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精嗎?我如果精,我就把你們兩個砸暈,裝箱子里拖走。到了胡域國後,在你們兩個腦門上貼上價錢,一個如此俊美,一個如此英武,那些貴婦們見了,不知道會有多喜歡,我何苦苦哈哈地討好完這個,又去討好那個?」漁嫣瞪他,轉身就走。
莫問離咬牙,指著她說︰「原來還是個凶婆娘。」
御璃驍清清嗓子,慢步跟上去。
夕陽西斜,晚霞熱烈。大路從草原中橫穿而過,一直延伸到天邊。染上暮色的草原一望無垠,風拂草動,如波浪一般起伏。牧羊人正吹著悠揚的口哨,牧羊犬撒歡地跑,趕著大群的羊,往一頂頂大帳篷前走去。
「真好。」漁嫣靠在御璃驍的胳膊上,欣賞著城牆外的美景,忍不住感嘆,「待來日邊城恢復繁榮,羊群會更多,牧羊人的哨聲會更好听。嗄」
突然,十月從草叢里出現了!這猛獸中的霸王,毫不客氣地撲向了羊群,不過眨眼功夫,就嚇得羊群亂竄,狗兒狂吠。
漁嫣撫額,小聲說︰「這壞東西,畢竟是野獸,趕緊去把它抓回來。弛」
「讓它去吧,損失我照價賠就是了。」御璃驍笑笑。
「這時候裝大方。」漁嫣瞪了他一眼。
「走吧,打獵去,草原狼彪悍,皮毛也好。冬天快到了,給我妹子做雙狼皮靴子。」莫問離手撐在城牆垛上,翻身而下。
漁嫣趕緊彎腰看,那廝已經穩穩落在地上,正讓人給他牽馬、拿弓。
「我也要去。」漁嫣彎著眼楮笑。
「你就在這里坐著吧。」御璃驍看也不看她,翻身躍下城牆。
漁嫣傻眼了,眼睜睜看著二人策馬疾奔,如兩枝利箭,沒入了草原深處。十月已經得手,正吃得歡快。
「帶銀子了嗎?我們去給人家賠錢去吧。」漁嫣又拍額頭,也不知十月獵殺了幾只可憐的羊。
聶雙城帶著人跟在她身後,警惕地打量四周。這里有雲秦的家,他怕發狂的雲秦突然出現。
「聶將軍。」一名侍衛大步跑過來,俯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漁嫣扭頭看了一眼,只見聶雙城露出一臉為難的神情,似有什麼棘手的事。
「怎麼了?」她問。
「樂天公主正在發燒說胡話,要不要給她請大夫?」聶雙城眉頭微皺。
「去請吧,御璃驍答應了即墨陵,只要她說出尋蝶哨的來歷,就放她回去,得言而有信。」漁嫣輕輕點頭。
聶雙城哼一聲,不滿地說︰「即墨陵也不是言而有信之輩,依屬下看,正好這時候去問她,問完了丟她回去,屬下看著她就覺著厭惡。」
「她也怕我們殺她,所以不肯說。去請吧,至少表示我們的誠意。尋蝶哨比她的命重要多了。」漁嫣轉頭看向那侍衛,讓他去請大夫,「你記著,請兩個大夫過來,一定要守在旁邊,看他們二人的方子是否一樣,再者,一定要檢查仔細,不能讓人有機會下毒。」
侍衛領命,快步走開。
聶雙城感嘆道︰「王妃果然滴水不露,屬下佩服。」
「多事之秋,大家都細心一些,會少很多麻煩。」漁嫣笑笑,讓人牽來馬,慢吞吞地往牧民的帳篷那邊走去。
天色漸黑,浩瀚蒼穹似乎伸手就能觸到,空氣里全是新鮮青草的味道,待靠近了大帳,羊糞和女乃茶的味道也開始往鼻中鑽。
牧民正站在帳篷前,一臉沮喪地清點羊群。見她們一行人過來,立刻緊張地往帳篷里跑。
