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艱難地緊了緊眼楮,外頭那光線倒沒有很嚴重的,卻還是叫她一直緊閉著的眼楮感到了一點兒不舒暢,叫她沒辦法馬上就將眼楮睜開。
耳邊剛開始傳來的是蕭景言的一陣驚呼,緊接著就感覺到了肩膀兩邊都分別搭上了手掌。其中一只十分熾熱,體溫從掌心散發出來,透過被子和她的衣裳,直直落到她的肌膚上邊。而另外一只,則是更加沉穩寬大,沒有那種逼人的熱度。
「嗯」
糯米有些不情願地用鼻腔發出了一陣淺淺的聲音來,算是回應了蕭景言的呼喊。
她甚至有些不願意睜開眼楮。
周遭的聲音十分吵雜,好像有許許多多修士圍攏在她身邊講話一樣,叫她心里邊有些不高興。最重要的,是她如今渾身上下酸痛不已,好像是被什麼巨石滾攆過一樣,叫她連骨頭里邊的骨髓都跟著痛了起來,更不要說是肌肉了。
要不是蕭景言的聲音太過叫她在意,她甚至都不願意調動一點點肌肉,來給蕭景言作出一個回應。
她還記得自己悄悄地威迫了徐來福,叫他幫忙,趁機溜到了門派外邊去,尋到了那個地洞附近,想要將柱子師兄找出來的。
沒想到師兄還沒有找到,她就已經受了襲擊,而且襲擊她的人,還是她正在尋找著的柱子師兄。
她拼盡全力才將柱子給困住了,為了不叫柱子和那三個剛化形的靈蓮仙子受傷,她選擇了同那個不知名的邪魔同歸于盡。
最後的那點兒記憶。便是消散在同那邪魔的同歸于盡當中。她抱著那邪魔,讓萬點殷紅順著她手臂上的傷口,一直纏長到了對方身上去,而分散出去的另外一點神識。則是都放到了柱子身體里邊去,努力沖擊柱子體內的那個封印,將柱子的魂靈重新喚醒了起來。
按照她的心思,本來是希望叫柱子醒轉過來。好趕緊逃跑的。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同那邪魔相比,而柱子這個用拳頭戰斗的,又哪里是那邪魔的對手。
然而,她還記得自己最後昏過去以前,好像是听見了柱子的怒吼,眼角余光的地方,甚至是見到了柱子朝她撲過來的身影。
「啊!」
糯米猛地就睜開了眼楮,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
然而,不說她如今渾身是傷。肩膀上還壓著兩只手掌呢。自然是跳不起來的。
蕭景言的聲音適時從旁邊傳來。聲音里邊好像還帶了些哭腔一樣「阿苗,你總算是醒過來了。」
糯米又眨了眨眼楮。盯著面前那高大的身軀,很是有些不敢相信。
站在她右邊。將溫熱的手掌放在她肩膀上的,自然就是蕭景言了;而站在她右邊的人,卻是她一直就心心念念著的柱子。
她又緩緩地眨了眨眼,好像生怕一不小心眼楮多閉了半晌,柱子就會從她面前溜走一樣。
蕭景言還來不及說第二句話,就已經猛地被人推開了。
糯米還想再多看看柱子,面前卻已經突然擠進了秦廣嵐大大的腦袋。他那長胡子耷拉著,幾乎都要垂落到糯米面上去了。
「啊喲,啊喲。你醒了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秦廣嵐也是听了消息,急急忙忙爬起來撲到糯米面前來的。他面上還帶著點兒憔悴的神色,頭發都是剛起來還沒梳理整齊的模樣,眼角有些泛紅,便叫糯米也跟著一愣。
她從來沒想過,秦廣嵐原來是這樣關心她的。
不管秦廣嵐關心她到底是為了什麼,只是這一刻,她卻確確實實是被秦廣嵐所感動了。
「我沒事兒。」糯米舌忝了舌忝嘴唇,這才緩緩地擠出了一句話來「掌教,阿蕭,叫你們操心了,對不住。那、那外頭的血霧,退了麼?」
「哪有這麼容易就消退的。你不要擔心,那血霧倒是淡了些,至少沒有再逼入到門派來。這些事情,我們會想法子的。」蕭景言好不容易又重新擠回到了糯米身邊去,推了推秦廣嵐,朝著糯米露出了一個笑臉來「倒是你,怎麼突然變得這樣沖動,竟然瞞著我們所有人,就沖到了那地洞邊上去。要不是徐來福瞧見了那血霧當中的光芒變換,發現了你離開,叫我們可以及時趕到,說不準你當真就是要殞落在那地洞邊上了的。」
徐來福到底還是叫他救了呀。
糯米心中嘆了口氣,正想要開口再問一句什麼,卻突然愣住了。
她感覺到蓋在被子底下的手掌旁邊,好像觸踫到了什麼一樣。
那種感覺十分細微,哪怕是她自己低頭看去,都沒有見到被子有什麼起伏。然而,她卻真真切切地能夠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小心翼翼地踫了踫她的手指,然後又慢慢地縮了回去。
