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你趕緊回來吧,少夫人還懷有你的孩子呢……」
紀阿姨火燒火燎的語氣從電話另一端急急傳來,陸少寒看一眼還在沉睡的蘇雅然,利落地回了一個字︰「我馬上到。」
掛了電話,陸少寒再看一眼蘇雅然才開門沖出病房,走廊里遇上護士長,忙叫她多照顧一下蘇雅然,而後才匆忙離開翻
羆.
一路風馳電掣,腦海里都是應璃小時候的畫面,她沒人疼,坐在大樹下偷偷哭。因為應傅重男輕女,她傻兮兮的整天頂著短發跑去念體校,把自己弄得像是個假小子。
她樂觀積極地在博取父母的注意力和疼愛,可突然有一天,她似乎一下子頓悟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任她怎麼努力也爭取不到。
于是,高三填志願之時她出乎眾人意料地沒有上體校,所有人都沒注意到她的改變,而他,也是在她改變了兩年多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
她有意留長了頭發,穿起了裙子,成了亭亭玉立的***,在她眼里,再沒有兒時的天真爛漫,一意孤行,仿佛一夜之間,那個蹦蹦跳跳喜歡到父母面前討愛的女孩子長大了。
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學會了冷眼相看,學會了反抗。
多麼令人心酸的長大。
所有有關她的回憶紛至沓來,一幕幕在腦海里閃現,讓陸少寒把油門一踩再踩,把原本一小時的路程硬是縮成了不到半個小時。
他到家時,陸家已經亂成了一團,陸振綱和方惠不在家,佣人急的團團亂轉。
小洛哭喪著臉,一眼看到陸少寒,連忙迎了上去,陸少寒神色冷凝,眉目緊緊皺在一起,一邊往樓梯上跑,一邊質問︰「怎麼沒有叫救護車?」
小洛身形一滯,腳步遲疑了許久,直到陸少寒已經進了臥室她才跟上去。
……
陸少寒沖進臥室,第一眼映入眼簾的是應璃發白的臉,她無知無識地躺在床中央,被子蓋得好好的,床頭櫃上一瓶安眠藥倒了下去,里面白色的小藥丸滾滿桌面,有好幾顆掉到了地上,就在他的腳邊。
心里一抽,不由自主地上前低喚,「應璃,應璃,醒一醒,醒一醒……」
然而根本叫不醒。
陸少寒當機立斷打橫抱起她往樓下沖,紀阿姨關切地跟在一旁,小洛見人下來了,趕忙往回跑,先去把車門打開了。
陸少寒把應璃輕輕放到副駕駛位上,自己驅車開往醫院。
小巧單薄的身子靠在椅背上,那雙靈動清澈的大眼此時緊緊閉著,長而濃密的睫毛合在一起,都不動一下。
不安和心疼溢滿肺腑間,陸少寒一手控制方向盤,一手緊握應璃的手,雙眼死死盯著路況,嘴巴卻是一直在蠕動,「小璃,你不能出事,不能出事……」
「不能這麼報復我,千萬不能……」
「萬一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會恨死自己,小璃,小璃……」
……
就近選擇,陸少寒把應璃送進了離陸家最近的一家醫院。
「醫生,救救我的妻子,她吞了安眠藥!」醫院里,響起陸少寒震顫的話,他失控的高音和臉上的焦急令人側目。
護士很快引著他進了急救室,有醫生問他病人吃了多少安眠藥,他搖頭不知,醫生瞥他一眼,有些埋怨︰「她不是你妻子嗎?怎麼連這個也不知道,要是劑量過重會有生命危險的。」
陸少寒張了張嘴,說不出半個字,望著急匆匆進急救室的醫生終于吐出了一句話︰「醫生,我妻子懷孕了,請你們一定要救救她。」
醫生擰眉,安眠藥對孕婦有百害無一益,這是有什麼天大的坎非要自殺不可?
