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崔英雄野營回來的日子,他愛喝豬肺湯,放學回家,芯愛換下校服,就鑽到廚房里忙活起來。♀兩三個小時後,湯都炖好了,天都徹底黑了下來,還不見崔英雄的歸來,順任和芯愛都著急了。
順任站在門外,又往村口望了望,不見人,回屋後,忍不住發狠道︰「崔英雄,這個混蛋臭小子,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在外玩野了,不想著家了。等他回來後看我不狠狠打他一頓才怪,讓他長長記性!」
芯愛按捺住心中的焦慮,安慰著順任︰「媽媽,你不用擔心,哥哥可能是有什麼事情耽誤了,所以才回來晚了。外面這麼黑,我拿著手電到村口迎迎他。」說著就進屋拿著手電走了出去。
站在村口,吹著冷風,芯愛用力拉了拉身上的衣裳,只覺得渾身都凍僵了,還看不到崔英雄的身影,正想著要不要給崔英雄的班主任或者同學打個電話,詢問一下的時候,遠遠的看到幾個黑乎乎的身影。芯愛趕忙拿著手電晃了幾下,大聲喊著︰「哥,是你嗎?」
就听見崔英雄呼哧帶喘的聲音︰「是我。……臭丫頭,快回去叫人來幫忙。」說話斷斷續續的,給人一種喘不上來氣的的感覺。
芯愛擔心的往前跑了幾步,迎了上去。只見崔英雄彎腰背上背著一個七八歲的男孩一步一挪的往前走著。那個男孩在崔英雄的背上歪著頭,閉著眼楮,似乎睡著了。柳俊河在後面幫忙向上推著,崔英雄還累得滿頭大汗。
崔英雄見芯愛過來,將背上的男孩往上托了托,停下腳步,大喘了幾下,怒瞪著她︰「死丫頭,我不是讓你回去喊人幫忙嗎?你怎麼不去?跑過來做什麼?快去,要累死我了!」
芯愛看到崔英雄安然無恙,放心了,答應著,回去將順任喊了過來。過了沒一刻鐘,順任走在前面抱著那個孩子,崔英雄和柳俊河跟在後面,走了回來。因為外面還有客人,順任將孩子放到屋里,就出去忙去了。
崔英雄進屋後,呈「大」字攤開,倒在地板上,大喘氣道︰「可累死我了。芯愛,給我倒杯水,我要渴死了!」
芯愛倒了兩杯水,一杯給他,一杯給柳俊河,目光看向躺在一邊睡覺的孩子,用下頜點了點,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不等崔英雄回答,一旁喝過水的柳俊河出聲︰「英雄,我要回家了。♀」
「這麼晚了,你還走什麼?干脆就在這里住下算了?若是怕伯母擔心,打個電話告訴一聲就是了。」見柳俊河要走,崔英雄忙出聲挽留。
「不行。」柳俊河搖頭拒絕︰「我不能在這里住。本來打電話告訴媽媽說我要晚點回家的時候,媽媽就很擔心。若是今晚我不回家,我媽媽還以為我出了什麼事情不敢回家,以至于躲到你這里來了呢,所以我必須回去。」
柳俊河說的堅定,崔英雄也就沒強留。送走了柳俊河,芯愛和崔英雄一起回屋,芯愛問他︰「哥,你和俊河哥是一直在一起的嗎?」
「嗯。」崔英雄點點頭,伸腳輕踢了一下躺在那里的小孩,說︰「我們一起回來的。若不是他在一邊幫忙,我一個人怎麼可能從松林將這個小鬼背回來。」
芯愛氣急,伸手揪住崔英雄的耳朵,對著他耳朵大喊︰「你個白痴!俊河哥都想的起來,提前給家里打電話,免得他媽媽擔心。你呢?俊河哥打電話的時候,難道你就沒想著要通知家里一聲嗎?你不知道,我和媽媽一直看不到你回來,有多揪心!」
「死丫頭,松手,松手!」崔英雄伸手護住耳朵,見沒有效果,趕緊討饒︰「好了,好了,我知道錯了,行不行?下次不敢了。」