「阿苗你當時倒在外頭的時候,可當真叫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你身子就跟個漏水的破水袋一樣,渾身上下都冒著鮮血,身上又纏著小半截不知名的藤蔓,好像是吸附在你的傷口上邊一樣的。若不是縴縴想辦法幫你處理了,我們可當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對了,我這給叫雜役幫你準備了清粥,你要不要吃一些?」
糯米稍微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還是覺得有些餓的,便默默地點了點頭。
這中間,還有些她需要去慢慢思索的事情。
圍攏上來的人群完全擋住了她的視線,叫她就是撐起身子,也沒辦法看見陸縴縴在什麼地方。
她倒是沒有想到,陸縴縴居然會救她的。若不是陸縴縴,她就是沒有死在那邪魔的手上,恐怕也逃不過被萬點殷紅吸干血液的下場。就沖著這一點,她倒是該向陸縴縴道謝的。
蕭景言轉身喊人將那粥端了上來,放在了糯米面前一張矮矮的小木桌上。蕭景言自己當然是想要親自喂糯米的,可糯米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雖然軟和,卻十分害羞內斂,絕不可能讓他當著這些門人弟子面前,就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糯米原是想要伸出左手去拿勺子的,可手才方始動了動,面上便是淺淺的一紅。幸虧她一直是微微低著腦袋的,旁人也看不大清楚她的表情。
她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只能將右手從被子里邊拉了出來,慢慢地吃起清粥來。
在被子下邊,她的左手被人輕輕握住了。
那握住她左手的手掌雖然沒有一點兒溫度,上頭的觸感也十分粗糙,卻還是叫糯米忍不住有種掌心發熱的感覺。那感覺順著她的指尖,一路熱到了她的心尖兒上邊去,叫她著實是心慌不已。
從她醒過來到現在,柱子只是默默地站在她身邊,除了這時候十分出格地在被子底下握住她的手以外,就再沒有表現出任何同傀儡不一樣的模樣來。
越是這樣,糯米就越沒辦法扭頭去同柱子講話。
她只是壓低腦袋,慢慢地吃著面前的菜粥。若不是那鍋上熱氣升騰,她都恨不得將臉面就整個埋到了這砂鍋里邊去。不過,這鍋熱氣騰騰的,倒也有好處。至少,她可以為自己解釋,面上這片*辣的感覺,是因為粥上生出的熱氣燻來的。
蕭景言和秦廣嵐還是霸佔著糯米床前的那一點位置,將圍過來想要看看糯米的門下弟子都擠在外邊去。
糯米雖然沒有說什麼,可看著這些弟子如此熱情,心里邊還是忍不住覺得一陣暖和。
她以前在教這些弟子法術的時候,可是從來沒有想過需要什麼回報的,更沒有去考慮大家會不會記住她的好。她只覺得自己站在這個地方,背負著這樣的身份,自然是應該做這些事情的。
可如今發現自己是這樣被大家深深惦記著的,才叫她突然發現,原來被人這樣掛念著,感覺確實是很好。
她年少的時候,已經過了太多死在路邊也無人牽掛的日子了,如今突然被這樣重視,頓時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差些兒都要將眼淚落到了那粥里邊去了。
蕭景言在旁說的話,無疑是叫她可以打起精神來分一分心的好東西。
從蕭景言的敘述當中,她才知道自己已經昏過去五日了。
當初秦蕭二人約好了要用兩日時間去尋找新的落腳門派,也因為她的昏迷而擱淺了。
他們雖然都不知道糯米如今是個什麼情況,可觀察了半日,卻也認定外頭稍微消散了的血霧不會對糯米造成什麼影響,反倒是隨意的搬弄,說不準會對糯米渾身傷痕的軀體造成更多的傷害。因而,他們最終還是留了下來。
自從糯米同那魔物兩敗俱傷以後,外頭的血霧便當真是淺淡了一些。
門派里邊的人雖然都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見到了現場那情形和糯米身上的傷口,又有了徐來福和陸縴縴隱晦地在一旁提醒,也跟著猜出了個大概的情況來。
「你不要擔心。」蕭景言還在一味地安慰著糯米「只要知道了是什麼東西在搗鬼,解決這事也不過就是時間問題罷了。掌教終于得了修仙宗門的回復,就是出了什麼邪魔,也絕斗不過修仙宗門派出來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