為了安全期間,應璃被醫生洗胃了。洗胃的過程中,她就清醒了,太難受了。
清醒之後,經過檢查,並無大礙才被推出急救室,出來之時,應璃難受地閉上眼楮,不料突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貼在她的上方,一聲一聲叫她小璃,關切而心疼,這是陸少寒清朗溫潤的聲音。
她以為是自己睡糊涂了做夢,連眼都沒睜開,心想這一定是個噩夢,否則剛剛自己怎麼會看見一群白大褂對著她指指點點,在她眼前晃來晃去。
自己似乎在移動,而後,突然有一雙有力的胳膊把她輕輕抱了起來,放到了床上。之後便听到陌生的聲音響起。
「病人吞食安眠藥的劑量應該不大,不會對身體造成多大傷害,但她肚子里的胎兒就說不定了,為防萬一,病人應該多喝水,讓殘留的藥物排出體外。」
「你確定劑量不大?不會對病人的身體造成傷害?」陸少寒遲疑的聲音隨即揚起。
「孕婦本身就嗜睡,加上安眠藥的作用,她只是睡過頭了,沒事。」主治醫生再三解釋保證,之後離開。
病房里一下子安靜下來。
陸少寒望著走出去的白大褂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擰著眉看向病床上應璃,一眼便對上黑白分明的大眼,此時清醒地睜著,靜靜地看著他。
應璃掐了自己一把,手臂上一疼,她不是在做夢,是真的。
她居然又到醫院了,她不是出院回陸家了嗎?
而陸少寒,怎麼會在這里?
剛剛一直在叫她,關心她的人,是他?
還來不及高興,陸少寒冷冷出聲︰「沒想到你耍這種把戲,為什麼?就為了逼我回到你的身邊?」
他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應璃,讓應璃心中騰升的溫暖漸漸冷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剛剛也有听到醫生的話,但沒怎麼弄明白。
她吃安眠藥?她長這麼大,根本從來沒有吃過安眠藥啊。
陸少寒冷哼一聲,氣憤地轉身出去,虧他剛剛嚇得要死,原來她一點事都沒有。病房外,紀阿姨和小洛剛好趕到,兩人搶著問陸少寒應璃怎麼樣。
陸少寒斜睨著兩人,目光慢慢變得犀利深邃,「你們兩人老實交代,少夫人自殺,應該第一時間打電話叫救護車,可你們沒有,反而催我回去,為什麼?」
紀阿姨沒想到陸少寒會有這麼一問,頓時替應璃心寒,「你是少夫人的丈夫,她有事當然第一個找你。」
紀阿姨說的理直氣壯,陸少寒不以為意,他注意到小洛似乎瑟縮了一下,不由懷疑地眯了眯眼楮。
「小洛,你是不是不想在陸家做了?」陸少寒語氣冷硬,嚇得小洛惶恐地直搖頭,陸家的待遇相比較而言算很好了,陸家人個個教養好,平時並不會為難他們這些保姆。
可是,這一次……
想起太太去歐洲之前對她的交代,心里一番較量之後,只得原話搬出︰「不是的,我很想留在陸家。可是少夫人的話我也不得不听,她……她說她吃了安眠藥以後,不能打電話叫救護車,一定要叫你回家,所以……」
小洛支支吾吾的,令人想象空間更大。
紀阿姨明顯不知情,滿臉驚訝,這麼說,少夫人並不是真的想自殺,而是逼迫少爺的一種手段?
可少夫人看起來純真可愛,不像是能想出這種辦法的人。
聞言,陸少寒咬牙切齒,雙手緊握成拳,眼里滿是懊惱憤怒,「真的是這樣。」
此時,房門悄然打開,應璃還穿著昨天午睡之時的棉質睡衣,穿著醫院的拖鞋平靜地站在門邊,她是想出來追問醫生,安眠藥對胎兒到底有哪些危害的,只是無意中听到了小洛他們的話。
她確定自己沒有吃安眠藥,然而,小洛卻那樣說,分明是污蔑。
陸少寒鋒銳的視線落到她臉上,她無辜地揚眉,可陸少寒的神情讓她心里一沉,他相信小洛說的話。
那麼,是不是她說什麼,他也不會信?