「老鄉,請不要害怕,那獅子是我的,我是來賠銀子給你的。」漁嫣扶著聶雙城的肩,小心地滑下馬,對著帳篷里大叫。
「不必了,你們快走。」牧民有濃濃的口音。
「女乃茶很香,能不能賣我幾碗?」漁嫣又大聲問。
里面悉悉索索地響,帳篷簾子掀開,鑽出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穿著一件褐色麻布的衣裙,腰上系著寬寬的腰帶,一條長辮子垂到了膝下,胸前戴著一塊墜著黃玉的銀環。黃玉喻意吉祥,邊城的老人家都愛戴黃玉。看這老太太胸前的這塊,水色還挺不錯。
「姑娘,你們是什麼人?」她手里拎著一只銅油燈,拎高了,照著漁嫣的臉,怯生生地問。
「我們是路過,明早就走了。我的獅子餓了,所以吃了你們的羊。我賠銀子給你們,還想買幾女乃茶喝。」漁嫣溫柔地說。
老太太看看聶雙城他們,猶豫了一下,轉身掀開了簾子,大聲說︰「阿朗,客人想買女乃茶喝,你煮一壺,把酥油餅拿出來。」
「呵,他也叫阿朗。」漁嫣清脆地笑了起來。
聶雙城他們也覺著有趣,走到帳篷前往里面張望。帳篷里很小,彌漫著一股腥甜的女乃味。那老實憨厚的大漢拿了只大盒子出來,為難地說︰「你們人多,我這里坐不下。」
「沒關系,就在外面坐著吧,如果可以,我想再多買一只羊,就在這里烤著吃。」漁嫣說
tang著,伸手找聶雙城要銀子。
聶雙城往懷里模了張銀票出來,漁嫣看了看數目,雙手遞給了那也叫阿朗的大漢。
「太多了,我沒這麼多碎銀子找給姑娘。」阿朗捧著銀票,滿臉為難。
「不用找了,我的獅子嚇到了你的羊,說不定會掉膘,這也得賠。」漁嫣笑笑,在一邊的木樁上坐下來。
阿朗趕緊看向老太太,「阿嬤,這個……」
「多殺兩只羊給客人們吃。」老太太想了想,慈祥地拍阿朗的肩。
「好的。」阿朗小心地把銀票疊好,交到了老太太的手中。
老太太顫微微地把油燈舉高,掛到木樁上。拎起了一只小木桶,蹣跚地往東邊走。
「誰過去幫著提水?」漁嫣趕緊讓人跟過去。
聶雙城又叫人幫著大漢去宰羊,架起了柴火。
遠處傳來了狼嚎聲,想必是和御璃驍、莫問離遇上了,正在人狼大戰,其間還夾雜著十月的咆哮聲。漁嫣突然想,其實人挺殘忍的,這些生物在這里生活得好好的,偏偏要來這麼群人,打擾它們的生活,這還真是一個弱肉強食天下。還有十月,它其實是屬于野外的,它並不喜歡深宮豪庭,所以常常偷溜出去,過幾天悠閑日子。但是對御璃驍的忠義,又讓它總是回到御璃驍的身邊。連動物都有感情,為何有些惡人非要殘害好人,把好人變成他們手里的殺人武器?
有侍衛幫忙,老太太不用自己動手,很快就把水缸里的水注滿了。
「姑娘是哪里人氏?」老太太把裝滿女乃茶的銅壺掛在篝火上方的鐵勾上,轉身遞給漁嫣一只銅碗,里面是酥油餅。
「我是後青人。」漁嫣咬了一口餅,比清河鎮賣的要好吃多了,于是笑著問︰「老人家,這是您自己做的嗎?」
「是的。」老太太點頭,笑吟吟地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很好吃。」漁嫣又咬了一大口。
「王妃……」聶雙城有些擔心,方才還讓大家仔細一些,可她也不試一下毒,就這樣吃掉了!