芯愛松手。崔英雄一面揉著被揪紅的耳朵,一面訴說他沒打電話的理由︰「我根本沒想到會耽誤這麼晚。都怨這個死小鬼,這麼沉,還一直要讓人背著。」不肯承認是自己的失誤,崔英雄把這事的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這個,到底是怎麼回事?」芯愛指了指崔英雄帶回家的這個孩子,再次追根問底。
崔英雄有些郁悶的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們在松林野營完了,大家就解散,各回各家了。我和俊河一起走的好好的,半路上,誰知道他是從哪里冒出來的,然後就抱著我不撒手,問他什麼他也不說。♀沒辦法了,我只好把他帶回家嘍。」
芯愛听了,心有疑惑,正想著要說什麼。崔英雄又嚷嚷起來︰「芯愛,快找點東西給我吃,我還沒吃晚飯呢,快餓死了。」、
思路被打斷的芯愛趕忙將做好的豬肺湯端了上來,又給崔英雄盛好米飯。崔英雄一面大口吃飯,一面嘀咕︰「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都忘了,俊河也沒吃晚飯,應該讓他在咱家吃了飯再走。」畢竟家里開著飯館,飯菜什麼的比柳家要方便,何況柳俊河是給他幫忙,才誤了飯時的。
芯愛也覺得失禮,不過她才不會告訴崔英雄她也沒想到呢,因此說道︰「放這馬後炮又有什麼用?俊河哥早走了,要是快的話,這會都該到家了。」都怪你。
崔英雄吃飽喝足,芯愛收拾碗筷,目光落在睡熟的孩子身上,遲疑了一下,說︰「他應該也沒吃晚飯,要不要把他叫醒?」吃一點。
打了個呵欠,崔英雄困意涌了上來,想了想,說︰「不用了。下山的時候我買了面包給他吃。」
冬日天冷,在飯館喝酒的人撤的早,但是順任收拾完畢也過了十二點。勞累一天的她也顧不上責罵崔英雄了,大家也就洗洗睡了。
一夜好眠,次日崔英雄和芯愛正常起床上學。放學後,兩人回家。忙碌的順任見到崔英雄,一把把他拉進屋,指著縮成一團,貓在牆根的那個孩子,問道︰「臭小子,你給我說清楚,你從哪帶回來的這麼個不省心的東西?麻煩死了。早上我從早市回來就看到他躲在那里一動不動,不管我說什麼都不理會,不吃飯,不說話,也不上廁所,就蜷在那。要不是看見那麼一個大活人在那,就他這不聲不響的,誰知道這屋里還有個人呢!趕緊的,從哪帶來的送哪去,這要是餓壞了,我們可賠不起!」
看著縮在那里小小的一團,听了順任一席話,崔英雄也有些發愁,但是他絕不能按照順任說的話去做。從哪里來的送哪去?這麼冷的天,要是把他扔山上,不凍死才怪!「「行了,我知道了。媽,你忙你的去吧,這就交給我了。」
「那行,那就交給你了。」順任放心的出去了。
芯愛听說這個孩子一天沒吃飯,到廚房拿飯的時候,多拿了一份。崔英雄端著一碗飯,對著那個孩子喊道︰「嗨,那個小子,你餓不餓?要是餓了,就來吃飯。」
本來那個孩子腦袋對著牆角,背對著大家。在順任說話的時候是一動不動,根本不予理會。沒想到崔英雄這麼一叫,就轉過身來,挪到飯桌前,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看到這個孩子的反應,崔英雄納悶的說︰「這不挺听話的嗎?一叫就來了。哪有媽媽說的那麼多事呀。」對比之下,順任說的也太不靠譜了。
芯愛給那個孩子夾了一筷子葫蘆條,笑著讓他︰「小哥哥,你嘗嘗這個葫蘆條,挺好吃的。」
那個孩子將飯碗捧起,身子一轉,給芯愛一個後腦勺。芯愛筷子落空,只好夾回來放到自己碗中。一頓飯安靜的吃下來,吃完後,那個孩子把碗筷一放,又縮了回去。不過,這次倒是沒背對人,而是面朝外。他靠牆而坐,低著頭,擺弄著手指,一聲不出。
