,若是芷素師父真的香消玉殞,主子一定會難過得要命。
之前進宮來的三位新妃,雖然都被皇上臨.幸過,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懂皇上。
雖然那位失蹤的主兒也未必能夠讀懂皇上的心,可至少,皇上傾慕于她啊!
事關主子的心尖兒寵,做奴.才的哪里敢怠慢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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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昕王府。
貝御風的臂傷已經痊愈,精神頭兒卻明顯每況愈下。
他還是每天站在「瀚庭」上遠望「穹樓」,痛並快樂地回憶著種種過往。
想到甜蜜的時候,他會傻傻地發笑;
想到痛苦的時候,他會痴痴地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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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沒有什麼事,他幾乎就不下樓。
再冷的天,也要開著面向「穹樓」那一側的窗戶。
管家勸了他多次,希望他能夠振作起來,可他是真的做不到。
他從管家口中得知,喬若惜回了娘家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這讓他心里好受了一些。
那個女人不是不好,相反,可能還有許多霓朵身上不曾有的優點。
可她不是他愛的女人,他對她欣賞不起來。
霓朵的缺點很多,諸如任性、沖動等等等等,但這些東西看在他的眼中,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她是他心中最完美的女人。
不!她是他貝御風心目中的女神!
簡單地用過午飯之後,他又在窗口凝望著女神曾經住過的地方。
即便寒風吹進了屋子,房間里冷颼颼的,他依舊甘之若飴。
正沉浸在回憶之中的時候,房門被敲響。
進來的是蘇正,——現如今,除了他,沒人敢上「瀚庭」來。
蘇正的臉色不太好,陰沉沉的。
「你這是怎麼了?」貝御風的口吻中帶著責備。
他這個做王爺的已經夠萎靡了,若是管家也這樣,闔府的人不是都要頹廢了嗎?
蘇正听了主子的問話,踟躕一會,終于開口。
「王爺,有件事,我若是說了,您可要保重自己!」
這話說得男人一頭霧水!
什麼叫「可要保重自己」?
他不就是被瑞獸抓傷了嗎?
而且已經痊愈了啊!
怎麼還得保重自己呢?
「快點說吧!別賣關子了!」貝御風覺得,蘇正現在越來越像個娘們兒了。
但他沒有把這個想法說出來。
這樣的玩笑話對蘇正來說,絕對是滅頂的打擊。
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這麼評價他。
曾經,府里有個傻粗的廚子跟他開了這麼一句玩笑,結果他冷不防地把廚子給胖揍了一頓,下手十分狠,把人家的牙齒都打掉了幾顆。
事情出了之後,男人選擇了站在蘇正這邊。
給了廚子一筆錢,把他辭退了。
從那之後,再沒有人跟蘇正開玩笑,不管是葷的還是素的,都沒人跟他鬧了。
就連貝御風這個主人家,也把好多話收斂了起來。
此時的蘇正,完全一副女人樣兒,而且還是最矯揉造作的女人。
「王爺,我跟您說啊,王妃、王妃她……死了!」
一句話說完,便傻愣愣地看著主子。
貝御風蹙著眉,好像沒有听明白。
「你說什麼?誰死了?王妃?喬若惜嗎?怎麼回個娘家就死了?」臉上還現出惋惜的神色。
他忽略了一點,那就是蘇正從來不管喬若惜叫「王妃」,而是一直稱呼其為「昕王妃」。
管家口中的「王妃」,只代表一個人。
「王爺,我是說王妃,王妃魚薇音,她,死了!」管家再次糾正道。
這一句話,被貝御風听得清清楚楚。
听罷,瞬間就直了眼楮。
「你說什麼?霓朵她怎麼了?」側著頭,把耳朵對著管家,似乎還要听得再清楚一些。
「王爺,宮里的探子傳出來的消息,說,王妃死在了玄清庵!」蘇正的淚水流了出來。
他跟魚薇音沒有什麼過深的交情,他心疼的是自己的主子。
主子知道這個消息,想來必是生不如死的。
然,貝御
風卻狂笑了起來,「這是誰啊?開的什麼玩笑啊?她怎麼可能死呢?」
眼前全是女子古靈精怪的樣子。
「王爺,三天前,玄清庵的師太親自覲見,跟皇上密談了好久。然後,皇上就開始派人追查。今天一早,宮里傳出消息,說削發為尼的前謹王妃在玄清庵被殺……」
「被殺?」男人打斷了管家的話,「什麼叫做被殺?她那麼純潔可愛,怎麼會被殺?到底是誰殺害的她?」
問到最後,已經變得歇斯底里。
「王爺!王爺——」蘇管家喊叫著,讓主子冷靜下來。
「我沒事,我沒事,我真的沒事!」貝御風不停地擺手,「我要知道,是誰殺了她!我要知道,是誰?」
吼完,腦子里「嗡嗡」作響。
眩暈感襲來,修長的雙腿怎麼都站不住,踉蹌了幾步,幾乎跌倒在地上。
還是蘇正眼疾手快,上前攙扶住了主子。
「這個,告示上沒有說。」
「告示?皇兄把這件事昭告天下了嗎?」眼神慌亂,夾雜著失望,不,是絕望。
蘇正點了頭,沒忍心把「是」字說出口。
其實,一大早就發了告示,他知道之後,並不敢確認真實性。
直到听潛伏在宮里的探子傳了消息出來,他才敢來告訴主子。
「尸首呢?被殺了總要有尸首吧?尸首在哪里?」男人狂吼著。
「據說,王妃被殺了之後,直接被凶手焚尸了……」這句話比哪一句都殘忍。
貝御風听了,五官幾乎挪位。
嘴巴顫抖了好一刻,緊緊地闔上了雙眸。
「備馬,我要去玄清庵——」良久,他張嘴說了這麼一句話。
「王爺,您現在不能去玄清庵……」蘇正阻止道。
「為什麼?」男人一點力氣都沒有,閉眼靠在管家的身上。
「您要知道,現在的玄清庵正處在風口浪尖之上。王妃已然香消玉殞,您現在去玄清庵,什麼都改變不了,反而會給自己添麻煩……」
「你在說什麼?」貝御風忽然睜開眸子,怒火沖天地質問管家。
然而,話剛說完,他臉上的表情就變得詭異起來。
蘇正是何等細心之人!
一眼就看出主子情況不對勁。
「王爺,您怎麼了?是哪兒不舒服嗎?告訴蘇正,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管家知道,悲痛之下,是很容易引發身體不適的。
可貝御風只是瞪著失神的雙眸,怔忡地望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