「沒事的,我百毒不侵,世上沒有藥可以放倒我。」漁嫣側過臉,壓低聲音。
「還有酸女乃疙瘩,姑娘要不要嘗嘗?」老太太見她愛吃自己做的東西,又拿了一只小銅盆過來。
聶雙城他們聞不慣這味兒,可漁嫣正想酸東西,當時就樂了。這是濕疙瘩,咸酸咸酸的。漁嫣吃了一小塊兒,招呼聶雙城他們來吃。
一群漢子趕緊尋借口避開,怕她太過熱情,非讓他們吃上一塊。
「不識貨。」漁嫣聳聳肩,決定獨享美味。
羊肉的香味已經在空氣里濃郁彌散開來,牧羊犬在老太太的腿邊趴著,安靜地看著這群不速之客、聶雙城削了一塊羊腿,捧到漁嫣的面前。
眾人正享用得歡快,有一匹快馬疾馳而來。馬背上坐著一個皮膚黝黑的姑娘,一下馬就大聲叫道︰「額吉,出事了。」
「怎麼了?」阿朗趕緊過來,緊張地問。
「二姐回來的路上,孩子被偷走了,三姐也被打傷了,動了胎氣了,阿伯請你過去。」姑娘大聲說。
「什麼?我們去看看。」老太太用力一拍腿,站了起來。
漁嫣順著那姑娘手指的方向看,茫茫夜色里,隱隱有燈光閃爍,那是另一個牧民的帳篷。
「是我嫁過去的兩個女兒。」老太太解釋一句,扶著阿朗的手上馬。
「去看看,出了什麼事,怎麼這里這麼亂的嗎?還有人偷孩子。」漁嫣秀眉緊擰。
「已經偷了好幾個了。」那姑娘上馬前,大聲說了一句。
漁嫣心思一動,扳著手指算起了日子,逢雙為陰,今年是陰年,上個月是陰月,難道還有人在偷陰年陰月陰日的孩子做惡?這人真無恥,為了避人耳目,所以來到已經沒落的邊城,還專偷牧民家里的嬰兒!
「走。」她立刻起身,帶著眾人趕往那戶人家。
這里有三個帳篷,油燈掛在帳篷外的木頭上,微弱的光照在帳篷前的小路上,牧羊犬遠遠地就吠叫了起來。
「姑娘怎麼來了?」阿朗看到她,一愣。
「孩子是在哪里被偷走的?」漁嫣開門開山地問。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報信的女孩子訝然地看著漁嫣。
漁嫣想想,大聲說︰「我們是官差,是專門來抓這偷孩子的人的。」
「太好了。」女孩子一甩著長辮子,扭頭大喊道︰「阿伯,終于有人來給我們作主了。他們都不管,我們的孩子都被偷走了。」
「偷了幾個了?」漁嫣立刻問。
「我家的是第五個,那邊,十里之外有兩個,那邊的草壩子里有兩個。」女孩子指了兩個方向,氣憤地甩著拳頭。
「都是今年出生的嗎?是否都是雙月出生?」漁嫣立刻問。
一名五十開外的男子從帳篷里鑽出來,警惕地看著漁嫣,
小聲說︰「你們哪里的官差?」
「京城的。」漁嫣說。
「官差怎麼會有女人呢?」那阿伯愈加疑惑,把女孩子拉到了身後。
「阿伯,我們真的是官差。」聶雙城拿出兵符,遞給阿伯看。這東西黃金制成,瓖著烏木,一看就不是凡物,尤能唬人。
阿伯仔細看了兵符,雙手托著,恭敬地還了回來。
「听這位妹妹說,是在回來的路上被偷的,你們去哪里了?」漁嫣一邊問那女孩,一邊掀開帳簾往里走。里面都是女人,此時見她進來,趕緊擋到了她面前。
「沒有成親的閨女不能看,不吉利,趕緊出去吧。」老太太過來勸漁嫣。
「我已經成親了。」漁嫣小聲說。
女人們身後傳來了陣陣慘呼聲,那產婦正處于痛苦之中。
「是要生了嗎?」漁嫣問。
「才七個多月呢,也不知孩子怎麼樣。」老太太搖頭,回到產婦身邊,挽起袖子,指揮產婦用力。
漁嫣心里砰砰直跳,從人群里往里悄悄張望。
「二姐和三姐是去壩上買東西,回來的路上被人給盯上了,搶了二姐的孩子,三姐想攔,被他一掌推倒,就成這樣了。」女孩子急促地大喘著,忿忿不平地說。
「鈴鐺,水燒好了嗎?」一名眼楮紅腫的女人轉過頭,問女孩子。
「好了,我去提進來。官差,這就是我二姐,你問她吧。」鈴鐺轉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