崔英雄上前詢問︰「嗨,小子,你想不想家?你今年多大了?你叫什麼名字呀?你是哪里人呀?……」
那個小子自顧玩著手指,對崔英雄的問問話不予理會。
得不到答案的崔英雄急了,揮了揮拳頭,裝出一副凶狠的模樣,惡狠狠的說︰「小子,你要是不說話,我可要揍你了。平白無故挨一頓打多不值得,你就不想念你的家人嗎?你要是告訴我,我就想法子讓你和你的家人團聚。」
听崔英雄說要揍他,那個小子抬頭看了崔英雄一眼,又低下頭,對于他的話根本置若罔聞。
見對方軟硬不吃,嘗到了滋味的崔英雄這個時候非常贊同順任的話,真是麻煩呀。芯愛見崔英雄氣餒,無奈之下上場,可是不管她怎麼問,對方就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任由她自說自話。對此芯愛無可奈何,也泄了氣。兩人面面相覷,想著辦法。
忙碌的順任掀開簾子,探出頭來,大聲問道︰「怎麼樣?英雄,問出來了嗎?要是問出來的話,趕緊的吧他送回去。」
怕被順任責罵,崔英雄躲在一邊裝死,不吭聲。芯愛苦笑了一下,說︰「媽,他什麼都不肯說。」沒處送。
順任一听,拿著鏟子就進了屋,指著崔英雄,大聲責罵︰「你個死小子,就是不讓人省心。出去野營也要弄出點事來。你說你把他領回來做什麼?這孩子在咱們家都呆了一天一夜了,他爸媽找不到他都該急死了,難道你還等人家上門嗎?你還不想辦法給送回去,或者說你還想著把他留在家里養著不成?」邊說,邊揮著鏟子想打崔英雄。
崔英雄一面躲,一面不服氣的反駁︰「又不是我要把他領回來的。昨天不是和你說了嗎?我和俊河在松林山上踫到了他,他抱住我不放,問他什麼他也不說。當時他人都要凍僵了,要是不把他帶回來,丟在山上,難道要看著他被凍死不成?」
芯愛見順任要打崔英雄,趕緊拉架。順任見崔英雄回嘴,越發生氣,也不追打他了,站住,用手指著他,氣道︰「行,你有理。有能耐你領回來的,你就送出去,反正我不管了。」丟下這一句,順任甩門而出。
芯愛勸道︰「哥,別擔心,媽媽的氣來的快,消得也快,過一會兒就好了。」話題一轉,「不過媽說的也有道理,我們總不能就這麼把他一直留在家里吧?這孩子‘失蹤’這麼產生過長時間,他爸媽還不知道要擔心成什麼樣呢。」
崔英雄無奈的說︰「我倒是想送,可也得有地方呀。問他,他又什麼都不肯說。」
芯愛笑了笑,眼珠一轉,說︰「我們沒辦法,可是有人有辦法呀。」把這個孩子領到警局,由警方出面尋找他的父母,不就行了。
對芯愛的主意,順任和崔英雄都表示贊同,于是次日崔英雄請假,和順任帶著孩子去了小鎮上的派出所。可是晚上芯愛放學回來,發現那個孩子依舊在家中,忙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還在我們家呀?」就算一時半會沒找到孩子的父母,這孩子也應該留在派出所呀,你們怎麼把他又帶回來了。
順任郁悶的說︰「我們當然想把他留在那里了,可是這哪里是我們想就能成的事。」
原來,順任和崔英雄把情況和派出所的人說明,留下了孩子。在他們離開時,那個孩子抱著崔英雄不撒手,掰開他的手,就嚎啕大哭,怎麼哄都哄不住,無奈之下,派出所和順任協商,在孩子的父母還沒找到之前,這個孩子就暫時先寄養在崔家。
對此,順任也沒什麼好的解決辦法,只能答應下來。只是誰也沒想到,這一答應,這個孩子從此就在崔家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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