「應璃,你真是讓我越來越失望了。」陸少寒居然有些痛心疾首,似乎為自己剛剛的擔憂不值,也似乎是真的對應璃失望。
應璃微微歪著頭,看著陸少寒俊逸的臉,那麼熟悉,閉上眼的第一時間,腦海里就能浮現這張臉,此刻,卻是那麼的陌生。
她與他之間,仿佛隔了千山萬水。
應璃沒有解釋,只是淡淡揚起一抹虛弱的微笑桀驁不馴地說︰「你那麼絕情,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這個方法有用,我真的願意嘗試。」
陸少寒
一震,死死盯著雲淡風輕的應璃,怒不可遏,「你是不是瘋了,你會害死自己的。」
應璃苦澀一笑,「沒有你,我活著也沒意思。」
這樣的話,多麼像愛情故事里遭到男主角拋棄的女主萬念俱灰的話,俗不可耐,且矯情的要死。
然而,設計出這一幕的人,大概希望她說出這番話。
否則,她的安眠藥不是白吃了。
探究的目光看向小洛,小洛的頭壓在胸口,低到不能再低,想必也是心存愧疚的,在那個家,陸振綱不屑弄這種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戲,那麼只有方惠了。
沒想到,方惠設計她。
甚至,不考慮她肚子里的寶寶,就為了挽回陸少寒的心?或是打敗蘇雅然搶回陸少寒這個人?
不知不覺,她似乎成了方惠對付蘇雅然的一顆棋子。平時的關心根本是假的,假的。
……
「你最好不要再做傻事,這種愚蠢的伎倆,我只會上一次當,下次,絕不可能。」陸少寒的話擲地有聲,帶著決絕和責難。
應璃連眼皮都不想抬了,哪怕心中再痛再絕望,她也沒有生出輕生的想法,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陸少寒,真是‘高估’她了。
「我現在沒事了,你是不是應該回到蘇雅然的身邊繼續照顧她了?」
應璃的話讓陸少寒一怔,有些弄不懂她了,她前一刻還說沒有他活著也沒意思,現在卻催他去找蘇雅然?
她在搞什麼?
陸少寒沉著臉,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上前想要叫應璃躺回床上,奈何應璃一心想找醫生問個清楚,陸少寒一氣,干脆打橫抱起應璃,冷著臉沖她低吼︰「你身體里還有殘毒,現在哪也不準去,給我喝水。」
他倒了一大杯水,試了溫度才遞到應璃面前。
應璃坐在病床上,不高興地耷拉著臉,不理他。
房門口的紀阿姨看了看他們,伸手一把拉住小洛,回去為應璃準備飯食
「你到底想要怎樣?」病房里只剩他們倆,陸少寒把杯子遞到應璃唇邊,她仍然一動不動,不由低聲嘆息。
應璃心里一顫,是啊,她到底想要怎樣?
想到離開他,她會心痛如絞。
可不離開,他的心又在蘇雅然身上,而蘇雅然也懷有他的孩子。
她心里好矛盾,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就算不為你自己著想,也該為你肚子里的孩子著想,這水一定要喝。」陸少寒參雜著無奈的聲音悠悠響起,讓應璃一怔。
他說得對,她不該不顧寶寶。
應璃抬手,拿著杯子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下,陸少寒又連倒了三大杯,她依舊一口氣喝下,等到喝光了第五杯,陸少寒忽然捉住了她要杯子的手,「你的胃有那麼大嗎?等半個小時再喝。」
「不,我不想寶寶受到安眠藥的影響,把杯子給我。」應璃伸長手去夠杯子,然而陸少寒遠遠地拿開,不給她。
兩人眼對眼,陸少寒臉色認真,皺著眉頭瞪著應璃。
應璃咬住濕潤的嘴唇,既然沒了陸少寒,有他的孩子作伴,也很好,她很珍惜這個孩子,不想有任何閃失。
「你這麼倔,到底像誰?」陸少寒最終還是沒把杯子給應璃。
應璃別過臉,不理他。
兩人無聲的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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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陸少寒前腳剛走,蘇雅然的房里便走進了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懷里還抱著一束玫瑰花,鮮艷欲滴,他把花插到花瓶里。
坐到一旁叫醒病人,蘇雅然不堪其擾,悠悠醒來,一見是程默,嚇了一大跳。
「你怎麼來了?」她緊張地爬坐起來。
程默微微一笑,「我親眼看到陸少寒開車離開醫院了,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