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生活原本是一絲不苟的,自從重生之後,雖然需要處處注意,但是倒也沒發生什麼糟糕的事情。♀
相對的,黑對待朋友更加交心了。畢竟死過一回,知道哪些是值得珍惜的,譬如嘮嘮叨叨的宿舍長還有看起來脾氣火爆的大峰。黑學會了和別人相處,那個獨來獨往的黑不見了。
就在黑以為自己能夠這樣平凡地生活下去的時候,黑遇見了那個人。穿著黑色的衣服,帶著半框的金絲眼鏡,為他安靜祥和的生活畫上了句點。
那日,黑和宿舍長一起去便利店買東西。剛考完期末考,大家心情都很好,所以嚷嚷著要他們兩個人買點啤酒慶祝一番。宿舍長架不住幾個人左求右求,狠狠罵了句兔崽子然後拉著黑就往便利店走。黑知道宿舍長心軟了,連連嘆氣,揣上錢包換上鞋子,認命地跟上去。天色已晚,就連月色都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幾個人約在了學校旁邊一個公園。公園里有個大湖,夜晚出來習習涼風,好不舒服。大家準備好夜宵零食撲克牌,只欠啤酒。哥幾個興高采烈地為宿舍長送行︰「老大你可要快點回來啊!要不我們什麼都不給你留!」
「一群沒良心的!」黑看見宿舍長滿目猙獰地指天痛罵,心里覺得很是好玩。
兩個人拎了一大袋子啤酒出來,一邊走一邊嘮嗑。走到一半,宿舍長突然一拍腦門︰「壞了!輔導員讓我今天晚上傳份資料給他,我都忘了。小黑,你先拿著啤酒去公園,我過會兒到。」說著,把便利袋子遞給黑,一轉眼就跑得沒影兒了。黑看著宿舍長一驚一乍的樣子,只能搖搖頭一個人往回走。
這走著走著吧,黑就覺得不對勁了。為什麼不對勁啊,因為黑覺得有人在跟蹤自己。還跟蹤得忒明顯。
靠不是吧?這麼倒霉?上一次被一條狗撞得沒了命,這一回不會是*吧?一條狗都這麼大殺傷力,換成人來還能有全尸嗎?黑心里害怕,越走越快。手里的袋子嘩啦嘩啦作響,黑不時回頭去看,卻連一個人影都看不到。然而這種詭異的被人盯著的感覺環繞在心頭,黑手心出了冷汗,心髒都要從嗓子里跳出來。
已經能看到公園的路燈了,黑心下一松。還來不及放心,就感覺到有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何必這麼著急?」
那聲音不年輕,卻很沉穩。那雙手看似無意,卻牢牢地鉗制住他的肩膀。黑僵硬地回頭,看見的是個精神抖擻的老頭。全身上下黑不溜秋,完美地和黑夜融為了一體。黑咽咽口水,顫抖著問︰「有急事,我能走嗎?」
「恐怕不能。」那老頭一笑,幾顆白牙在夜色中尤其明顯。
來者不善啊。黑知道事情不妙,卻不知道為什麼不妙。自己就是一個普通大學生,丟在人堆里都找不出來那種,怎麼會平白無故招惹這種禍事呢?黑張張嘴,想說什麼,老頭一把打斷他,揮手招來幾個一看就四肢發達的人,把他架走了。
「做什麼?你們這是做什麼?」黑驚恐地開始大叫,那袋子啤酒掉在地上,咕嚕咕嚕滾出去老遠。「我就是出來買個啤酒,你們抓我干什麼?」話未說完,黑只感覺到後腦勺一陣劇痛,然後便失去了意識。
頭昏昏沉沉的,黑扶著腦袋坐起來,勉強打量著自己所處的環境。這里已經不是公園,而是一個四壁皆白的封閉空間。房間只有一扇門,家居擺設簡單到可憐,除了自己身下睡的一張床、一個椅子以及相連的一個洗手間,竟是再無其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黑的嗓子干澀沙啞,四肢也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別說是反抗,恐怕連門都出不去。
黑躺在床上養精蓄銳。他相信對方把自己綁過來是另有所圖,既然有所圖,就必定會來找他。而他現在沒有力氣也沒有心情去鬧,索性一心一意等著那人前來和他說個明白。
果然,不多時,那扇看起來很是堅固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黑仍然閉著眼楮,耳朵里卻听到幾個人的腳步聲。
「醒了就不要裝睡了。」還是那個老頭的聲音。黑慢慢睜開眼楮,冷冷地看著面前幾人︰「知道我醒了還要問,你們也真是有這個閑心逸致。」
老頭被嗆了聲,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倒是老頭旁邊有個年輕人輕笑出聲,惹得老頭連連飛了好幾個眼刀︰「你笑什麼,秦風?有什麼好笑的?」原來這人叫秦風,黑冷眼旁觀,巴不得幾個人狗咬狗呢。
叫做秦風的年輕人裝模作樣道了個歉,老頭這才不滿地收回視線,又重新打量起黑來。黑被他看的不自在,惱了︰「你看什麼?沒見過人嗎?」老頭眉飛色舞地解釋道︰「見過。活的死的都見過,就是沒見過你這樣的。」說著又對和他一起進來的那幾個人交頭接耳談論起來,似乎黑只是一個實驗標本一樣。
黑心里先是一驚,然後又是一沉。他覺得老頭可能知道了什麼,但是又不敢貿貿然問出口。他自認自己死得很是悄無聲息,重生地也很低調,怎麼就被發現端倪了呢?不不,還不能確定。黑不動聲色地咬了咬舌頭,恨聲道︰「你這話什麼意思?」他不信這個老頭能事先發現自己的異常之處,就連宿舍長日日和他接觸都沒有起疑,旁人又怎麼會想到這一點?
老頭哈哈大聲笑著,又對著黑指指點點︰「你們看,是不是和平常活人沒什麼區別?還會生氣,還會試探,除了沒有生命特征,簡直就和人類一模一樣!」看見黑身體瞬間僵硬了一下,老頭斂了笑,故作正經︰「你也不用擔心。後面的事情我們都會處理好,你只要安安心心地待著這里就行了。」
什麼意思?黑掙扎著坐起身,怒視著幾人︰「你們到底要做什麼?你們怎麼會知道我的事情?什麼處理,為什麼要把我帶來這里?」直覺告訴黑,現在的情況很不妙。這個老頭簡直有點瘋瘋癲癲的,仍舊穿著一身正裝,言談間盡是黑听不懂的話。
「我們已經向學校通知了你的消息。你因為夜晚路滑,不小心跌進湖里,生還幾率為零。至于尸體,就永遠處于打撈狀態好了。不過只要過了黃金搜索時間,我估計那些救生員也不會堅持太久了。等再過一天,你就真真正正是個死人了。」
老頭頓了頓,又說︰「學校和你家里那邊我們也都交代過了,你爸媽傷心是肯定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反正也是遲早的,早點傷心和晚點傷心也沒什麼差別。」
「你閉嘴!」黑死死地盯著老頭,眼楮里幾乎要冒出火︰「你到底都做了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又沒有做錯什麼,你憑什麼任意決定這種事情?」
「我憑什麼?」老頭子微微笑著︰「就憑你不是個正常人類,就算我現在打斷你的手腳挖出你的心髒,都不算違法。你已經死了,這個世界沒有你的容身之地。天道循環,你問我憑什麼任意決斷,那我問你,你又憑什麼繼續活在這個世上?」老頭說話的時候,一雙眼楮猶如毒蛇一般。話中諷刺不言而喻,一段話說的黑手腳冰涼。
他不是沒有想過這件事,而是不敢去想。黑希望著自己能這樣得過且過地生活下去,卻沒想到有一天這個願望被別人理所當然地摧毀。手腳冰涼,連心都是涼的。老頭既然已經向外宣布自己的死訊,那麼自己就算是逃出去,又要用什麼面目出現在家人朋友面前呢?他沒有心跳沒有呼吸,一下子就會被揭穿。
黑強撐著一口氣,冷冷地掃視著其他幾人︰「你們都同意?就因為我沒有那些該死的身體機能,所以就必須被你們抹殺嗎?我什麼害人的事情都沒做,如果不是你們,根本都不會有人發現這件事。可是你們,哪里來的這種權利,剝奪我的選擇權?你們說天道循環。天道就是這麼告訴你們的?」
沉默不語,所有人都避開了黑的目光。老頭從鼻子里哼著氣︰「花言巧語,不過就是想要多活幾天罷了。」
「也許不是呢。」一個聲音忽然響起,所有人都看著秦風,是他在說話。
秦風慢悠悠地拉開門往外走︰「你要生存,那是你的權利。萬物皆有因,我們也不過是其中一環罷了。乾坤兌離各項循環,而你卻似乎不在這常理之中。因而我們抓你來,也是為了探究。」
「說人話。」老頭子眉毛挑了挑︰「別拽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秦風哦了一聲,嘆氣道︰「就是想讓你放寬心,我們也是為了研究這種現象。大家都有苦衷,互相體諒一下嘛。」
「我呸!」黑恨不得把自己的鞋子丟在他臉上︰「你們只要動動嘴皮子,我卻要給你們當實驗材料?哪來的體諒?你們怎麼有臉說這話?」
秦風一閃身從房間里溜出去,再也沒有進來過。
黑仍然憤怒著,找不著發泄途徑,于是一腔炮火全都對準了老頭︰「你們的目的,給我說清楚!」
老頭子雙手背在背後,笑說︰「用你進行實驗,弄明白重生現象的實質。以及,」老頭的笑容逐漸加深,看的黑背上一涼︰「將你清除。作為異類,你沒有繼續活下去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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